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8.19更新】第四十一种修养
萧闲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姜海晏：“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姜海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横死的人因为执念太深化为恶鬼，向生前的仇人报仇索命，一旦报仇成功之后，恶鬼失去了执念，便会魂飞魄散，虽然那只鬼没有成功复仇，但他也同样失去了留在人间的执念，自然也就魂飞魄散了。
化为恶鬼者不入轮回，无法投胎转世，最后只能消散于天地之间。
萧闲佑的表情有点恍惚，片刻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姜海晏拍了拍萧闲佑的肩膀：“回去查一查吧，也许一年前的新闻有他的名字。”
萧闲佑又沉默了很久，才勉强笑了一下。
事情虽然圆满解决了，但他的心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重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萧闲佑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再看超级无敌大胃王比赛，他恍恍惚惚地向姜海晏和沈河清道了谢后，便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萧闲佑离开的背影，姜海晏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呵欠：“总算把这件事情圆满地解决了，累死我了，现在只有大餐才能够拯救我了……”
沈河清也看着萧闲佑的背影沉默了很久，直到萧闲佑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他忽然转过头去问姜海晏：“你活了多久了？”
“我活了多久了？”姜海晏愣了一下，“干嘛忽然这么问？”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片刻之后他又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最后他一脸认真地说：“不知道，数不清了。”他活了太久太久了，久到把自己活成了传说里的凶兽，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活了这么久，”沈河清淡淡问道，“你一定经历过很多次生离死别吧？”
“生离死别？”姜海晏顿了一下，然后他笑了起来，“对啊，很多次……”
沈河清顿了一下，又问：“是什么感觉？”
姜海晏笑了笑道：“什么感觉？记不清了。”
沈河清挑了挑眉：“那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什么人能让你记住一辈子的？”
姜海晏又笑了：“我的一辈子太长，没到头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沈河清重复了一遍：“有没有？”
姜海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
沈河清顿了顿，淡淡问道：“那个人是谁？”
姜海晏耸了耸肩：“……很久很久之前认识的人，早不知道轮回多少世了。”
沈河清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姜海晏笑眯眯地说：“不会。”
沈河清：“……”
姜海晏拍了拍沈河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你就想问这个啊，放心吧，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外面绝对没有别的仓鼠。”
沈河清：“……”
原来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沈河清叹了一口气：“我回去了。”
下午还有一场比赛，作为评委，他肯定不能缺席。
“你走吧，”姜海晏摆了摆手，“好好干活赚鼠粮！”
沈河清有点哭笑不得，但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姜海晏却忽然喊住了他：“等等。”
下一刻，姜海晏忽然向前一步，他伸手勾住了沈河清的脖子，垫起脚把脸凑了上去。
就在沈河清顿住的瞬间，姜海晏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不等沈河清有所反应，这个一触即离的吻已经结束了，姜海晏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用指尖抹着唇角嘿嘿一笑：“再帮你渡口灵气，不要太感谢我，万一你半路变回了仓鼠，可是要被抓进宠物店的……我可不想跑遍那么多宠物店，在那么多毛茸茸的团子里找你。”
“饿死了饿死了，我要回去吃大餐了，先走了。”
说完之后，姜海晏不等沈河清回应，便转身走了。
沈河清看着姜海晏离开的背影，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片刻之后，他轻笑了一声，也转身朝着和姜海晏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姜海晏回到家之后，发现萧闲佑居然已经神速地往他的支付宝里打了一笔钱，于是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共有几个零，然后他顿时就心花怒放了。
