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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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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蔼哥哥,看我的。”已经四岁的黛玉, 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大字举给蔼哥儿看, 不想墨还没干, 这一举就有一道顺纸而下,把一张好好的字给毁了。

见黛玉小眉头皱了起来,蔼哥儿走过去向着纸上看了看,就见笔力虽然欠缺, 可是字迹很是工整, 向着黛玉道:“不错, 哥哥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连红还没描呢。”

黛玉却还是有些不高兴:“可现在哥哥的字, 老爷和太太都夸好呢。”

忍不住摸了一下黛玉的小脑袋, 蔼哥儿安慰她:“不急,你比哥哥灵性高, 只要好生练习, 不用多长时间就比哥哥写得好了。”

人比人气死人,自从黛玉开始读书习字以来,蔼哥儿不得不承认天下真有灵性这一说:本来黛玉的年纪还不到开蒙的时候, 偏她一向粘蔼哥儿, 三岁时看着蔼哥儿天天读书写字,自己就也要学。

贾敏去年生下的宽哥儿还没满周呢,没有多少时间与精力用在黛玉身上, 林如海一个没忍住, 索性把女儿先当儿子教导练手, 于是黛玉就每日跟着蔼哥儿一起读书。

三百千自不用说,比蔼哥儿自己学得还快,就是《声律》,也不知道是不是蔼哥儿原本就给黛玉读过的原因,小丫头也比蔼哥儿背得快。好在林如海还没教黛玉四书五经,要不蔼哥儿觉得自己更要被比下去。

仙子果然有慧根呀。就这样对自己还不满意的黛玉,让蔼哥儿不得不时时劝她:“不必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你还小呢,该玩还是玩吧。”

黛玉不知道自己已经给蔼哥儿巨大压力,还有她的道理:“哥哥不光每日跟着老爷读书,听说回府了沈叔父另有教导,怎么哥哥自己不玩?”

蔼哥儿不能说自己让黛玉玩儿是怕她赶上自己,到时脸上无光,只好转移话题:“过几日就是询哥儿的生日了,不如咱们去庄子里挑两盆花给他?”

不到两年的时间,蔼哥儿利用花房赚了有近万数两银子。具体数目沈任与林如海都没不过问,也不管他都花在了什么地方。房氏与贾敏两人各得了蔼哥儿孝敬的一根金丝八宝攒珠步摇,又得他不时地送上各色香花,也由着他自己折腾。

因此上那庄子真成了蔼哥儿发挥自由的天地,他把画画的李先生请到庄子里坐阵,自己每五天去与先生学一次画。上世蔼哥儿本就有绘画的基础,虽然油画与国画之间相差太远,基本的立意还是相通的。

练过笔法的蔼哥儿,适应了用毛笔做画之后,直接被他的先生惊为天人,不止一次对沈任说过,自己怕是不能教蔼哥儿几年,让他还是先替蔼哥儿物色下一任师父,别耽误了蔼哥儿的天份。

沈任本不大信,等自己生日的时候收到蔼哥儿六合折枝花卉的册页才默默给京里沈学士写了信,附信的就是蔼哥儿所绘册页。

最喜欢去庄子上的却是黛玉,听到蔼哥儿的提议,早已经拍起小手:“好,今日我要与荷花站在一起。”

这又是蔼哥儿自己搬起的石头,他深恨这个时代没有相机,没法记录下黛玉成长的过程。上次拗不过黛玉带她去花房,看着如精灵般游走在花间的黛玉,一个没忍住让她坐到木槿前,给她画了小像,用了油画里的明暗之法,把黛玉之娇、木槿之淡画得惟妙惟肖,一下子就让黛玉爱上了。

现在听说又要去庄子,小丫头已经想好这次要站在什么花前,才能更好的展示自己的娇嫩。蔼哥儿这才知道,不管什么时代的女子,自拍出于天性,没法自拍有人给拍照也行。只好向她道:“还得和师母先说一声,若是师母不喜欢,你也别生气,等我回来带了荷花给你,知道吗?”

黛玉神情就有些低落:“太太一定愿意。只要宽哥儿不出门,我出门太太是不管的。”

蔼哥儿情知贾敏自有了宽哥儿之后,确实对黛玉有些忽略,点点她的头道:“宽哥儿还不会走呢,他怎么出门?再说是有哥哥跟着,师母才放心你出门,不信明天你说自己出门试试?”

