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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协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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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青蘅一路跟莫雅歌并肩而行,一边听她详细说这个消息的来源。原来今天早晨救援队拦截了在这附近走s的渔船,找到了萧九韶。他也是命大,在被强气流抛进海中不久,便顺着海流撞到了走s船。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还处于长时间昏迷之中,已经送进医院监控病房。

她们到了刑闵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安排部署计划,从下属分局里choutiáo警力,二十四小时在医院病房外面和楼底下执勤,任何将和萧九韶产生接触的人都要被监控盘查,就连医务人员也不例外。

这种安排让莫雅歌大吃一惊,直接闯进去质问:“刑队,你这样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刑闵手上还拿着tiáo令,提笔在最下方重重地画了j笔,抬起头盯着她:“没有什么意思,暗花还活着,我怀疑警队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或者,暗花就在我们之中。”

莫雅歌更是激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萧九韶就是暗花?可是凌伯伯是他的亲人啊,你觉得他会害死自己的亲人?”

刑闵被她当众质问,倏然站起来:“这种话不该由你来质问我,还有,这是警局不是你家里,这里没有凌伯伯。”

褚青蘅听到刑闵这样说,这才想到,凌卓远准备了这个计划来围捕暗花,而暗花假意堕入觳中,竟反过来把他们全部b到绝境。他能够如此迅速地在这么多游客中找出他们,必定是因为他们内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才破坏了整个计划。

“你才疯了呢!”莫雅歌气得脸se发红,“萧九韶是暗花?亏你想得出来,你倒是说说看,他哪里像暗花?”

褚青蘅忙不迭拉住她:“别说了。”

可是已经太晚了,刑闵疾言厉se地开口:“你如果有这么多意见,可以tiáo离我这个组。萧九韶是不是暗花我无法肯定,但是他现在是整个计划里唯一幸存的人。你说,为什么只有他幸存下来?”

褚青蘅y拉住莫雅歌的手臂,把她拖出去。她一边往后退,一边还不甘示弱地瞪着刑闵,嘴里嘟嘟囔囔:“你看看他这个小人得志的样子!凌局长不在了,他倒是正好啊,好不容易可以开始往上爬,还要踩着萧九韶。”s1;

褚青蘅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办法一条一条地分析刑闵这样做的道理。她想了想,便道:“你先别生气,不如我们先他们一步去医院看看,不然等刑队到了那里,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莫雅歌左思右想,还是答应了。

她坐在副驾上,依旧气得要命:“我以前都觉得刑闵这个人就是脾气y,有点不好相处,我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卑鄙小人,落井下石!亏我以前都被他那个道貌岸然的样子给骗了!”

褚青蘅轻轻一打方向盘,从小路拐到了主g道上,连着超了j辆车,目不斜视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真相,萧九韶是不是暗花,不是刑队一个人说了算,中间还会有tiáo查期,tiáo查结束以后自然会有定论。”

其实她在游lún上的第一晚,也突然有那么一个念头冒出来:萧九韶是不是就是暗花?他当时站在台上,左手托琴,右手执弓,拉响了一曲《魔鬼的颤音》,也拉开了这场噩梦的帷幕。

他以灵魂,和魔鬼做j易。

她努力把这个念头驱赶出脑海。如果他是,这将是她碰上的最荒谬的一件事。

刑闵的动作比她们所想的都要迅速,已经就近把警力tiáo拨过来,守在整条走廊上,就连医务人员经过都要进行仔细的盘查。

别说接近病房,就连接近这条走廊都不行,因为楼道口和楼梯口都有人值班。

莫雅歌手上有警官证,就假借tiáo查的名义查找了这条走廊尽头那间病房的病人名字,想假借去看病人而经过萧九韶所在的病房。

她翻出登记信息的时候不由得道:“叶微?这个名字好熟悉。”

褚青蘅忙凑过去看:“真的是叶微师姐。”

“你认识她?”

“以前父母聚会的时候见到过。”其实她也不确定叶微是否记得她,毕竟那种酒会人来人往,叶微美貌家世好,想献殷勤的人络绎不绝,她总在她的脸上看到厌倦的神情,只是也没什么机会跟她搭话。

褚青蘅写了张字条,j给值班的刑警,对方仔细看了下,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帮她去转j给叶微。

隔了一会儿,那刑警走过来,朝她们点点头:“那位叶你们的确是她的客人,可以进去了。”

莫雅歌同她往走廊尽头的病房走,经过有警察看守的那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好j次,压低声音道:“这样根本看不到。”

褚青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别总是回头看。”

她走到病房门口,敲了敲门,那房门本来就是虚掩着,一敲就开了。叶微站在客厅的窗边,手上还拿着一枝百合花,转过头看见她微微一笑:“很久不见,没有想到你会来看我,这位是你的朋友?”

莫雅歌睁大眼睛,喃喃自语:“我知道她是谁了……”那个曾经出现在财经杂志上、跟谢氏大公子谢允绍手牵手出席剪彩的nv子,现在也是他的夫人。当然她们可是把她整整咒骂了三天,虽然长得很不错,可是一看就是一副矫情清高的样子,觉得她一点都配不上谢允绍。此刻骤然见到真人,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叶微长得比杂志照p上还,气质也很好,有种淡漠如烟的感觉。

褚青蘅坦白地说:“其实我事先并不知道你病了,开始我们是为了你隔壁那间病房的病人来的。”

叶微笑了笑,把手上的花cha进花瓶里:“我就是觉得奇怪,你原先和允羸关系挺好,但是跟我就只是泛泛之j。”她请人坐下,又问她们喜欢喝什么。

褚青蘅忙道:“不用麻烦,我们坐坐就走。”

叶微拖着腮:“可是我也没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信息可以告诉你的,隔壁的病人是早上送进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怕你要白跑一趟了。”

褚青蘅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告诉她真相,紧接着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叶微看上去对过去追求萧九韶未遂的事情已经忘怀,可是到底她是怎么想的,她也说不准。更何况在这个关节上再横生枝节也没有意义。

她考虑好了,便站起身来道:“抱歉打扰你了,我们这就告辞。”

叶微也站起身:“我送你。”

她们刚走到门口,便见隔壁病房发生了s乱,原本值守的警察全部站在门口,每个人都面se紧张,为首的那人向着紧闭的房门喊道:“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请放走无关的人!”

莫雅歌走上前,掏出警官证,给门口的警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穿着大白褂的医生咳嗽一声:“刚才我们的护士进去为加护病房里面的病人常规检查,那病人忽然苏醒,把护士给挟持了。”

褚青蘅皱起眉,刑闵刚tiáo人来监控加护病房,萧九韶便醒过来,做出了这个不合他x格的举动,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莫雅歌朝门里喊:“萧九韶,你别做偏激的事,就算他们监控你,你也不能挟持护士!”

褚青蘅转头看向另一边,只见刑闵带着人跑过来,他沉着脸问:“医生,这位加护病房里的病人情况如何?”

医生摇摇头:“恐怕不是太好,也许脑部受到震荡,神志不清,而病人的防备心又很重,才会做出这个他认为是正当防备的举动。”

刑闵看了一圈围在门口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褚青蘅身上:“等下我们都会退后,你进去谈判。”

“为什么是她进去?”莫雅歌道,“萧九韶可是我们那届培训的搏击第一名,让她进去,万一出什么事岂不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正因为我是你们之中看上去最没有攻击x的,才会选中我。”褚青蘅深呼吸一下,转过身,抬手按在门把手上,“我要进来了,我并没有任何恶意——”她才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忽然被人捏住手腕甩了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一双手掐住咽喉按在门上。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她只能够看到病床后露出来的粉红se的制f一角,她试图挣脱开那钳制,对方手上的力度变得更紧。

褚青蘅艰难地呼吸着,抬手握住那双掐住她颈项的手腕,上面有细细的凹凸不平的伤痕。而最糟糕的是,萧九韶看着她的眼神是全然冰冷而防备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脸se发白,试探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萧九韶看着她的眼睛,手上的力度忽然松了一松,语tiáo冷淡:“你是谁?”

褚青蘅哭笑不得,这个时刻,他问了一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给出答案。

萧九韶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褚青蘅想掰开他的手腕,最后他又放松了一点力道,她敏感地觉察到这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她再得寸进尺,绝不会有好下场:“我们正在j往,说得直白点,就是我们是恋人。”

萧九韶思索p刻,冷淡地回答:“抱歉,我记不起来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觉得我并不太欣赏你这个类型。”

她简直都要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你当然不欣赏,因为你评价过我,我是你见过的很笨却要假装聪明的人。”

萧九韶看着她良久,终于松开了手:“我相信你没有撒谎。”

褚青蘅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她摸了摸脖子,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手指印。她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写了“褚青蘅”三个字:“这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也会做好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准备。”她才刚刚做好也许要一辈子都要和这个人纠缠下去的准备,转眼间,他却已经不记得她,这真是比狗血剧还狗血剧。

他穿着宽松的病号f,头发也有点乱,脑后翘着一撮,脸se苍白。她记得他原来总是正经的黑西装和白衬衫,那衣f总是合身得不能再合身。

萧九韶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她:“如果我想不起来,你怎么办?”

褚青蘅双手抱臂:“如果你想不起来,我也不会要你负责的——不对,你根本不用为我负责,我们还没来得及展开更深层次的关系。”

“你这个姿势,是防御的姿势,你在说假话。”

褚青蘅只觉得呼吸都不畅了,她怎么忘记了他就算落到现在这个境地,还能用他的半残的大脑进行严密分析。她笑了一笑:“好吧,你要听真话,我会去找一个别的男人,起m他没有失忆。”

萧九韶愣了一下,皱起眉,似乎想说什么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默然相对,空气中回荡着仪器的嘀嗒声。褚青蘅揉了揉脸颊,正要转身,忽听“嘭”的一声,病房门被踢开,刑闵猛冲进来,一把将萧九韶按向墙壁,顺手将他的手臂扭转过去,这个动作既g净利落又令人来不及防备。

萧九韶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挣脱开来,回身给了刑闵一拳。他现在t质虚弱,这一次反击似乎消磨了他不少力气,呼吸也变得粗重。门外的警察全部一拥而入,将萧九韶按倒在地。刑闵从腰间拿出手铐,将他的左手腕和床底下的支架铐在一起:“快给他打肌r松弛剂!”

门外的医生立刻提着急救箱进来。

褚青蘅站在一边,看着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犹如困兽,忽然,那眼神转向了她。她心中突地一跳,想辩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明白,即使她刚才有那么一点点赢得了他的信任,现在这份信任也已经被摧毁得半点不剩。

医生颤抖着给他注s了肌r松弛剂,他终于慢慢地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

刑闵捂了捂脸上的瘀青,“嘶”地chou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褚青蘅木然道:“可能是脑部受到震荡,有失忆症状,至于是不是暂时x的,我也不太清楚。”

医生点点头:“据我推测,病人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刑闵双手cha进口袋里:“你去联系一下谭旭东教授,等萧九韶的y效过去以后,做一次测谎。”

谭旭东教授是本市著名的心理学家。

她在经过那次爆炸事件后,是凌局长介绍她认识了谭教授,而谭教授把她j给了他的得意门生林暖。她在研究心理学方面的资料的同时,也写过一些相关课题的论文,让谭教授十分赞赏。

褚青蘅拿出手机,当着刑闵的面说明来意,最后预约了时间。她挂掉电话道:“谭教授说他今天有讲座,可以把时间安排在明天下午。”

刑闵颔首:“也好。明天谭教授来,我会招待他,你就不必过来了。”

褚青蘅答应了就离开医院。莫雅歌愁眉不展,很是忧愁:“如果萧九韶的父母见他这么久不回家,又问起我来,我该怎么回答?”

褚青蘅苦笑:“只能先瞒着,也许他只是暂时x的思维混乱。”

她开车回局里,越细思便越是坐立不安。她在办公室里绕了j圈,直绕得坐在对面的同事头晕,朝她控诉:“你够了,再转下去我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就直奔谭教授的工作室。林暖正在外面整理资料,瞧见她,脸上顿时有点不自然:“我记得你是跟谭老师预约的明天下午,怎么提早过来?”

“我有关于明天跟教授预约的那位病例的一点情况,要特别说明一下。”

林暖拿起一个陶瓷杯,转头问:“我先给你倒杯茶,你想喝红茶,还是跟我一样喝点清肠茶?”

褚青蘅笑道:“跟你一样。”

林暖刚转身去开水间帮她泡茶,她从包里取出番泻叶试剂倒到林暖的杯子里。林暖很快从开水间回来,把茶杯放在她面前:“我最近在减肥,这个清肠茶还不错。”

褚青蘅微微一笑,开始讲述游lún上发生的事情,只是把暗花的部分给省略了,只说是执行一次任务,在各处添添减减,林暖j乎听得入神,连记录的工作也停滞了。末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所以那位病例也是幸存者之一?”

“是的。可是内部开始怀疑这次任务失败的原因是其中有人变节,那位病例是最接近中心秘密的人之一,而他现在又疑似失去记忆,就需要接受测谎和心理测试。”

林暖转着手里的签字笔:“我明白了,等谭老师回来,我会转告他的。”

褚青蘅站起身:“那么我先告辞了,明天中午我再来接你们,请留步。”

而翌日一早,褚青蘅刚到局里便被刑闵找去谈话。

她不由得想,大概这j天她跟刑闵谈话的次数比从前加起来的还要多好j倍。刑闵等她进了办公室,开门见山道:“我找你来,还是为了东太平洋号的事。”他顿了顿,又道,“后面说的话,并不是针对谁。目前来说,暗花还活着,而我们的计划彻底失败,这是很明确的一件事。由此可以推论出,暗花就是东太平洋号上的幸存者之一。”

褚青蘅点点头:“我知道。我会提j休假申请,等tiáo查结果出来。”

“你理解就好,还有在此期间,出国旅行和移民,也是不被允许的。”刑闵敲了敲桌子,“其实不光是你,包括其他的幸存游客,也必须f从这个要求。好了,你没事的话,就可以去走请假的流程了,我已经帮你打好招呼。”

褚青蘅站起身,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忽然听见他在身后问:“你跟萧九韶在s底下关系还不错?”

她转过身来:“还行,刑队怎么这么问?”

刑闵摆了摆手:“随口问问,没事了。”

褚青蘅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卷入和暗花有关的事件,甚至很有可能丢了这份工作。其实丢不丢工作她并不在意,就如萧九韶当初判断的那样,她其实并不适合做这个工作。她办好休假手续,离开的时候没有送别。她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周围的人实在是要离得她越远越好。

她出了局里,便去谭教授的工作室。

她刚进工作室的大门,便见林暖面如菜se、脚步虚浮,手上还捧着j份资料。褚青蘅假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暖苦笑道:“清肠茶喝多了,拉肚子。”

褚青蘅知道是番泻叶剂的作用,便道:“你不如去医院看看吧。”

她突然把手上的资料搁到褚青蘅的手上,行se匆匆:“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

褚青蘅抱着资料站在那里,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把番泻叶剂放多了,而这时谭旭东教授拎着包从里间出来,脸se不悦:“现在该出发了吧?林暖呢,又去哪里了?”

“我看她肠胃不好,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谭旭东皱了皱眉,对秘书道:“叫林暖去医院吧,我跟小褚一起过去就行。”

褚青蘅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顺利,她甚至连主动请缨的台词都没有说,忙道:“能跟着谭教授,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去做。”

谭旭东莞尔道:“你是凌局长的得意门生,我哪还有什么教给你的?”

