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6)
沛还真的特别关注宴灯,居然在几个月前花钱请私家侦探去查了宴灯的过往资料。这种不一般的关注引起了警|察的警觉,他们经过研讨之后,还是决定问询一下宴灯本人,对于此事,对于周沛此人,有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的线索。
当然,问询也只是问询而已。
对于此行,宴灯早在过来之前,心里已经大致有谱了。
而关于周沛为什么狂性大发,一个颇具妈宝男弟控特质的男人,居然能够性情大变将母亲一刀抹了脖子,把弟弟几乎砍死。
宴灯也有所猜测,这次过来一是为了配合警方的问询调查,二来也是想要不着痕迹的套取警方掌握的线索,来证实自己心中所想。
在经过你来我往一个多小时详细的问询之后,警方这边确认了,宴灯就是一个无辜的卷入者。
一旁的女警颇为怜惜地帮宴灯续上茶水,实在是,作为一名亲妈粉,她觉得自家崽崽真的是命运坎坷。之前的种种风波都不提了,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
很明显,周沛当初之所以那么关注宴灯,无非就是富二代纨绔子弟起了色心,被宴灯拒绝过之后,想要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逼迫宴灯就范。
至于他杀人的时候,有没有在嘴里念叨宴灯,那还是两说呢。
谁叫周沐精神不稳定就算了,警方这边还查出,这位之前曾经两次操控水军,带节奏破黑水,污蔑宴灯。很明显是属于同为“娱乐圈人”对于同行的嫉妒和私怨。
宴灯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心想,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周沛重生了。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你说那些上辈子善良软弱可欺的人,被坏人打压欺负,最后含冤而死。老天爷实在看不过眼,让这样的人重生,获得一次能够得到幸福人生的机会,这还差不多能说得过去吧。
可是周沛算什么?
他又有什么资格重生!
老天爷啊,真是眼瞎没得治了。
看周沛现在的行为,还有能狠下心来把往后注定要拖他后腿的母亲和弟弟杀掉的冷酷。可以想见,这位重生的周沛,绝对是坐过牢饱经风霜的那位了。
不是宴灯小看周沛,就算这位上辈子双手沾满鲜血,人家也给自己能找到各自让心理能过得去的理由的。
吃假药死了的,那是病的太重了,就算吃进口的真药也未必能活,是命到了,阎王爷要带他走了。抽宴灯的血挖他的器官,那是因为宴灯原本的人生早就被他自己的冲动给毁了,他把人救出来给了自由,还锦衣玉食地养着,宴灯贡献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报恩吗?
可是看他现在手法利索,毫不迟疑地亲自冲着家人下杀手。
这样的冷酷残忍,也只有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年,精神保守折磨的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之前,宴灯在听方盛说周沛做出的事之后,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
他马上安排阿喵火力全开,去查了周沛的资金走向,毕竟他要逃亡在外,总不能是不吃不喝不花用,永远躲在没有监控天网的乡村小镇里吧?
走出警局,坐在车里的时候,宴灯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手机一看,是阿喵给他发来的回复。
“主人,阿喵能力不足,只查到目标对象在三天前通过不记名黄牛网买了一张通往y省的火车票。目标到达y省之后,只有三张天网不小心拍到的侧面照片,最后一次被拍到,是在y省的m县境内,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至于资金流动,在第一次使用黄牛网买票之后,目标就再也没有联网的消费行为了。”
啧,果然是老鸟,一旦跑出去,就全程使用现金,不留下被人追索的痕迹。
至于周沛出现的最后那个县城,宴灯眯起了眼睛,在脑海中略一搜索,猛然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周沛现在肯定已经出境了!
而且他潜逃的方向,是东南亚!
怪不得人都说监狱是最好的犯罪大学,对于那些真心想要悔过的人来说,监狱只是一个让他们为罪行付出代价的地方;可是对于那些根本没有悔过心理的犯罪分子来说,监狱简直是一处学习犯罪的天堂。
周沛怎么也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在监狱里服刑的二十年,不但让他学会如何狠辣地下手杀人,以及杀人后隐藏行踪进行逃亡,还让他接触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罪恶的一种人。
毒贩。
宴灯敢打保证,周沛一定是有目的有计划地奔着东南亚去的。他可能会利用自己重生带来的便利条件,去投靠某位现在还没入狱的大毒枭去了!
想到这儿,宴灯轻轻敲打键盘,吩咐阿喵不着痕迹地让警方尽快发现这些不容易发现的蛛丝马迹。
一个对他恨意刻骨铭心的重生的周沛逃脱在外,宴灯倒并不担心这人能把他怎么样,他怕就怕这人会不择手段,朝他看重的人动手。上次谢哥中药的事情,狠狠地给回来后有些自大的宴灯敲响了一记警钟,让他知道就算自己再牛逼,若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朝谢哥动手,万一他一个松懈没及时发现危机,那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只希望警方这边在发现了线索之后,能够更加谨慎严肃地看待周沛吧。他以后,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砍杀亲人的杀人犯了。
一回到家,宴灯手还没有搭到门上呢,大门就被心焦如焚的谢辞声推开了。
“没事吧?”
“我没事。”
俩人异口同声道。
对视一眼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谢辞声看着精神状态很不错的宴灯,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伸手牵住宴灯的手腕,把人拉进门,安顿在沙发上坐好,然后跑去厨房把自己炖好的安神汤端了出来。
“不烫,正好入口,快喝掉。”
宴灯哭笑不得地闻着安神汤特有的气味,很想说,谢哥你不觉得比起我,你才是那个需要安神定气的人吗?
但是,看到对方黑黝黝的眼睛里都是对他的担忧,宴灯就把嘴边的调侃又咽了下去。他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安神汤一饮而尽。
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觉得这安神汤喝起来非但没有中药的味道,反而甜丝丝的,一路甜进了心坎儿里呢。
看着宴灯把安神汤一口喝干净了,谢辞声赶忙扒了一颗奶糖,塞进了宴灯的嘴里。
“来,甜甜口。”
宴灯咂巴着奶糖的香甜,猜想,谢哥煮的安神汤里一定放了好几味用黄酒炮制过的药材了,要不然,他怎么有点晕乎乎的醉意了呢。
“谢哥,你别担心,我真没啥事。”
谢辞声心说怎么可能没事儿呢,宴灯才这么大点人,被卷进一出人命案子里,那心里肯定是害怕着呢,只是怕他担心,才一直强撑着不怕的样子,就是为了安抚他呢。
“我就说了,本来这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真正跟周沛发生摩擦的是我,要去也该是我去……”
“谢哥,看,青蛙。”
宴灯探过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用舌头把奶糖顶来顶去的玩,腮帮子一会儿鼓起一个大包,看上去特别可爱。
明明就是很幼稚的把戏,可谢辞声还是忍不住笑了。
见人笑了,宴灯这才放下心来,拉起谢辞声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地按压着几个安神的穴位。
实际上这次主动去警局接受问询,宴灯也是为了把谢辞声挡在身后。要知道,刑侦那边现在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家贩制假药,以及周沛杀人案子上,经侦那边也还忙着计算良生药业这几年偷税漏税走私洗钱的数目,还没有人注意到谢哥曾经安排人杠过周家的股份。
以谢哥想要保护他的心态,到时候一去警局,必定主动交代这事儿。
当然,这样的事情交代出来本身没什么,可怕就怕,万一这消息漏出去了呢?
