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谎言
朝砚一一诉说, 几人才算彻底理清了其中的盘根错节。
“你既知道,为何当时不告诉为师,让我杀了她?”剑霜寒蹙眉, 潜伏如此之深,让人丝毫没有防备, 那女子比之洛凝更加可怕。
“第一, 祟颜的确是她背后之人给的, 但是招数不是她用的, ”朝砚竖起了一根手指道,“第二, 其他的女子的确都是洛凝害的, 洛娴并未动手,洛玉音的遭遇便是, 或许洛娴言语诱导了, 但是不是她做的, 第三,大洛神府之难, 同样是洛凝引来的人, 只是她没有轻重,不知辛池的背后还有枯骨老鬼,请神容易送神难, 最重要的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洛娴做的,她的行事必定是齐冕教的, 同样不染血腥,只以诱导为主,若不上当,自然不会出事,可惜……”
祟颜此物的确剧毒,可是没有了祟颜还有其他,洛凝若不动念,总还有其他的手段。
而洛娴这颗棋子埋伏许久,被动的时候或许就是为了朝纵,以腾家星域为开始,彼此布局,最终要达成齐冕所想,将大洛神府收归囊中和让朝纵变心,作为棋子,两者都没有达到,无用之子,结果只有废弃。
剑霜寒握剑的手收紧,此事洛娴有错,可是洛凝大错特错,真想追根究底,却只能发现用的不过是人心中的欲望和邪念,欲壑难填,当真令人觉得失望至极。
“而且动了洛娴,齐冕可是大乘修为,师父你打不过的,”朝砚懒洋洋的道。
剑霜寒摩挲着剑柄道:“你说齐冕?他才是那星域背后布置的人?”
“算是吧,”朝砚答道,“但清净珠和魔灵藤都是腾家自己带回去的,覆灭是因为是滕子谦的自爆,跟他也扯不上关系。”
跟大洛神府一样,留下诱饵,算计人心,手上不沾染一滴鲜血,自己永远的置身事外。
腾辉阁,大洛神府皆有他的人,难保其他势力不会有。
棋局早已布下,朝砚能做的不是对弈,而是破解。
虽然齐冕在此两大势力处做的事情无所谓,但是他动了朝纵的念头,对局便是……死局。
宁旭默默出神,朝砚笑着在他面前挥了挥折扇道:“小师弟听懂了没有?”
宁旭郑重道:“这个还是听得懂的。”
他只是觉得,他跟朝砚好像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
“洛玉音留在那里不会有事么?”宁旭问道。
“不会,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杀洛娴的最后一个原因了,”朝砚笑眯眯道,“彼此留一线,我们不动洛娴,他们也不会动洛玉音,只能力上而言,洛玉音要胜过洛娴很多。”
这些年览清阁的活不是白干的,一个亲手拓展势力的和一个善于伪装的人比起来,洛玉音本就胜过洛娴许多。
这一局本就是齐冕输了,大洛神府很快就会尘埃落定,齐冕不会将很多的注意力投诸在那个上面。
“他在其中搅风弄雨,不能直接派人围剿么?”剑霜寒蹙眉道,他不懂那些阴谋算计,但是人总是难以抵挡诱惑的,有齐冕在其后刻意撒饵,这修真界会越来越乱。
“师父你想得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朝砚又打了个哈欠阖上了眼睛,“理由呢?凡人争权夺位还有个清君侧的名头,师父你派人围剿的时候估计人都溜的没影了,而且事情的确不是他做的,万鸿门估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师父你可能被打入反派的,说不定他还会倒扣你一顶帽子,说你跟魔修有关,还会波及到奉天剑宗。”
这结果太过于严重,剑霜寒一滞,有剑却好像被封在了剑鞘之中的感觉,实在很糟糕:“那现在怎么办?”