黛玉歪头想了一下,露出了笑脸:“是我想偏了。”拉着蔼哥儿说起去庄子上挑什么花回来摆,太太房里的花儿该换不该换的话。

“公子,老爷回来了,让公子过去问书。”林如海的小厮林风笑呵呵地过来叫蔼哥儿。

黛玉对此早已见惯了,向着蔼哥儿福了一下,带着自己的小丫头们一阵风地先回了内宅。蔼哥儿恭敬地等到林如海同意后,自己挑帘儿进了他的书房。

抬眼看时,发现林如海这两年的光阴,头发竟然已经生了银丝,眼角也现出鱼尾纹,只有眼神倒更坚定了起来:“先生这些日子更劳累了,还望先生保重身子。”你倒下了剩下那三个可怎么办?

对于这样真诚的关心,林如海也觉得心下一暖:“不必担心,几个跳梁小丑还影响不了大局。”

蔼哥儿心知林如海是避重就轻,可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林如海问书的时候,自己回答得流利些、中肯些,让他可以轻松一点。

“沈越。”问完书之后,林如海忽然唤了一声蔼哥儿的大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蔼哥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听他下头的话:“你可想过参加今年的童生试?”

童生试?蔼哥儿有些不解地看着林如海,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林如海也不卖关子:“十岁以下的秀才,虽然小了些,可每科总有几个,也不算引人注目。你四书五经尽已学完,去考的话问题不大。”

对于这样突然的提议,蔼哥儿还是有些懵:“学生自己倒没什么,只怕家父那里难同意。”

林如海这两年须已蓄成,左手轻抚胡须:“得了秀才也算一项功名,虽然不能全部免税,可也能减少一部分。你现在手里的地不少,不快些有个功名,若是让人强占之时,还用我与你父亲的名头不成?你父亲那里我自会与他说。”

蔼哥儿脸上就有些讪讪:他到手的银子,大部分都买了地,为的是将来自己不做官,还可做耕读之用——这个时代比较坑的是如果从商,便会将人归入商籍,所以他不敢多买铺子,有一两个也都租出去只收租金。

现在让林如海揭了老底,只好祭出自己的无赖大法:“学生自然万事都仰仗先生担待。”

这两年师徒两个相处越发没有形迹,林如海好气又好笑地骂他:“都这么大了还要我担待,什么时候是个头?回去先与你父亲说一声,是我让你参加今年秋天的童生试。若他觉得不妥,我自会登门拜访。”

蔼哥儿不得不应下,连后宅也顾不得进,带人直接回家与自己的老子商量。

没见到沈任前,蔼哥儿又遇到了一个“拦路虎”:“哥哥,糖。”询哥儿笑嘻嘻地对着他伸出小胖手,一幅不打算收回去的样子。

当初是为了怕房氏觉得自己对黛玉比对询哥儿还好,与黛玉生出间隙,蔼哥儿每次不管给黛玉些什么,都会给询哥儿带一份。时间一长,询哥儿便知道自己的哥哥对自己有求必应,天天为了吃到糖,总是等着蔼哥儿从林家回来才罢休。

“再吃你的牙都要黑了。”蔼哥儿一面吓唬他,一面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一块雪花洋糖:“明日没有了,知道不?”

把糖塞到嘴里,询哥儿的小脸一下子鼓出了一块,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蔼哥儿的话,只管在那里不停地点头,嘴里还唔唔着。

房氏一出门就见到这兄弟两个的动作,狠狠指了指蔼哥儿:“说他不该多吃糖的是你,每天给他糖的还是你。等二爷回来,我是不替你说话的。”

询哥儿跟个小老鼠一样,咔吧咔吧把糖嚼碎了咽下肚,才向着房氏点头:“哥哥非得给。”

这个小白眼狼,蔼哥儿久未使出的白眼又翻了出来:“询哥儿?”

询哥儿三两步跑到房氏身后要躲:“母亲,看哥哥。”却被蔼哥儿一把拉住了:“奶奶现在身子要紧,你别累着她。”

询哥儿虽然告了哥哥的黑状,可对这个大哥还是怕的,也知道这些日子母亲确实不再抱他,由着蔼哥儿把他拉开,眼巴巴地看着房氏:“母亲救我。”

房氏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你们两个自己打官司去,等二爷回来收拾你们。”她这一胎比上一胎怀得累,又是不到三个月的身子不稳当的时候,只好对两个儿子放任不管。

询哥儿已经讨好地向着蔼哥儿笑:“哥哥,咱们背《弟子规》吧。”

沈任正从外头进来,见房氏竟然也在院子里,先向她道:“现在虽然还不算热,可也等着太阳下去再出来走走。是不是蔼哥儿又做下不是了,等我收拾他就是。”

蔼哥儿一把捂住询哥儿的嘴,要不这小子又得告自己的黑状,向着沈任不满地问:“二爷,我是不是捡来的?”