什么保密之类的,以现在媒体人无孔不入的架势,事关谢辞声的名誉,宴灯不能不想的多一点更多一点。
毕竟,之前他还没有接受到警方传唤的时候,方盛那边就已经接到记者透露内情的消息了,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内情,不是胡编乱造的!
如果谢哥派人杠掉周家股份的事情,如果被记者报道出去,会怎么样?
谢辞声,不单单是明星,他还是谢家商业王国的小王子,背后站着的是豪门世家。宴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肯定有人会说,周沛之所以会走到杀母杀弟这一步,都是被逼的。他确实有罪,参与了父亲的违法业务。
可他的弟弟和母亲是无辜的,而且他也只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当初也就是刚刚成年,父亲交代他去做的事情,他能说不吗?
如果不是谢辞声做这样的事情,把人逼到了悬崖上,周沛能被逼到疯癫,从而亲手杀害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吗?
呵呵,在华夏,永远都是要同情弱者的,哪怕这个弱者干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照样有人用他也是被逼的,迫不得已这样的借口来帮忙开脱。
更别提,逼迫这个弱者的人,还是一个强者中的强者,那弱者就更可怜了。
宴灯可舍不得那群口舌如刀,说话不负责任的人来伤害谢辞声。
反正他身上背的东西多了去了,人们看他的新闻都看的麻木了。到时候就算爆出来,也无非是周沛这个参与多项违法行为的纨绔富二代,想要以钱权压人,逼迫宴灯潜规则不成,从而怀恨在心。
顶天了,也不过就是像方哥说的那样,被十八流的小报,编一些“震惊!某周姓男子杀母杀弟竟是为了他?”、“周某残忍杀害家人的内情让人为之落泪”之类的。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对于宴灯这份保护的心意,谢辞声不是看不懂,就是因为看懂了,他才觉得难过。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为了一时之气,就让裴青哥去做这些。
反正都看人不顺眼了,直接正大光明地怼周家,狠狠地怼下去了,周家人又能怎么样。
结果搞得,现在不但逃亡在外的周沛对宴灯怀恨在心,还要让宴灯站在他前面替他遮风挡雨。
一时之间,谢辞声的心里难受极了,他甚至觉得,哪怕宴灯以后真的没有女朋友,也不喜欢女孩子,他也没有追求宴灯的资格了。
宴灯敏锐地发现谢辞声瞬间低落的情绪,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点子上。
他至今还觉得谢哥对他是一种保护幼崽,纵容宠溺弟弟的感情。怎么可能会想到谢辞声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心上人,反而给心上人添麻烦,而在伤心颓丧。
“那个,谢哥啊……”
宴灯咂巴咂巴嘴,一边帮谢辞声按压着穴位,一边刻意做出惊喜的表情道:“你不知道,我今天去了警局,啊,那股子亲切近可别提了。”
谢辞声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宴灯怎么去了一趟警局,还高兴成这样了。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宴灯是在想法子宽慰他,一时间更难受了,整个人钻进牛角尖,死活出不来。
“你知道的吧,我爸是警|察啊。我妈妈走了以后,我们爷俩都不乐意做饭,但天天吃挂面吃外食也不行啊,毕竟我还小呢。我爸灵机一动,让我每天放学,就往警局走,去那儿蹭食堂吃。”
说着,宴灯想起了好玩的事情,“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三年级,开始学英语和奥数了。我爸很麻爪,没法辅导我做作业。正好我每天放学都要去警局蹭食堂写作业,我爸就说大家集思广益,人多力量大,招揽了一批有闲余时间的下属,让他们帮我辅导作业。”
宴灯说话腔调可爱,又会讲故事,一番话说的谢辞声不由得听进去了,还凑过来,追问道:“然后呢?”
“哈哈哈哈……然后啊,然后那群人一个个表情比上坟还沉重。最可怕的是,他们口音各异,二十六个字母表从他们嘴里都能读出六七种特色读音来。更别提奥数了,那些人连应用题都能做错,还得我自学翻书学会了,再给他们讲。”
谢辞声听着宴灯手舞足蹈的讲解,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堆五大三粗穿着警服的男人,围着坐成一圈,对着不知所云的数学题,伸长了脖子,跟狐獴似的,看着小小的宴灯老师给他们讲这道题的解法。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忧郁的美人忽然绽开笑颜,眉宇间的忧郁还未曾褪|去,可眼睛里却荡漾着亮亮笑意。
这样的谢辞声,是宴灯从未见过的好看。
他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乱了节奏,忍不住凑近了,喃喃道:“谢哥,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是存的尤为艰难。
晋江抽搐了,我把章节一贴进去,点存稿,然后就抽没了。
我第二次点直接发布,但是显示我发布的是已存在章节,可是存稿箱里明明没有。
灵机一动,我打开app,重新贴了一遍,现在应该能看到了吧?
第 54 章
宴灯看着谢辞声近在咫尺的脸, 心里好像钻进去上百只小虫子, 正窸窸窣窣地啃噬着他的心尖, 让他一万个想要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可是理智又在费尽唇舌地把他往回拽。
他咽了咽口水, 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急色不要急色!
然后, 想了想, 宴灯轻声问谢辞声:“哥, 我问你件事儿,行吗?”
谢辞声觉得这个位置有点危险,尤其是宴灯的嘴唇几乎就在他十公分处蠕动, 他甚至能感觉对方温热的鼻息喷吐在他的脸颊上, 太危险了!