朝砚呼吸平稳:“该吃吃,该喝喝,没事的……呼呼……”
他那小呼噜一连串的,仿佛刚才讨论的是在吃什么,去哪儿玩,而不是修真界的腥风血雨一样。
朝纵虽然记忆尚未恢复,但是对于朝砚的性情多少是有些了解的,面对剑霜寒与宁旭不知道该如何言语的神情道:“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如今对方落子不定,暂时猜不出对方下一步会落在哪里,既然如此,不如放宽了心,紧张也是等,放松也是等,他大约是这么想的。”
剑霜寒点头:“此话也有道理。”
若是被对方搅的时时风吹草动,才真是着了对方的道。
大洛神府中鲜花已然长出了花苞,不需要丹药,只需要配制的灵液撒下去,很快这里便会重新恢复繁花似锦的模样,修士比之凡人能够再造的能力要强出很多。
洛玉音从芙蓉阁中走出,盈盈如水,手中的玉简交代的是大洛神府后续的处理工作,以她掌了多年览清阁的本事而言,此任务着实算不上难,但是治标不治本。
大洛神府难逃一落再落的命运,而府主洛芙看似狠心,实则有几分女子的优柔寡断,她是因为修为上位的,而并非能力,如朝砚所说,管理一道上修为是最不要紧的,管理者管无数能人,而那些能人才是真正需要劳碌的,能者服其劳。
善于管理者应该凌驾于修为者之上,才能带领一个势力走向兴盛,就如同朝砚所在的圣域之地的宁家,他们便是让极为有头脑的弟子去管理家族,而让有能力的弟子听其调遣,礼仪来往,长盛不衰。
不过洛玉音有心也无力,除非洛芙亲自下台,否则想要将那些坏根斩掉根本不可能,顶上者无力管辖,下面才会一团的污秽。
览清阁内便无此景象,朝砚向来赏罚分明,以能力定位置,不论美丑,内中弟子多数竞争上位,即便是金丹期也能动用元婴修士,竞争很激烈,却不会像这里这样一团污秽,因为品格低劣者,不管再怎么优秀,只要害了自家人,一律以死付出代价。
朝砚看似懒洋洋不爱理事,对于这样的事情却看的透彻,平时好说话,真到了要紧的关头,说杀便也杀了。
比起大洛神府,洛玉音对于览清阁更有归属感,这里她之前说不屑一顾,便真的不屑一顾,那些所谓的灵石,宝器,技法,在朝砚手下她根本不怕得不到。
大洛神府的大船岌岌可危,即便一时不会崩塌,也经历不了多少的风浪,洛玉音可以出手相救,但是……没有那个必要。
她看不上的地方,朝砚自然也不甚看得上,一切不过是争夺罢了,你不占她便占了,此消彼长不是好兆头,所以还不如他们占了的好。
只不过要防备的是洛娴知道她与览清阁之间的关系,洛娴或许调查不出,但是她背后的人未必调查不出。
但朝砚在她来之前却也说了不必担心,只要不动洛娴这个人,那背后的人就不会过分插手,一旦那人落子,朝砚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朝砚说这句话的时候,洛玉音总感觉他在等待对方下一步的落子何处。
若是很久之前,有人跟洛玉音说可以相信一个金丹修士的承诺,她一定会嗤之以鼻,笑话那人太天真,可是事实上朝砚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事实证明不同,他虽不爱理事,却绝对是位可以相信的主人。
毕竟她从未见过哪个金丹修士能在短短数年间提升到分神期的。
也未曾见过如此轻易将大洛神府收归囊中的,虽然暂时未曾,但是不久的以后,这里会成为览清阁的一部分。
洛娴背后之人机关算尽,要的自然不是一个大洛神府,可既然推了洛娴上位,洛芙这个名正言顺的府主就有可能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悄无声息的陨落。
洛玉音走出的时候看到了洛娴的身影,她笑着走了上去:“娴儿,你怎么来了?”
洛娴眸中带着笑意,不知内里,她仍是那个娴静无比的女子:“玉音姐,我是来找你的,有事想说。”
洛玉音停了一下温柔问道:“着急么?”
