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逆鳞
几道身影背光而入, 中间的人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待几人在厅中站定, 他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元婴,其他两个修为竟然看不透, 若非被遮掩, 那就是修为比较高。
随着他的问话, 宁泓等人皆是看了过去, 待看到来人之时,宁泓蓦然笑了出来:“阿旭回来了,怎么回来之前也没有打个招呼?”
“回来的匆忙, 忘记了,”宁旭开口道,然后看向了那厅中的三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
“夺天宗听过没?”那中间的人站了起来, 看着宁旭颇有几分忌惮,若真是这宁家人, 修为还高于他,那就只能用宗门来震慑了。
宁旭摇了一下头:“未曾。”
他说的可是实话,中间的人微微蹙眉:“不知阁下来自何门何派?”
若是门派势力低微, 这个场子还能够找回来, 若是门派势力超出夺天宗,该示弱的时候还是要示弱的。
宁旭不答,方知笙笑道:“奉天剑宗。”
那三人瞳孔皆是收缩,奉天剑宗那样的宗门对于夺天宗而言就是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 只需要一个星主,顷刻之间就可以将整个夺天宗彻底的覆灭,惹上那样的宗门绝对是自寻死路。
中间的人勉强笑着,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倨傲:“原来是奉天剑宗的弟子,我们夺天宗今日上门乃是交好,未曾想到能在宁家遇到贵宗弟子,实乃三生有幸,若有冒犯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见谅,”宁旭平直道,然后转首看向了宁泓道,“小叔,你说呢?”
宁泓笑了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夺天宗上门拜访倒是我们招待不周,诸位前辈请。”
那三人哪里还有之前半分的倨傲,中间那人连连拱手道:“多谢少主,我们这就走。”
他欲带三人离开,宁泓却笑了一声道:“阿旭,我说待客不周,你将这三位前辈好好送出去,记得亲手送。”
宁旭看向了他,深邃的眸中有几分疑惑不解,方知笙笑着传音:“小叔的意思是把人丢出去,越能显示实力越好。”
这样说就浅显易懂的多了,宁旭伸手,那三人齐齐后退,略有戒备之时却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下一刻三人瞳孔放大,却是直接从那屋顶穿了过去,直接从宁家消失不见了。
宁家的防御不错,主厅这样的地方最起码也是上品法器级别的,奈何也经不住宁旭这么一下,直接破了个大洞。
宁泓舔了一下唇,笑了一下指着宁旭的身后道:“阿旭,你看见你身后的东西了么?”
宁旭转头看去,略有疑惑:“什么?”
“门呐,”宁泓抬头看了那屋顶的破洞一眼笑道,“刚回来就搞破坏,就算你是奉天剑宗的弟子,砸坏东西也是要赔偿的。”
这种熟悉的砸坏东西又赔偿的路线,宁泓还颇有几分的怀念。
宁旭眨了一下眼睛,取出了一枚储物戒指递给了宁泓。
“看来在外面赚了不少,这次不用赊账了,”宁泓接过,待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捏了一下眉心,颇有几分惆怅的道,“宁旭,你是打算把宁家砸几次重建?还是打算把整个圣域城都给砸了?”
“这是礼物,”宁旭默了一下道,“不会砸的。”
刚才那从屋顶上扔的动作纯属失误。
宁泓将戒指捧给了宁博容道:“看来阿旭真是赚了不少灵石,走狗屎运了?”
熟悉的人都知道,宁旭能攒的住灵石,除非天下红雨,若不是方知笙这样脾性好的,以这败家的程度说不定一辈子都娶不到道侣。
宁旭默了一下:“朝师兄给的。”
“你说朝砚?”宁泓往他的身后张望了一下道,“怎么没见到他人?”
