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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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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沈学士与林如海都觉得沈越与沈超考的不错,可就如林如海所言, 这样的事儿还是要依了考官的喜好, 期间的主观性极大。

而沈家不担心沈越兄弟能不能中,而是怕中的太低面子上不好看。若是被别家有考生的知道, 怕是会骂沈家不知足, 可对于一门皆进士的沈家来说,不指望着沈越兄弟三中三元,也该从乡试就位列前十。

如此一来,发榜那日大家都早早聚到了晚晖院, 虽然有人不时地逗一下早起的讷哥儿,可神情都有些紧张。老太太问起不知问了多少遍的话:“不是卯时就放榜吗,怎么看榜的还没回来?”

刘氏自己心也提着呢, 还得带笑安慰太婆婆:“老太太,现在才不过是卯时二刻, 就算那些小子们头一眼就看到他们兄弟的名字, 往家来也得会儿功夫不是。”看榜的人定是山堆海塞, 往出挤怕也得一会子。

老太太自失地一笑, 转头向谚哥儿道:“你也要好生读书。”

谚哥儿清脆地答应一声:“是,等询哥儿回来,我就与他一处上学,也和大哥二哥一样一处赶考。”

讷哥儿听他没提自己的名字,不高兴地道:“我, 我呢?”

“小不点儿, 才不稀罕带你。”谚哥儿最不耐烦这个动不动就撒娇的弟弟:“二婶还要带个弟弟回来, 你找他去吧。”

沈太太的心就转些到还没见过面的两个孙子身上:“若是越儿或是玉儿有一个留在扬州,也能不时画个像回来看看。最近的画像还是两年前的,不知道现在可长高了没有。”

刘氏听了指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道:“说来也是我与弟妹的缘份,这两个与询哥儿两个是脚前脚后有的,相差不过一两个月、半年,想来身量也差不多少。”

老太太便问可给两个孩子准备了衣裳,又问西院可让人天天打扫通风烧火了没有。听刘氏一一答过满意地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妥帖的,不过白问问。”

刘氏便看自己的婆婆一眼,老太太的衰老来的晚却很突然,原来问过一回的话,现在问上四五遍还要再问,让她心里有点儿发毛。

沈太太向着儿媳妇微不可见地摇头,自己赔笑对婆婆道:“就是她不上心,不是还有越儿呢,这孩子最是心细。何况老大媳妇巴不得她弟妹回来替她分忧,可不得好生巴结着先买个好?”

老太太同意地点头:“她们姐妹和气,也是你的福气。你没经过妯娌相处,哪儿知道家里头最怕的就是妯娌不和,到时兄弟不成兄弟,婆媳不成婆媳,你夹在中间才难呢。”

沈太太同意地应和婆婆的话,就听外头守门的婆子大声说:“小猴子,还怪知道规矩的,竟然连我也不告诉一声。”又向着廊下的丫头们道:“看榜的回来了,快通报一声。”

不等丫头说话,刘氏已经一迭声道:“让他进来。”

看榜的小厮身上并不中看,也不知是不是要在主子面前显他的辛苦,帽子也歪了,衣襟也斜了,就连头发也是湿哒哒的,似乎曾经在这仲秋的天气里很出了些汗。

不过他并不敢抬头,进门没走两步就跪下:“给老太太、太太、大奶奶道喜,给大公子、二公子道喜。两位公子都中了,大公子中了第二名举人,二公子中了第四名。”

竟然都在五魁之列!谁还管他们兄弟谁在前谁在后?老太太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好,比你们父亲有出息。”沈太太婆媳也顾不上地上的小厮,都向老太太道喜。就是沈越兄弟也跪到老太太跟前磕头,感谢这位间接给了他们生命的老人。

前院已经传来了阵阵鞭炮之声,想是看榜的人兵分两路,也给同样等信的沈学士送了信儿,要不大管家不会没听到老太太吩咐就擅自放鞭。老太太笑眯眯:“去给太爷磕头去吧,记得让他赏你们好东西。”

沈太太叫那一直跪着的小厮起身:“是个懂事儿的,赏他。合府都赏两个月月钱,他们两个院子里的人赏三个月的。”

老太太又道:“今日他们兄弟同日中举,明年说不得也同日有喜事,你赏是公中的,我自己私房也赏一个月月例。”

刘氏强压着自己心里的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是孙媳妇要与老太太争高低,您老人家的银子只管留着,这一个月的月例还是让孙媳妇赏吧。”

