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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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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一落地就想推开我。

然而他推到一半犹豫了——我身上所有肌肉都处于松弛状态, 他一松手,我必定会摔倒在地上。

中原中也怒气冲冲道:“秋, 下来。”

我:“中原先生……我脚软。”

“下来。”

中原冷酷依旧。

我趴在他背上,直接脑袋一歪,眼睛一闭。

我有预感, 要是不把“醉了”的状态表现出来,待会肯定得挨揍。

“这是喝了多少酒?!”

中原扶着我的腰骂了声, 对旁边没好气地道, “看什么看,看蠢货跳楼发酒疯?任务已经完成, 你们可以走了。”

然后是港黑的人离去的脚步声。

周围安静下来,中原支撑着我的力道渐松:“你别以为我不会把你丢在这里。”

我顺着他的力道滑倒在地上,在他身前半跪下来。

脚软是真的。在半空中我被中原吼得脑子一懵,都忘了开虚无这回事,直接被他带了下来。

身体重力被-操控的感觉很奇妙, 和进入“虚无”时完全脱离重力的状态不一样。

我沉默地半跪着, 但这样的姿态不能平复中原的怒火, 他开始秋后算账:“你刚刚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只是从楼顶跳下来而已。”我尽量乖巧地回答。

“只是从楼顶跳下来而已?”中原冷笑道,“跳楼很好玩?还是自杀很好玩?”

“不,”我委屈地看着他, “不是自杀,我想尝试一下跳下来的感觉。想知道太宰先生跳下来的时候……”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太宰先生去吃x你也吃x啊?”中原怒不择言。

“呃。”我试图反驳, “太宰先生不会去吃x的……”

“为了他你有什么不会去做?!”

“……”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中原俯身,黑手套揪起我的领子,把我拎得双膝离地。

他的脸在我眼前放大,眸子里燃烧着冰冷的焰火,咬牙切齿道:“秋,我以为你好歹会有点进步。”

中原神色中的失望和他告诉我太宰叛逃那天一样,声音比那天冰冷更甚。

好像连揍我都懒得揍了,只想把我扔在这里,然后当作经过空气一样路过。

我突然意识到中原误会了些什么。

我睁着被风吹得有些酸涩的眼,仰头望他:“您是不是忘了我的异能力?”

中原中也:“……”

我的双手攀上他揪我领口的黑手套,轻轻握住,真诚道:“我真的只是跳楼,不会死的。您要是没有来,下一秒我就会进入虚无了。”

毕竟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体验自由落体,我也担心掌握不好时间,肯定要早一点发动能力才保险。

“我只想体验一下坠楼,不想自杀。”

中原中也:“……”

他一愣,眨了眨眼:“哦。”

所以中原“救”我的时候那样气急败坏,是因为他以为我真的在自杀?

中原不爽道:“所以我还打扰你夜半三更寻找刺激的跳楼活动了?”

“没有。”我弯了弯眼,笑起来,“非常感谢您的援手。”

中原突然出现在半空接住我的那刻,除了意外,确实还有一份很深的感动。

中原手一抖,嘟囔道:“……笑成这样,确实醉得不轻。”

我点点头,伸出四根手指:“对,我整整喝了五杯。”

中原:“哈,醉鬼。”

我沉稳地竖起最后一根手指:“您有所不知,醉酒的我思维比平时更灵活,可惜醒酒后的记忆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印象。”

“而这些记忆,会在我再次醉酒后全部记起来。”

中原感兴趣地问:“哦,那你喝醉酒后都做了什么?”

“在酒吧拍桌要牛奶喝、握着太宰先生的手对他表白、向他人倾诉被骂的心事、借酒壮胆写情书……还有,深夜体验一下坠楼的快感。”

我惆怅道:“非常担惊受怕,落地后还脚软了,背对地面下落比想象中吓人。”

“噗嗤。”中原都被我逗笑了,“蠢。”

“我不会再自杀了,在见到太宰先生之前。”

我站起身,背靠着黑色的路灯杆,看我和中原在地上长长的寂静的影子。

“如果竹下君还活着,麻烦中也把这个放给他听:好孩子是懂得忍耐的哦;我不在的时候,要学会自己长大;好好照顾自己,秋。”

我一字不差地把太宰曾说的话重复了出来,这几句被我听了无数遍,每一个语调、每一次停顿我都再熟悉不过。

我又说:“我记得他对我的嘱咐。还有您说的——你想死的话,不要死在我面前。您对我的关心,您不希望我为了太宰先生而枉顾自己的生命,我都知道。”

中原:“你知道就好。”

他口吻如常,但我注意到他一瞬间的蓝眸微睁,显得有些不自在。

“中原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能把我送回家吗?”