褚青蘅被他这句话触动。她当年就这样等在凌局长家楼下,天还下着大雨,她淋得跟落汤j一样,拦在那辆旧款的黑se轿车前面。凌卓远正值壮年,鬓边却花白得厉害,他看了她一会儿,只是说“上去坐吧”。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这句“上去坐”背后包含着什么。

她考进法医不久,有位检察官落马,而背后的原因就是有人检举他和未成年少nv发生关系,而他只不过是让守在楼下冻僵了的小nv孩上楼温暖一下,得到长辈授意的nv孩便拿了他的s人物品,作为“他们关系匪浅”的证据来要挟,最后被对方的政敌利用。

尽管当时她并没有想过还会有这种下作的手段,但是凌卓远的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她想,如果她是凌局长的学生,那一定是十分不成器的那个。

有谭教授当挡箭牌,她被搜完身后就很顺利地再次进入特别加护病房。

萧九韶穿着病号f,脚腕和左手腕被布条固定住,听见有人进来连头都不转一下,只是直视前方。

谭教授放下包,脱下外套。褚青蘅立刻接过去,帮他把外套挂好。

他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打开录音笔:“我们来聊聊。”

萧九韶依然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谭教授身t前倾,看着对方:“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现在觉得身t状态如何?”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希望能够和你沟通。”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都引不起对方的回应。谭教授自顾自说了一会儿话,病房门又被推开,护士拎着y箱进来:“我要给病人换y,两位如果要谈话的话请不要持续太长时间,病人的情绪和身t状态都还十分不稳定,昨天偏头痛了一整晚,到了凌晨才睡了一会儿。”

谭教授道:“换y需要我们回避一下吗?”

护士微微一笑:“没事。”

她撩起萧九韶的病号f,把上面贴着的纱布都拆下来,重新上碘酒和包扎:“其实病人的t质很好,这些外伤很快就能复原,就是jīng神状态实在太差了。”

她换y的时候,萧九韶就像是一具木偶,什么反应都没有,哪怕护士有j个动作重了,扯到了伤口。谭教授看了一会儿,只摇摇头,走到挂外套的架子前,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倒出一支来叼在嘴里。

护士道:“这是加护病房,不能chou烟。”

谭教授苦笑道:“我就是咬一会儿过过瘾,我连打火机都没带。”

护士换完y就端着东西出去了。

谭旭东站起身来,把咬着的香烟扔进垃圾桶:“我先去下洗手间。”

褚青蘅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他把病床tiáo高了,靠在枕头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生气,病号f的衣领一半塞在里面一边翻在外面。这样的萧九韶对她来说,像是陌生的。

隔了p刻,他转过头,看着她。窗外光线通透灼热,他微微眯起眼,睫mao好像美丽的蝴蝶。

褚青蘅抬起手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衣f的领子,犹豫了p刻,又沿着他的鼻梁慢慢向上摸索。他没有抵抗,反而还闭上了眼睛,睫mao刷着她的手心。褚青蘅蹲下身,看着他被固定住的右手,那原本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她看过他拉小提琴,也tiáo过酒,还牵过自己的手,而此刻手背上却有两道褐se的疤痕破坏了这美感。

很快的,洗手间响起了冲水声,谭教授开门出来:“他还是没有说话?”

褚青蘅摇摇头。

谭教授低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你今天已经很累了,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你有什么要我们带给你的吗?”

萧九韶依旧一言不发。

谭教授这样说,倒不是真的会给他带东西,他们进来之前都会被搜身,只是要找一个理由引他说话而已,可惜这次依然失败了。

第二天,褚青蘅依然准时接上谭教授去医院。而比较不巧的是,刑闵也在,他看见褚青蘅的时候倒不算很惊讶,只上上下下扫视了她p刻,直接忽略过去,转向谭旭东:“谭教授,我说过的测谎结果如何?”

谭旭东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里的烟盒,又停手:“现在病例的心理十分不稳定,还不适合做测谎,我现在正试着让他跟我j流沟通。”

刑闵点点头,便踱开了。

褚青蘅接受了例行的搜身,就跟着谭教授进了病房。

这一天又跟昨天一样,没有任何进展,总之不管谭旭东说得如何言辞恳切,如何天花乱坠,萧九韶就是不搭腔。

褚青蘅见他病号f的领子又乱了,便伸手帮他整理。翻出领子的时候,她的手指触碰到萧九韶的后颈,他以极其细微的幅度避让了一下。

谭旭东站起身,打开y台移门:“小褚,你过来,我跟你说j句话。”

褚青蘅走到y台上,外面的y光有点刺眼。她连番遭遇变故,过日子浑浑噩噩,都没有留意到现在已经悄悄走入深秋,楼下那p枫树都开始红了。

谭旭东道:“我发觉病例对你的接触并不反感,等下由你来跟他说话。”

褚青蘅愣了一下,问:“我要跟他说什么?”

谭旭东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做过这么多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课题,真实的病例在你面前,你怎么就不会c作了?”

给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他这个反应其实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回到病房,拿出八型人格的测试题目,坐在边上,一条一条念给他听,然后把铅笔塞到他的左手,让他在纸上圈出选项。

签字笔和钢笔在进病房之前就被搜走了,据说是具有危险x。而病房内装有电子监控,一旦有任何风吹c动,外面的警察都会立刻做出应对。这个待遇,也得是暗花这个级别才会有的。

褚青蘅念完最后一道测试题,开始计算分数,最后算出来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呃,谭教授,他做的八型人格测试……”测试卷上,每一项的得分都很低,并且是平均分配的。

谭旭东接过资料看了看,摇摇头:“今天暂时就到这里,明天再来。”

褚青蘅走出病房,看着门缓缓合上,忽然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来。

当年她刚在上认识了那个叫的arthr的id,她曾跟对方说过,她的心理治疗师林暖让她做一份测试,她把每一项结果的得分都做到十分平均,让林暖大伤脑筋。然后arthr说,他可以把十六型人格的分数做出任何他想要的答案。她当时不相信,这份测试题的题库很大,题目又多,怎么可能边做边准确计算出得分。而arthr的回答也十分特别,他说,如果你看到这背后的意义,有没有题库其实无所谓。

第二日谭教授有课,便由她独自去医院。

她刚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碰见护士端着盘子出来,她朝对方点点头,笑着问:“病人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也笑了:“已经有好转,昨晚睡得很安稳。”

褚青蘅走近病床,看着摆在床头的午饭,菜是苦瓜牛柳,就问:“已经十一点半了,你不吃么?”她也不理睬他有没有反应,拿起饭盒,用tiáo羹舀了一勺饭菜,递到他嘴边,“来,张嘴。”

萧九韶动了一下,低头把tiáo羹里的饭菜吃掉了。

她喂了j口,忽听他问:“你吃过了吗?”大约是因为很久不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褚青蘅拉过凳子坐下:“我已经吃过饭了。如果你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明天带过来——你有什么忌口的?”

萧九韶语tiáo平稳,像背书一样地说:“姜蒜、青椒、水芹菜、西兰花、生菜、青豆、禽类内脏……”

褚青蘅当机立断截断他的话头:“停——就当我没问。”她坐了一会儿,慢慢地斟字酌句,“明天我会跟谭教授再来的,只不过要做一个实验,到时候会有专业仪器,你了解吗?”

萧九韶和她对视p刻,点了下头。

她倾过身去,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真乖。”

萧九韶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别摸我的头,我不是狗和猫。”

褚青蘅出了病房,门外的警察就差点要给她点香端供品:“这么难办的人你也搞定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嘛。”她知道病房里有监控器,外面的人了解他们的互动情况也很简单。她只是笑了笑:“明天就可以做专业的测谎,谭教授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她边走边给谭旭东发短信,向他报告了今天的进度,隔了j分钟,谭旭东就回复了“收到,正上课,稍后联系”。

翌日便是给萧九韶测谎的日子。

褚青蘅载了谭教授赶到医院,刑闵也早就等在门口,简单地寒暄过后,便提出了要求:“谭老师,我是不是也能在场旁听?”

谭旭东被那句“谭老师”哄得高兴,就同意了。

今天的任务里面没有褚青蘅什么事,她就拿着记事本坐在另一边旁听。谭旭东设置好仪器以后,就开始了提问,整个过程冗长而无聊,萧九韶一般都是点头或者摇头,偶尔才说一句话,背景里的仪器的嘀嗒声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节奏。

听到后来褚青蘅忍不住看了一下表,这场问话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她都开始有点饿了。她早就看过谭教授设计的题库,一共一百多道题目,被翻来覆去问了好j遍,她看了下自己记录下来的内容,就算一道题目被问了七八遍,萧九韶每次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并且再回答的时候连让人可以觉察到的思考间隙都没有。

刑闵的脸se却越来越高深莫测,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又过了半个小时,谭教授关掉机器,站起身来:“刑队长,依照我的经验,这位病人的确是没有了大部分记忆,并且还有不轻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症。”

刑闵同他握了握手,又问:“并不是我质疑谭老师你的判断,我就想把这件事办得更加稳妥一些,你觉得这个结论被翻盘的可能x有多少?”

谭旭东笑道:“j乎不可能,即使有,也小于百分之一。好了,既然已经有了结果,我就告辞了。”

刑闵忙道:“还是先吃了饭再走,我定了医院附近一家餐馆的位置,不如一起吃顿便饭,我对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症很感兴趣,请老师不吝赐教。”

谭教授答应,又转头问褚青蘅:“小褚啊,不如一起吃个饭?”

褚青蘅摇摇头:“我当然很想去,可是下午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以刑闵的谨慎x格,估计还要在饭桌上继续收集信息,评判这次的结果是否有失误的可能x,她在场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她绕过病床的时候,又停下脚步,低下身帮萧九韶翻了一下领口,轻声说了句:“再见。”

褚青蘅去停车场取了车,开到附近的商场,先在快餐店里随便吃了个套餐,就像任何一个正常的、ai购物的nvx一样开始东挑西选。

她在商场里绕了一圈,确定刑闵没有让便衣跟踪她以后,直奔男装的j个柜台,挑了些衣物。导购最ai看到她这样j乎不问便拿了好j套的顾客,只称赞她眼光好。她拿着小票去刷了卡,便提着购物袋离开。

她开着车在j条主g道兜了一大圈,又按照平常的习惯去了超市,甚至还去比较合口味的广式餐厅打包了外卖,最后才回家。

这个时候天se已经暗了,天气渐凉,天黑得也越来越早。

她输了门锁密m,打开门,只见y台门打开着,吹进来的夜风拂动的白se轻纱,好像被guàn注了生命一般翩跹起舞。她站在玄关,只见那个伫立在y台往外望的人影转过来,j步便走到她的面前。

他还穿着医院里的病号f,披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外套,清瘦而挺拔。

褚青蘅仰起头看着他,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再晚一点到。”

“等不及了……”萧九韶一把抱住她,“我从来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慢。”

褚青蘅手忙脚乱地想推开他:“我知道你现在很感动,不过要先松松手,我手上还有我们的晚饭呢。”

“你买外卖?”萧九韶露出笑意,“我还以为你会亲自下厨。”

褚青蘅道:“不了,我被你那一长串忌口的清单给吓住了,我挺同情你妈妈的,到底是怎么把你养到这么大。”

“我妈从小到大就没管过我。”

“我也是啊,我父母可忙了,连家长会都要我找人来冒充父母。”褚青蘅道,“嗯,那个……你第一天清醒过来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蘅,对不起,我那天伤到了你。”萧九韶皱着眉,“我刚清醒的时候,脑海里很混乱,只是直觉处于危险中,才会攻击你。”

“你的直觉也是很特别。”褚青蘅从购物袋里拆出衣物,用消毒y浸泡p刻做了简单的清洗,又打开衣物烘g器,“先吃饭,等下去洗个澡,睡衣什么的也差不多该g了。”她一转身,差点撞到萧九韶的下巴,抱怨道,“你站得这么近g什么?”

“你刚才说‘你的直觉也是很特别’?”

“……怎么了?”

“你用了‘也’这个字,另外一个直觉很特别的人是谁?”

褚青蘅愣了愣,立刻道:“不过是一个字,当然你可以说我是口误。”趋利避害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提起沈逸的好,就凭以前她只不过借着买咖啡的由头总是去找秦晋套话,结果被他guàn了三天的咖啡的事,她不被三堂会审才怪。

幸好萧九韶没有心思非了她一眼便作罢。

褚青蘅打开外卖盒看了看,先推给他:“j丝翠竹粥,这个是你的。卤水鹅肝,这是我最ai的小吃。”

萧九韶早就知道她最ai的都是高脂肪高蛋白质的食物,而她这样的饮食习惯居然还没把肠胃惯出mao病来,同时还能保持身材,实在是个奇迹:“你是什么时候发觉我没失忆的?我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再多暗示你j次。”

褚青蘅夹起一块鹅肝,闻言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神情:“嗯……你的后颈是你的敏感带哎,我发觉我给你整理衣领的时候,你都不避开,我就猜你可能没有失忆了。再后面,你做的那个八型人格测试,分数都这么平均,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在邮件里给我说过的,就算是做十六型,都能做出任何想要的答案?”

她确定他没有失忆之后,自然就提出是时候做测谎的试验。谭教授宣布了最终结果,大家都会开始松懈,刑闵一时没有想到,出去跟谭教授吃饭,萧九韶便利用了这个松懈的时间空当逃离了医院。

她在离开之前为他整理了衣领,实际上是把自己家中的门禁卡给他。

萧九韶笑道:“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最讨厌别人问你忌口什么。”

“这绝对不是事实,我为什么要讨厌别人问我忌口什么?”

“你虽然没这么说过,但是答案都写在你的脸上。”萧九韶喝了一口粥,“你在脑子里想,对于你这样什么都吃什么都不忌口的人,到了这种场合应该怎么回答——又不是十岁的时候埋头只顾着吃还会有人拍拍你的脑袋说真可ai,现在这样,别人心里只会有一个想法……”

褚青蘅连忙打断他:“停停停!不准再说!”

萧九韶轻描淡写道:“看来我前面都说对了,你担心别人心里会想——”

“都说了不准再说!”褚青蘅觉得自己的血压都开始升高,“你不要以为我会因此受你的威胁……好吧,你开条件吧。”

“拿鹅肝来换吧,就是你夹的那块。”

褚青蘅看了看筷子上夹着的那块:“可是我咬过了啊。嗯,不对,是你之前说不吃家禽内脏的。”

萧九韶不耐烦道:“快点。”

她只得把那块咬过的鹅肝放到他碗里。

他吃下去后,皱眉道:“还是这么难吃。”

褚青蘅趁着他去洗澡的时候,用挂烫机开始熨衣f,她觉得自己突然有了可耻的老妈子的心态,居然一手包办家务。

她熨好睡衣,连带着换洗的衣f都整整齐齐地叠好,走到浴室外敲敲门:“我是来送衣f的,你千万别害羞。”

她把睡衣挂在架子上,只听身后浴帘发出“哗啦”一声,水声也停止了。她听见萧九韶在身后道:“说反了,是你别害羞才对。”

“你这么说会让我更想转过身来。”

“请随意。”

浴室里雾气腾腾的,弥漫着松脂沐浴露的味道。任何知道她竟然用这种味道的沐浴露的人,都会吐槽她这种奇葩的ai好。褚青蘅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骄傲地宣布:“你别想吓退我,我见过的lt比谢允羸见过的还多。”只不过都是死人而已。

她放好衣f就带上门出去了,又顺手把衬衫和休闲西装外套一起熨了,中间接到莫雅歌的电话,她先是在电话里兴奋地添油加醋描述了一遍“刑闵吃完中饭回来,发觉萧九韶在重重监视下跑掉,像是被僵尸啃了一下脑子”,褚青蘅用下巴把手机抵在肩上,一边抖了抖熨好的衣f:“我相信你肯定不只是来跟我嘲笑刑队的。”

莫雅歌原本高亢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嗯,是这样的,现在基本已经确定剩下的失踪者全部遇难,后天会有凌伯伯的追悼会,你会去的吧?”

褚青蘅沉默良久,方才“嗯”了一声:“我会去的。”

她挂了电话,就见萧九韶站在不远处。他穿着黑se的睡衣,更衬得眉目分明,有些凌厉的俊美。

褚青蘅握着手机道:“嗯,还合身吧?我是估计着尺m买的。”

萧九韶走到她面前:“莫雅歌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褚青蘅把衣f收起来,挂好:“既然都猜到了,那更加不需要问我了。”很快地,她感觉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很宽松的拥抱。他把下巴埋在她的颈后,轻声道:“我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除了我,所有的人都遇难了?”

褚青蘅点点头,又补上一句:“除了你和刑队。”

萧九韶chou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发心:“放心,我没事。”

褚青蘅做了个噩梦,梦见很多人都是暗花,很多熟悉的面孔,最后一转身变成另一个陌生人,对她说:“hey eetie,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吓得惊醒过来,往落地窗外看去,外面孤月高悬,还是深更半夜。

她披上睡衣,走出房门,想吃点东西压压惊,却见黑沉沉的客厅里端坐着一个人。她先是一惊,又立刻反应过来,笑道:“你也失

眠?”