老太太向她摆手:“知道你高兴,只是你弟妹不在府里。”下头的话老太太没说,刘氏立刻知道此事自己不谨慎了——两房公子同日中举,却只有大房赏了合府月钱,难保没有眼皮浅的下人议论。

不等她向老太太请罪,沈太太已经替儿媳妇打了圆场:“他们都是我的孙子,还轮不到你沾他们的喜气,我也随着老太太,私房赏一个月的月例。”

能在上房近身服侍的丫头个个都是有眼色的,一起来给老太太、太太叩头谢赏,屋子里全是燕语莺声,把刘氏的那点儿小小的不自在给遮了过去。

这小小的插曲沈超兄弟两个并不知道,他们此时正站在沈学士面前听训:“有这样的名次,还不算丢人。超儿不过可骄,越儿也不必气馁。你终比他少读了两年书,平日杂事也比他多了不少。”

沈越听出老人家是怕他没考过沈超心中有疙瘩,赔笑道:“孙子连这个成绩都不敢想呢。倒是老太太说务必让太爷赏我们,不知太爷赏我们什么?”

“你想要什么?”沈学士听曾孙开口讨赏也不生气,反问沈越自己有什么中意的东西。

沈超直接表示自己的不满:“太爷也太偏心了,怎么不问我?”

对这个宗子,沈学士较之沈越其实更满意:原本看他天天抱怨诉苦,还当他真的不堪压力让老人家有些失望,谁知他天天喊叫,还真的把那压力直接喊出去了,丝毫没往心里去。这次的考试成绩便是明证。

“那你又想要什么?”沈学士从善如流。

沈超早就等着这句话:“前次太爷赏了谚哥儿一幅字,他日日在孙子面前显摆,不如这次也赏孙子一幅吧。”

沈学士见沈越也赞同地点头,两个刚中举的曾孙同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时老怀大慰:有些二子,两房未来三五十年是不愁了。难得的是他们兄弟感情一直好,只盼着一直这样好下去。

见沈学士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沉思,沈超还摸不着头脑,沈越却已经自己动手替老人家磨起墨来。沈超福至心灵的到书案前铺开雪浪纸,用镇纸小心压好,就见沈学士还在那里沉吟。

一时沈学士抬起头来,慢慢踱到了书案前,从林林的笔筒中挑出长毫,重重在砚台中一蘸,酣畅淋漓的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惠尔好我。

沈超等他老人家落款后,小心地将纸移开,再铺上一张雪浪纸,那纸上落下的便是:携手同行。然后沈学士同样落了款。

不等他老人家盖印,沈超兄弟已经双双跪下。这句语出《诗经》的句子,从小两人就烂熟于心,皆知老人家分开写来的用意。沈超行大,开口的也是他:“请太爷放心,我们兄弟定会相互扶持,保我沈家家声不堕。”

见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沈学士也不多说,摆手让二人起身,才拿出自己一方不常用的闲章端正印了上去:“去吧,即是榜已发过,也该去拜见你们的座师。”二人各自端着一张散着墨香的横幅,小心退出。

“你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懂字的好坏,不如都让哥哥替你保管着得了。”沈超一出了沈学士的书房,就将魔爪伸向了沈越手上的字。

沈越侧身让开了的爪子:“你敢抢我可喊了呀。我不懂字,咱们等大伯下衙了请他评评理。”

把个沈超气的也想翻白眼,想到自己不如沈越翻的熟练,生生忍下这口气:“你就仗着大爷偏心吧。”

这话说的也不算错,别看沈信在府里就是一个唱白脸的,可这白脸也分人,对沈越还能不时有个好脸色,见到沈超那可一直是苦大仇深、非训即批。好在还没如原著里贾政那样见着贾宝玉就叫畜生,要不沈越都得怀疑这个时代的男主人,是不是都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误认知了。

现在听到沈超说沈信偏心自己,沈越也不怕再打击他:“象我这样又懂事又明理又知道孝敬长辈的,自然人人偏心。”说完不理会沈超一脸踩了屎的表情,回自己院子里让人好生把字收好。

“这是大奶奶让我刚送来的,说是让公子去拜见座师的时候穿。”红柳捧来一件崭新青衫,上头云纹暗绣,右肩膀处正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沈越穿上就是一笑,看来刘氏也是早有准备,明知他平日不愿意衣裳上头有绣纹,还做了这样的衣裳给自己,定是早早算定他今日不会拒绝。

沈越的确不会拒绝刘氏的好意,等在府门处等来了沈超的时候,更觉得刘氏用心良苦:沈超的衣裳与他的一色一样,不同处是那雄鹰绣在了左肩。如此两人走出去,不用介绍都知道是兄弟俩。

一般来说,座师并不会马上见自己的学生,而是在出榜的这一日收了新学生的帖子,什么时候要见再下帖子给学生。沈越本来以为自己与沈超也一样只要递了帖子就可去林府,不想那门子看了他们的帖子后,直接笑脸相迎:“两位沈举人请,大人在书房呢。”

沈超看了沈越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不多话,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来:“辛苦你通报一声。”

那门子大声谢了赏,脚步飞快地向着府内而去。沈超小声问:“这位座师?”