“哈?”

“我感觉……困意上头了……”我靠着路灯缓缓闭上眼。

“那你就在这睡一晚吧,我回去了。”中原拒绝道,“等明早过路的行人和车辆把你叫醒。”

“哦……”

他的拒绝在我意料之内。

我于是发动虚无,身形在他面前凭空消失。

中原中也的脚步渐渐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原的声音忽地响起在耳边,不耐烦地喊:“秋,出来!”

我躺在原地解除了虚无:“……嗯?”

然后,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被某个人拉起手臂甩在了背上。

明明是在黑暗中,朦胧的视野里却有一片明亮的橘红。

来人骂骂咧咧道:“服了你了。”

“唔。”

我收紧了搭在他颈边的手臂。

“怎么又哭了啊,我都回来了。”

我闭着眼,轻声道:“……没事,就是,很开心。”

曾经也有个红色系发色的青年这样背着我走在凌晨的街道上。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

鬼使神差地,我趴在他背上,在半梦半醒中问道:“中原先生,太宰先生叛逃,您有没有不开心?”

中原居然回答了:“切,怎么可能。我痛快极了,还开了瓶八二年的柏图斯庆祝以后再也不用见到那家伙。”

“再也没有那么默契的搭档了,不会觉得无聊吗?”

中原这回沉默了一下:“秋,你不是很困吗?为什么这么多话?”

我:“哦……可能因为我对此好奇了很久吧。”

中原道:“不会。”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这对搭档,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从头到脚都刚好是对方最为不爽的样子。

可偏偏他们对彼此无比熟悉。

中原说不会,那应该就是不会吧。

两人每次见面都吵得那么真情实感,想来也不是会在分开后想念对方的样子。

“以您对太宰先生的了解……”

“嗯?”

“您觉得,他如果收到了我的情书,是会看完收起来,还是会撕碎丢弃呢?说出您真实的想法就好。”

我很没有底气地问。

“应该是,随手收起来……吧。”

中原不确定地道。

我心满意足。

中原中也对太宰先生行为的预测,和“跟着织田作之助去lupin必遇太宰先生”定律一样稳妥。

“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上司。”

中原:“睡你的吧,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中原:“等等,别睡,你宿舍在哪边?”

中原:“睡着了?喂,秋??”

我隐隐约约听到中原的声音,但那不重要了。在酒精的作用下,在港黑武力值最高的干部级高层的背上,我陷入了昏沉的梦境。

[幕间]

深夜。

金发碧眼、容貌如人偶般精致的少女经辗转问询后来到一个房间前。

推开门,里面有数个隔间、数台电脑、复杂而不凌乱的电线,许多人在这里彻夜工作着。

薇尔莉特一出现,就吸引了房间里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找谁?”

由于特殊的身份和工作性质,这里一般很少外人造访,非工作人员来到这里需要经过层层拦截和检查。

“我是c·h邮政公司的信使,受人委托需将信件亲手交给一位名为‘太宰治’的先生。”

“太宰!找你的!”

“嗨~嗨~”

一个乱蓬蓬棕发的青年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露出的手臂从手掌到没入衣袖的部分都包裹着雪白的绷带。

他有极为优异的容貌,在一众熬夜熬得面容憔悴的同僚中显得尤为出挑,鸢色瞳孔剔透,笑起来时让人如沐春风。

而身上貌似因伤缠上的绷带为其增添了几分病弱感,要是放在外面的世界,一定会有不少女子被他的气质深深吸引。

“居然有信寄到这里来?意料之外的惊喜啊~”

他起身时,米色的风衣扬起一个帅气的弧度。

薇尔莉特将印有c·h公司专属标记的信封双手递给身形高挑的青年:“您就是太宰治先生吗?”