“他去万剑城了,”宁旭回答。
宁泓点了点头:“应该的,澈哥,沐姐也回来了,此处漏风,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吩咐厨房给你们接风,我们叔侄也好好聊聊你在外面都遇到了些什么。”
辟谷以上的修士并不需要食物,但是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热闹是平时难以有的。
宁旭对他人防备,对于本家之人却还算敞开着来的,例如修为……
“出窍期……”宁泓执着酒杯的手有几分的凝滞,“元婴,分神,出窍,阿旭真是成长的飞快。”
当年宁旭离开之时还是金丹,他也是金丹,如今匆匆数十年过去,宁泓知道自己的资质不算上佳,这些年花在家族上的时间也是颇多,但修行之时从未懈怠过,多年磨砺,如今也是金丹后期的修士了,在这圣域城中虽算不得说一不二,却也不是他人轻易能够招惹的存在。
他本想着以宁旭的资质或许会突破到元婴,踏上修仙的第一步,却是未曾想到,当年的小辈已然将他,甚至宁家所有的人都远远抛在了身后。
既是心中感慨,有几分对于自己的否定,更多的却是骄傲,当年那个认真的青年,那个还需要家族庇佑的青年,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也可以予以家族庇佑了。
“嗯,是阿笙的功劳,”宁旭直白道,他还是知道以自己的资质如果只是专心修炼的话,现在应该是在元婴期,元婴后期或是分神初期,远远无法达到出窍期。
修真界之中资质出众者极多,不是每个人都像朝师兄那样的,宁旭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未骄傲过。
“阿笙?”宁泓以为他说的是方知笙的照顾,笑着道,“虽然感谢的话轮不到我这个外人说,但是这么多年还是感谢阿笙对宁旭的照顾了。”
道侣以外的人,在岁月漫长之后或许都可以称为外人了。
“应该的,阿旭自己也很勤奋,”方知笙笑道,“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朝兄也帮了很多忙,还有你师父,你忘记了。”
最后这句却是对宁旭说的。
宁旭摇了一下头:“师父也有功劳,朝师兄也很厉害。”
虽然这话他不会当着朝砚的面说,但是朝砚在宁旭的心里一直是很厉害的,值得膜拜的存在。
“哦,朝砚既是你师兄,不知他如今修为如何了?”宁泓笑着问道,并且日后深深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问出这个问题,如果时光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不问!
宁旭对此倒无隐瞒:“朝师兄如今乃是合体后期的修士。”
“噗!!!”一旁正与宁博容叙旧的宁澈直接喷了一口水出来,呛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引的诸人看过去之后,他咳着道,“览清阁主不是合体初期修为么?”
“已经提升上去了,”宁旭对于朝砚提升修为的速度就没有半分觉得哪里不对的。
反正师兄他今天还可能是合体后期,明天就有可能直接原地飞升了,习惯就好,打击着打击着就习惯了。
宁澈记得他们听到览清阁主以合体初期修为打败合体后期的江云星主不过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他与宁旭同时出这圣域之地,那时的年龄比宁旭还要小,这才多少年,三级跳也没有这样的。
即便那就是他们见过的人,宁澈也有几分的不真实。
宁泓这样称得上见多识广,心态颇为平和的同样愣在了原地,半晌后苦笑了一声:“当年初见朝兄之时,他的修为略胜一筹,如今若是再见,捏死我这样的是不是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不能怪宁泓如此吃惊,他平生仅见的合体修士只有当年的剑霜寒,但那是前辈,只能够仰望而无法真实的体会那样的力量与境界,上千年的修行得那样的修为也不为过,但是朝砚不同,他是从圣域走出去的。
宁泓知道朝砚那样的人圣域城是不可能关的住的,他注定一飞冲天,却未曾想到飞的太高,让他们这些曾经并肩的人想要仰望都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有时真是让人颇有几分受打击而觉得灰心丧气。
“嗯,”宁旭这样肯定了,在方知笙扯他的袖子时补充了一句,“朝师兄捏死我这样的也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金丹期和出窍期在朝师兄的面前都是没差的,顶多是小一点儿的蚂蚁和大一点儿的蚂蚁。
宁泓:“……”
本来不比喻还好,宁泓还不算太了解他与合体期直接的差别,奈何这么一比喻,感觉更绝望了。
朝砚此人生来似乎就是为了打击人一样。
“那览清阁又是什么?”宁博容也有几分的感慨,曾经的人已经成长到了他们难以仰望的地步,但活到这个岁数,深知自己可能努把力还有可能再进一步,但是再想像那些天才一样你追我赶,朝着登仙努力却是再也不能了,反而心态更加平和了许多,“比之那夺天宗如何?”
