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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回忆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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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被人突然推开,将屋里的二人都吓了一跳,换了一身白袍的花幽月站在门前看着他们,满腔怒意道:“楚瞬召!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今天早上我是怎么吩咐你的,一旦抵达靖南城就后在城门清点士兵人数后,战马数量,辎重车架后整理成书面文案给我!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是谁?这里是你可以随便来的地方吗?给我出去!红霜!绿萍!你们怎么没有拦住她!”南宫明月毫不客气地指向门外,侍女们拎着裙子刚想进来解释,花幽月反倒不紧不慢地关上了门,握紧剑柄沉声道:“你是……”

“南宫韦伯嫡长女,靖南城城主南宫明月。”她冰冷且不失礼貌回应道。

“在下天羽殿将军,花明阁嫡长女花幽月在此,见过南宫城主!”她对着她抱拳回礼道,听闻对方身份后,怒气在她眼底掠过,进而一闪而逝,故作客气道:“原来是花将军,来来来,一起坐下喝杯茶先?”

“不喝了,下次吧!楚瞬召,把你嘴抹干净跟我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

“好的,好的……”楚瞬召放下筷子,忽然记起还有这一茬,但那些将士们上岸后都纷纷涌进城里,找青楼的找青楼,喝酒的去喝酒,犹如那土匪入村般,拦都拦不住。

“等等!走什么走,这饭还没吃完!士兵们入城后都安然无恙,花将军不必如此急躁吧。”南宫明月拦在楚瞬召面前,双手抱胸瞪着花幽月。

“南宫城主!我们的士兵是来为你们守城的,不是来旅游的!军法无情!耽误了军情,城主大人担当得起吗?”花幽月完全不吃她这一套,也是一步不肯退让。

“这座城里我是城主,按理来说我的权力在花将军之上,我说他不许走就不许走!”她玩弄着一缕发丝冷笑道。

长剑出鞘!

剑锋指着南宫明月的眉心,可将楚瞬召吓了一跳,花幽月将那枚鹰符从怀里掏出:“这块令牌是我出城前皇帝陛下赐我的,这次守城作战本将有绝对的指挥权,南宫城主莫不是想违抗王命,这可是死罪啊!”

南宫明月在利剑之前眼都不眨一下:“有本事你就砍下去,王不王我不知道,在我死后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

花幽月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寸!

剑拔弩张!

忽然她眯着眼睛娇声道:“我记得了,西临之战中花将军的表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害死我两个表兄不说,这背后站着几万条冤魂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女人的命,只怕这上天有眼,到时候晚年病魔缠身,也无后代,这就是因果报应,也怨不得别人了。”

“总比你勾引皇子被赶出宫外好得多!”

两个身世同样凄离的女子针锋相对,楚瞬召终于看不下去,南宫明月还好,这花幽月生起气来可是要人性命的,少年连忙按下花幽月的剑:“老师我跟你走啊,千万别为难明月姐姐。”

他拉住花幽月的手离开了房间,门一开一关,房间里只剩下南宫明月一人。

少女望着木门沉默良久,将桌上吃了没几口的饭菜,连同盘子一同丢进木桶中。

盘子破碎的声音接连不断,有如那冰泉开裂。

夜晚,靖南城

两河交汇之处,燕莾先辈凭着一手一脚一泥胚建起这座浩瀚雄伟之城,白袍默默站在城头之上,握紧剑柄看着两百里外的龙胆关,一头青丝迎风飞舞,常年洗得发白的白袍随着扬起,露出素白的小臂,女人像是孤独的白鸟般临风洗羽。

楚瞬召走上塔楼,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份文报:“老师,在我们来之前城中守军有将近四万人,马匹三万匹,鱼鹰营铁骑八千,陆战八千!鹭水师有水兵六千,其中快船三千艘,船只配有火炮与弓弩!飞燕营为城中禁军,人数两万!加上我们带来五万人军队,我们有将近十万人的兵力可以抵抗燕莾人的进攻,并且城中有足够的存粮,足以支持我们熬过半年的守城战!这是南宫城主给我的粮食报告……还有军备……老师你看看。”

花幽月接过文报看了一眼,双手负背握紧文报,点点了头:“嗯,你做的很好,要是能早点做好的话,我现在就不至于饿着肚子陪你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城里吃辣羊杂,据说这靖南城里的羊杂可是北域一绝啊,我刚才就见到士兵们扎堆在羊杂摊前,他们告诉我羊杂碎,贵在杂和碎,羊杂的片、块、丝、条、肚、条要切得极细,心肝血肺要搭配匀称,最后杂碎入锅,文火熬烩,还可再配上细粉丝,佐以辣面、香菜、葱丝、姜粉等,想想就流口水了……”楚瞬召试探性地看着她。

“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吃羊杂的?”

