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家里多了个人手,这人干活还贼拉利索, 做事沉稳靠谱有条理, 整个陈家明显见轻松了些。
连陈原秋都感叹着:“九哥看着话少沉默寡言, 做起生意来, 瞧着比我还见老道熟练。”
“元九常年跟着镖局走南闯北, 你连县城都没出去,当然没得比。”陈老汉怼了句,吧嗒口旱烟:“多学着点,想啥就问出来,我看元九性子好,能得他一半稳重,你一准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阿父,我也觉得九哥很厉害, 我还想跟他学学拳脚,可惜, 年纪大了也没甚闲功夫, 倒是以后我有孩子了,可以搁九哥跟前放着,打小就学,身强体壮。”
陈老汉瞅了眼美滋滋地小儿子:“你倒是真会想。”这主意不错, 先搁心头记着。
“家里卤猪肠卖得真好, 镇上铺子里也卖的话,生意肯定好。”崔元九在店里呆了两天,觉得卤猪肠只在家里摊子上卖有点可惜:“猪肠得了窍门, 清洗起来也不太费事,再不济,还能往村里请个人帮着专门清洗,手把手的教,给几文钱,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百文,总得来说比做绣活纳鞋底要强,还不伤眼睛,一天也就忙活一两个时辰。”
陈玉平告诉他:“我也想过在镇上卖卤猪肠,主要是,猪肠太少。”
猪肠太少。崔元九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琢磨了下:“这事好解决,找村里的二山子和树娃,这两人整天游手好闲,没个正经事,十里八乡却是熟悉的很,让他们帮着收猪肠,十副猪肠给两文钱。如果他们愿意接清洗猪肠这事,就更好办了,收十副猪肠加清洗给五文钱,隔三差五的奖励他们点吃的,或是留他们吃个晚饭。”
“这靠谱吗?”
“交给我来办,绝对靠谱。”
这日傍晚,吃过晚饭,崔元九出了家门。
陈老爹随口问:“他去干什么?”在陈家住了三天,难得见他出去,屋里屋外他总能找着事情做,更别说在镇上店里,小儿子说也是个眼明手快干活利索。
“可能是去找二山子和树娃。”
“找这两混子干什么?”陈老汉有点好奇。
陈玉平把今个崔元九说得事,给细细道了出来:“我觉得有点悬,不过,他说肯定能行,如果能行,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这脑瓜转得快,灵活!”陈老汉夸了句,难得他这般高兴的夸人。
陈老爹也笑了:“平哥儿啊,我瞧着元九是个顶好的孩子,你要是中意,就别拖太久,有些话,早说出来比较好。”
“对,三哥这么好的汉子,你别放跑了啊!”
陈玉平被他们说着,想笑又有些莫名的脸皮子发热,低头逗草哥儿不说话了。
没多久崔元九就回来了。
天色完全暗透,起了夜风很见寒凉。
陈家人并没有睡,都在堂屋坐着,烧了盆炭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怎么样?”陈玉平问。
崔元九笑了:“我说能成,自然是能成。”
“棒!”陈玉平竖起个大拇指。
“能要点奖励吗?”崔元九仿佛不知道屋里还有其余人坐着,言语间带了点亲昵的寻问。
“你想要什么奖励?”
崔元九看着他,眼睛里像是落了星光,陈玉平却觉得,这娃儿眼神像是带了个勾子,勾得他心神有点飘。
“听原秋说,平哥儿做得灌汤包特别好吃,咱们明儿晚上吃灌汤包怎么样?”