沈越考前却听林如海将考官一一分析过,也悄悄向沈超道:“主考是礼部左侍郎,巧的是他正姓左,名桓。”

沈超听了微微一笑:“想是因为你的功劳。”沈越忙摆手示意他别多说。就见门子又带笑向二人伸出手来,做出里面请的动作:“大人请两位沈举人进内说话。”

两位身姿挺拔的少年,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衫,面目也有五六分相似,只身高上差了些,此时齐声向自己问好,行出的礼就如演过一般,整齐悦目。左侍郎大笑着让他们兄弟起身:“快坐快坐,来人,上好茶。”

等他们坐好,左侍郎还是笑微微:“说来真是缘份,没想到你们兄弟竟同年应考,又一同高中,想来太师也是高兴的。”沈越兄弟嘴里也应着好巧,多谢老师栽培。

左侍郎见他们兄弟嘴上虽然谦逊,神情却不似一般举子见座师那么拘谨,心里暗叹一声这才是世家公子,从小多大的官儿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经过,怎么会因见自己这个三品官便失了分寸。

“其实小沈大人的文章也十分出色,无奈这试帖诗上输了令兄一筹。”左侍郎怕自己分不清两兄弟,干脆叫起了沈越的官职。

沈越忙站了起来:“即在老师门下,还请老师不弃,叫一声沈越便好。”他还没到取字的时候,没法请人呼他的字。

沈超也站起来与沈越一起请求,更让左侍郎感叹两人好教养。也不过说了几句话,不日左侍郎还会宴请中举的学生,也就到了告辞的时候。

“可惜了两个好儿郎,竟然都定了亲。”等两人走了之后,也有女儿的左侍郎还感叹了一句。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是黛玉那年直接有沈学士出面护下,就是李姑娘也得罪不起——人家的爷爷是太医院院正,手下管着一帮子太医。你能说自己一辈子不读书不怕沈家,可敢保自己家人一辈子都无病无痛吗?

所以就算各府太太们心里泛酸,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超兄弟出了座师的门,便各自到自己外祖家与岳家报喜。沈越到林家是轻车熟路,沈超也曾到李府拜过年,两人受欢迎的程度虽然不同,不过都是尽欢而散。

不同的是沈越还要多拜谢一个人,那就是现在已经成了从五品供奉的李熙李先生。若是没有李先生在内务府替他挡了大半的做画任务,沈越这两年也不能安下心来读书。

见到他时李先生也很高兴:“你家也要宴客,什么时候到我这里不行,非得今日过来?”

沈越对李先生也很亲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儿有做儿子的有了喜事,不告诉父亲的?”

“那你可写信给你父亲了?”李先生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他也是知道沈越每五日往扬州寄一封信的人。按此世人的想法,大家半年写封信,问个好已经算是亲近之人了,写得如沈越这样频繁的还真是少见。

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可说?这是除了林如海外所有知道沈越往扬州写信频率的人心□□同的疑问。好在沈任与房氏也是封封必回,才没人替沈越抱屈。

“已经写了,也让人沿路迎着母亲,正好护送母亲进京。”沈越却回答的十分正式。李先生点点头,把他直接领到自己的私库里:“原来的你都见过,这是我新得的,你看自己喜欢什么,只管挑去。”

说的是李先生从宫中得的赏赐。他们做供奉的,并不指着俸禄过日子,贵人们一高兴赏下点东西,便抵了几个月的俸禄。又时常能见到贵人,在外人眼里也是天子近臣了,外头也有人孝敬些冰敬炭敬。这也是供奉们虽然品级不高,却有的是人想做的原因。

沈越哪儿能挑李先生的东西?在他看来李先生年岁也不小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成亲,也没听他提过自己家人,就象孤零零一个在这世上一样。所以还该把这些东西留在李先生自己手里,让他晚景不至凄凉。

见他死活不挑,李先生自己拿了一个盒子才锁了私库。进屋子打开一看,把沈越吓了一跳:里头五彩斑斓全是宝石,个个都有成人指肚大小,只是还没镶嵌,若是镶嵌成了,不知有多少女人要对着成品尖叫!