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伸手想要抓个抱枕过来, 未雨绸缪。
“……你问。”
宴灯发现了谢辞声的躲避, 他心里微微有点堵,但他不想放弃,实在是憋了好几个月, 他好好一个精气旺盛的年轻人都快被憋ed了。
他心想,不管了, 死就死吧,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把话问清楚。如果谢哥愿意尝试接受,那皆大欢喜;如果谢哥不愿意, 就当他是个卑劣的人吧,以他今天主动去帮谢哥抗雷的份上,谢哥也不至于就厌恶到要跟他绝交的份上。
“哥,你对……同性恋这事儿怎么看?”说完以后,宴灯死死地盯着谢辞声的脸,等着对方的反应。
这话一出,谢辞声只觉得有人拿了一面大锣,在他耳边重重地敲响。
震的他魂飞魄散,五内俱焚。
他疯狂地回忆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破绽,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好像失去了氧分子,憋的他鼓膜胀起,仿佛能听到自己失序的心跳声。
谢辞声张了张嘴,只觉得满口的血腥味,嗓子干涩的如同刚刚咽了一大把玻璃碴,连呼吸都带着疼痛的味道。
宴灯眼睁睁看着谢辞声在听到他这句问话以后,脸色瞬间失去血色,苍白到了发青的地步,嘴唇哆嗦,整个人的眼神都放空了,搭在身侧的手无法遏制地轻轻抖动着。
他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看这个样子,谢哥何止是对同性恋有所排斥,分明是已经到了厌恶恶心,甚至是惧怕的地步。
他知道,这个世上总有人会对同性恋有着陈旧的固定的标签,认为同性恋约等于**、滥情、性病、艾滋病源头等等。
可是宴灯怎么都没有想到,之前对于他各种亲昵试探都表现的很纵容,没有一丝排斥感的谢辞声,在他进一步试探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的一颗心,忽悠悠地,朝着落不到底的深渊坠了下去。
谢辞声鼻翼翕动,咽了咽喉咙,轻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宴灯忍着心中的失望和刺痛,比演技似的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道:“啊呀,前几天你不是给我看了个剧本,说打算用这个来当做你的第二部电影吗?我翻看了一下,高编果然是高编,手里藏着不少好本子呢。那剧本里不就是讲了一对同性恋人的故事?我就想起来,问你一下,对同性恋的看法。“
听到这话,谢辞声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而一直关注着谢辞声动静的宴灯自然将对方的反应收入眼底。霎时间,他心中有一柄无形的刀子,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脸上还得做出一副我是在跟你讨论剧本的认真表情来。
“我的看法……”谢辞声心虚极了,要不是放松以后回过神来找回了演技,说不定分分钟被宴灯看穿。
他的真实看法,都放在那部同性恋电影剧本里了。实际上,那个本子之前只是放在高编手里的一个大致框架,而宴灯看到的,则是他跟高编一起联手,再三丰富填充过后的成果。
那里面,男主一对男主二所有的深情,爱慕,渴望,都是来源自他灵魂深处。
而剧本里,两个男主相识,相恋,结婚,婚后所有的琐碎,都是他梦境中最渴望的情节。
谢辞声承认,这是他的私心。
就算以后这段爱慕终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他也有这样一部能够自己哄自己开心,自己给自己喂糖吃的电影,聊以慰平生。
他清了清嗓子,做出认真思索半晌的模样,道:“我觉得,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重点不在前面两个字,而在于最后那个字,恋。哪个也不比哪个高尚,哪个也不比哪个卑微,跟性别无关,跟爱有关。就像那句话——love is love,我觉得只要不危害别人,不违背法律,所有的爱情都是值得被尊重被褒扬的。”
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话。
可是宴灯听完后,心里却在呐喊:骗人,说谎!
他忘不了刚才谢辞声听到自己问话之后,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反应。
他甚至苦中作乐地想,谢哥这话说的太官方,太冠冕堂皇,也太假了。以谢哥的聪明,肯定发现了我问这个问题不是单纯想要讨论剧本吧?说不定,他心里已经有了很靠近真相的猜测,只是碍于情面,不想伤害我罢了。不过,好歹谢哥还愿意在我面前官方一下,说说假话,知足吧。
虽然,再三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好歹没有彻底捅破这层窗户纸,他还能以好朋友的身份,继续在谢哥身边待着,陪着他看着他。
但终究还是意难平。
多少辈子加起来上千年了都,这可是他第一次对人动心动情,居然落的一个如此惨痛的结果。
真的,好不甘心啊!
他的脑海里瞬间冒出无数种在黑化边缘试探的想法,就像狗血里写的那样,我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这辈子拿来回味,也是好的。
奈何这个想法,着实有点龌龊,宴灯还是按回心底最深处了。
谢辞声只觉得自己说了这番话以后,宴灯的表情很正常,可是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诡异地让他觉得后脑勺有点凉浸浸的。
他快速地翻阅着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跟宴灯相处时候的所有细节,像侦查破案或者学习拉片似的,恨不能一帧一帧地仔细看看这些回忆中,自己到底有没有露出马脚。
要不然,怎么解释宴灯今天忽然会问他这个问题,又在问完之后古古怪怪地看着他?
从前只觉得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谢辞声现在觉得,这话有点不准确。面对心上人稍微不同寻常的举动言辞,作为一个暗恋者何止是兵荒马乱,内心世界里简直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可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平静而无辜的样子。
“宴灯,你……”
宴灯忽地压了上来,双手撑在谢辞声耳朵边,单膝跪在沙发上,越凑越近。
他紧紧地盯着谢辞声因为紧张而多次舔舐过的水润润红艳艳的嘴唇,心里的巨兽叫嚣着,亲上去,大不了事后抵死不认。反正,谢哥的心是得不到了,人也没啥指望,亲一口就亲一口,谢哥总不至于为了这个跟我翻脸吧?
亲一次,哪怕以后老了,拿来回味意|淫也是好的啊!
他凑近了,低喃道:“哥,那个剧本上,有吻戏哎,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过吻。咱们试试,好吗?我想提前适应一下。”
谢辞声瞬间就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嘶吼着:满足他!心上人都送上门了,哪怕是少年人的好奇心,那也是他送上门的,不是你诱拐教唆的!亲上去啊,你不是心心念念了很久吗?亲啊!
另一半絮絮叨叨地阻拦着:你要是亲上去,跟变态猥琐痴汉有什么分别?!宴灯还是个小孩,一个处于青春期对性开始有了幻想的小孩,他就是好奇,就是一时兴起。你这要是趁虚而入,万一让他觉得男人跟男人亲昵接吻也是常态,以后得知并不是,他会怎么看你,怎么面对今天的事情?!
两股想法跟拉锯似的在他的脑海中大打出手,搞得谢辞声整个人都木了,无法动弹。
宴灯看着谢辞声再次放空的表情和眼神,心中惨然一笑,面上愈发跃跃欲试,他挑了挑眉梢,笑的就像是一个想要试探什么新鲜玩意儿的少年,越凑越近:“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谢辞声就见宴灯的脸慢慢放大,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呼吸都停住了。
这时候,恼人的门铃又来凑热闹了。
“……有人来……”谢辞声赶忙抬手支在宴灯的胸|前,明明是拒绝的动作,却没有什么力道,再配上轻飘飘的声音,怎么看怎么像欲拒还迎的样子。
宴灯根本不理,他心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爸爸在外面候着,等我亲完再说。
来人比起前几天的方盛还要急性子,才按了一下门铃,就开始疯狂拍门了。
伴随着叮叮咣咣的敲门声,宴灯义无反顾地亲了上去。
一开始,他想着,只是嘴唇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气息相互亲昵缠绕就够了。可当他真正触到谢辞声的嘴唇,四片唇|瓣贴在一起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电流自尾椎往上一路攀升,迅速地冲上了大脑在里面炸开了烟花。
不够!