沈任头也不回地跟着房氏回屋,嘴里念叨着:“就算不是捡来的,现在也归了林家一半。”

蔼哥儿无奈地只能威胁地向着询哥儿挥挥拳头,惹来小家伙噌地一声跑到沈任身边:“咱们把哥哥直接送林伯父家。”

沈任坐定了,才问蔼哥儿:“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蔼哥儿便将林如海的话学给他听,沈任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蔼哥儿虽然不知他感叹的是什么,可看着胎还不稳的房氏、懵懂的询哥儿,还是开口提醒沈任一声:“二爷,要不咱们去书房?”

沈任醒过神来,自失地一笑:“不急,等吃了饭再说。”转头和言悦色地问询哥儿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可听话了没有。

蔼哥儿在旁边故意向房氏醋道:“奶奶看吧,我就说自己是捡来的。”

房氏刚才被沈任的神情吓了一跳,现在还没缓过来,听到蔼哥儿抱怨,精神跟着一松:“你自己还好意思抱怨,詠哥儿来信都说了,他已经跟着你大伯办事,还得了七皇子的青眼。你却日日不着家,怎么怪二爷不理你?”

那是自己不想着家吗?蔼哥儿无奈地看了房氏一眼,劝着自己她是孕妇,她最大。脸上赔着笑:“是,奶奶说得是。奶奶放心,等小妹妹出来了,我天天在家里陪着小妹妹。”

一句话说得沈任与房氏都神往起来:“若是能有玉儿那样灵透,你不陪我也知足了。”

询哥儿一听提到黛玉,眼睛也晶亮起来:“叫姐姐来,和询哥儿一起玩。”

蔼哥儿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子:“她来了也不能陪你。”那是你嫂子。

询哥儿不服气:“你要读书,干嘛还不让姐姐陪我?”

房氏大乐:“你玉儿姐姐现在也读书了。”

询哥儿立时去拉沈任的袖子:“我也读书,快教我。”

沈任喜得眼都看不见了:“好,明日就教你。”询哥儿听了得寸进尺:“不教哥哥,等我赶上他。”

这臭小子,蔼哥儿无奈地又要拍他,被沈任给挡下了:“这就是你做哥哥的样子?”

直到吃完饭,蔼哥儿还不能认清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现实:“我再陪奶奶说说话?”房氏赶苍蝇一样赶他:“快和二爷书房说你们的正事儿去,若真想陪我,明日把玉儿接来。”

蔼哥儿一脸的哀怨,到沈任书房的时候都已经收了起来,也不说话,只自己给沈任泡茶再敬上,等着他先开口。

沈任看着重新变得沉稳的长子,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有子如此,纵是风雨再飘摇些,自己这一支也是无碍的。不过该让他知道的东西,也是时候讲与他听了。

“京里现在大部分人都已经站队了。”沈任直接给蔼哥儿扔了个炸弹,看着他愣在当地,心情没来由地好了些:“你祖父那里,快挡不住了。”又一个炸弹在蔼哥儿耳边响起,让蔼哥儿从第一波冲击里回过神来。

“可是国库已经空虚了?”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沈任沉痛地点了点头:“现在皇子们已经不止于让自己一队的大臣们借银,自己也向国库伸手了。”

蔼哥儿听后心里一动,问道:“那祖父可说过,有没有不向国库伸手的皇子?”