比之宁家早已不能比,但是那夺天宗中人的确是厉害,宁博容不得不承认。
“夺天宗?”宁旭看向了方知笙,他是真的没有听过这个夺天宗。
“回云星域从星上的门派,被览清阁打压甚大,只能寻找新的出路,”方知笙耐心说道,“宗主乃是出窍初期修士,末流势力。”
“出窍期乃是末流么?”宁博容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若是拥有出窍期修士的都是末流,那宁家对上那样的庞然大物,的确如同蝼蚁一般。
“嗯,览清阁一个分阁就可以彻底粉碎,”宁旭继续补了一刀,“就算是奉天剑宗……”
“吃菜吃菜,这么多年没有吃家乡的菜想必十分想念吧,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宁泓给他夹菜道,将他后面的话直接打断。
他已经清晰了解到朝砚那个人与他们宁家的差距有多么的大了,再打击下去他真的怕心生阴影。
宁旭被岔开了话题没有再提朝砚,宁泓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并非是他不想仰望,而是他知道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大碗的饭,宁旭所讲述的修真界比之圣域城宽广了不知道多少倍,那里星域林立,界阵更是无数,像是宁家这样的家族或许在一颗星辰之上都砸不出太大的水花,天地辽阔,不是头顶天,脚立地才叫做天地,而那样的天地,让人心神往之。
饭后散去,宁泓坐在长廊的上面的仰望着天空,界阵已开多年,他却从未离开过这里,为的就是家族的绵延,可是当真正了解到那番天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乃是井底之蛙,看到的只有眼前,纵使听外来之人说,也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挥手间星辰破碎,那样的天地该是怎样的疏阔,男儿有志,也有责任,宁泓不是不向往的。
“若想去,便去吧,”一道温和厚重的声音响起。
宁泓侧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跳了下去,拱手行礼:“父亲,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宁博容负手道,“刚才席间我就看出来了,你想去外面看看是么?”
“是,”宁泓坦诚道,“但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宁家目前离不开我。”
“离得开,”宁博容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当年界阵未全,你只能留在家中管理,如今道路已通,却是不必再束缚自己了。”
“若我离开,宁家可能会乱上一阵,”宁泓笑道,“总要找个管理的人。”
“你就是思虑太多,”宁博容负手看着天空道,“老夫年事已高,已然没了往外走的心志,但是你还年轻的很,想飞也是正常,听了旭儿的阐述,天地之广,宁家在圣域城看着是盛世繁华,但是从这颗星辰之外看,它也只是这颗星辰的一部分,而你宁泓,也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对这个修真界造不成丝毫的影响,但是朝砚不一样,他一举一动皆被他人注视,便是看不见他的踪影也会让一些人心存忌惮。”
“父亲……”宁泓叫了一声。
“看到天地之广,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又有什么意思,”宁博容继续道,“既然有志,便去闯,为父不奢求你跟朝砚一样让他人仰望,只期待你能够达成自己所愿,将来有一日,宁家不仅仅盘踞在这圣域城中,才叫真正的引领家族,家中事务,老夫可以一点儿一点儿交给你,也能够拿回去,放心吧。”
“是,我明白了,”宁泓笑了一声,“虽知朝兄如今高不可攀,若仍想看看他如今是何模样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十年的分别,那个人除了修为,不知还有什么地方改变了?