不够不够!
这样还不够!
这也许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谢哥了,只是碰一碰,怎么够?!
虽然从来没有接过吻,但是,好像沉淀在血液和基因里的侵略性以及男人的本能在这一刻觉醒,宴灯无师自通地尝试着伸出舌尖,朝着谢辞声的唇缝中探去。
谢辞声自从被宴灯亲到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彻底坏掉了。
他的瞳孔颜色变成透不进光去的深黑色,呼吸也变得分外急促,好像每一口气都摄入不到足够的氧分。拳头紧紧地握着,指甲掐进了手心的软肉里———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自己想要扑过去,将宴灯压在沙发里,狠狠地深深地吻回去,扒开对方的衣服然后继续那些日思夜想了无数次的事情的冲动。
宴灯抬起一只手盖住了谢辞声看着他的眼睛,紧跟着,他也闭上了眼睛。
只有这样,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感受不到谢辞声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感受着对方潮热的鼻息。宴灯才能说服自己,这并不是一次假装对戏和青少年心血来潮的好奇心。而是,一对两情相悦的人,正在通过接吻的方式,在向对方传达着彼此的爱意。
唇|瓣是柔软的,舌尖进入唇缝很顺利。
他先是不住地吮吸轻轻啃咬着谢辞声的唇瓣,在他的齿列上轻轻地舔了一下又一下。
很快,宴灯内心贪婪的怪兽就叫嚣着,这样不够,还是不够!
于是,他的舌尖微微用力,以强硬到了破釜沉舟的姿态,用力顶开了紧闭的齿列,冲进了另一重温暖湿热的新世界!
宴灯低喘着,微微弓起身子掩盖住自己的狼狈,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微微碰触着对方的舌头。
他想要勾|引对方与他纠缠共舞。
可惜未果。
宴灯也不气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舌尖微微上翘,冲着谢辞声的上颚,轻轻地,扫了一下。
“呜!”一声轻轻的低沉的,似痛苦又似欢愉的闷哼自谢辞声的喉咙中溢出。
这个敏|感脆弱到从未被外人触碰过的地方,被温热湿滑的舌尖轻轻扫过,那种感觉太激烈,谢辞声忍不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宴灯见状,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做,知道了取悦这个男人的方式。
他刚想再接再厉,可门外的人不答应,简直像是催命一样又是按铃,又是敲打门。
也是这动静震天的敲门声终于将谢辞声所剩不多的理智拉了回来,他觉得再不能这样下去了,再继续下去,他怕自己的自控力会整段垮掉,然后做出可怕的找什么样的借口都无可挽回的事情来。
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手心的软肉,借着疼痛一鼓作气地翻身将宴灯掀开,按在沙发上坐好。
“有人来了,我,我去开门。”谢辞声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简直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似的,沙哑低沉的厉害。
刚刚尝到甜头,却被人意外打断,宴灯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舔了舔嘴唇,抬起手抹了一把被泪水黏在一起的睫毛,带着一点决绝和坦然,深深地看了一眼脸颊生理性涨红,正在低着头平稳呼吸的谢辞声。
像是要把这一幕,深深地刻在视网膜上,烙在心坎里。
又像是允许纵容自己最后一次,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用这样充满爱慕,占有欲,和xing意味地看看这个人。
唯一的一次。
最后的一次。
真可惜啊,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呢。
就像是这个被打断的吻,炽热黏腻,却也眨眼间就结束了。
宴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一片清明,清明到了冷漠,甚至带着杀意的地步。
“我去开吧。”
宴灯冲去厨房,捞起菜刀,大步地冲着大门走去。
……………………
傅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堪称地动山摇的大事。
傅曜,身为国内顶尖食品快消集团老总的长公子,从会说话开始,就学着如何提升自控能力,做一个有城府有手腕有谋略不苟言笑到让周围人觉得他高深莫测的人类精英兼太子爷。
母亲酷爱演戏,还喜欢扶持青年导演,大把撒钱?
没关系!
就像爸爸教的那样,做儿子的,怎么能不满足妈妈这么一点点小爱好呢?妈你尽管撒,只要开心就行,赚钱的事情交给我和爸爸。
弟弟不求上进,油嘴滑舌,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妈宝男?
没关系!
就像外功教的那样,做哥哥的,就是要成为替弟弟遮风挡雨的大树。反正只要弟弟不作奸犯科,只是纨绔一点,爱惹事了一点,在工作上只会给他帮倒忙又怎么样?弟弟尽管玩,玩到八十岁都没关系,只要哥哥活着一天,你就能开开心心地当一天的纨绔。
现年二十六的傅曜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庭温馨,父母恩爱,兄弟和睦,这简直是世界上最让他满足的事情了。那些外人猜测的所谓豪门恩怨,在他们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是,某一天,感官敏锐的他突然发现,父母之间出现了问题。
先是爸爸总是心不在焉,而妈妈一再说服自己忍住脾气的模样,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紧跟着,爸爸居然不着痕迹地对弟弟曦曦变了态度,从前那么宠溺弟弟,让小时候的他都忍不住偶尔吃醋的父亲,居然忍心把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弟弟,找关系扔去了部队历练。
虽然爸爸的说辞是,傅曦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知道人间疾苦,男孩子嘛,出去摔摔打打一番,自然就会长大了,你当初刚高考完,我不是也把你送过去了吗?
这样毫无破绽的说辞,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可傅曜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十八年来,爸爸对待弟弟的那份宠溺纵容,觉得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毫无可信度!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心细如发的傅曜一边附和着爸爸的说辞,用以安抚被爸爸态度弄的心神不宁火气旺盛的妈妈;一边悄悄派百分百忠诚于自己的人,去干了一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干的事情———监控爸爸的行为。
然后,他就发现了,爸爸在一个季度里,名下有大笔的资金流出,去向不明!
这放在一个已婚有子的男人身上,代表着什么,同为男人的傅曜心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紧跟着,他又发现,父亲居然在偷偷派人关注着一个名叫宴灯的小明星。傅曜觉得自己的猜测几乎九成九要成真的了!
父亲在外面早有外遇,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现在这个私生子长大了,找上门来了!