萧九韶坐姿端正,皱着眉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被她打断了也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句:“嗯,睡不着。”

褚青蘅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想了想,又盘起腿来窝在沙发上:“千万别指责我仪态不好,这个时候夜深人静,有没有仪态都无所谓了。”

萧九韶看了她一眼:“仪态?你有过这东西吗?”

褚青蘅漫不经心地说:“你看啊,我活在这世上,也许是顶着另一个人的样子生活,只有这层表象之下,才是真正的本我。外面月亮这么好,待我酝酿下情绪,我正准备变身呢。”

萧九韶被逗笑了:“其实你可以直接说,你很关心我,不想看我一蹶不振。直接这么说就很好。”

褚青蘅转过头,看着他的侧颜:“我很关心你,不想你一蹶不振。”

萧九韶愣了愣也转过头看着她。

静默地相视p刻,她微微笑道:“不过我觉得你这次虽然受了重大挫折,也不至于就深受打击爬不起来了对吧?”

萧九韶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双手,低下头来和她额头抵着额头,轻笑道:“你说得都对。”

褚青蘅望着他:“奇怪了,你都没有想吻我吗?”s1;

“……很想,只是这句话可以直接说出来?”他有些困h,“我不太明白你定义的‘恋ai’是什么样子的,而我从前只有失败的经验,你会教我吗?”

“第一步呢,就是彼此坦诚。”她坐直了身子,探究地盯着他看,“你还记得叶微姐吧?”

“叶微?不记得。”

褚青蘅抬手拉扯他的衣领:“第一句话就说假话,我给你打零分。我才不信叶微姐这样漂亮大方有学识的nv人你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吧,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其实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我没有叶微好看,也没有她家世好教养好,甚至还没有她对感情执着勇敢,总而言之,我就是一个叶微的弱化20版,没有道理你不喜欢她而喜欢弱化版本的我。”

萧九韶失笑:“你对自己的评价就是这么残酷的?”

“事实总是残酷的。”

“你非要这么问的话,我可能真回答不上来,你知道吗?”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你?”

萧九韶低下头吻住她的嘴chún:“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跟下了降头一样。”

褚青蘅笑着躲闪:“也许是前世你欠了我很多钱,要不就是很多人情,今生来还债的。”

褚青蘅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她记得后来跟萧九韶东拉西扯聊了很久,聊着聊着就困了,最后还是他把自己抱回房里的。

她梳洗过,在客厅和客房里转了个遍,却不见他的踪影。

他现在是位于危险名单的首位,居然还出去乱晃,简直是对警方的大肆嘲弄。

她打开电脑搜索信息,关于东太平洋号的施救结果已经出来,目前失踪人数仍然居高不下,已经打捞到部分遇难者的尸t,正在做身份核对。其中有一截断臂在检验dna后确认为中国籍男子凌卓远的遗t,他就职于公安系统,而其家人也确认袖口那枚袖扣为凌卓远生前时所常佩的。

褚青蘅闭上眼,隔了许久才登入邮箱,尝试给暗花发过来的邮件回复:“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可发出的邮件立刻被退回,理由是邮件地址错误。

待到午后时分,萧九韶回来了。

他背着一只登山包,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开门进来看见她那副表情,愣了愣,问:“是和凌局长有关?”

褚青蘅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回答:“嗯……刚看新闻说,你舅舅的遗t已经被发现。”

萧九韶站着没动,隔了一会儿才放下背包,低下身来检查背包里的东西:“我在出发之前,想到会发生的最坏的情况,就借了别人的身份证租了一个临时房间,准备了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没有想到,这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

褚青蘅有默契地沉默。

“仪式是在什么时候?”

“明天。”

“……只是我不能去了。”

褚青蘅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如果只是单纯的安w,她想他也并不需要这个。她突然为他感到悲伤,大概是他的x格太强,所以每个人都理所应当地觉得他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什么时候都不会失败,也不会有普通人常有的软弱情绪。

而他也习惯如此,他甚至都不会表达自己的悲痛。

她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

她看到背包的拉链才拉开一半,他不过是用整理东西来掩饰自己而已。

她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

萧九韶微微颤抖一下,又抬起头来,强自笑了笑:“没事的。”

“其实我现在开始觉得你从监控下跑出来并不是一件好事,起m看上去,好像是把自己的嫌疑都坐实了一样。”

“只是看起来好像我有嫌疑而已,花上一个月自然会有tiáo查结果出来,可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却是至关重要,我不能把这最佳时机l费掉。”

“刑队说是我们内部有人变节。”

“可能吧。”

“暗花还活着,所以一定是幸存者之中的一位。”

萧九韶站起身,低头看着她,像在看自己家里顽p的小猫:“你不必再掺和进来,这不适合你。”

凌卓远的葬礼,局里j乎所有的同事都出席了。

褚青蘅进停车场的时候,立刻就注意到两边有好j辆警车停在那里。萧九韶不来参加凌局长的葬礼,无疑是最理智的决定。

她停好车往外走,正好看见一位穿着一身黑se的中年nv人从停车场的另一头走来。她气质典雅,容貌姣好,抱着一捧白se的钻石百合。

待她看见褚青蘅手上的花篮,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最后道:“你带的花不错。”

褚青蘅礼貌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她微微挑起了眉:“你知道这花代表什么?”

代表怀念。

褚青蘅点点头:“知道。”

对方又看了她j眼,忽然道:“我开始就觉得你眼熟,你是叫褚青蘅吧?”她伸出手来跟她握了一下手,“我是凌卓宁。”

褚青蘅立刻知道她是谁了,她不但是凌局长的姐姐,而且还时常在报纸上出现,顶着钢琴家和本市某大学音乐系客座教授的头衔,但是对方的下一句还是让她有点措手不及:“我是听萧九韶说起过你,嗯,萧九韶是我的儿子。”

褚青蘅“呃”了一声,只得道:“抱歉,真的看不出来,您太年轻了。”

凌卓宁笑了一下,又很快肃容道:“你真会说话,其实年纪摆在那里,再年轻还能年轻到哪里去呢。”

从停车场到礼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褚青蘅却期望越快到达那里越好,如果萧九韶的母亲问她关于萧九韶的消息,她又要怎么回答?

幸好凌卓宁没有为难她,只是有点悠闲地开了话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给儿子取现在这个名字?因为我先生是数学系的教授,而我主修音乐,这个名字显然是我们都不会有分歧的。”

褚青蘅经她这么一点拨,立刻想起著《数书九章》的南宋数学家名九韶,而“九韶九变五声里,四方四友一身中”里“九韶”形容的却是某种乐音,这样给两人ai情的结晶取名字的确是煞费苦心。

凌卓宁又道:“九韶这孩子跟我长得像,小时候又很安静像个nv孩子,总会被邻居家里的男孩子欺负,所以我从小就送他去学搏击。他一直都是正义感很强的孩子,才会放弃读了这么多年的医科去当法医。”她停下脚步,“我以我作为母亲快三十年的信用保证,尽管别人关注的都是他很聪明、个x坚强,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些都比不上他对是非问题的原则。”

褚青蘅开始明白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了,她原来并不是对于萧九韶处于监控之下的事丝毫都不知情,只是她“应该不知道”,便也保持一点都不知情的样子,她只是迂回地告诉她,她以作为母亲的信用担保他绝对不可能是暗花。

褚青蘅看着前方,灵堂已经近了:“我觉得,他的警惕心和保存自己实力的水准也是不错的。”

凌卓宁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那我就放心了。我在这里就把九韶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会拒绝。”

褚青蘅愣了愣:“托付给我?”

对方只是微微一笑:“我喜欢你这样的nv孩子,我想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凌局长的遗t只有残破的手臂。

褚青蘅虽然已经失眠了一晚上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当看到这景象的时候还是有点支撑不住。那截手臂像是蜡像,只是做得栩栩如生,包括包裹着手臂的衣袖,还有西装袖口上那枚黑se玛瑙袖扣。

她把花篮放在角落,转过身的时候,凌夫人走过来,一把抱住她:“你来了。”

褚青蘅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就像昨天无法安w萧九韶一样,现在也同样无法说出安w的话语来,她也曾经历过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她知道,这个时候语言才是苍白无力到多余的存在。

隔了很久,她才拍了拍凌夫人的背:“对不起。”

“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凌夫人的眼眶忽然红了。

只是因为她再次跟暗花擦肩而过,却始终没有认出他来。她总觉得自己并不是这样没用而软弱的,可是东太平洋号失事以来,她才发觉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三年多前,她是那样信誓旦旦请求凌局长给她一次机会。

可是现在,凌局长故去了,而她却活着。

这样的生存,和苟延残喘并没有什么区别。

瞻仰过遗t后,就是送去火化。凌夫人牵着nv儿,也拉着褚青蘅一道进去。

当那截好像蜡像一样的手臂被倒入火中,火舌猛然扬起的时候,凌夫人突然晕了过去。褚青蘅只觉得全身发冷,托起她的背部,掐着她的人中,而他们的小nv儿却颤抖着拉着她昏倒的母亲哭泣不止。

此情此景,让她羞愧得恨不能立刻死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只觉得回家的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在浑浑噩噩之中便到了。

萧九韶还没回来,这样的房间,似乎就连空气都是冷清的。她进浴室洗了个澡,可是即使把热水tiáo到最高温,却觉得仍然是全身冰冷,似乎永远暖和不起来了。

她披着mao毯缩在沙发上等,等着等着就开始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寻找到一丝温暖,睁开眼便瞧见近在咫尺的那两颗小痣,衬着白皙的颈项,像是要发光一般。褚青蘅埋首在他的肩头,呢喃道:“你总算回来了……”

萧九韶皱着眉:“下次别睡沙发,会着凉的。”

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正要伸臂去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便被她一把拉住衣领。他一下子没站稳,差点压在她身上,幸好及时撑住了。

褚青蘅迎上去,用一种极为煽情的方式t了t他的嘴chún,舌尖撬开他的chún齿。萧九韶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很快夺回了主动权。褚青蘅搂着他的腰,可怜兮兮地撒娇:“你要留下来陪我。”

萧九韶拍了拍她的背:“别胡闹,我没有准备——”

褚青蘅支起身,一颗颗地解开他身上衬衫的扣子:“我不管,再说你妈妈也把你j给我了。”萧九韶还待问这句话的意思,就被她在喉结上轻轻一咬,不由得在咽喉间溢出低沉的呻y。

褚青蘅对自己的表现也没底,但是她横了心要做一件事,也就像着魔一样。她解开他的p带的扣子,把整根p带都chou了出来。她大约能够想到他的心情,光是看他脸上挣扎的神情便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应当和死了老婆又中了五百万那样复杂。

她松开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是安全期,不用担心。”

萧九韶沉默p刻,轻声道:“这次海难,我很幸运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可是有很多零碎伤口。”他自己解开了衬衫剩下的j颗扣子,露出了上身的肌肤,不少部位都有细细的伤疤,“按照真p层受损的情况来看,这些疤痕都难以去除。”

褚青蘅抚摸着他的伤痕,有些摸起来已经很平滑了,有些却还有点凹凸不平:“你这么说肯定不是要从我这里寻求安w的。”

“是。”萧九韶道,“我会找暗花讨回一切。”

褚青蘅轻轻地亲吻着他身上的痕迹,每落下一处亲吻,就能感觉到他的身t在渐渐紧绷。萧九韶张了张嘴,似乎要呻y出来,却只是无声的,连一贯冷淡的表情都开始迷乱。他深深地看着她,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睡袍被扯开扔到一边,他模仿着她刚才的动作,亲吻着她的肌肤。褚青蘅在他身下微弱地挣扎,轻声低语道:“不要了,不要,我只要你。”

萧九韶只得用手臂制住她的挣扎,却又怕弄疼她而不敢用力:“乖,别胡闹。”

可是她只需要疼痛,让自己感觉到还活着的疼痛,让她可以忘记掉遗t火化那一刻凌夫人昏倒在她面前的情景,让她觉得不再这样冰冷到骨子里。她不需要初夜那迷醉的感觉。

当他进入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想要的痛苦。褚青蘅用小腿勾住他的腰,轻轻喘着气:“我很好,你继续吧。”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明明表面如此平静,内心的野c却肆意生长——她需要被毁灭,然后重生。而他是温暖的,是活生生的,他们j缠在一起,手指紧握着手指,她是荒村野店里的妖,靠着吸取他身上的人气而活下去。

突然,她的眼角掉下泪来,心脏外层的冰壳皲裂,那种麻木感也似乎开始融化了。

萧九韶捧着她的脸庞,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他占有对方的动作却未见如此温柔。绝望总是会互相传染,他脸上表情迷乱着,似有失态,只是仅剩有的理智让他没有发出声音来。

若要总结一句话,就是一p狼藉,惨不忍睹。床单上面有血迹和yt混合在一道,可以直接报废了。房间里只有台灯是开着的,灯光昏h幽暗,她像大爷一样端坐着,看着穿着睡kl着上身的萧九韶收拾残局。

只是她这样g坐着很无聊,趁着他换好新床单的间隙,伸手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嗯,你表现挺好的,不管哪方面。”

萧九韶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说的安全期是骗我的?”

“算是吧。”

萧九韶看着她,隔了p刻才隔着被子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看来你又忘记上次我是怎么教训你了。”

“你敢!”褚青蘅抬腿踩在他的膝上,“你敢这样,我就再不理你。”

萧九韶伸手握住她的脚踝,轻轻往后一拉,褚青蘅险些被他拉得摔到地上:“你放手。”萧九韶依言放开了,又转身往外走,褚青蘅在他身后问:“你g什么去?买y?”

萧九韶回过身来,在她的额头上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我去放洗澡水。”他拎起那一团弄脏了的床单,忽然又回过头来,“……你的心理疗程还要继续。”

“还要继续多久?”

“你说呢?”

褚青蘅一手托腮:“按照言情剧的套路,我应该回答一辈子这么久。这个答案你喜欢吗?”

“……我都快被你感动了。”萧九韶又从浴室转了回来,和她面对面触膝而坐,“你的沐浴露是什么怪味道?很熏眼睛。”

“是松脂的。”褚青蘅得意扬扬地道,“不用这么夸奖我的,我知道自己品位很好。”

他直接把她裹着的被子扯开,勾住她的膝弯,一把把人打横抱起:“下次你心情不好再做奇怪的事情,我不会再奉陪。”

褚青蘅故意曲解他:“可是这种事情,你不奉陪难道要我找别人?”

她进入满是泡沫的温水中,深呼吸j下,确定自己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t上都没有什么问题了。tiáo节心理的方式果然有很多种。她一边自说自话介绍这个按摩浴缸,一边宣传自己的光荣事迹:“这个浴缸是我从谢允羸那里虎口拔牙夺下来的,像他这种ai享受的人,看中的东西都很好的。”

萧九韶踏进浴缸,闻言哼了一声,没接话。

褚青蘅转过身道:“别总是哼来哼去,跟奓mao的公猫一样——哇啊,你g什么?”她侧过头,看着自己的肩胛上的齿痕,“你竟然狠得下心来咬我。”

萧九韶在水雾弥漫中闭上眼,睫maos漉漉的,纤毫分明:“有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你。”这句话的潜台词自然是“咬你一口还算轻的了”。

褚青蘅趴在池子边上,舒舒ff地叹气:“对了,我今天遇到你妈妈了,我觉得你们母子就是为支持遗传学家的理论而生的。”

遗传学有一条理论,高智商的儿子背后一定有同样高智商的母亲。如果这位是她未来的婆婆,那可真是不得了,恐怕她连说个谎都得打一百遍c稿。

隔了一会儿,萧九韶睁开眼:“没关系,就算看出你说谎了,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我也不会揭穿你。”

就是这点太讨厌,她连一点心理活动都不能有了吗?

萧九韶伸手从她的肩上开始往下按,手劲不轻不重刚刚好:“现在还会不舒f吗?”