宁博容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以朝砚的修为从圣域城到万剑城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曾经巍峨至极的万剑城,如今看来却觉得小了些,修为不同,心境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会很不一样。
曾经的万剑城人来人往,如今降落于此,却颇有几分萧条之感,所见之处血液的味道弥漫的到处都是,但万剑城禁制未毁,虽有魔气,却并未破城。
“此处便是你出生之地?”凤栖梧目光所及,此处对于他而言狭小至极,便是闭关的洞府都要比此处大上数倍不止,却未曾想到这样的穷山恶水能够出朝砚这样出类拔萃之人。
“不是,”朝砚打开了折扇审视周围,笑道,“我出生的城池比这里小多了,差不多也就这里几十分之一大小吧,那里的葡萄很不错。”
凤栖梧顿了一下:“难以想象,能住得下人么?”
“住了几十万人呢,”朝砚笑道,“应该是几十万人吧,人修本就居住密集,跟灵兽族的区别有些大。”
虽然此处看着比之前小了许多,但是人一生所需要用到的面积却是小之又小的,就朝砚自身而言,他只需要一个躺椅的面积,这样一对比,万剑城又大的不得了。
凤栖梧若有所思,却见朝砚伸手拦了一个过路之人行礼问道:“敢问这万剑城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萧条?”
那人乃是筑基修为,察觉不了朝砚二人的修为,颇有几分的谨慎:“你们是外地人?”
“不是不是,”朝砚笑道,“我先前在剑心学院求学,返乡了一趟,这次回来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请兄台告知一二。”
“剑心学院,剑心学院要垮了,”那筑基修士啧了一声摇头叹气,“你还不知道呢,院长都被魔修抓去了,副院长也是受了重伤,如今学子走得走,散的散,你也赶紧回去吧,别搅进这泥水之中了。”
“这么严重么,多谢,”朝砚唇角的笑意消失了一些,给了那修士一枚中品灵石,与凤栖梧对视一眼,直接踏空朝着剑心学院的方向而去。
他二人转瞬即逝,那筑基修士还未来得及高兴答了几个问题便得到一块中品灵石,就被那样的景象给震惊在了原地:“元,元婴修士!”
过路之人虽少,却也有注意到此处的,顿时皆有些难以置信。
“剑心学院的学子?若是元婴修士,这万剑城是不是还有得救?”
“如果真的有救就好了,能在这里留着,谁也不想背井离乡。”
“若是真的就好了。”
此等重要的消息不必有人特意传扬,却是不过一时半刻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剑心学院之中不同于以往的热闹,比之万剑城还要冷清几分,来往学子二三,此等景象让朝砚很难想起当年那挤挤攘攘的思学殿,一切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朝砚当年离开剑心学院之时令牌并未归还,如今更是可以直接扎入内院之地。
外门还有弟子,内门已然是门可罗雀,院长所居宫殿耸立,从前朝砚见时,觉得它巍峨不可攀,如今却觉得有几分的低矮。
“副院长,如今这剑心学院已经是穷途末路,您还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干什么?”就在朝砚的手指贴上的门的时候,一道带有苍老之意的声音传来。
“兄长刚被抓,你们就迫不及待了么?”另外一道气息不足的声音响起,明显身受重伤,话语之中颇有几分的无力。
“被抓,只怕也无法活着回来了,”之前那道声音道,“与其在此处等死,还不如归顺洛风宗,给大家都留一条活路,说不定宗主亲自出手,还能够救回院长。”
“你休想,你打的什…什么,咳咳主意以为我不知道,”那气息不足的声音之中带了怒气,“你若有本事,就杀了我,这剑心学院自然听你号令,若没本事,就给我滚!”
“没本事……”一道厚重之声响起,元婴修为中气十足。
“他是什么人?”那气弱之声道。
“钟司韶,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看不清形势,不识抬举,”那道苍老之声中带了几分得意,“这位就是洛风宗的长老,你既然想死,就去死吧,前辈,可以动手了。”
劲势鼓胀,朝砚的气息泄露了一分,那门内劲气朝着门来,让整个大门粉碎,伴随着那厚重之声而来:“什么人?!”