洛娴笑道:“也不是太着急。”
“那我今晚去你那里说,”洛玉音扬了扬手中的玉简道,“正好府主交代了事情去做,可能无暇分身,若是不避讳,在这里说也可以。”
这里就在芙蓉阁外,即便设下禁制洛芙也能够听得到,洛娴垂首道:“是我过来的匆忙,打扰到姐姐了,那今晚我在房中等姐姐过来。”
“好,”洛玉音笑了一下,御空离开了。
洛娴看着她飞离的背影,娴静如水的眸中略有一起复杂之色,随即又那样淡然的转身,在花田之中采下鲜花数朵,挑那种含苞待放的放在了篮子里面,如往常一样的缓步离开。
大洛神府铁规已改,从前交好而不敢上前搭话的姐妹纷纷打招呼,洛娴点头示意,一如往常般进了自己的屋子。
关门之时手指微顿,她合上了门的那一刻道:“请让我将花放下来,否则会引人怀疑。”
那道灵气波动未动,洛娴抬步将花放在了桌面之上,刚刚松手,一道凌厉的巴掌朝着她的面颊而来,直让她身体都在空中翻了个滚,洁白的面纱染血落下,洛娴从地上爬起,另外一个巴掌又落在了另外一面的脸颊之上。
唇角撕裂,溢出了鲜血,洛娴闷哼一声,将到唇边的鲜血咽下,纵使爬起也只是跪在地上,微微垂头,看着那道不知何时隐藏在房中的身影靠近。
黑红色的衣摆,带着微微桃花的香气,像是从哪里沾染过来的,薄凉的女声如同从寒潭深处泛出的水花,偏偏染上了落红的妩媚之色:“洛娴,你可知我为何会打你?”
那女子坐在了旁边的座椅之上,乌云一样的黑发上只簪了两根衔着红珠的发簪,看似简单,却难掩她的美貌。
洛娴低头冷静回答道:“是因为属下擅自做主的行动。”
“那你可知,因为你这颗不听话的棋子,交代你的任务未曾完成,大洛神府也未曾拿下,还让主人下一步的计划受到掣肘,”那女子冷声说道,“你说按照规矩,该怎么处罚你才好?”
洛娴垂落在膝上的手收紧了一些:“无用之人,以死谢罪。”
不能将消息透露,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想要封口自然是用死亡的方式最好。
“那你还在等什么?”云霁冷声问道。
“云霁大人,”洛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那张因为被打而愈发可怖的脸,直视着女子道,“此命令是主人下的么?”
那眸中娴静如水,微抿的唇却有几分的倔强。
云霁抬眸:“什么意思?你区区一个元婴修士,本座还不能决定你的死活了?”
“属下不敢,”洛娴直视着她道,“棋子摆在棋格之上,能不能用,要不要弃用都由主人说了算,若是贸然除去在下,云霁大人也便犯了与属下同样的过错。”
云霁垂眸,深深的看着洛娴,眸中有厉色流转而过:“你倒是伶牙俐齿,知道怎么保住你自己的命。”
洛娴重新低下了头去,大气未曾出一下:“属下只是替主人着想罢了,不知云霁大人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不过是代主人传话,主人说大洛神府不过是区区末流势力,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可动洛玉音那个人,”云霁站起身来,冷声道,“还有一事,如今不能给你夺颜,你这伤还是更真实一些为好,免得平白被人怀疑,运气不错,事情办砸了也能捡回一条命。”
洛娴垂下的眸中一缕复杂的神色闪过:“主人说不能动洛玉音,是发现了什么么?”
“这里发生了什么,主人全部都知道,”云霁眉宇之间闪过淡淡的轻愁,“洛玉音是朝砚的人,此地事情已了,朝砚,朝纵,还有洛玉音的事情都不允许你再掺和在其中,若再敢有妄动之举,这脸可就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可洛玉音可能已经发现了属下的身份,”洛娴也有些在意此事,她在意的不是洛玉音,而是朝砚,朝砚给人的感觉很随意,也很慵懒,似乎万事不放在心上,可是在朝砚的面前,她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那时只以为是错觉,以洛玉音个人的能力,如何能将大洛神府内的情况了解的那般透彻,原来是有那个人在身后布局,才让她一败涂地。
“洛玉音同样不会对你出手,”云霁有了些许的不耐,“这是你与她之间的制衡,也是朝砚与主人之间的制衡,不必多问,未有下道命令来临之前,你就只是大洛神府的洛娴而已,可明白?”