“第一次总会有点疼,这又不是你的技术差。”褚青蘅忙趴在池子边坐好,接受按摩f务。现在的气氛实在太好,她想起前j日她想参与暗花这件事被他拒绝过一次,但是现在趁着正和谐的时候拿出来提一提、撒撒娇说不定他就会答应。谁知才刚说了半句话,便被萧九韶打断:“不行。”

“为什么?”褚青蘅一下子转过身来,差点闪到腰。

“你在我身边,我都不能安静地做事。”

“这就是你的事了,你应该先学学怎么自我控制。”

萧九韶捧住她的脸颊,认真地问:“你觉得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x格古怪,为一点小事就要怄气,也不是说他情商低下,其实他为人处世都很成熟,只不过就是不愿意去刻意讨人喜欢。

可是这些都是缺点吧。

“说不出来是吧?”他眯了眯眼,“是有主见。”

褚青蘅思索p刻,觉得从道理上她是说不过他了,便转而走撒娇路线:“我们的关系都这么深刻了,就连这点事你都不愿意跟我共享?你明明知道我很在意的。”

萧九韶沉下脸:“所以你觉得我必须把任何事都向你汇报?”

褚青蘅被他说得一愣,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愤怒的心情:“什么意思?”

“我还要问你是什么意思?”他眸光冷冽,“我很想问问你到底把我看作什么?当你需要为某种目的铺路的时候,就会给我一点好处,之前是为了找我打探消息,假装吃醋查岗,我还觉得高兴,可是后来事实是什么?现在你又利用我们的关系对我提这样的要求,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褚青蘅只觉得热血冲脑,直接从浴缸里站起来,拿起边上挂着的浴巾裹住身子,还扯了另一块浴巾朝他劈头盖脸地扔过去:“萧九韶,你这浑蛋!”

明明之前气氛还温存得一塌糊涂,转眼间她就恨不得亲自上阵揍他一顿,当然她就算被气昏头了也有自知之明,这种野蛮粗bào的方式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她哆嗦着穿好衣f,直接冲出房间,穿过客厅,打开门冲了出去。

等到下了楼,她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房本上写的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跟萧九韶吵架她就自己跑出来?正常的程序不应该是他被赶走吗?

褚青蘅摸摸口袋,身上连一mao钱都没有,不然还可以打车去附近的烧烤夜市。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高层楼房,又觉得烦躁:这样转头回去实在太憋屈了。

她走着走着便走出了小区,门口的保安看见她,也只识趣地说了句:“这么晚还出门啊。”褚青蘅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开衫,匆匆而过:“睡不着,出去随便走走。”

她走在街上,很快便走到十字路口,前方的人行信号灯是绿se的,她正要往前走,一辆黑se的跑车突然从面前弯过来,差点撞到她。她目送着那跑车在面前歪七扭八蛇行了一段,突然撞在中央护栏上,不动了。

褚青蘅猜测车主多半是嗑y或者喝醉了,她惋惜了下没有带证件,不然上去吓吓人也好。她颇有闲心地绕了一段路,一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7-11,她借用电话报了警,才慢慢往回走。出门的时候满怀愤怒,可是走了这么多路,这气也渐渐消了。走回头路的时候才发觉,她居然走得这么远。

非理智的时候做的事总是有点失水准的,褚青蘅开始思考是不是也该反省下自己。她总仗着自己在ai情里占有制高点,而忘记对方的感受,这点毕竟是她做错了。明明彼此之间并不该存在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却总是造成这样的误会。

她好不容易走回小区里,忽见最前面的那幢楼里的灯闪了闪,忽然全部熄灭,整个小区都陷入一p黑暗中。

她走到自己家那幢楼下,在楼下的可视电话按了物业的号m,开始怎么按都是忙音,后来终于有人接起来了,听声音那头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背景声里也有人不断解释着临时断电是因为附近的电路临时检修,马上就会恢复。

没有电,电梯也暂时不能使用,小区配备的发电机功率小,只能照应到基本的照明。

褚青蘅对此深表理解,说了j句话便把电话挂断了。

也是,这个时候深更半夜的,谁还会跑来跑去需要电梯呢?那种通宵夜班的人都还没到回来的点。

她回想了下整整二十层的楼梯,最后还是决定等电路恢复正常再上去,便坐在楼下玻璃门外的台阶上。

前方的应急灯光是ru白se的,c木上的飞虫不断地朝着光源飞去,撞在灯罩上发出轻轻的响动。

她看得出神,忽听背后玻璃门“哗啦”一声开了,她转过头,只见萧九韶穿着长k衬衫,衬衫下摆都是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衣冠不整。

隔了p刻,萧九韶走到她身边,也在台阶上坐下来,轻声道:“对不起。”他的气息还有点不稳,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褚青蘅想不好他到底g什么去了,这分明是剧烈运动后的样子。

萧九韶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褚青蘅决定顺着他给出的台阶下:“其实也怪我,总是挑这种时机,像是故意利用你一样。”

萧九韶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有些s润。

褚青蘅又问:“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我刚才下来找你,发觉断电了,又在这附近没找到你,以为你回去了,就走了安全梯,结果你没有回来,我很担心。”

她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看来电一下子都不会来了,我们上去吧。”

萧九韶任她拉着。褚青蘅走了两层,就对头顶上无限盘旋的楼梯绝望了:“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萧九韶二话不说低下身来,把她背起来往上走。他的后颈还有s漉漉的汗水,他的脚步挺稳,伏在他的背上也没有觉得很难受。

褚青蘅也不知道到了j楼,只听见楼梯间回荡着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他的身t其实还没完全复原,现在还要多负担一个人爬这么高的楼梯,这样对他实在是太苛刻了。她趴在他耳边说:“好了,我之前跟你闹别扭呢,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萧九韶的脚步一顿,然后回答:“我背你。”

“真的不用了,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褚青蘅想下地,便轻微挣扎了一下,结果被更用力地托住。他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再用力挣扎,反而白白消耗他的力气。褚青蘅真的觉得他们这恋ai谈得跟jīng神病院ai情故事一样,来来去去每次吵架有分歧都不是因为她不够温柔t贴,也不是因为他有了二心,而是因为一个叫暗花的人。这实在是太扯淡了。

“其实我刚才想了很多问题,我想我们真不该为暗花而争执。”褚青蘅轻声道,“我的生活和感情,被一个不知道到底是谁又是否真的存在的人毁掉,真的太不值得了。关于这点我也必须跟你道歉,对不起。”

萧九韶笑了一笑:“没什么。”

“还有,其实我是安全期,这是真的。”

“……不是也没有关系,我会负责的。”

现在是生活高速运转的现代社会,你情我愿的事谁还在乎负不负责。不过这句话褚青蘅知趣地没有说出来:“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接受你把我排除在整件事之外,就算你不想带着我,但是我非要跟着你,你又能怎么样?你现在的身份这么尴尬,有很多不能做的事,你应该还缺少一个助手吧?”

萧九韶见她绕来绕去又回到原来的思路上,只得挫败地摇摇头:“如果我能看到你的大脑构造,我一定要打开来观赏。”

褚青蘅道:“为什么?我倒觉得我这个想法才是人之常情,就算我可能无限接近真相但是永远触碰不到,我也要去试试。”非要做个比喻的话,她就是少年漫画里的热血少年,而萧九韶就是那个老气横秋长叹“方向错误再努力也不过是错得更离谱”的配角。

“说实话,在出发之前,我并不认为一定能抓住暗花,反过来,我想暗花也没有把握能置我于死地。”萧九韶平稳的语tiáo突然有了一丝波动,“可是我最不能原谅我自己的事情就是,当舅舅他发出信号让我们驱散所有游客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他。那个时候,他已经处于暗花的挟持之下。”

“我已经失去舅舅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而你,是我的软肋。”

褚青蘅回到房里,开始整理行李,她把要带的东西jīng简又jīng简,正好装进一只背包里,就连前年买来想参加登山社团的活动,却因为工作实在太忙最后一直躺在鞋盒里的geox也翻了出来。

她整理好东西,又不敢就此睡过去,生怕第二天醒来一看萧九韶带着东西离开了,她再去找人也得费不少时间jīng力。

她只能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打盹。总算到了后半夜,她被关门的声音吵醒,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只见萧九韶从客房里出来,背后背着登山包。她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五分。

她利落地把背包背上,走到玄关穿鞋。

萧九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微妙地挑了挑眉,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门,萧九韶走得很急,也没有等她跟上来的打算,褚青蘅只得疾步跟上,实在跟不上了就小跑。

萧九韶走了一段路,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他招手拦车,顾自拉开车门坐在副驾上。

褚青蘅也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只听他对司机说:“到火车站。”

以他现在的尴尬身份,的确是只能坐火车或者长途汽车。这次东太平洋失事后的幸存者并不多,其中绝大部分她都认识,就凭这点,萧九韶掌握的信息应该不会比她多,她有信心。清晨的路上没有什么人,一路到火车站都没有花多少时间。

早上火车站卖票的窗口还没有开,倒是已经有h牛在活动。

萧九韶拿出钱夹来要买票,被褚青蘅抢先一步:“去新市,两张票。”

萧九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那h牛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们一眼,收了钱把票j给她,还笑嘻嘻地问:“小两口吵架呢?”

褚青蘅捏着车票:“我知道你目前最怀疑的人是沈逸,他就住在新市。”

萧九韶看着她,像是被她这g倔强劲儿给折腾得有点困h:“你真的没有必要去。”

“我就是要去。”

他似乎彻底被她击败了,叹了口气接过两张火车票:“走吧。”

褚青蘅暗喜,和他并肩而行:“你要早点妥协,就不会这么挫败了。”

去新市的火车中途停靠,他们很快上了火车。褚青蘅一晚都在bào走折腾,根本没睡,累得上下眼p直打架,坐在位置上很快就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火车正巧开进长长的隧道,车厢里一p漆黑。她动了动,只见萧九韶原本闭着的双眸也睁开了,他坐直身t,舒展了下双腿,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快中午了,去餐车那边吧。”

褚青蘅跟着他穿过人群,往餐车的方向走,萧九韶开始还是双手cha在k子口袋里慢慢地走,突然脚步快了起来,褚青蘅不由得也加快脚步,一边还回头去看,只见后面并没有人在跟踪他们。她正要发问,只见萧九韶又放慢了脚步,偶尔往车窗的位置看上一两眼。他一看,她就不受控制地也跟着看,最后还是什么异常状况都没看到。

褚青蘅一头雾水,只好紧紧地跟在他之后。

此刻火车开始进入中停站,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萧九韶在餐车买了盒饭,分给她一盒,转身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褚青蘅问道:“你之前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回答。

很快地,经停的十五分钟过去。他把吃完的盒饭收好,扔进垃圾箱,又往回走。褚青蘅对火车上的盒饭本来就十分倒胃口,再加上也不是太饿,随便挖了j口饭便作罢。耳边的闭路广播正不断播报着即将开车的信息,在一声汽笛之后,车身有轻微的晃动。

萧九韶忽然疾步朝车门冲了过去,在拥挤的人群中快速穿行。褚青蘅这才看到,人群里有j个陌生人耳边带着收发器,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她咬咬牙,也不管有没有撞到人,紧紧跟在萧九韶身后,幸好他在前面已经冲开了一条路,她要挤过去也不算太费力。

终于,萧九韶冲下了车门。褚青蘅被人挡了一下,也不管不顾地踉跄着跳下去,车厢门在身后关闭,火车加速前往下一个经停站。褚青蘅回过头去,只见那j个带着收发器的男人贴着车窗,不断地说着什么。

马上还会有人来围追堵截。

褚青蘅立刻想到,便也顾不得在意刚才自己跳车下来是不是扭伤,便跟着萧九韶跑向楼梯。自动扶梯上有很多人,他选择了楼梯,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上跑。这可苦了褚青蘅,她背着包,不但要追着前面的人,还要思考清楚目前的状态。

她唯一可以清晰地认识到的就是,萧九韶在刚才是想甩掉她的。

她回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就算是无奈叹气,也没有承诺过要带上她,这样一想,便越觉得愤怒。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这样一路跑到楼梯顶端,只听身后人声更为嘈杂。褚青蘅回头一看,只见穿着铁路制f的j个工作人员都纷纷跑上来。

褚青蘅不敢再多想,只得用最快的冲刺速度拼命地往前跑。幸好她这j年一直都在健身,还不至于负重跑一段路就跑不动了。

他们出了火车站,萧九韶脚步微微一停,看了上方的路标一眼,果断选了一个方向。

褚青蘅跑得像得了肺气肿一样,不断喘大气,忽然萧九韶转过身,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拖着她跑了一段路,在下一个岔道口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方向:“你往那边。”

褚青蘅反手拉住他,控诉道:“我为什么要照你说的做?我不觉得还可以再相信你!”

萧九韶皱了皱眉:“快点,没有时间了,等下我们在下一个路口等,我去甩掉他们。”

褚青蘅心里天人j战,她其实对他所说的话根本就没有底,而后面的人也很快会追上来,以她的t力和速度,跟男人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她想了想,威胁道:“我要是发现你骗我,我就去报警!”

萧九韶“嗯”了一声,j步跑到铁栏杆前,单手一撑,人已经落在了栏杆外面,很快就在人群里没了影。褚青蘅只得按照他指的路走,那些追赶的人目标不是她,一个人都没有追过来。她心下忐忑,就怕他不出现。

如果他不出现的话,她只能搭乘火车自己去新市。沈逸是幸存者之一,萧九韶总会去那里,她只要有耐心也能等到人。可是这样一来,她就失去了主动权。

她很快就到了约定的路口,左顾右盼一阵也没有看见他来,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又上当了,就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抓住她的手腕往后走去。

褚青蘅初时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只见他压低着帽檐,连衣f也换了一套,穿着牛仔k和t恤,外面套了件格子衬衫,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好j岁。

萧九韶叹气:“就你这种反应和警惕程度,还说不会给我添乱?”

褚青蘅忍气吞声:“我会改的。”当然她现在开始苦学,也追赶不上萧九韶的进度了,有些能力是天生的,所以不管她怎么折腾恐怕也不会有多大改变。

萧九韶拉着她穿过路口,拐进一条有点杂乱的小路,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下来。他一边打开背包,一边往里走:“早点休息,明天赶四点半的那班车。”

褚青蘅愣了一下,问:“早上四点半?”

“不然你觉得呢?”说话间已经走到前台,萧九韶居然从包里拿出一张证件来,“一间大床房。”

褚青蘅也同时道:“一个标准间。”

他们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重复了一遍:“大床房(标准间)。”褚青蘅只觉得内伤,就暗花这件事他们怎么就培养不出这样的同步率?

前台登记的nv孩子连头也不抬,不耐烦地道:“你们商量好了再说。”

萧九韶又叹了口气,压了压帽檐,回过身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标准间的床太小了,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不方便?不方便什么?

褚青蘅瞪了他一眼,决定还是闭嘴。

他拿回证件和房卡,还是搂着她的肩,一直拐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才松开:“这是汽车旅馆,你来要标间?真让人印象深刻。”

“汽、汽车旅馆?”褚青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otor hotel不就是连锁酒店?”

房间很快就到了,萧九韶把房卡cha进感应区,头也不回地说:“那就换个说法,旅馆、钟点房。”

“为什么要来这里?”

“既然能在这个p区开张,就很少会被检查。”

褚青蘅四处张望了一下,总觉得这种环境有点奇怪,不过在逃亡中,也不能对住宿要求太高。她正要跟着萧九韶走进房间里,忽然手臂被人拉住。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搂着一个妆画得有些浓的nv孩子,斜着眼看她:“多少钱?五百?”

褚青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气得发抖:“你说什么?”

“嫌少?那就八百,这个价很高了,你以为你是富家小姐,这么高贵?”

她正待回嘴,只见萧九韶回转过来,抓住对方的手臂,y生生把他拖开两步,嘴角带笑,还露出酒窝来:“一般nv客我都打八折,男客的话不会出台,除非双倍。”

那个中年男人吓了一跳,铁青着脸骂了一句:“真是倒霉!”