殿中三人,一人身材高大,有几分鼓胀之感,另外一人苍老至极,金丹后期的修为勉力支撑着他的生命,还有一人坐在榻上,下颌处有血液,看起来还颇为的新鲜,显然是灵气运转出了岔子。
“你们是什么人?!”那苍老之人厉声问道,却颇有几分色厉内荏之感。
这两个人在门外他竟然一丝感觉也无。
朝砚唇角带笑,却有几分的冰冷之意,他或许不记得这剑心学院其他人的样子,但是还记得老师的样子,虽然那受伤之人不是老师,却生的几乎一样,双生兄弟朝砚还是识得的。
“要你命的人,”朝砚的折扇打开,只是轻轻一挥,那苍老之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下一句话,那颗睁着眼睛的脑袋已经叽里咕噜的滚了下来。
殿中两人一震,那高大之人本来未曾察觉朝砚的修为,如今却是知道未曾察觉是因为对方的修为高于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修为,才能够让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在一瞬间便被夺去了性命,不是反抗,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
这万剑城有这样厉害的修士么?为何洛风宗从未得到过消息?
“阁下到底从何处……”那人的声音在朝砚的眼神之下直接断绝。
那张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的让他如坠数九寒冬之中,连心脏都在那一瞬间猛烈收缩,就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一样。
朝砚迈步,从那人身边走过,待走到钟思韶面前时取出了一枚丹药递了过去,随即行礼:“师叔,我师父现在何处?”
钟思韶接过丹药服下,药力在体内翻滚不休,本是重伤的地方竟然在一瞬间减轻了许多。
钟思韶与朝砚相处的不多,第一眼不识,但是兄长的徒弟还是知道的:“你是……朝砚?”
“对,师父呢?”朝砚垂目问道。
钟思韶擦了一下唇角的血道:“之前一战,他被魔修抓走了,魔修巢穴在曾经的西域魔都之地,那里魔气纵横,本是被灭……”
他的话未曾说完,朝砚已经行礼转身就走。
“你要去那里?”钟思韶连忙叫住他道,“那处首领已然不是元婴期的罗刹主,而是魔首,魔首修为至少在出窍期之上,不可冲动行事。”
“多谢,”朝砚说了一声,已然从那处离开。
凤栖梧不知何时跟上,本就荒凉的殿中更加的宁静了几分,只有血液的味道格外的浓郁,就在钟思韶想要追上以防出了什么岔子的时候,却听咕咚一声,那本来站在原地的高大身影上也掉下来了一个头,而那高大的身体还站在原地,只有血液从那脖颈处猛的喷涌。
钟思韶下地的脚顿在了原地,眼睛之中有几分难以置信,他能够感觉到洛风宗的这个修士修为是比他高的,至少是在元婴后期,可是他刚刚只觉得安静,却是丝毫未曾察觉这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死了。
是朝砚做的?可他怎么做到的?金丹期还好说,可这是元婴后期,那么他的修为又到了哪一步了?
分神……还是出窍?
或许他真的能将兄长救回来也未可知。
虽是这样思虑,钟思韶还是起身追了出去,伤势好了大半,若真有什么意外,也可援手一把。
朝砚直去西域魔都之地,凤栖梧一路跟随却未曾出声,朝砚此人虽然看命看的不重,却很少直接这样便杀掉两个人的,重要的人被抓走生死未卜,他现在的状态才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直入魔都,在察觉魔气的一瞬间,朝砚的折扇已经打开,挥转之时,湛蓝的灵气铺天盖地,那覆盖的禁制瞬间破碎,灵气扑入地面,蔓延数百丈,无数沟壑瞬间形成,有喷水之处,也有岩浆翻滚,怒吼惨叫的声音在一瞬间响彻。
“来者何人?!”有魔气纵横,也有数人登空与朝砚遥相对立,阴郁的气质,神色之中却颇有几分的忌惮,“敢闯我魔都,活的不耐烦了!”
“叫你们魔首出来,”朝砚唇角轻勾,薄凉非常,“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若不想有无谓的牺牲,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好。”
“狂妄!”一个元婴期的魔修捏紧了拳头,素来只有他们欺负正道的,哪有这样被直接挑到家门口的。
可他刚刚要动手,就被一个魔修拉住了:“别去。”
那魔修回头:“怎么?!我还没有怕过任何人。”
“他的修为至少在出窍期,你去了只能是送死,”那魔修说道,然后看向了朝砚扬声问道,“不知阁下来自何处,我等可有得罪的地方?”