太宰笑眯眯地道:“是我。”

薇尔莉特表情淡淡:“按委托人的要求,在信件送达时一并交代:我只是送信人,没有将您的地址泄露给他。”

太宰感叹道:“哦~真是周到的送信服务。需要我给一个五星好评吗?”

“感谢您的支持。”

薇尔莉特对他微微鞠躬告辞。

薇尔莉特离开后,办公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好漂亮的女孩子!”

“哪家邮政公司居然让这么年轻可爱的少女来做送信工?”

“简直像橱窗里的洋娃娃人偶。”

“声音也特别清脆悦耳呢!”

“我多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了?办公室里的尽是些母老虎!”

“……你去死吧!!”

“确实是位美丽的小姐。”太宰合群而真心地附和道。

也有人问:“太宰,谁给你写的信?这个年代还有人写信?是情书吗?”

太宰神秘地“喔”了一声:“说不准,也许是。”

“吁~~~”

四下传来起哄声,这封突如其来的信在半夜安静的办公室里激起了一阵涟漪。

有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再看看太宰君,太宰君收到情书一点也不奇怪吧?”

“切~~~~~”

嘘声更大了,太宰在这样的声音里拆开了信封,取出信纸。

修长的手指夹住信纸的边缘,太宰一目十行扫过内容——

【太宰先生:

久未相见,日夜牵挂,不知您是否安好?

言语难表我内心万中一二之思念。

……】

才看几行,不必看落款,太宰就知道是谁写来的信了,低笑道:“果然。”

“是谁?是情书吗?”

太宰扬了扬手中的信纸,用炫耀的语气道:“是情书哦~一个喜欢我的小家伙写的,说他很想我。”

单身的同僚们吱哇吱哇乱叫起来——

“我们知道了,太宰你还是闭嘴吧!”

太宰于是闭嘴了,继续往下看。

【您离去此半年,

我每日刻苦训练自身,不曾懈怠;

时而与您前下属切磋,未有败落;

……】

太宰自语:“看来过得挺不错嘛。”

毕竟若能在芥川对他愈发熟悉的情况下还“未有败落”,对上其他人他的实力完全足够自保了。

自身的情况介绍完,接下来该是表白了。

不出所料。

太宰看到下一段内容,唇边扬起隐约笑意。

这时,先前的那个女声问:“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啊?太宰君笑得也太犯规了吧!”

“啊呀呀~是这样吗?那有没有电到你呢?”

“喂喂,既然有在等你的人,还对别人口花花可不行啊。”

“反正离出去还早得很。”

“对了,太宰君还要在这里干多久的活来着?”

太宰:“至少两年。”

众人突然沉默。

两年,基本上是整个办公室里最长的时间了。

这个办公室里的人,或多或少在外的身份都有污点,不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

他们因各种原因没有继续自己原先的工作,而是向政府投诚。政府对于特殊人才有网开一面的处理方式——他们为政府地下工作达到一定的贡献,政府为他们洗白。过往所犯之事,不再追究。

然而地下工作期间,必须隐姓埋名,不得随意抛头露面。他们对这期间的所有工作都签有保密协议,而且出去之后他们的这段时间会被政府完全抹除,任谁查都是履历空白一片。

太宰治到这里来已经将近半年了。

他年轻,才刚十八。容貌生得好,人又总是一副笑眯眯、懒洋洋的样子,要不是一身的绷带,瞧着以为是哪位文质彬彬的明星偶像。

结果上面的人“哐”地把工作一砸,一副要把太宰治当长期畜生使的架势。

所有人:“……”

这他妈是在外面造了多少孽?

得是最高最危险那种通缉级别了吧?