“属下,”洛娴低头道,“明白。”
云霁看了她一眼,转身之间已然从房间之中消失,洛娴跪的端正的身姿顿时跌坐在了地上,唇角淅淅沥沥的鲜血滴落在了裙摆之上,被她随意的抹了两下然后吐出了一口血沫。
她缓缓起身,将衣摆和面纱之上的血迹清理掉,确认房屋之内再无半分的血腥气息,面纱戴上,将那暂时无法消除的伤痕完全遮掩,然后在书架之上挑选了一只白玉的花瓶,拿起了花篮之中的花朵静静修剪之后插入。
含苞待放的花朵,配上红彤彤的浆果,看起来也格外的热烈漂亮,洛娴将那花瓶扭转打量着,蓦然笑了一下。
女人,不管修为高低,脾气软硬,其实都是一样的,在最根底的地方,渴望着倾慕之人的垂青。
就如同她对朝纵一样,封住修为便是真的封住修为,朝纵于魔修手下救下这大洛神府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魔神降世一样,洛娴讨厌伪君子,却喜欢纵性之人。
大约是伪君子与她自己太像,反而让人觉得心里不安,如朝纵那般,将那些虚伪之人皆不放在眼里之人,不必勉强自己与他们虚以委蛇之人,可能便是她此生倾慕之人。
只可惜,那个人喜欢的人是另外一个,朝砚不是伪君子,也不是真君子,他同样是放纵的,但是他与朝纵不同,他有礼节,懂克制,可是他的心是自由的。
行礼之时不见谦卑,接受他人问好之时也不见高傲,更是能让朝纵那样敢于与天地同毁的人收敛自己的凶性。
野兽不可怕,可怕的是野兽拥有着耐心和智慧。
即使失去记忆,她都没有机会,更何况如今已经重新爱上朝砚的朝纵,他们之间,只需要一眼的时间,没有别人插入的余地。
只可惜这样的道理谁都懂,但谁都不会觉得甘心,修为越高,能力越强,越不甘心,一如云霁自己,二如她的主人。
至于她自己,洛娴自认无人指挥她连命都可能保不住,痴心妄想之事还不如安安分分的过她自己的日子。
洛玉音来时屋内只有花香寂寥,她站在门口笑的温柔:“娴儿找我来到底何事?”
“急事,大急事,”洛娴掺了她的胳膊拉进了屋里,拉到了一副绣屏之前,手指拂过上面的花蕊道,“这副海棠春睡我绣了许久,可是花蕊处总是绣不好,从前这大洛神府的绣工就属姐姐最为出众,只能请教你了,不过这等小事于我是急事,却也不敢耽误你的正事。”
洛玉音低头看了两眼,初时的戒备暂且放下,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后低头俯身去看那绣屏,片刻后温声道:“此处需要拆了再绣一次,顺序错了,你可以用滚针法试试。”
洛娴眸中有光:“果然是错在此处,多谢姐姐了。”
“不客气,”洛玉音看她坐下,也在一旁落座道,“怎么有兴趣绣一副海棠,你不是向来喜欢白梅花么?梅花胜雪,香自暗处来。”
洛娴拆着那绣错的地方,穿了色彩亮丽的绣线,低头细心的穿针引线:“大约是一个人生活的久了,觉得白梅太过于孤傲苦寒和冷清了,反倒觉得这海棠正值繁花紧促之时,争不过牡丹,艳不过芍药,却也是百花之中亮丽的一丛,自有它的热闹,玉音姐喜欢什么花呢?”
洛玉音从前爱花,如今不爱,以花比女子太过于娇弱,她笑了一下:“倒并无特别喜欢的,各花入各眼,繁花皆有其美好之处。”
如朝砚那般,开什么花便赏什么花,春日的迎春,桃李花开,夏日的荷花,漫天莲叶,秋日的各色菊花,枫叶霜染,冬日的傲梅凌雪,不拘泥于红的还是白的。
四季皆有花赏,没必要非要挑选出最喜欢的那一个,最欣赏的那一个,即便是路边的牵牛花,也有其留人驻足观看的一刻,你看它美便是了,赏过了记得了这处美景,却无需去记住它到底是什么花。
洛玉音如今也不喜欢过于执念,不是只有温柔如水端方雅致才叫做女子,她只做让她觉得开心的事情,方才觉得将那些束缚脱了去,比从前更轻松自在。
“姐姐说的倒是在理,”洛娴的手顿了一下,拇指在绣屏之上微微划过,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砚一行人几日穿梭,终于到了奉天剑宗星域之外。
星域之外还有从星,从星各有禁制,而奉天剑宗的门派星域却是整体的禁制,非门派修士不可入内。
从从星之上再入界阵,剑霜寒持星主之令,直入剑寒星之上,剑霜寒的府邸便位于这剑寒星的最高峰上。
灵气浓郁,界阵之处人来人往,服侍也不全然一致,朝砚一眼看过去,最少看到了数万人。
“这奉天剑宗的弟子到底有多少?”朝砚一路恢复了精神,此时正是好奇的时候,“这么多人教的过来么?”