他几乎是用尽平生所有的自控力,才压制住去找爸爸对质的冲动。他都懒得派人也去查这个宴灯,直接自己动手上网看,他倒要看一看,是个什么样的……
嗯?
在看到屏幕上那张清俊帅气却非常有亲和力,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的脸。
刚刚还咬牙切齿的傅曜,懵逼了。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爸爸的私生子,会长的像足了外公年轻时候的模样?
这得是什么样的基因突变,才能形成如此的长相?
对着这张照片,傅曜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如果说这个私生子跟他家有关系,就这张脸,说是妈妈曾经的冲动,或者是外公老夫聊发少年狂遗留下来的产物,都比是爸爸的私生子这个可能性要高的多的多吧!
聪慧如傅曜,也被一张酷似外公的脸,给弄的逻辑卡死了。
就在傅曜逻辑卡死,整个人陷入蓝屏状态的时候,傅家发生了一件山呼海啸般颠覆性的大事。
什么?
傅曦不是他的亲弟弟,甚至跟他一毛钱血缘关系都没有,而是外公曾经的卫生员大婶的孙子?!
什么?
当初有人买通了外公身边的卫生员,在对方儿子出了车祸以外瘫痪,媳妇儿生下孙子第二天就跑路,留下一个生死未卜的儿子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的时候,砸出大笔金钱外加言语蛊惑。这位卫生员大婶没有克制住心底的私欲,正好她儿媳妇跟妈妈同一天早产前后脚生下了孩子。
而自家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产后大出血的妈妈身上,这位就趁机调换了孩子。
但是,这位调换了孩子又不敢养在自己家里,她深知老领导对她这早年守寡中年又家里遭逢大变的前下属,还是非常关心的。等腾出手来,说不定还会亲自来她家里看望她,看望她刚刚出生就没了母亲,也没有父亲照顾的可怜孙子。
作为陪伴老领导将近四十年的老下属,卫生员眼睛多毒啊,孩子抱回来才半天的功夫,还没有膨胀长开呢,她就发现这孩子的轮廓,像极了老领导。
这要是留在身边,等长大了绝对要露馅儿的!
于是,她思来想去,还是听从了那位买通她干这事儿的人的指点,把孩子送到了对方联系好的人贩子手中,没有要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个孩子必须卖的越远越好,最好卖到深山老林里去给山里人当儿子!
信息量太大,本来就有点蓝屏征兆的傅曜彻底死机了。
他冲着傅清辉做了个打住暂停的手势,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这个堪称耸人听闻的事情。
片刻后,他抬起头,把电脑屏幕转向爸爸,指着上面那个笑意恬淡的少年,声音嘶哑变调地问:“您是说,这个人,就是当初被换走卖掉的我亲弟弟?”
傅清辉嘬着早已熄灭的烟蒂,一看到屏幕上的少年,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再度漫上泪水,显得更加红艳,好似下一秒就要淌出血泪似的。
他几乎是惧怕又贪婪地看着屏幕上的人,沉重地点了点头。
傅曜咽了咽喉咙,在办公室里转圈磨地板,磨了十几分钟,这才大踏步走回去点了一根烟,快速地抽了起来,一边咳嗽的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边还是毫不在乎的凶猛的吸着烟。
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变成了雾蒙蒙的灰蓝色。
“……这件事,您能确定肯定吗?”
傅曜停顿了一下,“这件事,杀伤力太大了,您真的真的确定了吗?”
傅清辉苦笑,他就知道,大儿子第一反应肯定是质疑。
当年,小儿子出生以后,妻子大出血折腾了两年多才算是彻底缓过来。而就在这两年里,刚刚八岁的大儿子很有责任地担当起了抚育照顾幼弟的重任。
明明自己还是个小不点呢,就成天操心保姆阿姨会不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疏忽弟弟。每天一放学,必定先去看看弟弟的情况,再详细地询问保姆阿姨,弟弟今天吃了几次奶,拉了几次便便,有没有无原因的哭闹,屁|股上出没出尿疹,体重增加了多少。
每当不上学的时候,就会盯着保姆阿姨是如何照顾弟弟的,到底有没有尽心尽力。
这种比老父亲还要老父亲的心态,在那两年逼走了三位保姆阿姨。
当他问这事儿的时候,还在换牙的大儿子振振有词地告诉他说:我问的问题,都是育儿书上写清楚注明了的。她们不懂科学喂养,我作为雇主指出她们在业务上的疏漏与错误,按理说她们应该感谢我,并且及时纠正。可是,现代的大人们都太好面子了,觉得被我一个小孩说的哑口无言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才会愤而辞职的。
哭笑不得的傅清辉当时撸了两把小大人样的儿子,有些欣慰地想,这样也好,大儿子知道照顾弟弟关心弟弟,这样亲近地相处长大了,兄弟感情肯定会非常好,他到老了也不必像那些老伙计一样,担心兄弟阋墙,老了老了还为此操碎了心。
现在,看着打小儿就从容镇定的大儿子,正一边狠狠地嘬着烟,一边抖着手抚摸着办公桌上那个造型奇特,丑了吧唧的陶瓷镇纸,傅清辉的心里跟刀割一样疼。
因为,他知道儿子在想谁。
想他一手带大的弟弟,傅曦。
可他能说什么呢,指责大儿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理智上已经知道疼爱呵护了十八年的弟弟居然不是亲的,还是弄走他亲弟弟,害的他亲弟弟幼年凄苦悲惨的罪魁祸首的孩子。
可十八年的朝夕相处,积累出来的感情不是假的。
那种坚不可摧的感情,让他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已经保护了十八年的孩子。所以,他才会质疑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一定是掌握了绝对充足切实的证据,才来跟他说的爸爸。
“曜曜……”傅清辉咬咬牙,撇过头不去看儿子几乎是闪动着哀求的眼睛,他说:“是真的,你外公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我和你|妈妈跟曦,傅曦没有亲缘关系,但是跟宴灯是百分百的亲子关系。”
说完,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两份亲子鉴定书,连同岳父调查出来的东西,一并放到了大儿子的手边。
“如果,你想亲眼确认一下,看吧。”
确认什么?
傅曜抽了抽嘴角,哆嗦着手,还是打开了两份亲子鉴定书。理智上知道,爸爸话说到这份上,那就绝对是真的。可感情上,他无法接受,明知道手里的东西看了也只是再往心口戳一刀,可傅曜还是打开看了。
果然!
沉默片刻,傅曜揉了揉被烟气冲红的眼睛,哑着嗓子问:“妈妈知道了吗?外公知道了吗?”