“没有,我今日来就是屠杀泄愤来的,”朝砚的折扇缓缓合上,没有打算在此废话。
至于为何不说救人,让他们摸不清头脑才无法抓住他的软肋,待魔修杀完,想要救出老师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困难。
折扇合上,一道道湛蓝的光芒浮现在那些魔修的脚下,他们还未来得及惊骇,便已经一个接着一个的陷入了迷茫的状态,然后便被朝砚毫不留情的收割了性命。
碧落一道,从来都不是单一针对的技法,只是朝砚从前从未用此招杀过人,如今使来,得心应手。
他的速度太快,不过一个穿梭,就有无数的魔修从空中陨落,其中包括元婴与分神期的魔修。
魔修不怕死,却也要看怎么死,被如此轻易的收割性命,他们几乎是瞬间丧失了勇气落荒而逃,之前那位元婴期的魔修眼睛睁的极大:“怎么可能?!就算是魔首也没有这样的能耐才对。”
“不是出窍期,是合体大能!”有魔修惊呼一声,却在下一刻失去了性命,从天空之中坠落下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龙之逆鳞,触之即死,朝砚虽是人,但他同样有不可被他人冒犯之处。
只是此时尸山血海,无数的血液喷洒,朝砚的衣襟上未沾半分,却显得他才像一个刽子手一样。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蓦然响起,一道身影携着一人蓦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那人身材修长,一道血色的横纹从脸颊中央爬过,看起来颇为的狰狞,而他所携之人却是黑白发色参半,此时蓦然出现,却是引得那逃窜的魔修纷纷求救。
“魔首,此人好生可……”那魔修的话未说完,已经被那魔修掏了心,“临阵逃脱,没用之人真是没有活着的必要。”
他将那心脏捏碎,用舌尖尝了尝血液的味道,然后看向了朝砚:“览清阁主当真名不虚传,林某佩服。”
身份一出,便是魔修也有几分哗然。
“他就是那个朝砚?”
“应该不会错,可是此次任务……”
“合体期的大能,我们先要考虑活不活得了。”
朝砚的目光没有投注在那魔修的身上,而是看向了他所携之人,那人头颅垂着,须发皆白,比他当年离开之时还要苍老几分,只是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
身份被识破,可见这些人抓人是冲着他来的,朝砚收起了折扇,笑道:“阁下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要如何才肯放了我师父呢?”
软肋被人捏在手上,很多的事情就会身不由己。
那魔修怪笑了两声:“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览清阁主还真是孝顺,不过拜这么个废物为师,还真是屈才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若是这么说的话,”朝砚笑意悠悠,“岂不是修为比我低的都是废物了?”
“你!”那魔修呲了一下牙,当即又笑了起来,“听闻览清阁主的这张嘴极是厉害,本座既打不过你,也说不过你,但是你能为你这废物师父做到哪一步呢?不如这样,先将你的武器抹去神识丢下去。”
朝砚手中一松,折扇从空中坠落,直接掉落在了地面之上,有魔修上前捡起,在察觉是何品阶时脸色都兴奋的通红。
朝砚笑道:“然后呢?”
那魔修鼓掌:“真难为你还笑得出来,然后就是你的储物戒指,同样也要扔掉,览清阁主富裕的很,据说随便一拿都是上品宝器,本座可不能疏忽大意。”
朝砚脱下了戒指,直接抹去了神识同样丢了下去,这一次却是引起了小范围的抢夺,那魔修一掌击了过去,瞬间死伤无数,而那戒指和仙器到了他的手中,不说戒指之中的东西,只那把仙器就让他魔修舔了舔唇,待看到储物戒指之中的东西时,呼吸都有了几分的粗重。
数不尽的顶品灵石,无数的上品宝器,丹药,法衣,珍贵无比的登仙石。
“难怪别人说抢劫了览清阁一辈子都不必做什么就能……”魔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从丹田和心脏穿过的两把剑,试图张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灵台被穿过的时候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可能的,就算是合体修士,怎么可能那么快?他哪里来的武器?