剑霜寒并未在此处停留,而是刚刚出现在众人哗然之时便已经从原地消失了,顺手带上了宁旭,至于朝砚二人只能自力更生,分神修士对于这里大部分人还是神奇的所在,等到朝砚追上剑霜寒的时候,剑霜寒回答道:“奉天剑宗外门弟子极多,只剑寒星上便不计其数,不必大惊小怪。”
至于从星之上,有的是依附于奉天剑宗的小门派,有的则是凡人王朝交叠更替,其上灵气稀薄,又无宝物,对于修士的存在奉若神明,奉天剑宗每隔数年便会上其上搜寻是否有有资质的凡人带离,并不刻意去打扰那里的王朝更迭。
从星有的很大,有的很小,环绕在奉天剑宗周围,若遇危险,自由其护持,奉天剑宗虽算不上纵横修真界,但是剑修耿直,轻易不好招惹,一般人也不会过来磕这块硬石头。
剑寒星极大,剑霜寒带路,飞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到了那所谓的最高峰,峰底已有冷意,不用上去,就能看到覆盖在其上的皑皑白雪。
修士不畏严寒,居住在哪里倒是无所谓,朝砚一行人跟随上去,直到峰顶之上,一片雪白的世界呈现在眼前,四人漂浮其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足迹,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一片雪白的色泽。
此处开阔,虽是峰顶,却也绵延了数十里之地,白雪覆盖的仙宫近在咫尺,禁制波动,一人从中漂浮而出,白衣玉带,不待在空中立定,便直接朝着剑霜寒攻击了过来。
剑霜寒应战,剑光四射,雪花纷飞,好好的圣洁之地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
朝纵拉着朝砚后退,朝砚顺手拉了一把宁旭,三人站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免得被那处的剑光波及。
“师父这里欢迎回家的仪式挺特别的,”朝砚站没站像,压住朝砚的肩膀试图把某人压矮一点儿。
宁旭扫了这里一眼,打算站远一点儿,结果还没有迈步就被朝砚扯着领子给拉了回来,要不是因为是修士,一准被勒死的那种:“小师弟乖乖待着,那边危险。”
特别有二师兄的风范。
但宁旭觉得待在这里也挺危险的,一不小心被撑着了想要暴打师兄的危险,但是至少这里没有生命危险。
那边的雪花还在飞扬,仿佛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一样,幸好峰顶似乎遍布着禁制,才没有让两个合体修士的争斗直接拆掉这里。
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快,等到剑霜寒将剑架到了那白衣人的脖子上,风雪慢慢的停了下来。
白雪,白衣,白发,白须,朝砚等人这才看清了那白衣人的模样,浑身洁白,却并非垂垂老者,而是生的清冷好看的容貌,湛蓝的眸仿佛映着那蓝到极致的天空,红唇宛如亲吻了最火热的玫瑰花瓣一样,面有血气,不仅不吓人,反而处处显得干净无比。
这一身白埋伏在雪地里面首先敌人视觉上就发现不了,非常适合在雪地里潜伏。朝砚默默想着。
剑霜寒收回了剑道:“无暇,你输了。”
那白衣人抿唇哼了一声:“你回来的真早。”
无暇是剑霜寒的灵兽,讹兽一族出口即成谎言,非爱好,而是天性如此。
无暇因此闭口不言,以免误导,而朝砚说他的话要反着理解。
剑霜寒收回了剑道:“抱歉,路上有事耽误了。”
无暇湛蓝的眸光微微闪烁:“谁管你回不回来。”
剑霜寒额了一声,说道:“谢谢关心。”
朝砚一听无暇开口说话,顿时变得兴致勃勃起来,而两人的对话嘛,他啧啧了两声:“这种好像哄小娇妻的既视感。”
朝纵开口道:“你还想被师父教训?他可是逮着机会想挫一回你的锐气。”
朝砚:“……”
他都废成这样了,哪有锐气可挫。
那边说话的两人却是看向了这边,无暇打量过,看向了剑霜寒。
剑霜寒道:“他们是我的三个弟子,长的最好看的那个是大弟子朝纵,他身边的是他的道侣,宁旭是小弟子,他的道侣不日就会赶来,还要请你多招待。”
无暇点头,与剑霜寒之外的人却不言语,直接转身伸出了手,那是请的姿态。
剑霜寒示意,三人悄然跟上,入了那仙宫之中。