没想到他问这个,沈任回想一下:“二皇子是元后嫡子,元后出于山右石家,累世家财不知凡几,又一向不大与朝臣们兜搭,从未向国库借银。”

是了,元后嫡子身后有舅家财产支持,自然是不会向国库伸手的。蔼哥儿却不觉得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位有希望坐上龙椅——早逝的元后,总抵不过活生生的美人,大皇子、三皇子的母妃都是高位妃子,二皇子在后宫若是没有内应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着了暗算。

“听说二皇子出生不久,元后就去了?前几日不是还有人说二皇子克母来着?”蔼哥儿试探着问。

沈任点头:“谣言已经被圣人压下去了,为此十来个官员丢了官。听说是二皇子的养母、兰妃娘娘跪在养心殿三个时辰要圣人为二皇子证清白,圣人不得不动的手。”

这就说得过去了。蔼哥儿心下了然,兰妃娘娘该是当年元后收服的人,看行事也很替二皇子着想。而且这位二皇子本人对圣人的性格,也是了解的。

沈任接着道:“二皇子一向对权利不上心,也没办什么具体差事,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还想着拿元后之死做文章。明明圣人自己都夸过二皇子是纯孝之人。”

就是因为圣人夸过,所以那些人才更要做文章。蔼哥儿虽然鄙夷那些人做法,也得承认对一个不贪财、不贪权、还得了圣人青眼的嫡子,别的皇子们不把他看成眼中钉才怪呢。

只是这和自己考童生试又有什么关系?蔼哥儿不解地看向沈任:“那二爷觉得我该不该去考童生?”

沈任收回感叹,向蔼哥儿点头:“考吧。时总督是大皇子的人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杨知府是跟着时总督走的。你先生一向是纯臣,不肯与杨知府他们同流,又不敢与京中立场不明的故旧们联系太密,怕圣人以为他也要站队,能替他走动之人太少了。”

蔼哥儿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寄予的重任:“我?”

沈任点头:“你今年已经八岁,这两年行事还算稳重,你先生估计也算放心。只是若是你能中了秀才,恐怕你先生会用他府上国子监的名额,送你回京读书,这样他京中的消息能灵通些。去国子监虽是好事,可里头的人良莠不齐,你祖父与太爷怜你远离亲生父母必溺爱于你。”

这不是重点,蔼哥儿想咆哮,自己想参与黛玉所有成长过程,不要离开!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沈任:“二爷觉得,我要是不用先生府是国子监和名额,考不中举人参加不了会试吗?再说先生府上还有宽哥儿,就算先生肯,师母那里也未见得愿意。”你儿子让他老丈人这样利用,你不应该心生不满吗?

沈任让他看得心软:“以你现在读书的进度,中举只是早晚之事。只是现在京中形势波光诡异,你先生等不起了。何况太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进京之后,也可替我尽一份孝心。”他自己是官身,不能随意回京尽孝。

也就是沈任这两年与林如海相处得好,两人大起惺惺相惜之心,要不他才不肯舍得大儿子远离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不时地坑一下老子,可行事极有分寸,现在家里的琐事完全不用自己操心,只管应付官场上的是非便好。

只是人人都知道蔼哥儿是林如海的学生,在这师徒父子的时代里,林如海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做为他学生的蔼哥儿很难不受牵连。与其到那时再借用沈家之势洗脱蔼哥儿,让人觉得蔼哥儿背叛师门,不如让林如海一直不出事。

那蔼哥儿替林如海奔走就是必然之事。看着还不到自己胸脯高的蔼哥儿,沈任叹了一句:“宽哥儿太小了。”

“宽哥儿太小了。”林如海也是这样对贾敏说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我不能从这里脱身,就只有……别说宽哥儿,就是玉儿如何也不敢保。为了全家人,别说是国子监名额,就是再加些别的,难道不该?”

贾敏早已经泪水涟涟:“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本想问能不能向自己娘家求助,话没出口自己就给否了。这两年她与娘家走动得已经不如原来频繁,有她刻意为之的原因,也有贾母想等她主动服软的缘故。

前几日贾政倒是给林如海写了封信,林如海也给贾敏看过,她的好二哥不知道受了何人指使,竟然劝说林如海给大皇子的门人行方便。别说林如海如何想,就是贾敏也知道林如海能长居巡盐御史之位,全凭只忠心圣人,他若给大皇子行了方便,不用别的皇子动手,圣人自己就可以让整个林家万劫不复。

“可是蔼哥儿也不过才八岁。”贾敏有些迟疑地道:“老爷真能放心把这样的担子交给他?”

林如海抚着自己的胡须,贾敏一眼看见里头竟然也有几根已经变白,没等说出来已经听林如海道:“他是不能,可是我让出国子监的名额,为得是让沈家知道我们的诚意。别的,就只能看天命了。”

顾不上再说林如海胡子的事儿,贾敏轻声问道:“如此,将来沈家会不会看轻了玉儿?”

这个林如海更不担心:“你看沈兄弟夫妻现在对玉儿如何?”