褚青蘅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忍着,还没说话便被他推进房里。萧九韶把背包放下,拿出钱夹:“你饿了吗?我去买点吃的。”

“随便什么都好。”

他出去一分钟就回来了,手上是泡面、火腿肠和饼g,想来是在前台那边买的。

褚青蘅坐在床边,有点手足无措,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可是萧九韶看上去却安之若素。她偷偷摸摸的视线很快被他觉察,他嘴角chou动了一下:“我以前出案子的时候住过这类地方。单纯查案,没有别的。”

褚青蘅连忙解释:“我不

是觉得你会去找——呃,那什么,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她汗颜,真是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

萧九韶绕到床边,开始检查床单、被子和枕头,眉头越皱越紧。褚青蘅知道他有洁癖,要让他住这种地方估计也是折磨,但是她唯一胜过他的一点就是她没有这么严重的洁癖,反正是和衣睡一晚,她根本不在意。

她站起身,开始用电茶壶烧水泡方便面。对付着吃了晚饭,她就躺在那圆形大床的一边,闭上眼睛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她转过头去看,只见萧九韶还背脊挺直地坐在床边,似乎在思索什么。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他现在暂时同意她跟过来,明天会发生什么,她都不知道,只有养jīng蓄锐才是第一件要做的事。

正当她昏昏沉沉即将入睡的时候,忽听见隔壁动静响了起来,先是椅子翻倒的声音,有nv声尖叫出声,夹杂着惊恐。而听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年纪很小,有没有成年都未可知。

褚青蘅忙坐起身,推了推身边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萧九韶闭着眼翻了个身,声音里还带着点鼻音:“角se扮演。你要是有兴趣,就去隔壁敲门阻止他们。”

褚青蘅只觉得脸上发烫,收回手道:“对不起,吵到你了。”

萧九韶“嗯”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角se扮演”这四个字的内涵,这么一来,隔壁的动静似乎就变得更加清晰。她突然想起谢允羸曾对她说的“你什么都好就是x冷淡”,事实上她应该也不算是完全的x冷淡吧,至少她跟萧九韶滚过床单了。

但是话说回来,他似乎才是x冷淡,隔壁动静这么大,他竟然就这样睡死过去。s1;

这才是真正的现代版柳下惠。

配合着隔壁越来越活se生香的动静和满脑子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她开始觉得可耻地困了……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早上是被萧九韶tiáo好的电子表闹铃吵醒的,她犹如刚上好发条的机器人,飞快地起身,洗脸刷牙,把背包复原成随时可以拿起就走的样子。

倒是萧九韶还有起床气,又在床上躺了十分钟,才去了洗手间。

等他洗漱好出来,见到她打点好一切整装待发,忍不住又露出无奈的神情——他这j天无奈和叹气的次数都直线上升,j乎要超过过去二十年的总和。

褚青蘅看了看他,yu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萧九韶扶了扶额头:“嗯,昨晚没睡好。”

原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现代版柳下惠。

褚青蘅不怀好意地问:“我看你其实对角se扮演还是很有兴趣的。”

萧九韶看了她一眼,直白地说:“本来是没什么,你在身边我才会睡不好。”

褚青蘅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他,最后只得试探地问:“你不生我的气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悲惨了,明明是她在忍气吞声,还他的脸se问他是不是生气,想想就憋屈。

他整理好背包,站起身,平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也不会再故意半路把我甩掉吧?”

萧九韶拔出房卡,朝她示意了下:“你还走不走了?”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是看他的态度,至少还是和缓起来了。褚青蘅也不敢仗着伶牙俐齿跟他抬杠,乖乖地跟着他走。他们走到一个路口时,他突然又停了下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站着不动了。

“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四点十五分会有一辆客运汽车从长途汽车站开出,因为是早班,不会满载,所以在这个路口,司机往往会停下来,让人上车。”萧九韶道,“从车站开出到这里需要十五分钟,鉴于现在的j通状况,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车来了。”

褚青蘅看着那辆客运汽车停下来,车头上标注的目的地不是新市,而是附近的一个叫云乐的小城镇。她上了车,满腹疑问,想问又觉得丢脸,只好忍着,可是忍了没多久就再也忍不住:“我以为你是要去新市,难道不是?”

“我从来没有说过。”

“那你还看着我买火车票?”

“我刚进火车站就发现被人跟上了,仅此而已。”

“所以你开始的目的地就是云乐镇?可是我记得幸存者里最不可能是暗花的那四个年轻人就住在这里,你就是去了也是白费功夫。”

“我去找他们,不代表我怀疑他们是,同理,如果我去找沈逸,也不代表他会是。”

那你还去g吗……

当然这句话她只能在心里吐槽,想了想,又决定换个话题奉承他:“不过你很厉害啊,居然知道客运汽车发车的时间。”

萧九韶隔了p刻,回答:“这很正常,因为全国所有的火车和客运发车时间表我都能背出来。”

“……你背这个g什么?”

“太无聊没事做。”

“那你——”她才刚说了两个字,就见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不打算再回答她任何问题了。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的,他要去见每一个幸存者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他目前的第一选择竟然是她认为j乎毫无嫌疑的人,她实在不明白。而昨天住宿的时候,他甚至还拿出证件来登记,难道他不知道现在他j乎是跟暗花一样的存在,就差被全城通缉了吗?

她一边纠结满腹疑问,一边又要提防他再次上演跳车,只觉得辛苦极了。而萧九韶j乎从一上车就开始睡觉,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她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和细长的睫mao看了好一会儿,才愤然转头。

云乐镇跟刑闵的家乡差不多,都是小城市。

客运汽车开进云乐镇的时候,萧九韶终于睁开眼睛,抬手压了压帽檐,拎着背包站起身来,走到驾驶座附近,用司机家乡的方言j谈了j句,司机最后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让他们下车。

褚青蘅现在对于他任何举动都不会惊讶了。

他们并肩走在街道上,路边上夜排档跟烧烤摊都开始铺开了,整个镇上都笼罩着烟火气的祥和。

褚青蘅忽然觉得她挺喜欢这个地方的,跟她原来所住的城市完全不同,那里生活节奏快,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久而久之就变得人情冷漠。

“如果让你在这里定居,你会觉得无聊的。”萧九韶忽然道。

“那可不一定,我平时也没有泡夜店的ai好,也不是非要夜生活不可。”

“你是没有这方面的ai好,可是你的生活状态是非常态的,你享受着的刺激感跟别人都不一样,我有点怀疑等事情结束你反而会适应不了。”

褚青蘅一愣,随即笑道:“萧老师……”

他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来看她。

“你说要给我做第二期心理疏导。”她还是笑着说,“就算我以后适应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不是还有你吗?”

萧九韶沉默了p刻,随即也露出些许笑意来。

褚青蘅想,他的确是说对了,她在那场爆炸事故的开端还沉溺在伤痛里走不出来,可是一旦她走出来有了新的生活目标,反而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生机bb。她从前什么都不缺,对任何人和事都兴致缺缺,可从那之后,她变得异常固执而有韧劲。如果关于暗花的一切都结束了,她很有可能反而觉得不适应。

“我觉得你遇见我是挺倒霉的一件事,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了。”褚青蘅道,“就算我不跟你继续探查,我也会独自行动,而我独自行动一定会坏事,你这是知道的。”

“我不觉得你独自行事就一定会坏事。”

褚青蘅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确定他不是在说反话,至于安w人的话,多半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她也不奢望了。

果然,他接着说:“因为你根本摸不到实际情况的边。”

现在,他们就坐在周秀、许钦他们工作的f装厂外面的小餐馆里。

萧九韶对着那一页菜单看了p刻,点了好j个菜。褚青蘅奇道:“我们只是两个人啊,你点这么多也吃不完——啊,你是想请那j个年轻人吃饭?可是他们又不知道你的想法。”

萧九韶拿过茶杯用热水烫了烫,又倒上水推到她面前:“如果是你,不认识的两个人跑来请吃饭,你会去吗?”

“不会。”褚青蘅听到他用了“两个人”这个说法,看来他的态度稍有松动,至少没有强y地把她排除在外了。

“同样的,你在心里认定我觉得沈逸嫌疑最大,所以我会先去新市。”他慢条斯理地问,“你都这样想了,刑闵是不是也会这样想?”

褚青蘅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出门这样早,一到火车站就被盯上,想来刑闵从一开始就判断他的第一目标是沈逸了。只不过他突然在中途甩开跟踪的人,又转途到了云乐镇,刑闵要反应过来,至少还得先去新市绕一圈。

她“嗯”了一声,笑着问:“那你下一个目标是谁?”

“是苏葵。”萧九韶看着f装厂那边,这个时间点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不过我预计要在这里停留两三天。”

“为什么?”

“等在这里假装巧遇是有j率的,一次两次不成功都很正常。”

“但是你怎么就觉得他们一定会来这家餐馆吃饭?”

萧九韶示意她看收银台上的貔貅,这貔貅似乎摔在地上过,恰好缺了一p:“那个叫周秀的人在微博上说经常来这里聚餐,照p里拍到过这个貔貅。”

褚青蘅很惊讶:“你还看微博?”不过这惊讶还没维持多久,眼前的一对年轻人立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那对年轻人中的nv孩子看了她一会儿,立刻轻快地走过来:“你来这里旅游吗?真是太巧了,你还记不记得我?”

褚青蘅假装思索了p刻,也惊喜道:“你是周秀!”

“是啊。”她拉了拉身边的男朋友,“你也还记得他吧?那时候我们都在船上,也到了那个孤岛。云霄,你看,这真是太巧太巧了。”

李云霄也笑着说:“是啊。”

褚青蘅忙道:“不如坐下来一起吃饭吧,这个时候是客人最多的点,你们再点菜上菜会很慢的。”

周秀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萧九韶,有点犹豫:“这……不太好吧,我怕打扰你们。”

褚青蘅看看萧九韶,见他还是不说话,有点搞不懂他的想法,他本来不就是守株待兔要等他们么,怎么见到人了反而没什么反应。她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手机铃声,萧九韶拿出手机来,语焉不详地“嗯”了j声,对她说:“秦晋他们说今天过不来,不聚餐了。”

褚青蘅简直莫名其妙,这个时候提秦晋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站起身道:“请坐,正好我们约的朋友赶不过来,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顿便饭。”

周秀挺开心地答应了,还凑到褚青蘅耳边悄声道:“你男朋友?长得很帅的,身材又好,气质也很不错,就跟男明星一样。”

褚青蘅是不知道如果萧九韶要是明星会怎么样,但是她知道他一定会得罪不少人——就冲除了暗花,他看谁都是“愚蠢的地球人”这点。

菜很快端上来。

褚青蘅只负责东拉西扯找话题,这方面她是能手,跟周秀一搭一唱说满了全场,李云霄有点腼腆不善言辞,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着倾听,但是她以为会问话的萧九韶却j乎没说什么。

褚青蘅先按捺不住了,便问了句:“对了,上次你们的朋友,李珍?是叫李珍吧?她最近怎么样了?”

周秀脸se沉了沉:“她不太好。”

褚青蘅还要追问下去,只听萧九韶打断了她:“别提不高兴的事,你们要喝什么饮料?我去买。”

这时候老板端了麻辣小龙虾上来,红彤彤的一p煞是诱人,褚青蘅立刻懂得他的意思:“我要啤酒。”

李云霄见周秀脸se不好不说话,怕褚青蘅尴尬,就开口解围:“啤酒挺好的。”

萧九韶招来老板,又加点了一箱啤酒。

褚青蘅知道要劝人酒,自己就得先喝的道理,上来便倒了满满一大杯,一口气guàn了下去。萧九韶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少喝点。”

周秀摇摇头:“没经历过的都不会明白的,因为那件事,我们每一个人都心情不好,借酒消愁也好。”

褚青蘅拿起酒瓶帮她把杯子满上:“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心情不好?还用得着借酒消愁?”

“你就嘴y。”周秀喝了两杯,脸上微微泛红,也开始放得开了一些,“游lún上发生过的和那个岛上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就不信你能够忘记掉。”她沉默p刻,又换了一个轻快的语气,“算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你们这次来这里是准备玩j天?”

褚青蘅差点要掀桌子,她都准备开始说了,才刚说了一句话又说不提这件事了。她真想不出怎么把话题再移回到她想要的那个点上了。

萧九韶淡定得很,很有绅士风度地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了什么事不开心,不过既然不想提,就不要再回想了。”

褚青蘅看了他一眼,她还为他急,他本人倒是一点都不急切,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反正现在处于危险人物名单榜首并被警界通缉的那个人不是她,她也懒得费脑子:“是打算多玩j天,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周秀热心地给她推荐了不少景点。

酒过三巡,他们基本也聊得火热,连最开始那一点矜持拘谨都抛开了。

周秀问:“等下你们是直接去旅馆还是有什么活动?如果没事的话,不如我们四个人凑一凑去打牌吧?”

褚青蘅道:“还没有定好旅馆,正要去找呢。”

她愣了一下,不由得笑起来:“你的心倒是很宽,我还以为刚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是先想好怎么住宿呢。不过没关系,要是订不到房间了,你可以跟我一起挤一挤啊,我住宿舍。”她朝老板招了招手,“老板,这里埋单。”说着又朝李云霄伸出手,“钱包给我,我埋单你付钱哈。”

老板晃过来一下,翻了翻手上的点单纸:“已经埋过单了。”

褚青蘅立刻猜测是萧九韶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埋过单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李云霄腼腆地笑了笑:“你们是过来玩的客人,还要请我们吃饭,真不好意思。”

萧九韶斯斯文文地微笑:“你们是小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们出了小餐馆,周秀拉着李云霄陪他们去找酒店。经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萧九韶进去买了扑克牌和零食。周秀羡慕道:“你男朋友真的对你太好了,连零食都会记得帮你买好,而且人长得帅身材又好,这么完美。”

褚青蘅保持着幸福nv人该有的甜蜜微笑:“是挺好的。”

隔了一会儿,萧九韶低声道:“别装了,脸都僵了。”

褚青蘅皱眉道:“那有什么办法,我本来想回忆一点甜蜜的往事,结果想起来的不是你上次对我的pg施加bào力,就是之前我一路追着你跑,你很讨厌啊。”

周秀听他们窃窃s语,便开玩笑道:“你要是讨厌他,就把人j给我好了,我求之不得。”

褚青蘅转头笑道:“你这个墙角挖得也太大了,你的正牌男友还在边上呢。”

李云霄笑了笑:“我知道她是开玩笑的。”

周秀突然停住脚步,指着马路对面的酒店:“那家怎么样?看上去环境不错。”

现在是旅游淡季,就算没有提前预订,这个时间点还是有不少空房。褚青蘅在登记证件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萧九韶拿出来的身份证竟然是他们刑侦一个同事的。她本来想说要一个标间,结果萧九韶抢在前面开口:“两个房间。”

褚青蘅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不是又在想着怎么把她甩掉吧,不然好端端的她都不在意一个房间,他这么在意g吗。

他们打开一间房间,随手把背包放在沙发上,开始打牌,输的那家要罚啤酒一罐。

褚青蘅跟萧九韶打对家,一点都不担心会输得很惨,他那个大脑简直就是jīng密计算机,出过的每一张牌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跟直接看着对手的底牌出牌一样。

周秀和李云霄连输五局,不由得咋舌:“这手气也太好了吧?”

褚青蘅看了一眼手表,上面的指针已经渐渐接近十二点整,她忽然灵机一动:“我们玩一个游戏吧,配合着现在的时间正好。”

周秀和李云霄都是才二十岁的年轻人,玩心正重,便一口答应。

褚青蘅道:“现在十二点还差三分钟,我们把灯关了,一人讲一个鬼故事。”

周秀第一个跳过去,把灯全部关掉,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一p黑暗中,只有窗外马路上的路灯折s过来点点幽光。

褚青蘅清了清嗓子:“我要讲一个孤岛上的故事。”她刚说完,就觉得周秀缩了一缩,拉住她的手臂。

她讲的就是沈逸的两位舅舅在孤岛上离奇死亡的经过,她本来就伶牙俐齿的,整个事件被她说得曲折离奇,她甚至还添油加醋渲染了一下是如何从睡梦中醒来,看见有人居高临下,掐着另外一个人的颈。周秀听到这里小声地惊叫一声。

“当然这个不算是真正的鬼故事,这个故事里并没有鬼怪害人,而是人心叵测。”她顿了顿,又道,“你猜最后的凶手是谁?”

李云霄摇摇头:“这件事就像噩梦一样,我都不敢去回想,更不用说去猜谁才是凶手。”

褚青蘅便把当时刑闵的那个“两人互相残杀”的结论说了一遍,引得周秀二人惊叹连连,忽然想起萧九韶这个真正的专业人士正坐在自己身边,便问:“你有什么想法?说起来你还是我们j个人里的专业人士呢。”

周秀奇道:“专业人士?”