“总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吧?”楚瞬召挠了挠头,女人露出淡淡一抹微笑:“你总是最有道理的,对了,那云剑河里的蛟龙是不是你杀的,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假如我不出手的话,我们的士兵都得死在云剑河中,在这种情况下,老师还想责怪我吗?”楚瞬召轻声问道。

“没有,临危不惧怒斩蛟龙可谓神勇,你做得很好,不过下不为例!若我们真的和燕莾人打起来,我需要你好好呆在城里一步不出!好好活到我们与燕莾人的最后一战!”她的声音渐渐高

亢了起来。

“安息城之战中,我需要你亲手杀死燕莾皇帝柴龙貌,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能真正踏上战场,你懂吗?”

楚瞬召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花幽月注意到这细小的举动后解释道:“我并非让你当懦夫,而是不想你去当笨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输了这场战争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燕莾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砍下你的脑袋,然后插在旗杆上带回去给他们的皇帝,城里的士兵将会被全部杀死,部分人尸体丢进江中喂鱼,或者被悬挂在城墙上用作羞辱与威慑,至于女人就更惨了,有骨气的便会咬舌自尽或者上吊自杀,只有那些愿意苟活的则会沦为奴仆与军妓,被燕莾男人终日折磨不得善终,一旦染上床病后就被当场处决,你带来的那些女孩,包括我也难逃这样的下场,你想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吗?回答我!”

“他们……真的会这样对待我们吗?俘虏不都是可以活着的吗?”楚瞬召狠狠打了个寒战。

“真的!或许比这惨上十倍不止,因为我们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花幽月露出一抹哀伤的笑,撩了撩耳边的青丝:“我之所以苦口婆心的劝你不要去送死,其实是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着想!从你踏进这座城开始你的性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而是大家的,而且你以后说不定是要做皇帝的人,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是没办法当好仁君的,那些该杀的人士兵会替你去杀,不该杀的也会替你去杀,你懂我的意思吗?”

楚瞬召点了点头,花幽月缓缓说道:“并且上了战场,没人会在乎你是皇子还是士兵,一刀下去都是一具尸体,记住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千万不要火急火燎地意气用事,你杀了敌军士兵固然畅快,但人家的家人会是记恨你一辈子的,战争中会遇到很多可怜人,但你也不要胡乱地宽恕他们,我还记得以前到云剑河打仗的时候,有个老兵收留了一个燕莾的小女孩,隔天早上就被这小丫头一刀割喉死在营帐中,这名老兵可是真正的身经百战之人,战场上那些燕莾龟孙子都没能干掉他,最后却被一个小丫头给杀了,下场不免让人唏嘘。小丫头也可怜,逃跑没多远就失足落进云剑河中,最后我们只在河边找到一个绣花鞋……总之你要学会好好思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绝不毫无原则地宽恕战败俘虏,也绝不毫无底线地屠戮生灵……”

“老师!”楚瞬召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花幽月皱了皱眉:“我说错什么了吗?”

“只是觉得老师你讲大道理的样子可好看了!”楚瞬召温温一笑,花幽月愣了愣,伸手不轻不重地劈在楚瞬召脖子上:“领会我话中的重点!

“是是是,我每日睡觉前必然念上个五百边再入睡,睡觉前和醒来时都记着你的话。”楚瞬召吃吃笑道。

女人脸色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绯红:“我可不是那些小丫头,不吃你这套的。”

“我也没想着您会吃,您可是大胤琴魔花幽月啊,小时候姐姐总拿您的名讳来吓唬我,哄我睡觉可管用了。”

“是吗?”花幽月看着城下的护城河,眼中无悲无喜。

“老师你很久之前来过云剑这里吗?”楚瞬召问道。

“来过,但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站在靖南城这里。”两人对话之时,鹰旗猎猎飞舞。

“这座城市大约在三百年前建成,由燕莾旗下的藩王柴玄洞进行统治,这位藩王很有远见与想法,他在城后方与城墙前建立了一座跨河大桥,并且挖了一条长长的护城河包围这座城市,直到他孙子那一代才完成了桥梁的建设,并且在城墙上搭建了高台与堡垒,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不仅如此你看我们身下那一座桥里还有两座高塔,里面有士兵在守望着,配以弓箭与火炮,只要我们封闭了大桥士兵就无法抵达城下,除非借助云梯也船只才能攻城,看见那边的火炮了吗?假如燕莾人强行攻城的话,可是会吃上自家的亏。”

“照您的话,我们这座城池是固如金汤的啦?”