这个自不必说,从黛玉说话一日比一日利落之后,房氏看她也是越来越爱,常跟贾敏感叹自己现在就想将黛玉养在身边。就是询哥儿,每见了黛玉也是姐姐长、姐姐短叫个不停,不是蔼哥儿看得紧,还要拉一下黛玉的小手,粘黛玉粘得厉害。

想到此处贾敏也算放心些:“自是好的。”

林如海便点头:“只要他们夫妻看重玉儿,别人再怎样都隔了一层,不必在意。”贾敏想想点头不已,听说过有搓磨儿媳妇的恶婆婆,却少有搓磨孙媳妇的祖婆婆。

不过贾敏还觉得自己不能放心太早:“若是两人离得太久了,蔼哥儿对玉儿没这样关心了怎么好?蔼哥儿就算中了秀才,沈家也不能让他太早春闱吧。如此蹉跎下去……”

这一点林如海也不是没有想过:“自不会让他早早春闱,何况,”他轻声向着贾敏道:“沈学士的身子听说并不大好,所以我才想着让蔼哥儿得了国子监的名额。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蔼哥儿也算是替沈兄弟尽了孝,沈家总要知咱们一份情。”

蔼哥儿全不知道林如海竟然把沈学士的身子都算计进去了,即得了沈任与林如海两人的话,把别的心思都放下,一心备起考来。

好在林如海沈任两个都知道他的书读得极扎实,并不很拘着他,因此还能带了黛玉去庄子里看了一回花,又给询哥儿挑了两盆做生日之贺。询哥儿对花一向并不在意,听说是玉儿姐姐与哥哥一起挑给自己的,就心满意足。

房氏与贾敏就和商量好的一样,不管蔼哥儿在哪府里读书,各种补汤不要钱地供上,还要时时送点心,送果子。直到蔼哥儿自己与沈任和林如海展示自己没几日就重新圆起来的胖脸,那两人才算停手。

黛玉也不知道听谁说起蔼哥儿要考试,每天小大人一样伴着他读书,过上半个时辰就问:“哥哥歇歇吧?”成了蔼哥儿甜蜜的负担,又不愿拂了黛玉的好意,只好带着她满园子溜跶几圈。这么一来别的效果没有,宽哥儿倒是天天让婆子抱着在园子里等着他们,走路比黛玉那时还早几天,身子跟着壮实了不少。

如此闹得两府都不得闲,蔼哥儿迎来了他此世第一次考试。因沈任是现任的官员,蔼哥儿得以在扬州直接参考。不想还没进场,就听到了杨仪的叫声:“沈越?”

蔼哥儿抬头一看,就见一身青衫的杨仪冲着自己招手。双喜接了蔼哥儿手里的考蓝,陪着他挤到杨仪的身边,才见杨保也站在那里。

蔼哥儿给他们两个行了礼,才笑着问:“难道两位这次都要考?我记得杨大哥早已经过了。”十二岁的秀才,在扬州府很出了一阵子风头。

杨仪直接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大哥是来送我的。你倒瞒得好,你父亲可真舍得让你吃这个苦。”

杨保要笑不笑道:“若是没有林大人同意,沈越怕也不能来考。不过说实在的,你到底还小,怎么这样急?”

蔼哥儿就当没看到他的神情,笑着仍对杨仪道:“什么叫我瞒得紧?你不也一样来考了?前几日才在张家见过,也没听你提起。我先生嫌我在家里太不务正业,要让我知道深浅,与我父亲商量好了要挫挫我的气焰呢。”

杨仪得意一笑:“本来老爷亲说大哥十二岁才考,让我也等上两年。我求了太太才同意今年让我试试,等我也考过了,那时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蔼哥儿很是同情地看了杨保一眼,见他神色都没变一下,心里很是叹服,这才是久经考验出来的素质。不过他还是拉了杨仪一下:“都到考场前了还说这话。也就是杨大哥不与你计较,要是我定是要与你翻脸的。”

“他自己知道我的心思。”杨仪不在意地看了自己大哥一眼,又问蔼哥儿:“你怕不怕?”

蔼哥儿点头:“别的倒还好,就是那试帖诗,我心里没底得很。”

杨保很有大人样地安慰他:“不必担心,你的诗还算中规中矩。再说应试之做,谁敢真标新立异来?”