“行。”
陈老爹话里带着调侃:“我也是好久没有吃灌汤包,沾了元九的福,又能尝上一回新鲜。”
“我念了几回,三哥都说太麻烦不愿意做。”陈原秋嘀咕着,笑得蔫坏蔫坏。
陈玉平瞥了眼瞎起哄的阿弟:“你如果能做成一桩事,我也许你个奖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这可不成,我脑瓜没九哥灵活。”
“出息!”陈老汉翻了个白眼。
一家子乐乐呵呵的有说有聊,夜有些深,这才熄了炭火,各自回屋睡觉。
崔元九端着油灯,陈玉平抱着熟睡的草哥儿走在他身边。
两人睡的屋子左右相邻。
陈玉平给草哥儿解了衣裳,站在床边弯着腰,将人小心翼翼往床里放。
崔元九凑近了些,也弯着腰往床内看:“草哥儿睡得真香。”似是怕扰醒睡着的奶娃儿,嗓音压得极低,特别的见低沉,平白添了股说不出的暧昧。
“他睡觉乖的很。”陈玉平心头微颤,这把嗓子也是得老天钟爱,有点要人命:“你去睡吧。”
崔元九没走,稍稍拉开了点距离,坐到了床尾:“你困吗?”
“怎么?还想说上半宿话?”话里带着笑意。
“就是想坐会儿,少有与你这般安安静静的处着。”崔元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眼神儿敞亮。
陈玉平觉得他的眼神一点都不敞亮,倒像把勾子,直愣愣地瞅着他,都不带眨眼:“我比你大好几岁。”
“也没大多少,算不得什么。”崔元九一点都不在意:“我中意你这个人,和年纪没什么关系。”
“我不觉得你中意我,更多的……”陈玉平瞅了眼睡得呼香呼香的宝贝儿子,眼里有着柔软的笑意,连声音都温暖了许多:“是为着草哥儿吧。”
“我不否认这是个重要的原因,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在我懂事后,我心里就有了决定,一定要找个自己中意的人成亲,苦也好累也罢,得是我喜欢他,心里有他,而不是为着成亲而成亲凑和着过日子。”
“我阿父和阿爹就是没有感情,到了年纪,逢着人上门探话,挑了个以为最合适的,成了亲有了家生了我。”
“平哥儿你很好,没有草哥儿或许我遇不到你,我可能很久以后才会成亲,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亲。草哥儿能被你捡到,被你收养,是他的福气,能遇见你,也是我的福气。”
崔元九走了,回了自个屋里。
没了油灯昏暗的橘光,屋里黑漆漆的,陈玉平很累,却没有丝毫睡意,脑子里回想着崔元九说得话。
他很理智,也很清楚,崔元九说了这么多,还是被他说中了,目前来看,好感有,爱情可能还在发芽中。
这人呐,原生家庭不太好,受到的影响颇大,陈家氛围好,亲人和睦相处团结友爱,处处透着温馨和幸福,崔元九被原生家庭伤得太深,冷不丁的遇到陈家,可不就像老鼠掉进蜜罐里头,舍得出来才怪!
安静的床内,忽得响起一道冷哼声。
陈玉平哼完又笑了起来。舍不得出来就别出来了,旁的不说,这人,确实是个好人,为人敞亮不耍心眼难得的坦诚,长得好身材好会干活脑子聪明,性情也好说话做事有条理有章法,和原生家庭断了关系,还真是不错的一小伙子。
他总要成亲,找别人还不如找崔元九。
至于爱情,有了好感,日久生情还远吗?
想通透了陈玉平泛起了阵阵困意,他打了个哈欠,眼看就要被周公拉着下棋。
一声砰响,打破了这安静的夜。
紧接着,就是道凄厉的惨叫。
怎么回事?陈玉平赶紧掀开被子,想着往外去,才下床,记起床内睡着草哥儿。他不能走,这明显是家里遭了贼。
“原秋阿父阿爹遭贼了,家里遭贼了!”人不能走,他就张嘴喊,想起油灯还在屋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元九怎么样?人抓住了吗?”
“人呢?在哪?平哥儿你没事吧?你别出来,看好草哥儿。”陈老爹端着油灯站在屋外,朝着三儿子的屋喊了句:“元九,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陈老汉紧跟在老伴身后,手里握着根拳头粗的老树棍子:“人呢?”