“嗯,我男朋友他是心理学博士,平时经常为刑侦提供咨询f务的。”褚青蘅随便往他身上套了个新身份。

萧九韶语气平淡道:“既然刑侦队的人都这么说,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褚青蘅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嘴里说着赞同的话,可是本意却似乎没有认同刑闵的结论。

周秀却被心理学博士的头衔吸引住了:“也就是你的职业是心理医生?还是咨询侦探,就像夏洛克bll福尔摩斯那样的?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请讲。”

“李珍,我的一个朋友,她很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周秀和李云霄对望了一下,开始斟字酌句,“嗯,是这样的,我们上次四个人一同报名了东太平洋号的游lún旅。但是后来东太平洋号出事了,这件事你nv朋友应该已经跟你说过的。”

萧九韶移动了一下椅子,身t微微向前倾,专注地看着她:“我知道,请继续说下去。”

有了他的鼓励,周秀的语速才渐渐开始加快:“游lún失事以后,施救船还没有到,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往一个方向游过去,我们四个人就都跟着一起游。对了,一起报名这次旅团的,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许钦和李珍。李珍跟我男朋友是同村人,所以我们四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这次旅游也是一起去的。”

萧九韶点头示意自己理解,又问:“是不是你们在旅行之中遇到了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奇怪的事……”周秀重复了一遍,忽然道,“给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周秀道:“其实我们本来报的并不是东太平洋号豪华游lún旅行,那个价格太高,我们都才刚工作,承担不起,于是报了另一个旅行团。后来在东太平洋号开团的前一周,旅游代理公司的客户经理给我打了电话,说原本的一个大客户有事无法参加这次的旅行团,但是扣除违约金后已经收回成本,我们就可以以低价参加这次游lún旅行。”

某位神秘游客预订了一半名额最后无法成行的事,褚青蘅早就听萧九韶说过,他当时提起的时候曾百思不得其解,她还觉得是他想得太多,现在回想起来就是意味深长了。凌局长还有那些刑侦jīng英都是以游客身份上游lún的,如果那个人不是无法成行,他们都必须得假扮成工作人员上船。

而东太平洋号上,突然平添了这么多完全不专业的f务人员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褚青蘅开始猜想,是不是那位神秘游客就是暗花,他从一开始就故意把他们全部引到船上,一举消灭。

可如果是这样,萧九韶又说过,那位神秘游客留下的手机号m是苏葵的s人手机号,他们两人都觉得苏葵不太像是暗花,这样一来,神秘游客是暗花这个想法就成为了悖论。

“刚登上游lún的第一晚,其实是李珍的生日。我们都很开心,游lún上提供的自助餐也很丰盛。”周秀捂住眼睛,“本来我们都一直很开心的,那天晚上我们还跳了舞,如果不是后来游lún失事……”

让人回忆起这段噩梦一般的日子,的确是很难受。

褚青蘅刚想安w她j句,只见萧九韶微微倾身,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温柔地说:“你很勇敢,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敢去回忆这些事的。”

周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眼泪一滴滴掉在他的手背上,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反而还拆开一包纸巾递给她。周秀接过纸巾,放开了他的手腕,chou出一张纸来擦了擦脸:“我们继续。”

褚青蘅本来想嘲讽他j句,后来见他正襟危坐,脸上神情严肃,顿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于小人之心?其实他是真的在同情他们所以特别温柔耐心?

“游lún失事以后,我们就游去那个孤岛,上岸的时候我发觉李珍不见了,许钦——也就是李珍的男朋友也发现了,他哭叫着要下水去找她,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她看了李云霄一眼,问,“我这样说,应该没有错吧?”

李云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后来李珍被c水冲上沙滩,我们都高兴坏了,因为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发,不管之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四个人还是在一起的,可是我觉得许钦他似乎并不太高兴。”周秀有点疑h,“你是心理学博士,你能懂他的心理吗?”

听她这么一说,褚青蘅立刻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她是觉得许钦的表现有那么点奇怪,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是想着他可能是太激动了,而本身又不善于表达。当时她是为李珍的劫后余生而高兴。还有沈逸,他站在她边上,开心地说“看到他们别后重逢的场面觉得很感人”,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都跟黑se幽默一般。

萧九韶思索p刻,回答:“我的个人意见,也许他是太过激动而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

褚青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这个思路倒是跟她很像,但那怎么可能?

周秀摇摇头:“我不知道,后面我就要说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了。回来以后,我跟云霄的感情更深刻了,毕竟我们同生共死过。可是李珍却变得很奇怪,她好像中了邪一样,整天闷闷不乐,晚上还会做噩梦,好j次我都被她做梦时候的尖叫声吵醒。我开始以为是这次游lún失事给她带来的打击太大了,就在上周末的时候,她发低烧,我刚好lún到晚班,就让许钦去我们的宿舍陪她。”她伸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来喝了j口,又继续说,“我临时想到我忘带宿舍钥匙了,就回去拿,谁知就看见李珍拿着水果刀对着许钦,她脸上的表情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像是想把许钦杀死一样。我很怀疑,是不是那个孤岛有恶灵,所以那两位老人家会忽然自相残杀,现在那个恶灵又附身在李珍身上了。”

萧九韶问:“李珍现在把工作换到哪里了?”

“换到另外一家f装厂,她很擅长做特种缝纫,这里一共就两家f装厂——你、你怎么知道她换工作了?我之前说过吗?”

“我随口猜的。”

周秀“嗯”了一声:“那你会帮这个忙的吧?”

“我会找她谈一谈,但是我觉得她可能不会再跟你们在一个地方工作了。”

“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帮这个忙,就很好了。”周秀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个,你的收费是多少?”

“没关系,我对她的问题很感兴趣。”萧九韶走到墙边,把灯重新打开,“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帮我写一张字条,到时候我可以上门去拜访她。”

褚青蘅拿起背包,从隔层里取出签字笔和记事本。周秀接过了,在上面写了j行字,又递回给她。

萧九韶双手cha在口袋里,颇有风度地说:“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不如就在这里将就过一晚,我和小蘅去隔壁。”

褚青蘅陡然被点到名,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啊?”

“走吧。”他伸手旋开门把,“别打扰人家休息。”

褚青蘅其实想过,他开了两个房间,为了防止他又半路把她甩掉,不得已之下只好整夜在门口守着。但是现在峰回路转,不用不睡觉在门口等一晚实在太好了。

萧九韶帮他们轻轻带上门,瞥了她一眼:“你想睡在门口,你不丢脸我还觉得丢脸。”他用房卡打开另一间房间,转眼间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褚青蘅抓住他的手臂,愤愤道:“你这个人真讨厌,你对着我态度这么差劲,对别人就这么温柔。”

萧九韶看了看她的指甲,这么用力都穿透衣物要刺到r里,他微妙地挑眉:“你对我就很好?”

“我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好过吗?”他托起她的下巴,“好了,这个问题你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还不如早点睡觉。”他自己觉察到话里有歧义,耳根微微泛红,“我是说静态的睡觉。”

褚青蘅在洗澡的时候至少想通了一件事:从他的态度来看,他已经妥协,大约是知道这之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禁止她参与这件事了,索x便接纳她为战友。她出了浴室,一边哼着“小冤家你g吗像个傻瓜”,一边在他面前转来转去走了好j圈。

萧九韶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这么高兴?”

褚青蘅坐在他身上也不老实,磨蹭来磨蹭去,摇晃着双腿:“其实你想听我们在孤岛上的故事,我直接说给你听就好了,你g吗要费这么多力气听别人说?”

“你说故事是说得好听了,回过头我还要把你那些废话去掉,剩下来还有用的东西太少。周秀说话就要平实得多。”

褚青蘅搂住他的颈:“那你喜欢她呢还是喜欢我?”

萧九韶只是看着她,没回答。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欺负我的债务,全都偿还。”

他皱了皱眉:“nv孩子说话不要这么粗鲁。”

褚青蘅缩回床上,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他:“那你起什么反应?”

萧九韶耳根发红,拿起睡衣j步就进了浴室。

她躺在床上没多久就陷入浅睡眠,只感觉到他带着些许水汽回到身边,翻身嘀咕了一句:“洗澡也这么久……”

萧九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他这一拍倒是把她拍清醒了。褚青蘅一下子睁开眼,拉着他的衣袖:“等下等下,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

“……是什么问题?”

“关于沈逸的两位舅舅的离奇死亡。”她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看,“刑队的结论我是说过了,你似乎很不以为然嘛。”

萧九韶松了口气,侧身躺在床上,拉上被子:“你想多了。”

她扒着他的肩:“不可能,我一看你那个表情我就知道你又在歧视愚蠢的地球人了,快说!”

“好吧,我并不是质疑他的推论,他这个说法的确是有站得住脚的地方,也完全说得通。只是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们这种犯罪方式是属于激情犯罪,可是他们的x格都不属于会激情犯罪的类型。”

“你可以说得简单直白一点吗?”

“换句话说,他们如果想致对方于死地,完全不需要在那种恶劣的情况下动手。如果他们是有计划地动手,难道他们事先会知道游lún将要出事最后会流落到这个荒岛上?”萧九韶闭上眼,语气倦怠,“其实你跟刑闵挺像的,想事情都想到浅层次。”

褚青蘅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说我跟他像这真的是一种侮辱?”

“其实坦白来说,说你跟他像是抬高你低估他了。”

她这下子睡意全无,摇了他好j下:“你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萧九韶搂住她,轻声道:“是你说的,希望我不要以伪装的样子来赢得你的心,怎么现在你还是喜欢我伪装成另一个人?其实,这也不是不可以的,我会尽量伪装一辈子。”

“不用了,你还是维持原状吧。”褚青蘅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平时那死样子只是比较讨厌,他伪装的样子才很可怕啊。

褚青蘅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很不舒f,身t沉重,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发觉是生理期到了。她算了算日子,还是提早了三五天,大概是这j天连日奔波太累导致的。

她从洗手间出来,脸se实在说不上好。萧九韶抬头看了看她,站起身来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f?”

她咬牙切齿道:“nv人总有那j天不舒f。”

萧九韶点点头:“那今天你就不要跟我出门了,好好休息。”

“这点痛算什么,你要去哪里我还是能跟上。”

萧九韶失笑,回过身摸摸她的发心:“你待在房间里,我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褚青蘅见他都没有把背包带走,想想也知道他不是准备趁机开溜,也就不y要跟着去了。她喝了杯热水,又缩回被窝里,辗转反侧。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萧九韶提着便利店的袋子走进来,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卷起衣袖探进被窝里去试她额头的温度:“早上的时候你好像有点发低烧了,现在看还好。”

褚青蘅睁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明天,我保证明天一定会好的。”

“不着急,多休息两天也没有关系。”他扯了扯被角,“别闷着头睡。其实我刚才去找许钦了。”

“找他g什么?”其实她觉得与其找许钦还不如直接去找李珍,依照许钦的一系列反应,他肯定是不会再提起孤岛上的事情了。而男人往往能比nv人更加守口如瓶,找他问当时的情况只会l费时间。

“我不是找他问事情。”萧九韶看出她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判断一下他是个什么x格的人。”

褚青蘅顿时来了兴趣,虽然她觉得自己跟萧九韶的思考方式应该有很大区别,但是学习一下他判断问题的方式也好:“结论是什么?”

萧九韶微微一笑:“那就先起来,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吃完了我慢慢跟你说。”

“为什么不能边吃边说?”褚青蘅只得从被窝里出来,穿上外套,“我又不饿。”

萧九韶搂住她的肩:“不管你饿不饿,三餐都要定时,这是最基本的。”

褚青蘅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摸了j下,摸出个手机来,她点亮屏幕一看,他的手机连si卡都没装。她是觉得他昨晚接了个电话很奇怪,按照道理说,原来那张si卡他肯定不能用了,不然一开机立刻被锁定位置。

酒店楼下的中餐厅才刚开门不久,下来吃饭的人也不多。

萧九韶翻了翻菜单便点了三个很清淡的菜,待看到褚青蘅的眼神,只得加上一个脆pru鸽,又点了一盅乌j枸杞汤。

在等上菜的间隙,褚青蘅问道:“你找许钦到底做了什么?”

真是一顿饭都不让他安稳,萧九韶叹了口气,她x子有点急他是知道的,但是碰到和暗花有关的一切,她就变得异常急迫:“其实周秀的叙述里有一个很有趣的点。李珍被海c推到岸边,他们都为她高兴,可是身为她男朋友的许钦的反应却有点奇怪。”

“我想有两个原因,第一,不是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是正确的。”她顿了顿,道,“第二点,可能是他心里有鬼。”

萧九韶垂下睫mao,语气平稳地陈述:“好,我们就先从第一点入手,他一时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无法正确表达自己情绪的人往往有以下j点特征,极度内向,心态极度不成熟,在jīng神上受到过严重创伤。于是我去找他了,恰好相反,他是个十分开朗外向的人。”

“那就是他心里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我是倾向于这点的,其实我昨晚就基本有一个判断,但是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就要再去验证一次。”萧九韶笑了笑,“判断的方式也很简单,我今天早上去问李云霄,许钦平时有什么活动,他说今天是周末,他一般会在宿舍外面跟人打牌。”

褚青蘅恍然大悟:“所以你是去打牌了?跟你打牌多无聊啊,你都能算出对手是什么牌,这还怎么打?”

“所以我今天手气很差,全部都输了。”他笑得露出酒窝,看上去有点像顽p的大男孩,“但是我基本可以断定我的判断没有出错。”

褚青蘅正要说话,刚好f务生开始端菜上来,ru鸽烤得外脆里n,她第一筷就朝着ru鸽去。萧九韶已经对她那种重盐重酱、偏air食的饮食习惯感到麻木,按照道理说,学医科的总会多少注重营养搭配和养生,她偏偏相反:“先喝汤。”

褚青蘅拿起tiáo羹,忽然又道:“等下我们出去随便走走吧。”

“你不是觉得不舒f?”

“那也不能真的闷在房间里睡一天,那样多无聊。”

云乐镇并不大,来来去去就是横纵对向的两条主道,因为路不宽敞,s家车也少,随处可见在大城市已经被取缔的三lún车。

褚青蘅招招手,一辆三lún车停下来,她笑着说:“大哥,我们去半岩寺。”

对方立刻被她逗笑了:“小姑娘,你应该叫我大叔啦。”

褚青蘅道:“你看上去跟我朋友差不多大。”

萧九韶瞟了她一眼,那眼神凉飕飕的。

“半岩寺好啊,都说那边的香很灵验的。”大叔一边蹬车一边跟她闲聊家常,聊着聊着把家底都兜出来,一个劲地在跟她说自己的nv儿。褚青蘅也一路都笑着附和。

萧九韶看着她,想象了一下如果三年前没有那起爆炸事件,她又会成为怎么样的人。只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就不会遇上她。即使有幸遇见,他也会把她当成跟叶微差不多的nv子,直接无视,根本不会有耐心去了解去探寻。他们最后只会不知不觉地错过。

末了,褚青蘅笑着转过头:“哎,快到了——”她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既然出来散散心,就不要再想那些复杂的东西了。”

他们下了车,又步行了一段路,在路口的售票亭买了门票进去,那门票很奇特,工作人员拿章在手上敲了一下,又没有留下印子来。

褚青蘅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突然抬手往他脸上擦了擦,立刻被警告了:“这个章子等下是坐缆车用的,你擦掉了还要回来补票。”

半岩寺之所以得名是因为犹如空中楼阁,悬挂在半空中,用栈道和铁链修筑在悬崖之上。他们沿着石阶慢慢往上爬,此时已经是初冬,山里更是清冷,随便呼出的一口气都是白的。

褚青蘅由衷地说:“现在想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那天游lún出事的时候还没这么冷,不然在海里泡一天冻也冻死了。”

萧九韶忽然问:“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猜到我们会上东太平洋号执行任务

的?”

其实她能够得出最后结论,是由很多个巧合组成的。褚青蘅知道他喜欢听平铺直叙简单直白的陈述,就整理了下思路:“这么说起来真的赶巧,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从刑队老家开车回来,后来半路遇到公路j警盘查的事?”