剑修的仙宫本来无甚可看之处,毕竟他们大多数的心思都沉迷在了练剑之上,按照朝砚对于师父的了解,没有整个茅草屋而是有仙宫的存在,想来也是为了避免有的人上来传个话找不到剑寒星主在哪里,堂堂星主还是要有些体面的,毕竟一个星主住在茅草屋里,又不是让人三顾茅庐的,说出去恐怕剑修穷的印象又得加上一重。
所以师父有这个觉悟是很神奇的,而在进入仙宫以后,朝砚发现他高估师父了。
这仙宫从外看是雪白,从里看也是白色居多,处处干净整洁,有其他色泽增添,墙壁上的山水画,都让这里看起来干净雅致,完全不像一个剑修的住所。
待入一殿,茶香袅袅,显然在主人离开之前已经烹煮上了,在一旁的架子上还放着玉琴,玉笛,玉箫,跟剑修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无暇脱下鞋子进去,看向了剑霜寒叮嘱道:“你可以穿鞋进去。”
剑霜寒直接想踩,结果那湛蓝的眸一闪,朝砚拉住了剑霜寒的后腰带:“师父,反话反话。”
剑霜寒浑身一凛,脱掉了鞋子,几人入座,无暇倒上了茶水,几人皆有后看向了朝砚,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半晌后开口道:“他教你的?”
“我教他的,”朝砚笑眯眯的摩挲着茶盏道,“前辈与我说话不必忌讳,我虽然不算特别聪明,但是一定比师父脑筋转的快。”
剑霜寒看了过来,朝砚摇着手指道:“这说明师父你要加强训练。”
剑霜寒看向了无暇道:“从前未曾想到,抱歉。”
“不接受,”无暇开口道。
剑霜寒眸光凝重:“真的很抱歉。”
无暇顿了一下,薄唇微微抿起:“好了,我接受了。”
剑霜寒松了一口气,朝砚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他顿时想明白了刚才的话语:“无暇……你听我说。”
“哼,”无暇冷哼了一声。
剑霜寒直接看向了朝砚,朝砚托着腮道:“他让你继续说。”
宁旭默默的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知道刚才的话是怎么解读出来的。
剑霜寒似有思索,无暇看着诸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你当着你徒弟的面说。”
“这事私下说比较好,”朝砚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当翻译,“但是前辈,晚辈并不建议你们私下说,不然按照师父那耿直的性子,你可能会被气死,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剑霜寒颔首:“的确如此。”
无暇若有所思,看向了朝砚道:“你很讨厌。”
朝砚笑了一下道:“我也喜欢前辈,一看到您就特别亲切。”
主要是长的很奇妙,跟雪人成精一样,特别能撩拨起人的好奇心。
然后朝砚的腰被掐了一下,朝纵低头道:“你刚才说喜欢谁?”
那边一个雪人成精,这边一个醋精成精。
朝砚笑眯眯的说道:“我只爱你一个人,对于别人都是朋友,乖。”
无暇眸光微颤:“他骗你。”
朝纵眉目微挑,看向了朝砚道:“他说你在撒谎,记一次吧。”
他自然知道朝砚的感情不是作假,如此行径,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朝砚:“好好好,记记记。”
“好,我记六次,”朝纵松开他执起了茶杯。
朝砚:“……”
这种划分了地盘对别人宣誓了主权就任由他撒欢的感觉。
剑霜寒疑惑:“记什么?”
朝砚笑道:“夫夫之间的小情趣,师父也想试试么?”
剑霜寒疑惑。
朝砚解释说明:“师父既然想培养自己与无前辈正常对话,不如就理解错意思一次记一次,一次怎么惩罚,由无前辈来定。”
正常的手段不顶用,可以试试惩罚的手段,强制压力下,即使是师父这样耿直如剑的性子,也能打个弯了。
“馊主意,”无暇说道。
剑霜寒还未说话,朝砚笑道:“前辈果然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吧。”
无暇颔首,他只说谎,肢体动作却是直观反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剑霜寒点头:“会罚些什么?”