“不!世界上不可能有无法攻下的城池,否则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了,但这座城池终究是燕莾人的,我们可以将这座城池变成湖中孤岛,但他们也可以硬生生将我们耗死在城中,所以士兵们绝不能畏城作战,守城的意义在于耗去燕莾人部分兵力,我们真正的目的在于夺下燕莾,若是一味退缩的话,别说十万人的大军,再多十万人我们也攻不下燕莾,以燕莾人绝不投降的精神,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一切都得谨慎。”

“前面龙胆关就是一道平原飞地,越过了这道坎,我们就可以直接带兵攻进安息城,试问哪一支军队可以拦下胤国铁骑的全力冲锋,安息城再坚固也是枉然。”花幽月笑笑:“所以我把命赌在这场战争之中,若我们能成功守住这座城池,在这之后,我赌燕莾皇帝柴龙貌必死无疑!”

“那个皇帝真的得死吗?”楚瞬召轻声道,仁君不杀他国之君主,花幽月气笑了:“我刚才怎么和你说的,不要将无缘无故给予他们以宽恕,你父皇不也烧死了西临王吗?你就学着他的做法那样去做吧,准没错的,不过相比柴龙貌的死亡,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楚瞬召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站在城头上眺

望着远方的龙胆关,目光逐渐扶摇直上一直抵达云端之上的星辰。

“走吧,你再看下去燕莾人现在也不会来的,你刚才说的那一家辣羊杂在哪里?我想去吃!”花幽月忽然说。

临近酉时,楚瞬召带着她走进那间羊杂馆,靖南城一带兴吃羊肉与烤鸭,楚瞬召也花幽月挑了一处偏僻的地坐下,花幽月难得换下那件白袍,穿上一件淡紫色的襦裙,脸上的英气渐渐被娇柔所取代,羊杂馆活计颇有眼色地小跑到两人桌子前,立马精明利索地搓着手掌,招呼二人到二楼的雅座入座,楚瞬召摆了摆手说吃完就走了,不必了,花幽月见这羊杂馆有内有卖招牌桂酒,便让伙计上了一坛子过来。

四周的食客看着角落里的两人,纷纷评头论足,来这里吃羊杂的人大多都是城里老客,一眼就能认出生人熟人,楚瞬召坐下没多久就让羊杂馆伙计上一盆子羊杂,顺便再来点招牌小菜,对着四周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菜一会就上好了,除了羊杂之外还有一盆香气四溢的炭烤肥鸭,肥鸭盛在精致的食盒之中,油光流溢,楚瞬召夹了一片鸭翅到花幽月碗中,女人还在喝酒,桂酒清香四溢,可这样子的花幽月更是少见,难得不那么绰绰逼人,眼角点了一抹嫣红,脸庞看起来端庄而古艳,就像画像中的仕女般。

“光喝酒不吃菜很快就醉了。”楚瞬召吞下一大块羊杂提醒道,女人笑笑,脸色温润喜人,楚瞬召这才发现她笑起来原来有俩个淡淡的酒窝,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这样一想,这似乎是两人自认识起来吃的第一顿饭,楚瞬召与她对桌而坐,花幽月坐在那张高高的长凳上,桌下露出半截温润如象牙般的小腿。

花幽月用小刀细细割开烤鸭的皮层,滚烫的肉汁沿着烤鸭的外皮流下,她夹起一块鸭肉细细咀嚼,脸上的酒窝愈发明显了:“嗯……真好吃啊。”她评价道。

“听父皇说你一直都住在临安城里,怎么我没有见过你啊?”楚瞬召喝下一杯桂酒问道。

“临安城里那么多人,你总不可能每一个都认识吧?再说了我也不住在城里,我住在太安山上,和大神官他们倒是经常见面。”

“我一直觉得你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一样,可总是记不起来。”楚瞬召说。

花幽月笑笑,将头发如同楚瞬召一样弄了个高马尾:“这样记起来没有,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去过垂鹰菀,当时你还喊过我姐姐,我们一起坐着水池边喂鱼,记得吗?”

楚瞬召绞尽脑汁去想,似乎在记忆之海中真的存在过这样的一个少女,她穿着一件绿裙并非黑

衣或者白袍,扎着高高的马尾,自己抱着她的腿仰头对她傻笑,但自己总是记不得这个少女的脸,很模糊,在记忆的河流中泛点涟漪。

花幽月见楚瞬召一直没有动筷子,也有些笑意,胤皇曾经带过她去垂鹰菀里,当时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也没有那么恨他,并且胤皇也没什么心机,只是单纯想让花幽月见见自己的孩子而已。花幽月还记得这个眼睛紫紫大大的小皇子光着屁股从屋子里跑出,裤裆里小鸟露在外面也浑然不知,忽然指着花幽月啊的一声便东倒西歪跑了过来,抱着她的大腿傻傻地笑,皇帝看着小儿子哭笑不得,让儿子喊花幽月作姐姐……

可白驹过隙,年岁一长,这两人的记忆中的彼此犹如厚雪般,春风一来便自行散去,没有挽留的余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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