果然是大金主！出手真阔绰！
他嘿嘿一笑，打开手机上的外卖app，同时叫了好几家的外卖。
等外卖全都送上门之后，姜海晏忽然灵光一闪，反正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开个直播好了，于是他便打开电脑开了一个直播间，然后发了一条他要直播的微博，便打开了摄像头，准备现场直播吃大餐。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那条说要直播的微博刚一发出去便惊起了千层浪，成千上万的粉丝们一股脑地就涌入了他的直播间。
卧槽！男神居然要直播了！
夭寿了！男神第一次开直播！
第一次！没错！男神破天荒的第一次开直播了！
姜海晏眼睁睁地看着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蹭蹭蹭上涨，摸了摸鼻尖，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五颜六色的字体晃得人眼花缭乱，没等姜海晏开口，他们又纷纷刷起礼物来，什么游艇什么别墅什么海岛的，特别的挥金如土，特别的财大气粗。
“哇，怎么这么多土豪，这是要包养我的节奏吗？”姜海晏一边和粉丝谈笑风生，一边把十来份外卖盒在桌子上摆了个整整齐齐，当然，在他的桌子底下还藏着十来份外卖。
他话音刚落，弹幕里顿时齐刷刷地刷起了——“男神我要包养你！”
“你们要包养我？那可不行，”姜海晏打开了第一份外卖，这是一份扬州炒饭，“我还要赚钱养家呢。”
弹幕里顿时又开始刷——“男神居然要赚钱养家？难道男神有女朋友了！qaq”“男神有女朋友了？我不相信！qaq”“我又失恋了……”
“女朋友？”姜海晏挑了挑眉，“我当然没有女朋友。”
“……唔，男朋友？你们猜。”
眼看弹幕刷得越来越凶残，姜海晏才笑眯眯地说：“好吧，我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我只是养了一只小仓鼠而已，是只公的，下次介绍给你们认识，今天他不在……去哪里了？去上班赚鼠粮了啊。”
姜海晏的粉丝显然都把他这句话当成开玩笑了，弹幕里顿时笑成了一片。
此时他已经拿起了勺子，慢悠悠地吃起了那份扬州炒饭来。
姜海晏本就长得清秀好看，吃起饭来更是慢条斯理，无论他吃的东西好吃与否，他总是一副眉眼微弯，微微眯眼的幸福模样，比起其他为搏出位各种拼命各种故意出丑的网红大胃王，看他吃饭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还一边一本正经地点评。
点评完之后，第一份外卖也吃得差不多了。
然后姜海晏又开始吃第二份外卖，他就这样一边吃一边点评，一边时不时和粉丝互动一下，等他把最后一份外卖吃完的时候，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但他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不减反增，当他和粉丝道别的时候，粉丝们还念念不舍地挽留。
姜海晏哭笑不得，如果他真的继续吃下去，估计第二天就要上新闻头条了……
和粉丝约好了下次直播的时间后，他便退出了直播间。
不过姜海晏并没有关电脑，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了剩下的十几份外卖，一边继续吃外卖一边愉快地刷起了微博。
他微博底下有不少粉丝因为错过了直播而在哀嚎，但是有不少粉丝把他刚才的直播录了下来，此时正在愉快地四处传播资源。
当然，除了粉丝之外，也有黑黑悄悄潜进了他的直播间，截了不少他的表情包，然后不怀好意地到处发。
作为一个表情丰富的男子，姜海晏不少表情都能被截下来当表情包，不过胜在他颜好，就算被截成了表情包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姜海晏十分淡定，但他的粉丝却不淡定了，又跑去和这群黑黑掐了起来。
他没想到他一次心血来潮的直播又引起了一次粉黑大战，不过他就喜欢看热闹，当下便一边吃一边看起了热闹来。
他的粉丝和黑黑们掐来掐去，从那群黑黑里揪出了几个别家网红大胃王的粉丝，怒而跑去截了这些网红大胃王直播时的表情包，很快，这场粉黑大战就发展成了一场斗图大战。
当沈河清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姜海晏正在一边嗑瓜子一边刷微博，地上还有一大堆外卖盒子。
姜海晏转过身来看到沈河清两手提着菜，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沈河清看着地上那一堆外卖盒子，又看着桌子上一大堆瓜子，顿了顿，淡定道：“可乐鸡翅，糖醋排骨，红烧肉……”
他每念一道菜的名字，姜海晏的眼神就会亮几分。
最后姜海晏咽了一口口水：“我好饿，你快去做饭吧！”
沈河清无奈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姜海晏抖擞了精神，把地板上的外卖盒子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里去给沈河清打下手了。
一桌子丰盛的大餐终于做好了，就在两人准备上桌吃饭的时候，姜海晏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他本来不想理会，但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萧闲佑的名字。