无暇侧眸,状似无意道:“不会罚的太重的。”
剑霜寒:“……”
这仙宫很大,绵延了数里之地,无暇是建造布置的人,他发话,让剑霜寒的几位徒弟可以在这仙宫之中随意挑选自己的房间,又或者可以自行在此山脉之中定下自己的住所,不必一定要居住在此等风雪之地。
无暇居住在此地自然不是为了磨练什么意志,修士并不畏寒,他只是喜欢洁净罢了。
朝砚是无所谓的,住在哪里都好,赏雪也有赏雪的乐趣,朝纵与他同往,只有宁旭表示他愿意住在半山腰上,山洞即可。
这里乃是他理解不了的领域,万一晨练的时候师父在东边等他,无前辈好心提醒一下,本来就路痴到极致的人怕不是会疯。
“小师弟一个住在半山腰啊,”朝砚十分担忧道,“找得到上到峰顶的路么?”
“上下我还是分的清的,”宁旭说道。
“其实也好,”朝砚唔了一声,抛过来一个玉简道,“此乃我在星域之中所得剑谱,金系的,于你特别有用,想知道为何我每次领域剑法特别快么?”
宁旭对剑成痴,点头道:“想。”
“你师兄我每次想剑法的时候都是倒立领悟的,当人正常行走的时候,血液在脚部,所以走路十分有力,当人倒立的时候,浑身的血液聚集到了脑部,这个时候大脑会运转的非常快,领悟起来事半功倍,”朝砚正经的说道。
宁旭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师兄。”
“不客气,”朝砚挥了挥手道,“自己注意安全。”
宁旭点头,直接跳下了峰顶,以修为直直坠落,不需要什么降落伞便在半山腰的地方找到了一处让他觉得满意的地方。
“你对他真是不错,”无暇话语清冷,却比朝砚有几分不一样的待遇,“说的句句是真。”
“那当然,”朝砚笑道,“他可是我师弟。”
师父有无暇欺负就够了,小师弟这样的,不逗弄两下总感觉对不起自己。
“你很坏,”无暇侧目道。
“真亦假时假亦真,”朝砚笑着问道,“讹兽除了出口为谎言是否还有辨别人言真假的天赋。”
无暇有些惊讶:“并无,主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聪明。”
剑霜寒觉得脑袋疼:“什么意思?”
朝砚戳了戳朝纵:“你说。”
朝纵开口道:“他的确有辨别人言真假的天赋,而师父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来……笨。”
无暇点头,示意朝纵说的很对。
剑霜寒:“……”
总觉得带朝砚这个徒弟回来,这剑寒星得天翻地覆。
朝砚的屋子是由朝纵决定的,他自己并不上心,送走了宁旭,他笑意吟吟的商量着等会儿玩“谁说的是真的”的游戏。
无暇眼睛亮了一下:“无聊。”
朝纵也表示要加入,只有剑霜寒握紧了剑柄,觉得这三个人怕不是要玩死他。
“有这样的时间你不如多多磨练剑术,”剑霜寒肃直道,“大战在即,应该苦修为佳。”
朝砚撑在朝纵的肩膀上悠悠的看着他道:“师父你不会害怕了吧?”
剑霜寒的字典之中从来没有过怕这个字,对待敌人都是所向披靡的,纵使搏了性命又何惧之有,然而他现在真的……脑袋疼。
“怎会?”剑霜寒握紧了剑柄道,“游戏而已,何惧之有。”
朝砚:“……”
那你倒是快走啊师父。
四人落定,开始玩谁是真的,各自出题,三人语录,其中只有一个人说的是真的,起手是无暇先来,朝砚坐的慵懒,剑霜寒坐的笔直,没话找话,缓解紧张:“你刚才告诉宁旭的倒立领悟是真的么?”
“当然是骗他的,”朝砚毫不犹豫的说道。
剑霜寒疑惑:“……为何要骗?”
倒立对于修士并无任何的副作用,反而可以锻炼臂力。
朝砚笑眯眯道:“师父,你明日就知道了。”
倒立是不会让修士脑充血什么的,但是那方法还有别的效果,只对宁旭一人有效。
无暇写好,将卡片推了过来:“一人为假,开始。”
朝砚看了两眼,在桌下拉住了朝纵想要伸出指答案的手,扫了剑霜寒两眼道:“哎呀,好难啊。”
剑霜寒:“……”
你敢再虚伪一点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