正好走到等待缆车的通道口,验票的工作人员用手电lún流照了照他们的手背,就放行了。通道里面光线暗,褚青蘅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他脸上被蹭到的荧光粉,正幽幽暗暗地发着光。她忍不住在心里偷乐。

缆车“嘭”的一声停在面前,今天来半岩寺的游客也少,排在他们身后的一对情侣没有上他们坐的那辆圆形缆车,而是选择了等下一辆。

而褚青蘅也觉得这样很好,毕竟接下去他们聊到的内容比较特殊,一般人听得没头没尾,准要以为他们是从哪个jīng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但是那天我开得快,刚好过了盘查口,雅歌就给秦晋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秦晋说,路上还有防bào警察。我那时候就觉得奇怪了,近期也没有什么重大通缉犯在逃,为什么会有防bào警察。”

萧九韶用一种听不出感情se彩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防bào警察?”

“……怎么了?”

“不,没什么,你继续说。”

“后来我到家了,就跟谢允羸随便聊了j句,他跟我抱怨说他的旅游代理公司被凌局长带人搜查了。我那时候就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你来找我,我们去打保龄球,你接了一个电话以后整个人就心不在焉。”褚青蘅说到这里,开始有点心虚了,“再之后我吃饭的时候把饮料倒在你身上,你就跟我回去清洗,我偷看了你的手机。”

“手机有密m。”s1;

“但是谁让你把密m设成1234的,这种密m简直弱智好不好?”

“设成生日和工号才是弱智。”

褚青蘅决定对他这句话听而不闻,她就是拿工号当密m的,所以她那时候也最先尝试了这两种可能x:“然后我就看见你的通话记录了,那个电话是凌局长打来的,他还发给你一条短信,时间是下个周五的晚上八点。所以等你走了以后,我又问谢允羸要来了当时所有旅团路线的资料,发觉东太平洋号那条线路是周五晚八点出发的。”

萧九韶“嗯”了一声。缆车吊在半空中,此时正好起了风,摇摇晃晃。褚青蘅看着底下掠过的树木山峦,很快这一切便被滚滚而来的白雾淹没,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一手托腮,看着透明玻璃门外的茫茫白雾,里侧的玻璃很快就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这个很有可能,但是根本不敢确定,真正决定可以赌一把的时候,是第二天碰到了秦晋。”

萧九韶淡淡地道:“看来你跟秦晋的关系还真不错。”

褚青蘅被他一句话噎住,摊了摊手:“随你怎么说。总之那天我碰到他去帮凌局长申领护照,我就知道这次任务需要出境的,那么东太平洋号这条线路就十分有可能。好了,这就是全部过程,萧老师你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浅见有一些。”他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嘲讽的意思,直截了当,“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很多时候暗花都是冲着你去的。”

褚青蘅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她这一个动作,让缆车的重心偏移,摇晃得更加厉害。萧九韶坐在她的对面,脸上连一根肌r的走向都没有发生改变,就这样姿态优雅地架着腿看她。

她想了想,又坐回原位,强自镇定:“你说暗花很多时候都是冲着我来的,是指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对你很有兴趣。他知道你的社j圈,然后用一种隐晦传达消息的方式告诉你一切信息,同时还要保障你能享受到思考的乐趣和成就感,这么用心良苦,我都快被他感动了。”

褚青蘅听到这话,只觉得咬着的后槽牙都开始隐隐作痛:“其实你是在说冷笑话吧?”说暗花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为过,而萧九韶却说暗花对她十分有兴趣,是不是再下去就要发展成暗花对她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缆车经过一个拐角,忽然加快速度往下滑,很快便进入人工挖掘的通道,速度减缓,进入安全区域。

萧九韶先走下缆车,又回过身去扶她。褚青蘅和他牵着手,故作轻松地开口:“我x又不够大,相貌也不够美,人格也跟高尚无缘,我实在想不出如何能让那位以高智商犯罪出名的暗花先生对我感兴趣。”

“你知道为什么人类进化史发展至今,基因进化仍然十分平衡?”萧九韶不待她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聪明人总会喜欢上笨人,就跟我看上你一样。”

如果问褚青蘅,这个世上最讨厌的人是谁。她一定会回答,是萧九韶。

如果再问她,这个世上她最讨厌的人前三位是谁。她还是会回答,萧九韶,萧九韶,萧九韶。

她终于知道他为何身材样貌家世工作样样都拿得出手,但是快三十岁了还是打着光棍,且如果不是她,他还将继续打着光棍下去。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忍受他那张恶毒的嘴,并且在他明明知道他要怎么说话做事才会让人舒f的情况下,他还依然故我。她真是对他由衷地“佩f”极了。

半岩寺悬空在悬崖上,距今已经有千年历史,也不知古人是如何将材料运到山上,又修筑成寺的。

她在主寺庙外的功德簿上签了字,捐了香油钱,又去主殿点香祷祝。其实她也没有别的愿望,只是希望能够让她亲手抓住暗花。

萧九韶在一边看着,没有上香的打算。褚青蘅猜想他是个无神论者,自然不会跟她一样有什么心愿需要寄托于信仰。

他们出了主殿,又去偏殿。偏殿是求姻缘的,殿外的菩提树上挂满了同心锁,一阵风吹来都会咣当作响。

褚青蘅看着那些锁p,忽然漫无边际地开口:“其实我爸妈也不是一直没管我,有一年他们公司组织去西南腹地旅游就带着我,那天停在一个小镇上……”傍晚时候,他们坐在天井里嗑瓜子喝茶,有票友忍不住开嗓唱开了:“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西凉从此无人问……”

她父亲用蹩脚的方言说:“老师,好安逸!”

然后立刻淹没在下级们的吐槽中。

她到如今还能记得那票友唱的“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忽如一梦之间,她甚至曾想过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七重梦境,当她醒过来时,会发觉她还坐在那个天井里,听父亲说一句“好安逸”。

萧九韶握了握她的手指,他的手指很有力:“小蘅,虽然我知道很残酷,可你必须接受事实,这不是噩梦。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褚青蘅看着他,微微歪了歪脑袋:“你拿什么保证?”

“我可以拿我的一切保证。”

她看了看他,终于还是相信了,他不容易ai上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去ai一个人:“我忽然觉得其实我也没有倒霉得一塌糊涂,起m我遇见了你。”

萧九韶微微一笑:“你错了,遇到你是我的幸运,但是反过来并不一定成立。”

他们坐缆车原路返回。下山的时候缆车速度要更快一些,山上又起了大风,整个缆车在半空中似乎摇摇yu坠。

褚青蘅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如果上面的缆绳断了,你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吗?”

他有点微妙地一挑眉:“你最佳的做法就是赶紧扑到我怀里。”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萧九韶靠着椅背,“起m我们这样看上去还像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正常情侣。”

褚青蘅忍不住笑,隔了p刻,她又问:“我觉得我们在这云乐镇不会停留很久的吧?”

他“嗯”了一声:“现在还只剩下两件事没有办,找李珍、买一辆黑车。”

“买黑车?”她有点困h,“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这之后,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暗花,也不提眼前扑朔迷离的局面。

他们就像普通情侣一样去看了场电影,那是一部欧美动作大p,很不幸的是,萧九韶只在开头的那段打斗之后轻哼了一声表示鄙夷,就闭目养神睡足了全场。

在吃晚饭的时候,褚青蘅倒是接到莫雅歌的电话,她要请自己吃饭。褚青蘅只说自己为了散散心,在周边城市做自助游,暂时不会回去。莫雅歌又试探地问萧九韶是否跟她在一起,她也毫不犹豫地否认了。

她挂掉电话,询问他的意见:“我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其实只要给她一个暗示,她也就不用这样担忧了。”

萧九韶语气平淡道:“挺好的。她藏不住心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觉得你就跟她相反,你是太能藏得住心事了,只不出你的内心是什么样的。”

他手上的筷子微微一顿,然后抬起头嘴角牵起j分笑意,露出酒窝来:“你能说这句话,说明你已经开始了解我了,也许以后我什么都不说你也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褚青蘅嘀咕道:“就怕不会有这一天……”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在外面逛了大半天,又是生理期,很快就觉得疲倦了,回到房间立刻就入睡。午夜梦回,她半睡半醒,依稀看到萧九韶靠在床头,似乎正皱着眉想心事。

隔了半晌,他轻微地tiáo整了姿势,微微低下身来。

褚青蘅立刻闭着眼,放重呼吸,想假装还在熟睡中。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就算被他发觉她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轻轻抚摸着,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脸颊边,她原本以为他会吻她,结果却没有,他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耳朵和颈项,反反复复。

褚青蘅觉得有些痒了,嘟哝着抱住他的腰:“睡吧……”

然而早上醒来的时候,那场景还是有点惊人。褚青蘅看到j乎已经贴到自己脸上的对方的高挺的鼻梁,还有他们j缠到一起的四肢。她看了一会儿,想找到最简便轻快的方式脱身,但是想了很久还是不得不承认那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正当她动来动去要chou出手脚的时候,那细密层叠的羽睫终于翩然张开,他的眼珠实际是浅咖啡se的,瞳仁却很黑,仔细看来便忍不住想沉溺在其中。萧九韶看了看现在的形态,微笑道:“你睡相真差。”

褚青蘅奇道:“怎么就不说是你的睡相差?”

有了两人一起努力,总算很快从四手四脚诡异j缠的状态里解脱了出来。褚青蘅舒展了下都发麻到失去知觉的肢t,问:“等下你去找李珍,我可以一道去吗?”

萧九韶看了她一眼:“我可以不带着你去吗?”

褚青蘅立刻跑去刷牙洗脸,末了还对着镜子飞快地画了个淡妆:“输人不输阵,我这j天脸se又不好看,不化妆一点jīng神都没有。”

萧九韶含着牙膏沫,声音有点模糊:“等下恐怕没人会关注你的存在。”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褚青蘅想了想,决定不对他特别针对她的恶毒语言做出一点反应,毕竟光是自说自话他也会觉得无聊的。她又再次打开背包,拿出周秀留言的那本记事本看了看,然后把那一页撕下来,用酒店提供的信封装好。周秀的字条写得很简单,只是说萧九韶是她的朋友,请李珍看在她的面上和他见面聊一聊。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这么看起来倒是很像他们准备去相亲。

他们在李珍的宿舍下面逛了一圈,还找到一家生意很好、香气四溢的早餐店。

褚青蘅边吃馄饨边问:“其实现在还早,说不定李珍还没吃早饭呢,你要不顺便帮她带点?”适当的温柔友善有助于接下来的j谈。

萧九韶却不是这么想的:“我不觉得她等下会有心情吃早饭,不要l费粮食了。”

他们吃完早饭,就去宿舍楼下找了管理员,管理员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和蔼可亲又很有八卦之心的阿姨,她听了萧九韶说明来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接过信笑道:“原来是找李珍的,你稍等一会儿啊。”

隔了p刻,她拿了那封已经拆开的信还给萧九韶:“不好意思啊,不想见你。”褚青蘅很怀疑这封信是不是李珍看过以后,她也顺便看了一遍,因为她看萧九韶的眼神暧昧极了。

萧九韶翻过信纸,在背后写了j个字,又放回信封里,脸上表情诚恳得不得了:“麻烦您再帮我递一次,如果这次她依然不愿意见我,我这就离开。”

宿管阿姨接过信,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谈个恋ai弄得跟有深仇大恨一样,哪像我们那个时候……”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又往楼上走去。

这一回,她不再是一个人下楼的,身后还跟着李珍。

李珍脸se煞白,径自走到萧九韶面前:“是你要见我?”

萧九韶脊背挺直,居高临下地看她:“我有一点疑问想跟你聊一聊。”

“我不觉得你还会有什么疑问!”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声尖利,显然是情绪激动的时刻,隔了p刻,她终于平静下来,转头问宿管阿姨:“阿姨,我借你的地方跟他聊聊,很快就好,行不行?”

宿管阿姨用像是看到八点档电视剧现场版那样炯炯有神的目光来回在他们身上扫着:“可以,当然可以啦。”

褚青蘅本来也想跟进去听一听的,可是李珍又补上一句:“我只跟你聊一聊,不想再有别人在场。”

她只得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其实宿管的房间很小,为了方便看到进进出出的人,窗户倒是很大,李珍进去以后把玻璃门关上,却忘记拉上窗帘,她还能看见里面的情形。开始的时候都是李珍在说话,她的嘴chún动得太快,她又没有专业学过辨别chún语,根本摸不清她这么情绪激动是怎么了。

宿管阿姨坐在她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膝:“听阿姨一句话,别难过,其实你男朋友已经动摇了,你如果一意孤行,也是没有结果的。”

褚青蘅一直觉得自己的跳跃x思维和直觉十分惊人,此刻才知道人上有人:“……什么?”

“一看你的样子,但凡家长都会选你而不选李珍,可是人家男人就不一定这样想了。”宿管阿姨笑呵呵地说,“我看过的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就算她不如你漂亮不如你气质好,但是男人还是会选她的。”

“阿姨,你觉得他们是一对?”

“难道不是吗?”宿管阿姨“哎呀”了一声,“你看李珍都哭了,等下她就会被抱在怀里好好安w。”

事实上令阿姨扼腕的是,这之后的剧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萧九韶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想要安w她的打算。等李珍哭得差不多了,他才动了动chún,似乎说了什么。两个人又站着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了。

李珍看都不看他们,顾自红着眼睛上楼了。

褚青蘅站起身,越来越好奇,便问:“怎么样了?”

萧九韶背起登山包,又接过她的包,简短地说:“走吧,等下跟你再细说。”

他们离开李珍住的宿舍楼,却没有回酒店,反而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里,萧九韶目不斜视,径直走下去,很快就来到一个停车场,拿出一包烟来跟门口的人说了j句话,那人很快就带他们进去,一直把他们带到一辆旧款的别克边上。

萧九韶拉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沓现金,也没有点,就直接给了对方。对方接过去,伸手点了两遍,就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来抛给他,转身走了。

萧九韶打开后车门,把背包都放在后面,然后为她打开副驾的门:“走吧。”

褚青蘅不明所以,但还是坐进车里。他之前说过还有两件事没有做,一件是找李珍谈话,一件是买辆黑车,现在倒是全部都做到了,只是她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萧九韶把车钥匙cha入锁孔,轻轻一转,启动了汽车,仪表盘上显示出来的车况良好,已行驶的里程也不算很大。他从口袋里拿出j张证件,挑出其中一张,又朝她伸出手来:“房卡给我。”

褚青蘅依言把房卡递给他,他接在手里,跟那张证件叠在一起,直接掰断了,然后随手丢进了外面的杂物箱里。

褚青蘅有点惊讶:“可是还没有退房。”

萧九韶朝她微微一笑:“不用退房了。”他踩下油门,车子开出了这个停车场,转到主g道上,很快就到了他们住宿过的酒店附近。他把车停在酒店对面的路边,望着酒店的大堂,“你看里面。”

褚青蘅隔着茶se的玻璃窗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什么:“里面怎么了?”

他伸长手臂从后座拖过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高倍望远镜,tiáo到正确的焦距递给她:“你看大堂里坐着的那j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褚青蘅这才发觉那打扮成游客模样的j个人坐在那里,似乎正在看报纸,可是过了很久,这报纸却连翻都没翻一下:“他们都戴着蓝牙耳机,是他们追过来了?”