“……曦曦知道了吗?”最后一句,傅曜几乎是抖着嗓子问出来的。
傅清辉跟儿子说了一下那天的意外,现在,妻子还在医院昏睡不醒,医生做了检查,说妻子身体机能没有出现任何病变。一直沉睡不醒的原因,可能是潜意识在逃避醒来以后要面对的事情,抑或者是这件事对于她的冲击太大,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用沉睡来逃避。
养育了十八年的儿子,忽然变成了仇家的孩子。而自己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在出生几个小时内就被抱走送到了人贩子手中,经过了多番颠沛,卖到了一家又一家的人手里,遭受了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伤害。
换成任何一个母亲,面对这样的现实,都会无法接受。
原来母亲之前突然昏迷,搞的家里鸡飞狗跳,不是所谓的拍戏太累,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恢复。
而是……
傅曜再度沉默,他抬起手使劲揉了揉脸,叹了口气,道:“那就是说,现在家里唯一不知道的,只有曦曦了?”
“对。”
傅清辉想起因为得知妻子生病,给教官跪在地上磕头哭求,让他们放他回家,最后终于被送回来,现在整日守在妻子病床边精心照顾陪伴妻子的傅曦。
他对这个孩子没有感情吗?
十八年啊!
六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啊!
傅清辉看着一个瘦巴巴像小猴子一样的孩子,在他的手里慢慢长成了玉树临风高大帅气的小伙子。若是感情稍微淡薄一点,他都不至于把小儿子宠成如今这个样子。
面对宠了十八年的孩子,这样刀锋一样触之皮开肉绽的真相,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傅曜再度点上一支烟,手指飞舞着点开了宴灯的所有新闻,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经过父亲的提醒,傅曜想起来了,之前他回家,听接了新戏的妈妈跟他说过这个人。在妈妈|的嘴里,这个少年无一处不讨人喜欢。妈妈说他沉稳聪明能干,温柔体贴懂事,虽然经历过非常悲惨黑暗的过往,可他却并没有被这些打倒,依旧长成了一颗心有阳光,宽和大气的小玉树。
妈妈说着,还感叹了一番长相上的缘分,说是,等到以后熟悉了,看看能不能跟这孩子说一声,认个干亲什么的。这孩子现在养父母都去世了,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在世上,无亲无故,遇到个什么坎儿都得自己咬牙扛过去,看得就让人心疼。
当时,他还一边给母亲削水果,一边半调侃半认真地说,没办法谁叫你生了两个带把儿的,你要是第二胎生个闺女,这么好的小子你给招了女婿,不就更亲了吗?现在嘛,只能委屈委屈,认个干儿子好了。
没成想,这位不是他们家的未来的干亲,而是已经失去了十八年的,血亲。
傅曜逼迫自己,把宴灯的所有新闻,不管是大报社放出来真实性比较高,还是十八流小报放出来真实性低到发指的新闻,都快速浏览了一遍。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妈妈并没有太过夸张,也不是因为合眼缘就戴了厚厚的滤镜。
傅曜把鼠标捏的咯吱作响,若不是父亲就在身边看着,他真的恨不得把鼠标摔上屏幕,将这些彻底砸碎。
是的,他看这些,并不是想要知道这个所谓的血缘的亲弟弟有多招人喜欢,他是为了找到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坏,所有的不堪而已。
作为父亲,傅清辉怎么可能不懂儿子的心。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像儿子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拍抚着他的脊背。
“……爸爸。”
傅曜知道他要说的话很过分,甚至是有点恶毒的。虽然同样是血亲,可哥哥跟父母是不同的,他没有资格要求父母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甚至是差点害死亲儿子的仇人家的孩子,去放弃近在咫尺的亲生孩子。
可他还是不甘心。
“爸爸,能不能,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点了点屏幕,道:“爸爸你看,宴灯已经跟谢辞声拉上了关系,谢家甚至愿意为了他站出来仗腰子。他现在当演员当明星,炙手可热,大把大把的钱赚到了,生活上没有任何难处。”
傅清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长子。
傅曜咽了咽喉咙,像是在催眠自己,也像是在催眠父亲。
“他也说了,不想认回亲生父母,不希望别人来扰乱他平静的生活。”
傅曜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宴灯在发布会上回答记者的那句话。
“既然他不希望认回亲生父母,那我们为什么要违背他的意愿?就像现在这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一家四口还是亲亲热热和和睦睦的一家人,不好吗?您和妈妈要是担心他,我保证,我像您发誓,这这辈子,我都会一直暗中关照他!如果他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拼了命,也会帮助他扛过去!”
“或者,就像妈妈之前说的,认个干亲,常来常往地走动着。你们和我也可以明目张胆大大方方地关照他。他不是当明星吗?那咱们就给他砸资源,有多少砸多少,他想要什么,我们都帮他尽力达成!”
“……这样,可以吗?”
看着卑微祈求他的儿子,傅清辉捂着胸口,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心中设想过的,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那个人如愿了,真的如愿了。
她花了几百万,就给他们家弄来了一颗埋藏了十八年的地雷。
一朝炸开,所有人都要被炸的粉身碎骨。
真的太划算了,太值了。
看着这样的大儿子,傅清辉可以想象,就算他和妻子执意要公布真相把宴灯认回来了,恐怕大儿子也无法接受这个突然出现的亲弟弟。
他肯定会觉得傅曦才是那个更可怜,更值得他关心的弟弟。
到那个时候,看到傅曦的伤痛,大儿子自然而然地就会迁怒宴灯,觉得是他的出现他的到来,才会让他们原本平静幸福的一家四分五裂,让他疼爱十多年的弟弟,沦落到难堪痛苦的境遇。
有了这样的想法,宴灯就算被认回来了,得到只能是来自同胞兄长无法化解的排斥和憎恶。
傅清辉想起岳父之前吞吞吐吐地跟他商量时说的话:“清辉啊,曦曦是你养了十八年的孩子,生恩不及养恩大啊,就算他不是你亲生的,这十八年养下来,难道比亲生的要差吗?你想要认回宴灯,这点我绝对赞同,那孩子也着实太苦了,是我们大人造的孽,才让他一个无辜的孩子受到那么多伤害。可是,能不能把两个孩子都养着,咱们家也不差多养一个孩子的钱啊。”
父亲早逝,岳父作为世交的叔叔,对于傅清辉来说,岳父不但是世叔,是妻子的父亲,更是他当成另一个父亲尊敬濡慕的人。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态,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如果,如果傅曦不是罪魁祸首的孙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么真的把两个孩子都一起养着,只要跟两个孩子说通了,他们再更偏疼宴灯一些,这就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傅曦不但不是亲生的,他还是仇人家的孩子,还占据了宴灯本该有的待遇和宠爱长达十八年,是造成宴灯所有伤痛的始作俑者家的孩子。
听到岳父说什么曦曦当初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大人犯下的罪过,孩子是无辜的。
傅清辉只想冷笑。
无辜?