这话说得中肯,蔼哥儿向他谢过,三人一起等着进场。有杨仪的地方并不担心冷场,虽然两年的时光已过,杨保更是早在扬州官面上走动,杨仪看上去却仍是作天作地的性子,杨保心里叹气,也不好在这时说他。

一时进了考场,看着倒不如传说中那么恐怖。蔼哥儿一想才明白,现在只是县试,一县才有几个读书人?自然环境要比起秋闱来好得多。

所谓环境说得过去,就是棚子四处不漏风,里头空间可以转得过身,木头桌子还算平整。那椅子对蔼哥儿来说就有些低了,他坐上去胳膊架在桌子上,完全没有办法写字。没办法,蔼哥儿只能站着写完了自己的试卷。

站着答卷,还真让扬州县的教喻开了眼界。看看小考生的身高,教喻想明白原因,让人直接把蔼哥儿的卷子拿过来看。

读书人悬腕写字不是什么难事,可大家最多的还是坐在椅子上,让胳膊有个支撑,只将手腕虚悬。可蔼哥儿为了够得着桌子,站着写字,胳膊一点借力处都没有,这就考验功底了。按着教喻的想法,蔼哥儿本就年幼,写字的时间就比别人短,又没借力处,这字只要能写得横一竖直,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拿到卷子之后,教喻大吃了一惊。眼前的卷子上的字,可不只是横平竖直,而是柳骨铮铮、勾画若铁!教喻再看卷子上的内容,也是一丝不错,可见功底扎实。这样的学子,若不是开蒙得早就是下的功夫极大,教喻心里已经想着自己如何提拔这个小书生,将来定能得了学生之力。

五场皆过,蔼哥儿最后一场出来时,身上还算整洁,双喜几个接他就走,连杨仪也没顾得上打招呼。到家后房氏先让他快去洗漱,然后就张罗吃喝,一句也不问场内之事。

沈任回来,蔼哥儿已经睡下了,房氏向沈任道:“睡之前自己到底把卷子默了一份出来,我看还算通。”

沈任听了一笑:“即是二奶奶都觉得通,那这县试他算是过了。”房氏嗔他一眼,却不觉得自己说错,面上颇有得色。

林如海也让人来问过,知道蔼哥儿平安,又拿走默出来的卷子,回去不一时又让人送了回来。那人向着沈任打下千儿去:“我家老爷说,请沈老爷别太难为了小公子,也可让他松散几日。”说着捧上厚厚一摞子书。

沈任翻时才发现,这些书当是林如海自己用过的四书五经,里头有林如海亲笔标注。惹得沈任亲到内宅向房氏吐槽:“你说得没错,咱们这个儿子是白养了。林如海自己儿子小,这是要和我抢儿子呢。”

房氏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蔼哥儿有时跳脱些,可自己姓什么还记得清。二爷日后多给他点儿好脸,别老是当着询哥儿让他下不来台就好了。”

“我难道还不够给他脸?”沈任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一名慈父,自来没真的给过那小子一巴掌。蔼哥儿挨的几戒尺,还都是林如海打下去的。想到此沈任不得不承认,林如海对蔼哥儿即算得上严师,又比自己更多地担起了长辈教导之责,并不处处随着蔼哥儿的性子买他的好。

不几日县试的成绩便出来了,蔼哥儿的考了个第十名,比杨仪的还高了两名,被杨仪写信来埋怨一顿,大意就是蔼哥儿考得太好,被杨知府当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教育了杨仪,要求他务必在府试的时候超过蔼哥儿。

只要过了就行呀,这是蔼哥儿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巴不得自己不过才好。可林如海与沈任两个对他的水平知道得比他自己还清楚,他敢不过,沈任就敢让他见识见识家法长什么样,林如海也敢让他知道什么叫抄书。

把两个人的威胁放在脑后,蔼哥儿先去庄子里见了李先生。人家好歹也担了他先生的名儿,自己县试即过,也该给人家行个礼才对。蔼哥儿不知道沈任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位先生,行事很不一般,让蔼哥儿总想探究一下他的来路。

李先生正对着花描绘,见他过来只是一乐,手中画笔并未放下:“听说你县试过了?”

蔼哥儿早行下礼去:“是,托先生的福,学生县试算是过了。”

李先生这才放下画笔,虚扶了他一下:“我不过是教你两笔画,并不曾授你举业的本事,哪有福给你托。”

蔼哥儿向着李先生只是笑,并不反驳,也不深说。李先生见他的样子也不再说此事,只问:“你父亲可要你府试?林大人又是怎么说?”