“我呸!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打不死他丫的。”陈原秋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屋里很乱,碎了两个坛子,幸好只是小坛子,椅子柜子被翻倒在地。
这是陈玉春住的屋,他现在很少在陈家住,他的屋子就被收拾收拾放着这些坛子,灶屋太小,搁不下这么多大小坛子。
崔元九站在门口,满脸冷霜,眼神阴寒刺骨:“我断了他一只胳膊,往他腿上踹了脚狠的,只要他敢出现在人前,找出来不难。”顿了顿,又道:“不是一个人,有同伙,最少有三个人,否则跑不掉。”
“到了年底,什么缺德玩意儿都冒了出来。”陈老爹骂了两句,打扫起地上的碎坛子:“你人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
“没有,他们伤不到我。”崔元九扶起被翻倒的椅子和柜子。
陈原秋见没什么,扔了手里的棍子,帮着阿爹收拾着。
陈老汉拧紧着眉头,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玉平还是没忍住,把草哥儿抱着,走进了屋里:“跑了?”
“嗯。”崔元九握紧拳头,觉得有些丢脸,亏他还是跑镖的,竟然让贼子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人没事就好。”陈玉平安抚着:“幸好你在家里,要不然,今个可能会损失更多。”
陈老汉沉声接了句:“确实啊,多亏了有元九在。”
大半夜,寒气重,也没多说什么,马马虎虎的收拾了通屋子,就先各自回屋去了。
陈原冬大清早的就过来了,昨儿他听到动静,想过去老屋又怕家里的妻儿没人照看,琢磨着有崔元九在,应当不成什么事。
“是不是遭了贼?”
“对,还不晓得是哪伙人,元九断了一只胳膊打伤了一条腿,说是同一个人,他要躲着不出来,还真不好找。”
“近日多多留意着。”
下午二山子和树娃过来了,拎着在十里八乡收来的猪肠。
这个时辰,陈玉平他们几个也刚从镇里回来。
来陈家做了几天的事,二山子和树娃一叠声儿的打着招呼,笑笑嘻嘻的。
“今个多收了两副猪肠,平哥儿可得把这多余的猪肠给记着,回头攒满十副又是五文钱。”他们收猪肠也洗猪肠,十副五文钱,这事儿臭是臭了点也累,学了窍门倒也不算辛苦,总比在镇上做苦力短工强。
“记得清清楚楚,放心吧。”陈玉平翻了下本子:“明儿再多收一副,就能凑满十副猪肠。”
“又可以多个五文钱,尝一尝卤肉馍的滋味儿。”
崔元九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想尝卤肉馍,不用花钱,有个事让你们做,接不接?”
“九哥,你说。”嘻皮笑脸的二山子和树娃在崔元九跟前,完全没有吊儿郎当的样,老实的像个乖娃儿。
“昨儿晚上家里遭了贼,应该是三个人,其中一个被我打断了胳膊还打伤了腿,你们往十里八乡跑,多注意点,发现有什么蛛丝马迹,过来告诉我,只要是有用的消息,就奖你们卤肉馍,要是能直接揪出人,连续五天每天两个卤肉馍,干不干?”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孙子,活腻了不成!干,怎么不干,九哥尽管放心,我俩啊,一准儿留意着。”
说了通话,二山子和树娃拎着收来的猪肠,蹲屋后井边吭哧吭哧洗猪肠。
陈玉平眉开眼笑的看着崔元九,伸手轻轻地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这脑瓜,确实转得快。”言语间,有点儿亲昵。
“你不怪我擅自作主?”
“这算什么?”陈玉平挑眉:“挺好的。”
崔元九还是解释了句:“见到二山子和树娃,我才想到这主意,觉得你会答应,便直接说了。”
“还要我夸你?又想要奖励?”
“是啊。”崔元九瞧着周边没人,胆子有点大,凑近了些,小声地说:“也想平哥儿亲亲我的额头,我羡慕草哥儿很久了。”他眨了下眼睛,露出个灿烂的笑。
陈玉平被他的笑闪花了眼,心怦怦跳得有点厉害,亲亲是没有亲亲,伸出食指稍稍用了点力,点了下他的额头:“奖励你吃灌汤包可以有。”
崔元九有点失望,过了会,他问:“下回有没有?”
“等有了下回再说。”陈玉平丢下一句,双手放在背后悠悠闲闲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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