不,孩子本身确实是无辜的,可他的身世,对于宴灯来说,就是原罪,就是无可解的伤害!
他们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到底是把宴灯这个孩子,当成了什么?有没有想过,一旦按照他们说的这么做,是把宴灯置于何地?!
傅曜看到父亲嘴唇发青地跌进沙发,他赶忙扑过去,跪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替父亲拍抚着胸口。
看到几天的功夫,父亲鬓边就冒出来的白发,他的眼睛鼻子都酸涩起来。
“爸爸,对不起。”他嗫喏着,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傅清辉高高抬起的手臂,在这一句话中,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他呜咽着,疲惫地把手搭在了脸上,老泪纵横。
忽然,傅清辉和傅曜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傅清辉一动也不想动,傅曜在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曦曦两个字的时候,赶忙接了起来。
“什么?!妈妈不见了?!”
傅清辉一把夺过手机,问:“傅曦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一个男孩扯着嗓子在嚎哭:“爸爸,你快回医院吧,妈妈不见了!我就是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妈妈就不见人了!爸爸你快回来吧!”
“爸,我去报警!”傅曜赶忙捞起座机,却被傅清辉一把按下。
傅清辉眉头皱的死紧,他站起来,沉声道:“我知道你|妈去哪儿了。”
妻子一定是去见宴灯了!
可她现在精神状态那么不稳定……
想到这儿,傅清辉捞起外套,大踏步出了门。
傅曜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宴灯黑着脸,举着菜刀,一打开门,就看到前段时间还容光焕发,挽着老公笑容甜蜜地逛街的方阿姨,此刻正形容枯槁,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病号服,站在门口。
看到他举着菜刀出来,方阿姨非但没有害怕的神情,反而冲着他绽开了诡异的微笑,眼中也亮起了同样诡异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上了!
那啥,这篇文我是打算在月底完结的
日六的话,可能就无法在月底之前完结了,所以,我又开始,日万了!
从今天起,大家看到的章节,都会是超肥的万字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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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看着这样的方阿姨, 宴灯吓了一跳。
尤其是当他看到对方居然是光着脚的, 而门口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 沾着一个又一个血脚印的时候, 他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怎么方阿姨一身病号服不说, 还光着脚就跑过来了。
看着石子路上那些鲜红色还湿漉漉的血脚印,再看了一眼方阿姨保养得当又白又嫩的脚背, 宴灯忍不住嘶了一声打个冷颤, 这位总不会是光着脚, 从医院一路跑过来的吧?
这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明明脚底板已经磨的稀巴烂,可方珺珺好像失去了痛觉似的。她就这么笑眯眯地,几乎是贪婪地, 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描绘着少年的面容, 连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她有些混乱的脑子里, 只有一个念头:我找到我儿子了, 看啊, 我儿子,我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儿子。他已经从两个巴掌那么点点大,长成了比我还高出一个头去的大小伙子。哎呀, 真帅啊,我儿子真帅啊。
虽然方阿姨无论是神情还是状态, 都看着非常不对劲, 但是,毕竟是一位阿姨辈的女士,宴灯觉得自己拿把刀的样子, 有点忒不友好了。
他赶忙把菜刀扔到门后的鞋柜里,然后掏出一双棉拖鞋想要帮方珺珺穿上。他强撑起一个具有亲和力的笑容,问她:“方阿姨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吗?先进来吧,您这是刚刚出院,还是……”
宴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珺珺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
“方阿姨,您……”
紧接着,宴灯就听到一声简直像是从灵魂深处,从肺腑内部,发出的嘶吼声。
尖锐而高亢。
如同失去幼崽的母兽,在发出椎心泣血的悲鸣。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母子连心存在吧,听到这声嘶吼,宴灯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什么。
他想要不着痕迹地推开方珺珺的手,就那么,僵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有些生疏地轻轻拍打着。
“我的儿子啊!我找到我的儿子啦!”
方珺珺吼完以后,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含混地说着:“妈妈对不起你啊,宝宝。妈妈把你弄丢了,弄丢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啊!你会不会怪妈妈来迟了?会不会恨妈妈?”
听到这句话,心中的猜测清晰了。
宴灯拍打的手停了一瞬间,又开始继续之前的动作。
而刚刚被那声嘶吼惊动到的谢辞声刚刚追出门来,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相拥的妇人和少年,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方珺珺现在整个人的情绪都处于高亢和崩溃的边缘,她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像溺水的人抱着救命的浮木一般,死死地抱着宴灯,好像恨不能把孩子揉进血肉里。
“宝宝,妈妈本应该保护你。”
“……可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连怀中的孩子已经不是你了都没有发觉。”
“一切都是妈妈|的过错……”
“你恨我吧,宝宝,是妈妈害的你受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伤害,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啊!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追赶而来的傅清辉和傅曜,一过来,就听到方珺珺一声声凄厉的哭喊。
他们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被一个母亲用生命发出的哭泣给扼住了喉咙。
尤其是傅清辉,明明刚刚五十出头,保养的很好,堪称风华正茂的男人。此刻顶着花白的头发,身形越发佝偻,看上去有了老人的姿态。
宴灯看到了傅清辉,又看了一眼怀中哭到抽搐的方珺珺。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心乱了。
上辈子,被人贩子殴打辱骂的时候,宴灯也曾经设想过,他的亲生妈妈呢?
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也在到处寻找他,每见到一个人,就拉着人家的手,举着照片问:“你见过这个孩子吗?他是我儿子,当初被人贩子拐走了,你见过照片里的孩子吗?”
当妈妈终于历经千辛万苦,打倒了一众魔头,找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抱抱他,亲亲他,跟他道歉,说宝宝对不起,妈妈把你弄丢了,妈妈来迟了。
每每幻想到这样的画面,小小的宴灯就觉得身上的伤口不是那么疼了,他甚至会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埋进怀里,偷偷地笑起来。
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宴灯觉得自己不需要什么亲生母亲了,他有宴妈妈就够了。哪怕宴妈妈只陪伴了他不到三年,可她满足了一个孩子对于母亲所有的幻想。
所以,他才会在发布会上那样回答记者。
他本以为,自己对亲生母亲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直到此刻。
被方珺珺狠狠地抱在怀中,一个母亲声嘶力竭地对他哭喊着道歉,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里面都是歉意和爱意的时候。
他的心,乱了。
傅清辉看出了宴灯的无措和茫然,他上前几步,张开了手,想要像妻子那样,不管不顾地抱抱这个丢失了十八年的儿子,也哭一哭自己内心的歉意和痛苦。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宴灯绽开了一个慈祥的,温柔的,独属于父亲特有的笑容。
而后,傅清辉将妻子硬生生地从宴灯身上扒了下来,哪怕妻子歇斯底里地尖叫低吼,他的动作也没有半点迟疑。
“辞声,能让我们进去吗?今天,叔叔想借你的地方一用,可以吗?”