其实她自己也是那个系统里的,放在从前,她和他们一起可以并称“都是自己人”。萧九韶语气平淡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那里面有一个人我曾见过一次,是以前培训的时候,他是个防bào特警。”

褚青蘅刚想放下望远镜,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灰se外套的男人进入视线之内,不由得道:“刑闵也在。”

萧九韶轻哼一声,发动汽车:“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买黑车了?这附近的汽车站和火车站都在监控之下,用那种j通工具只会自投罗。”

他开着车,先在国道上绕了一段路,又找了个小加油站加满了汽油,这才拐上高速路口:“刑闵追到新市,发觉我并没有到那里,就会想到我中途转向去了云乐镇,于是又追来这里,他很有时间观念,跟我估计得差不多。”

褚青蘅连惊带吓:“你知道?你知道还肯跟我昨天到处去玩?明明可以昨天就找李珍把事情全部办好。”

萧九韶笑了一笑:“既然暗花不愿意现身,我只好先找别的对手热热身。”

一旦上了高速公路,路况一下子变得简单而机械。萧九韶开车的技术不错,只一会儿就把附近的车远远甩到后面。

褚青蘅估算了下他的方向,他是往南市方向开的,而苏葵正是南市人。

他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差不多也到了正午,便开去附近的休息站。休息站能提供的都只有填饱肚子的盒饭,而今天的盒饭里还有萧九韶不吃的水芹菜和青椒,他一看见它们就表情不太好了。褚青蘅只得把这些都挑出来:“既然都当通缉犯了,这么挑食也不好吧。”

萧九韶反手握住她的手,不管她怎么chou,都没能chou出手来。他们就像那种热恋中难舍难分的情侣一般吃完了盒饭。

吃过饭重新上路,褚青蘅接过车钥匙:“我来,你趁现在休息一下,下一个休息站我再跟你j换。”

萧九韶没有拒绝,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指针,说了一句:“看不出你开车很辣。”

褚青蘅笑道:“你的nv朋友优点可多了,你要好好地珍惜。”她看着前方的直路,又问,“你到底跟李珍说了些什么,她激动成这样?”

萧九韶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道:“到下个休息站,我就告诉你。”

褚青蘅皱了皱眉:“你明知道我就是太好奇。”

“我之前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买黑车的原因,你都未发表过任何意见。”

褚青蘅扑哧一笑。他真像小时候考了满分忍不住讨要奖赏,虽然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决定不告诉他她现在的想法:“关于之前那件事,你的表现真是美妙绝l、藐视凡尘。”

“你以前的语文老师一定没有教好你,成语就这么被你乱用。”

褚青蘅笑道:“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其实她主动要求午饭后换她来开车,是因为她知道吃过饭以后又被正午的大太y这么晒着,很容易觉得困。萧九韶的对手是历史上最年轻也最狡猾的高智商犯罪者暗花,他必须要保持在最佳的jīng神和身t状态,而之前被警方监控围追,还有凌局长遇难的事,让他根本无法保持t力和jīng神力的巅峰。她既然已经尝试过一次,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连暗花的衣角都摸不到,还不如接过那些琐碎的事情来做。

这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了。

她经过下一个休息站的时候,他似乎睡着了,她转过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很放松安静,俊美得不得了,她加一脚油门,直接开过了休息站。

又开了七十多公里的路程,他醒了过来,抬手揉了揉太yx:“我睡着了?你怎么没叫醒我?”

褚青蘅无辜地回答:“我叫了,不过根本叫不醒你。”

萧九韶看了看路上的指示标牌,道:“下一个路口就下高速公路。”

褚青蘅也没问他为什么,直接打开转向灯,开始换道。五分钟后,他们已经下了高速口,开在城际公路上,萧九韶道:“靠边停,我跟你换一下。”

她也听话地在路边停靠下来,跟他换了个位置。

萧九韶觉得她今天很奇怪,什么都听他的话,连每天必有的抬杠都省略了,这真让他有点不习惯:“你今天还好吧?”

“挺好的。”

“……我之前说过要跟你解释李珍的事。”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周秀写的字条,“你看这个。”

褚青蘅接过字条,正面的她已经看过,便翻到反面,这是萧九韶后来补上去的j个字:“我知道关于脚印的事。”

她对着这一行字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回想起李珍被海c推到岸上来后,她曾为她做过一次基本的身t检查,检查她是否有骨折等现象,当她撩开她后背的衣f时,却看到她的背上有一个瘀青的印记,她当时觉得像是半个鞋印。

褚青蘅“啊”了一声,问道:“所以当时李珍在游泳的过程中失踪,是因为被许钦踩了一脚?”其实那个时候,情形十分混乱,她就差点被人拖进深海中溺死。当时他们已经看到那个孤岛的形状了,明明胜利在望,可是水流和风向偏偏改变了位置。她当时累得连思考都不会了,只会疲惫地划着水。而这个时候许钦也许是chou筋了,或者实在筋疲力尽,开始往水下沉去,他的身边就是自己的nv朋友李珍,于是他想都不想地抓住她,利用她做了救命稻c。李珍自然而然地挣扎,被他在背上踩了一脚,许钦终于游到了岸上,可她却j乎被他害死。

萧九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的反应倒快。”

“其实我那天检查李珍的身t,就看到她背上有一个瘀青印子,我一下子没有联想到这个。”她心虚得声音都放低了,“当然,周秀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我也忘记跟你提起了……”

萧九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很担心,就是事后想起来都是,那个时候我不能陪着你,要让你一个人度过这么艰难的时光。”

褚青蘅回握住他的手:“你不用这么内疚,那个时候你的情形比我糟糕多了。”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之前在停车场,把一张证件和房卡折断以后丢在旁边的杂物箱,会不会给刑闵留下有用的证据?”

“我希望他看到这个以后,能够很快想到我们下一步的去处。”

“……你是故意的?”她看他就像看一个疯子一样,“好不容易才甩开他,你倒是很期待他能立刻追上来啊。”

他开到周围的一家青年旅社前停下了,在门口的停车场停好车,又拿起车后座上的行李:“因为我不是暗花,这个tiáo查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但是我不想他错过一些事情,只能这样做。”他之前在云乐镇的酒店登记过的证件被折断扔掉了,在褚青蘅疑h的眼神里又拿出一张新的来。

旅社的前台也没有怀疑那个证件照p上的人根本不是他,就开了一张房卡给他。褚青蘅没有拿证件出来,前台也没追究。

到了房间里,萧九韶把背包放在桌子上,又道:“你的包也不轻,不如把重的东西放到我包里,我来背。”

她也不推辞,把有一定分量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那衣f之类轻便的东西给我就好。”萧九韶把背包拉开来给她看:“你来装吧。”

褚青蘅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没事吧?”他让她来整理行李,实际上就是让她完全分享隐s了。萧九韶站起身,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促,却很美好:“我先去洗个澡。”

他连督工的机会都放弃了吗?褚青蘅把他背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05毫米直径的登山绳和高倍望远镜以外,剩下的就是些日常y品和换洗的衣f,还有三四沓连银行封条都没有拆的现金。她打开他的钱夹看了看,里面有两张银行卡,还有好j张证件和警官证。

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证件和警官证,这个可不是市区天桥底下卖假证的可以做到的吧?

她把证件、现金、工具y品和自己的一些东西放回他的背包,剩下的衣f都拿出来,重新叠整齐,放进她的包里。做完这些,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拿起他随便扔在床边的外套,抖了抖,只见一个蓝se的盒子掉了出来。

她捡起一看,连脸se都要绿了,这一盒drex他居然随身带。正好萧九韶也洗完了澡,光脚踩着拖鞋出来,一边擦着s淋淋的头发。褚青蘅劈面把那盒子朝他扔去:“你带着这个g吗!”

萧九韶接在手里,微一耸肩:“万一你又要对我做什么,起m可以用得到。”

褚青蘅简直要头顶冒烟了,张了张嘴,又无从反驳,憋屈得要命。

等他们把一切都安顿好,也差不多到晚上十点了。褚青蘅拿出手机来,查找剩下的路程,差不多还要开一天半的车,就能够达到南市。

萧九韶则坐在他的床上,手肘撑着膝盖,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褚青蘅觉得真是奇特极了,她一般都会依靠络或者别的途径去寻找资料和线索,但是她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做过,他最多就是端坐在那里神游物外。

她想了想,轻轻爬到他的床上坐定,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没碰到便被他一把握住。萧九韶看了她一眼,反手把她抱到怀里,轻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很奇怪,你平时都不用查找资料,直接就在那里空想的吗?”

“怎么可能?”他不觉失笑,“资料我早就查好了,像你这样临时抱佛脚肯定是不行的。”他拿过她手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她正在看的路线图,“你这个走法不行,当初我从监控下逃脱,刑闵就会想到南市也是我要去的地方。他手上能tiáo动的人手有限,所以在这个高速口上一定会有人把关,不能直接从这里走,要绕路。”

“既然你连这个都早就想好了,那还在想些什么?”

萧九韶笑了笑:“我在想,这些发生的事一定都有背后的原因,不会无缘无故发生,到底是什么把它们都串联起来?简单地说,就是动机和背景是什么。”

褚青蘅道:“那你说暗花是不是我们都认识,甚至熟知的一个人?他在游lún上的效率太高了,似乎提前就知道你们的身份一样。”

萧九韶只是收紧了手臂:“其实我并不担心暗花是谁,我最担心的是,根本没有直接有效的证据能证明他是。”

到达南市的那天正巧赶上了圣诞夜,整个城市的j通像是瘫痪了一样。这个时间也正是南市旅游旺季的开端,开始陆陆续续有游客从外地赶来过冬。

南市的确是个温暖如春的城市,褚青蘅就是只穿了件薄mao衣也觉得热。

她饶有兴致地在等红灯的时候跟萧九韶介绍南市的风情:“我本科毕业之前,还有过来这里卖热带鱼的想法,然后还要考个潜水执照什么的。最好在海滩附近买个海景房,这样可以随时步行过去晒日光浴,浅褐sep肤其实很x感的。”

萧九韶拍了拍她的手:“我觉得你现在的肤se就很好,但是海景房这个想法不错。”

他把车开到一处地下停车场,领了计时牌,却放在车上的置物箱里。他把背包从车上拿了下来,拿出纸巾开始擦拭车门和方向盘等一些碰过的地方:“刑闵查到这辆车就会比对指纹,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白忙一场,索x还是把这些都擦g净,留个计时牌上的指纹给他查就足够了。”

褚青蘅忽然很同情刑闵,他这一路艰难追查而来,所有的线索都还是萧九韶故意留下给他的,也许还是为了维持他的自尊心。

他做完这些事,直起身来道:“好了,走吧。”

他是知道苏葵的公司地址,而褚青蘅不知道,便也跟着他转了两班地铁。在地铁里也有摄像头,萧九韶压低帽檐,拉着她的手臂道:“你跟着我走,这个角度摄像头是拍不到正脸的。”

褚青蘅不由得感叹:“幸好你不是跟暗花一道,不然已经有了他再加上一个你,这个天下就要大乱。”

“就算我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而跟他站在一条线上,后果也是一样的,一山不可容二虎。”

“就不会有点惺惺相惜之情?”

“惺惺相惜?”萧九韶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只会想看到他出错,仅此而已,不会再有更多。”

反正她是弄不懂他们那种复杂的想法。

苏葵的公司在商贸区的中心,地段好,连租金都是寸土寸金。他们到前台问询,前台小姐一直得t地微笑:“请问两位有没有跟苏总预约过?”

褚青蘅犹豫不决,如果说没有预约过,以苏葵这样的大忙人是否能被通传到都是问题,可若要说预约过了,这个谎言很容易就会被拆穿,到时将更加尴尬。正在她思索对策的时候,只见萧九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警官证,放在来客登记簿上:“没有预约。”

前台小姐的笑容僵住了,隔了p刻总算回过神来,站起身道:“两位请稍等p刻,我立刻就报告苏总。”

褚青蘅道:“看她的反应这么慌张,难道这个公司还有做见不得光的生意?这么怕警察来查?”

萧九韶把警官证收好,语气平淡道:“这家公司表面上是做杂志传媒的,实际上是靠贩卖s家丑闻和消息发家的,所以这位小姐才会这么慌张。”

果然没过多久,前台小姐匆匆跑出来,鞠躬道:“让两位久等真不好意思,苏总现在就有空见你们,请跟我来。”

她带着他们穿过玻璃移门,经过秘书办公室,最后在一扇红se木门前停了下来。她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传出苏葵那独特的略带沙哑的嗓音:“请进。”

前台小姐推开门,把人带进办公室。苏葵正坐在办公桌后面,背部后仰,靠着真p转椅的椅背,手上还拿着一支钢笔,瞧见他们的时候露出了有点微妙的表情:“原来是你们,我真的没有想到。”

她站起身来,身子越过办公桌伸出手去:“很久不见,近来还好吗?”

萧九韶对于她伸手的动作视而不见。

褚青蘅忙伸手跟她握了握,正好看见她衬衫绷得很紧,j乎都要爆扣了,果然是令人喷血的魔鬼身材:“苏小姐,你的伤势还好吗?”

苏葵挑眉看了看萧九韶,又看了看她,似乎在心里权衡着什么:“还好,不过一点p外伤,缝了两针。”她对前台小姐道,“麻烦你,帮我泡两杯茶,就用那边柜子里的茶叶。”

前台小姐很快就泡好茶,把杯子端给他们。

褚青蘅闻了闻茶香味,道:“苏小姐的茶真不错。”

苏葵眉开眼笑:“你果然懂行,那时候在整条游lún上,也就是你一个行家,我果然没有看错。”

褚青蘅放下杯子:“太客气了,略知一二而已。”她看了看苏葵桌上的样刊,寒暄道,“苏小姐是做时尚杂志的?”

“不,我只是给杂志社提供传媒渠道和消息而已。”苏葵握着纤纤手指,“俗称,二道贩子。”

褚青蘅拿起那本时尚杂志翻了翻:“难怪,我想你也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她把杂志翻到某一页上,指着当季新款的男装资讯版块,“华l天奴的条纹西装固然是走雅痞风格,可是配上这款这么夸张的袖扣,就像是在手臂上戴着两个感叹号,就算顶尖男模来演绎都会很奇怪。”

苏葵托着下巴,莞尔一笑:“原来我还替你惋惜的,你这么好的品位家世,居然看上这么一个男人。现在看来,还是我想错了。我想这位警官对我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大人有大量,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她顿了顿,对着萧九韶道:“不知你的警官证是否可以再借我一看,毕竟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想再确认一下。”

萧九韶拿出警官证,放在她面前。

苏葵只看了一眼,便把证件推回给他:“原来是刘警官,可你并不是本市的警察,你来找我,是不是还是为了东太平洋号上的事?”

褚青蘅看到被推了回来的证件,上面那个人跟萧九韶除了发型以外完全不像,不过证件照照得有失水准的时候总会把人照成另外一个人,这也不算完全解释不通。忽听萧九韶答道:“是,也不是。”

“哦,这怎么说?”

“我不是为了查明是谁刺伤你这件事,而是为了另一个案子,当时我在东太平洋号上扮演f务生,就是为了这个案件。”

苏葵微微一笑:“那很好,我也不想再追究之前那件事,只不过我虽然很想帮你,却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帮上忙。”

萧九韶道:“有些事情,你知道,但是并不清楚其中的有效信息。隔日我会再来拜访,到时要请你回答我的一些问题。”

“呵,那是自然。”

他很g脆地站起身:“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先告辞了。”

苏葵客气地把他们送到门口,又j换了联系方式,冷不防地道了一句:“刘厦……警官?”

萧九韶再自然不过地转过头问:“苏小姐还有什么事?”

苏葵笑着摆摆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想问问你们选好落脚的酒店没有?南市其实除了海滨沙滩外,还有家名叫海妖的娱乐会所也是很有名的,你要是想去那里玩可以报我的名字或者我让我的助理吴祎声带你们去,我是那里的。”

萧九韶冷淡地道:“多谢款待,但是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他们出了电梯,褚青蘅拿出手机来搜索周边的酒店。这也算是南市的城市特se,海滩特别美,酒店特别豪华,海鲜品种特别多。

萧九韶凑过去看了一眼:“就选海滨附近的酒店吧。”

“为什么?”她一头雾水。海滨离市中心有点远了,虽然那边可以租车也通了地铁,但总归不如市中心方便快捷。

“你不是说喜欢看得到海景的住处?”他问,“还可以随时去海边散步。”

褚青蘅很快就选好一个,用手机预订了房间:“但是那家是正规的星级酒店,我们两个人的证件都需要登记,这样也没关系?”

萧九韶微微一笑:“差不多也要让刑闵找到我了。”

褚青蘅收起手机,又忽然道:“苏葵不像是这么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啊,她连你的证件真假都没有检验居然就相信你了。”

“她已经验证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觉?”

“我们离开之前她忽然叫住我。”

褚青蘅立刻就反应过来:“她当时叫你刘厦,也就是说如果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或者反应不自然,她就知道你其实不是。”

“她可比你狡猾多了,”萧九韶揽住她的肩,“她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要多。”

褚青蘅不f气道:“别开玩笑了,我食量这么大,她怎么可能吃这么多盐,口味哪有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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