朝砚没有理会那掉落魔修,而是一把接过了钟思商,灵气探过,发现没有什么大事后松了一口气。
降落在地,朝砚甚至没有去管那些魔修,只是兀自设下了禁制,在给钟思商喂下了一颗丹药后帮他疗伤。
他做的不疾不徐,仿佛此处不是魔都一般,这种举动堪称怪异,让那些魔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但首领被杀,在反应过来之后,那些魔修纷纷逃窜。
就在此时,朝砚看向了一旁的凤栖梧道:“那些魔修就拜托了前辈了。”
他这是第一次的拜托,而这样的拜托对于凤栖梧而言轻而易举。
凤栖梧站在原地未动,那些逃窜的魔修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已经神魂元婴皆碎,一地尸体,可那些尸体上却连血液也没有留出来半分。
渡劫修为对于此处的人而言便跟仙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凤栖梧看向朝砚时仍然有几分的不解。
比如朝砚将武器和戒指交出的时候,他身上分明就没有容纳的器物了,可那两把剑从何而来?
合体修士虽然速度极快,但是那魔修戒备,朝砚一举一动皆被留意,若要强行救人,只怕速度是比不上那魔修杀人的速度的,可是他做到了,不是直接过去,而是突然出现。
那些魔修无法察觉,凤栖梧却察觉到了,朝砚是突然从原地消失,又突然出现在那魔修的面前的,而从始至终他未曾察觉到空间力量的波动。
那样神秘的力量凤栖梧闻所未闻,若要深究……凤栖梧捡起了那枚储物戒指和那把仙器,主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量其扔掉,不说储物戒指,只说仙器本身再契约就有可能产生抗拒的情绪,即便下品仙器的灵智尚不清晰。
调理结束,钟思商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有几分的迷茫,却在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时几乎要热泪盈眶。
“老师,我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天然的慵懒,钟思商只用听一声就知道是谁了,起身转头,他拍了拍朝砚的肩膀道:“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朝砚本打算晃晃自己的扇子,结果发现自己还没有捡回来,想摩挲一下手上的戒指,发现也没有捡回来,只能笑道:“我一回来就发现师父你被妖怪抓走了,徒儿心中不忿,怕师父你被妖怪骗财骗色,心急如焚,结果那妖怪还骂师父你是废物,然后就被徒儿打死了。”
钟思商:“……”
这徒弟这么多年真是一点儿没变。
“那魔首好歹也是出窍修为,你能够全部屠尽,可受了伤?”钟思商问道。
“多谢师父关怀,不敢让您担心,未曾受伤,”朝砚笑眯眯道,然后又从背包里面抽出了一把扇子,没有扇子在手特别的不得劲。
“那就好,”钟思商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如今已然能够打过魔首,想必也是出窍修为了,那魔修说的也没错,你师父我的确是个废物。”
“话不能这么说,”朝砚十分没上没下的搭上了他的肩膀道,“这要是修真界的徒弟出师了师父就成废物了,那徒儿都不敢修炼了,师父你想啊,师父是干什么的呢,被抓的,师父太厉害了不被抓,还要猴子干什么?”
钟思商竟然被他这套乱七八糟的言论安慰到了,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这混小子,的确青出于蓝了,那你这如今修为几何了?这会儿都是出窍期了,再过几百年,你就能直接飞升了。”
“出窍……”朝砚这善意的谎言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凤栖梧打断了。
戒指和仙器被抛了过来,凤栖梧操着苍老的声音道:“合体后期。”
朝砚本想谢谢他帮忙捡回来,此时只能无奈道:“你怎么说出来了?你这么说我师父打击多大?”
凤栖梧道:“他早晚会知道的。”
钟思商呆愣原地,半晌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却是某一刹那直接破口呐喊:“合体期?!!!”
“是!”朝砚下意识的回应,拍着他的背道,“老师冷静,冷静冷静!”
钟思商:“……”
这他娘的冷静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