把太宰治扔进来的异能特务科最高权威种田长官对他道:“干活吧。”

种田长官其实也很意外。

自从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失踪叛逃,横滨黑社会流言乱飞,满城风雨。港口黑手党为了找他闹出了很大阵仗,结果连这个人一根头发都没找到。

种田长官自然听说了这件事。没想到两周后,太宰治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酒桌对面,对他说“我想换份工作”。

太宰治其人,是异能特务科重点监视名单和报告书里的常客,异能特务科上上下下都对其头疼不已。

然而他想跳槽,种田长官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拉进异能特务科。

可惜被太宰治以“我不适合规矩太多的地方”为由拒绝了。

太宰治说想去“能帮助他人的地方”,种田长官就给他推荐了一个去处。

不过……

“你的经历实在是太脏了,想洗干净的话,得在地下待个两年左右。”

和太宰治相关的违法记录,一条条一件件一桩桩,按法律论处足以让太宰治被枪毙一百次。随便一扯就是淌得淋漓的人血和黑漆漆的金钱。

然而太宰治这人实在是个人才啊,无论在哪里都够他的对手喝一壶的。他有心向善,种田长官很欢迎。

两年洗白嘛,虽说是个最少的时间估计,不过只要太宰治愿意,肯定可以的。

这就是太宰治来到“地下办公室”当社畜的缘由。

要让太宰治来说,这个工作强度比曾经在港黑的浑水摸鱼厉害得多了。

这不,动不动就加班到凌晨,连好好自杀的时间都没有了。

c·h邮政公司的少女送来一封情信,算是太宰治在工作中为数不多的放松。

太宰治又扫了信件内容一眼,下了肯定的结论:肯定写了不止一次,而且有他人代笔加工。

哦,还可能是那条碧蓝色圆滚滚眼睛的小狗,捏着鼻子苦着脸咕噜咕噜喝酒,把自己灌醉之后才写出来的。

太宰回忆了一下那尽力克制,却仍然迫切到炽热滚烫的表达,觉得竹下秋喝醉了酒再写信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百分之一百。

办公室其他人还沉浸在太宰治要被压榨整整两年的消息里,顿时一点也不羡慕有人给他送情书了。

女声突然唏嘘起来:“少年的青春有多少个两年呢?”

太宰无所谓地道:“他还小啦。”

“话不是这么说,在单纯无忧的年纪的爱是最珍贵的。”

“单纯无忧?”

太宰想了想,“或许吧。”

经过这阵小小的风波后,办公室再度进入深夜工作的氛围。

太宰治把信纸折叠成原样,放回信封。然后随手把信封塞进了某个抽屉里。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困倦的泪水:“啊,真不容易呢~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累死累活地干活?”

——去救人的那方吧。

——如果哪边都一样,就做个好人吧。正义和邪恶对你来说可能都没有太大区别,但是这样,会比较好。

“织田作,还是有点区别的。我曾经在mafia从来没做过这么多文书工作。要不是叛逃了,真想全部推给漆黑的小矮子……”

其实太宰知道,中原中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文书工作,尤其讨厌接手自己推过去的工作。

但他唯一自愿的一次,是让他去医院陪竹下秋。

“唉。”

太宰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本想继续工作了,可那张被随手放进抽屉的信,里面的内容不知为什么又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那封信的全文是这样的。

【太宰先生:

久未相见,日夜牵挂,不知您是否安好?

言语难表我内心万中一二之思念。

您托人转交平安符与录音已收到,鞠躬致谢!

您离去此半年,

我每日刻苦训练自身,不曾懈怠;

时而与您前下属切磋,未有败落;

于手工针线、刑讯审问等皆有所长进;

未来亦将按您所嘱咐铿锵行事。

我有一份关于“爱”的感情,如金乌白昼高悬,如玉轮生辉于夜,如大海潮起潮落,如群山巍然屹立,如同自然亘古不变的法则规律,伴随我的每一次呼吸。

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坚固不可动摇。

我的脑海常被一个人的身影淹没,我的心脏为一人思念成疾。

藉今日之勇气,将此番心情诉说于纸上,诚惶诚恐,如有冒犯,万望谅解。

立冬已至,岁暮天寒,

请您务必多加保重。

深切期盼有朝一日与您重逢。

再次为对您的冒犯致歉。

竹下秋】

太宰微哂:“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这封信写得很有水平。代笔者文采斐然,将那份隐忍又深重的感情抒发得淋漓尽致。

“如有冒犯,万望谅解。”

这很竹下秋。

然而是否真的冒犯呢?

太宰治认为冒犯了。

他确信这个晚上大脑都逃不开这封信的内容了。

被人“日夜牵挂”“思念成疾”,说实话,还挺不可思议的。

然后,他决定接纳这份微妙的愉悦。

“两年,那就来看看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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