蔼哥儿有点沮丧地道:“县试过了,府试总要试试才行。若试都不敢试,他们两个怎么肯放过我。”

李先生起身向着自己在屋子走去,边走边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想的本也没错。若不是你年纪小,将来院试之后,直接参加秋闱是最好的。可惜就算你过了秋闱,春闱时也不敢有考官敢让你中。”年纪太小了。

蔼哥儿的情绪并不高:“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并不是为这个难受。先生日日一个人在这个庄子里,只对着花草,不闷吗?不如等我院试的时候,先生随我去省城走一走。”

李先生的身子就是一顿:“等你真要院试的时候再说吧。万一沈大人自己有空儿,送你去院试,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蔼哥儿自嘲地一笑:“就算我年纪再小,父亲也不过是让沈成送我去。他是要名声的人,怎么肯送我去考场。”

李先生回头看向蔼哥儿:“你就是为这个不自在?”

蔼哥儿有点讪讪地点头。不管他怎么告诉自己,这个时代没有家长送考一说,可还是为沈任不能送他去考场觉得遗憾——前世不管是中考还是高考,哪个做家长的不是比考生还紧张,一直等在考场外头?

要是沈任在蔼哥儿面前表现得是个老古板的严父,蔼哥儿也不会如此盼望,可沈任一直以来对蔼哥儿包容居多,古板行事很少,蔼哥儿常拿出上世坑爹的本事为对付他,对他的感情比对房氏的还浓些。

这一次,蔼哥儿觉得有些失望了。

李先生看了蔼哥儿两眼,心想这时的蔼哥儿看起来才象一个孩子。平日看他读书习字练画的劲头,自律的比三四十岁的人还严格。

“你折枝花卉画得好,人像更是精妙,为师倒不如你。”李先生轻松地转了话题,向蔼哥儿道:“不过世人多好山水,你还要从这里下功夫。”

蔼哥儿站起为领了训,在李先生的示意下坐定才道:“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不能亲见,画出来的总不尽人意。”

李先生听了一笑:“人说胸有丘壑,多经多见多练也是习画的不二法门。等着你见得多了,把天下山水了然于胸,画起来就容易了。”

“先生的山水自成一格,可是走遍了天下名川?”

“走遍?哪个人敢说自己走遍天下名川,不过是比常人看得多些。你还小,现在还当以举业为重。”李先生叹了口气:“世人都以习画为小道,借此为生的能有几人?”

“朝庭不是也有供奉吗?”蔼哥儿很不解。

李先生听了一愣,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怅惘:“朝庭供奉?你可知道本朝能得朝庭供奉的画师有几人,又有几个可以得了圣人的青眼?更有人以画晋身后,便将画放于一旁,一心只想着在官场之上出人头地。画成了人的晋身之阶,可悲、可叹。”

一席话说得蔼哥儿不敢再试探,陪着李先生发了一会儿呆,见他还没有说话的想法,向他默默躬身后到自己的房间里拿起笔继续画他的折枝花儿。

不一时纸上已经有了兰草的形状,勾描之下气韵已经成,几片叶子若迎风飘摇,一支嫩蕊似迎风吐芳。细细地着了色,蔼哥儿将画置于桌上,自己长吁了一口气。看来练得还是少呀。

沈学士上次得了沈任寄回的册页,对蔼哥儿的画技也是大家赞赏,还让蔼哥儿多画些,自己有用处。谁料他的信来得晚了些,蔼哥儿已经全力备战县试,就算他觉得自己有时间画,沈任也不肯让他画了。

现在正好将欠下的帐补回来。

蔼哥儿自己心里有个小算盘,就如李先生所说,读书人习字的多,练画的少,那自己可以用这画补了字的短处。若是自己府试、院试名次再高些,八岁的秀才也算是个噱头,到时让人传一下自己书画之能,说不定能得点儿小名气。

全不知沈任不欲沈家有早慧子的想法,蔼哥儿自己美不滋地计划着,拿了李先生给沈任的信,自信满满地先给黛玉送了自己替她选的花,才回了沈府。

沈任似乎对李先生的来信有些惊讶,没回书房就直接打开了来信。看着看着,他噗嗤笑了一声,然后看了蔼哥儿一眼,再看信,又看蔼哥儿一眼,还是一笑,把蔼哥儿看得身上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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