念在对方曾经是自己的大金主的份上，姜海晏还是勉为其难地在吃大餐和接电话之间选择了接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萧闲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微微的沙哑，情绪似乎很低落：“我今天回去之后想方设法查了很久，才终于查到了那个人的名字……还有那个人骨灰所在的公墓。”
姜海晏嘴角一抽：“你该不会想要大晚上去公墓吧？”
萧闲佑叹了一口气，语气十分无奈：“我也不想大晚上去，但我明天就要开工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去剧组了，再不去该有八卦说我耍大牌了。”
姜海晏挑了挑眉：“所以呢？”
萧闲佑的语气顿时有点怂：“所以……大师，你能陪我走一趟吗？报酬好商量！”
这金主果然财大气粗！
本想拒绝的姜海晏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了：“没问题，一会儿见。”
他挂了电话之后，沈河清微微皱眉问：“怎么了？”
姜海晏把刚才那事一说，沈河清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过活要接，饭也要吃，”姜海晏看着桌上丰盛的大餐，嘿嘿一笑，“先让他等着吧！”
沈河清无奈一笑，却也拿起了筷子。
萧闲佑今天一整天都过得很恍惚。
在这一天，他的心情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的人生至今为止，可以说是一直顺风顺水，就连进入娱乐圈后，短短几年的时间，他也混得风生水起，摇身一变成为了拥有千万粉丝的当红小鲜肉。
他一直知道他有很多粉丝，但他却没什么实际概念，大概因为他从小到大收到过太多的情书，得到过太多的好感，所以在他心里，他一直认为能得到粉丝万千宠爱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直到今天为止。
他一直认为他即使不当明星不进娱乐圈，他在别的领域同样能够混得风生水起，但今天他却头一次发现，能成为一个明星能拥有那么多真的爱他的粉丝，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萧闲佑回到酒店之后便一直在找一年前那件事的相关新闻，甚至还给几个相熟的记者打了电话，最后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和死后埋葬的地方。
……
当他终于等到姜海晏和沈河清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
姜海晏和沈河清姗姗来迟，萧闲佑见他们终于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被蚊子叮了十几个包了。”
“大哥，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饭点啊，你总要给我们时间吃饭吧？”姜海晏哼了一声。
萧闲佑愣了一下，才讪讪地说：“我忘了……”
“你该不会忙得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吧？”姜海晏挑了挑眉。
萧闲佑叹了一口气：“我哪有什么心情吃饭。”
姜海晏拍了拍萧闲佑的肩膀：“人都死了一年多了，看开点。”
萧闲佑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三人便结伴进了这郊区的公墓，此时已是夜晚，公墓里自然没什么人，显得冷冷清清，分外寂寥。
一阵冷风袭来，萧闲佑下意识抖了一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当然不敢大晚上的一个人跑来公墓，尤其是在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有鬼之后。
他忽然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姜海晏：“那个，现在这附近有鬼吗？”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有啊，就在你面前呢，好像是车祸死的吧，满脸玻璃渣……”
萧闲佑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开个玩笑，”姜海晏拍了拍萧闲佑的肩膀，“看你这么紧张，想让你放松一下。”
萧闲佑干笑了一声：“谢谢啊……”这算哪门子的放松法啊？他更加紧张了好吧！
就在此时，沈河清忽然开口了，他淡淡道：“小心，别踩到了。”
萧闲佑一愣：“……啊？”
姜海晏指了指萧闲佑面前，解释道：“他让你小心点，别踩到前面这只趴在地上的鬼了，有的鬼很记仇的，你要是踩到他了，小心他报复你，当然不会让你死，就是搞点恶作剧什么的，吓死你。”
萧闲佑的脸顿时吓得又白又青，过了一会儿，他呆呆地问：“这……这也是在开玩笑吗？”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你猜呢？”
萧闲佑立刻绕到了旁边去。
沈河清：“……”
他只是让姜海晏小心前面的小水洼。
当三人终于走到目的地的时候，萧闲佑已经吓得小脸苍白，双腿发软了。
不过当他看到此行的目标后，他的表情顿时又低落了起来。
“就是这里？”姜海晏看着面前的墓碑，问一旁的萧闲佑。