谢辞声这才清醒过来,他没有说好,而是第一时间去看宴灯。只要宴灯摇头,哪怕是世家叔叔阿姨,他也会坚定地将人拒之门外。
宴灯眨了眨眼,看了看眼珠通红,但还勉力冲着他笑的傅清辉,再看了看被傅清辉紧紧揽在怀中,还疯狂挣扎,甚至一口紧紧咬在老公胳膊上的方珺珺。
他点了点头,“请进来吧。”
得到这个准允,傅清辉的脸上瞬间有了光彩,他甚至感觉不到胳膊被妻子撕咬的疼痛,笑容愈发深刻,有些同手同脚地跟着宴灯走进了屋里。
几位落座之后,谢辞声去给客人端茶倒水,而宴灯看了一眼癫狂到好像疯了一样的方珺珺,动作僵了一下,然后去厨房快手快脚地把谢辞声之前煮的安神汤加了两味药粉,端了出来。
他端着药汤,半跪在方珺珺身边,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手,搭在了女人的胳膊上。
这一下,就像是按了暂停键,刚刚还对老公又抓又咬的方珺珺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慢慢地低下头,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看了片刻,方珺珺抬起颤抖的双手,手忙脚乱地抚摸着宴灯的脸。痴痴地笑了起来,那双因为枯瘦显得更大的眼睛里含着好似流不尽的泪水,“宝宝,妈妈找到你了。”
“……嗯,您找到我了。”宴灯咽了咽喉咙,把药汤递到了方珺珺嘴边,“这是我熬的,不烫口,你喝一点,好不好?”
傅曜闻到了药味,见宴灯居然把不知道什么药往母亲嘴边递,他赶忙起身抬手阻拦。
“药不能乱喝,你不要乱……”
话未说完,就被谢辞声暴力地扯开,扔在了墙角,“闭嘴,走开!”
方珺珺好似除了宴灯谁也看不见,她抿着嘴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里都流淌着甜蜜的笑意。她接过宴灯手里的药汤,问他:“宝宝,这是你熬的?”
“嗯。”
“专门给我熬的吗?”
宴灯点了点头。
方珺珺高兴的像是得到儿子生日献礼的傻妈妈,别说手里这是宴灯给她煮来安神定志的药,就算那是一碗毒|药,她也能乐呵呵地喝下去。
等她一口气把药喝干,宴灯又扒了一块奶糖递过去,“甜甜嘴。”
“哎,好!”
不管干什么,方珺珺的眼神都黏在宴灯身上,连眼睛都舍不得多眨两下,好像她只要有半秒看不见宴灯,她刚刚找到的宝贝,就会再次被人拐走消失,再也见不到了。
宴灯也不烦,就那么半跪在方珺珺身边,任由对方打量,摸脸摸头摸背。
听着对方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要吹空调,别熬夜,别玩手机,不要挑食,多运动,多看书,好好学习,争取考双百分,等考了双百分就带他去游乐园,让他放开了玩,玩整整一天云云。
而傅清辉则一直安安静静地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儿子,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
说着说着,方珺珺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她知道自己要睡,可她怎么舍得睡。好不容易找到宝宝,宝宝近在咫尺,她怎么可以睡!
精神不稳定的人,总会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如果不是宴灯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方珺珺身上,及时夺下了她手中的水果刀,这位说不定为了保持清醒,真的要血溅当场了。
“嘘嘘……”宴灯夺下水果刀以后扔远,转头对方珺珺低声道:“你睡吧,我一直在这儿。你困了就睡,要给我做个榜样,不要在困的时候非要熬,弄坏了身体,好不好?”
对于此刻的方珺珺,儿子说的话,那就是圣旨。她赶忙点了点头,“好好,宝宝你看,妈妈这就睡了,妈妈是个好榜样!”
话音未落,人已经睡了过去,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看到人睡了,傅清辉赶忙把妻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让她躺好。
谢辞声把早就准备好的毯子递过去,宴灯接过毯子,给方珺珺盖好。
“宴灯,我,我们……”
宴灯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您先稍等十分钟。谢哥,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打开药箱之后,宴灯麻利地找出了镊子纱布,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方珺珺的脚,看着对方几乎是血肉模糊,伤口中嵌满砂石灰土的的脚底板,宴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傅清辉这才发现,妻子居然……
“这,这!”
傅曜也看见了,他压低了声音,着急道:“爸爸,咱们快送妈妈回医院吧?这样的伤口,家庭处理容易留下隐患的!”
宴灯看了他一眼,唔,方阿姨也不算生了块叉烧,挺好的,知道疼爱母亲。
他先用双氧水冲洗了三四遍伤口,然后快手快脚地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嵌在伤口里没有被冲出来的颗粒较大的石子全部摘干净。
“她碘过敏吗?”
“啊?”傅清辉被宴灯娴熟的动作惊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你|妈,阿姨她对碘不过敏的。”
“那就好,我给她的伤口涂一些碘伏杀菌。伤口有些大,令公子说的没错,待会儿一定要带她去看医生,记得,告诉医生她之前的伤口被污染过,污染情况……”
宴灯想了想,这一路上的情况,他认真地嘱咐傅清辉道:“污染情况较重,一定要记得给她注射破伤风疫苗。”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
收拾好医药箱,宴灯看着方珺珺嘴角含笑,分外宁谧的睡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以后,又是刀枪不入的少年。
他冲傅清辉伸手,“咱们去餐桌那边坐吧,我想您肯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傅清辉摸了摸妻子的脸颊,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宴灯一起来到了旁边的餐桌旁坐好。
宴灯啜了一口茶,示意对方可以开始说了。
看着儿子平静冷淡到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神,傅清辉的心,一寸一寸地落了下去。
他舔了舔嘴唇,给宴灯讲了一个女人的疯狂,自以为是的复仇,到底对他们这些人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而傅曜则一直靠在墙角看着不远处的少年,眼神在愧疚伤感和挑剔排斥之间来回横跳。
谢辞声听着这件堪称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宴灯的手,十指相扣,很用力,像是在告诉宴灯,什么都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撑着你。
实际上,宴灯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当傅清辉说完整件事情以后,宴灯花费了大概半分钟,捋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问:“你是说,买通卫生员换孩子的女人,是胡敏馨?”
傅清辉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里闪过一抹阴狠,他紧紧地抿着嘴点了点头。
宴灯恍然大悟。
怪不得上辈子就是这么凑巧,世界上有rh阴性ab型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周沛只通过他一次走投无路的卖血,就能精准地找到正在监狱服刑的自己。
原来人家可是一直关注着他呢,从他出生开始,从未停止。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