“这是前次得太上皇之命,给去义忠王府给义忠郡王画像,甄贵太妃娘娘看了画后赏的。”李先生道出了这些宝石的来历。

听到义忠郡王之称,沈越要想一想才能明白,两年前当今为表自己孝悌之情,封了先义忠亲王的一个庶子为义忠郡王,又大封了除三、五两位外的兄弟。沈超伴读的七皇子,被封了忠顺亲王,让知道原著的沈越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

好在现在的忠顺亲王还没如原著中那样荒唐,沈超这两年功课又重,除了年节外并不到忠顺亲王府,沈越才没有多想。不过即想起来了,他还是平常多观察一下沈超,别让他……

想到这儿沈越打了个哆嗦,李先生还以为他冷着了,看了看关的紧紧的门窗,问道:“可要人给你送个手炉来?”沈越连连摇头。

李先生也是看他长大的人,便知他有些心不在焉,还当他担心自己与义忠王府有什么牵扯,带笑道:“这点儿事我还是看得清的。太上皇有旨我不能不尊,不过我只画画,除了请郡王随意,并没与义忠郡王多说一句话。就是甄贵太妃赏赐,也是当着太上皇的面儿赏的。”

挂冠出了内务府又再次回来做供奉,李先生也不是一点儿没有改变,他很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只肯要这样没经过镶嵌的宝石,却不肯接受甄贵太妃赏的头面。

沈越至此才算放心,又与李先生说了会儿话,赶在宵禁之前,抱着那一盒子宝石回了沈家。没等梳洗完,老太太那里已经传话过来,告诉他不必去请安和明日府里家宴之事。

双安服侍之时笑嘻嘻道:“今儿老太太那里有姐姐说,明日姑娘也会过来。”

沈越听了也是一笑:“去悄悄问问,给李先生下帖子了没有,若是没下的话,和大奶奶那边管事的说一声。”双安听命而去,沈越心里暗暗寻思着自己将来之路。

现在他身上已经有了从六品官职,又是举人身份,按着沈家人的态度,说不得明年的春闱他也得与沈超一起参加。现在沈越倒不怕什么物议——十岁的时候以秀才之身得七品官职都过来了,别人议论两句对他已经造不成什么伤害。

可是他还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多少穿越前辈的经验教训告诉他,扮猪吃虎才是穿越的最高境界。而且他也不想就这么而内务府里呆一辈子——不知是不是受上世看过电视剧的影响,沈越对内务府这个衙门一直挺排斥。如李先生一样彻底成为其中的一员,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儿。

那么唯一有途径就是去翰林院,一来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就算想去别的部,人家也不敢把事情交给他做。二来别看当今与太上皇说是看重他,那是看在他的画儿上头,这点儿自知之明沈越还是有的。

现在当今还知道他的字写的不错,沈越觉得自己可以多这上头想想法子。翰林院里可专门有一个职位,是替皇帝书写圣旨的!当然那样的职位沈越一时还不敢想,可向着那个目标努力总没有错。

想扮猪吃虎,那么自己春闱的成绩也可以稍稍差一点,只要进了二甲,沈越觉得自己考个庶吉士还是不难的。不过庶吉士并不授官,沈越心里又有点儿舍不得。

第二日李先生又推了沈家的宴请,沈越只招呼林如海便可。趁着别人都在说话,沈越悄悄将自己的问题问出口,听到这个问题的林如海也给问住了——此事并无先例!

不过林如海自有他的解决之道:“那你还不用心考去?若是真能中了状元,自然就有从六品的翰林巡考编修,也就不用患得患失。”他是正统文人品性,也不愿意自己弟子挂名在内务府中。

沈越听了面上苦笑一下,四下看时沈信正陪着沈尚书闲话,沈学士则在问沈超问题,自己才低声向林如海道:“先生,若是我不与大哥同科的话,努把力考个状元也没什么。可现在与大哥同科,总不好越过他去。”

“胡说。”林如海听他有退让之心,声音都不由提高了些。及至见沈学士与沈尚书都看向他们师生二人,面色不好地向人点头致意一下,才狠狠点了沈越的额头。

好在沈家人都见惯了他们师徒相处,还当沈越又说了什么让林如海不如意的话,他才出言喝斥一声,纷纷别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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