萧闲佑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
墓碑上无论是主人的照片还是生卒年份，都显示这是一条非常年轻的生命。
照片里，年轻男孩的微笑灿烂而阳光，可惜他的时间却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一刻。
萧闲佑站在墓碑前看了片刻，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束花，又拿出了几样东西，一一放下。
“如果他还活着，他现在应该毕业了吧，”萧闲佑叹了一口气，“……他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萧闲佑盯着墓碑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他又叹了一口气：“我托人问了他家里的情况，自从他走了之后，他父母天天在家里以泪洗面，幸好他还有一个妹妹在安慰照顾他爸妈……我找了个借口给他爸妈捐了点钱，不过我知道我这样做也根本于事无补。”
他连安慰自己那个人下辈子也许会投个好人家的借口都没有。
不入轮回，甚至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姜海晏拍了拍萧闲佑的肩膀：“至少他走的时候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执念。”
萧闲佑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来，一脸激动地看着姜海晏，同时还用手抓住了姜海晏的肩膀摇晃了起来：“大师！”
“……大师，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他了吗？比如招魂什么的？电视剧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他真的只能这样魂飞魄散吗？如果有的话，无论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姜海晏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萧闲佑的表情很激动：“真的没有任何方法了吗？我什么都愿意做！”
姜海晏抿了抿唇，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一旁的沈河清忽然开口了，他淡淡道：“魂飞魄散，是因为天道不容，不能救而非要救，那是逆天而行……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已经魂飞魄散了的人能被救回来的。”
听完沈河清的话之后，萧闲佑怔愣了许久，片刻之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勉强笑道：“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别往心里去。”
姜海晏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萧闲佑的肩膀，轻轻道：“你也别一直耿耿于怀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萧闲佑沉默着也点了点头。
三人又待了一会儿，直到夜风越来越凉，才转身离开了。
萧闲佑一个人回了酒店，姜海晏和沈河清回家。
在回家路上，沈河清看着姜海晏难得沉默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你在想什么？”
姜海晏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沈河清顿了顿，问道：“什么人？”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说：“一个我到死应该都不会忘记的人。”
沈河清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姜海晏说过的那个人，不由微微皱眉：“……是谁？”
姜海晏叹了一口气：“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人，他给我吃，给我穿，还给我住……唔，算是我的主人吧。”
沈河清抿了抿唇，眸色微沉：“……你的主人？”
“准确来说，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主人，”姜海晏微微眯起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说来我的名字还是他取的呢，当时正是乱世，天下大乱，他把受了重伤的我捡了回去，那时我没有名字，他就给我取了我现在的名字……”
沈河清微微皱了皱眉：“后来呢？”
“后来啊……”
姜海晏眼中带笑：“后来他就成为了我的主人，给我吃，给我穿，给我住，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带着我去了很多地方，走遍山河大川，吃遍天下美食，我本来不挑食的，可是后来我的嘴被他养叼了不少。”
沈河清眉头深皱：“后来呢？”
“再后来啊……”姜海晏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淡淡一笑，“后来他就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