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种修养
姜海晏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郑佑乾时对方意气风发的样子，而现在明明没过去多久，郑佑乾整个人却都消瘦了一圈，眼眶下带着淡淡的青灰，眼睛里也浮着血丝。
“他是个恶魔，”郑佑乾还在神经质一般的喃喃自语，“他想把我身边的人全都害死！他想把我拖进地狱里！”
“冷静点，”姜海晏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我先从头梳理一下时间线，你先是发现家里有不对劲的情况，怀疑有人非法侵入，开始采取各种措施，结果都没有用，后来你就在你家游泳池发现了那条黑鳞鲛人……那条人鱼，再然后你拒绝了那条人鱼对你的求爱，于是那条人鱼便开始对你展开报复？”之前郑佑乾抹掉了中间那一段没说，只说了整件事的开头和结尾，如今拼凑起来，他也差不多了解到了真相。
郑佑乾咬紧牙关：“……没错。”
姜海晏摸了摸下巴：“那你第一次察觉到家里有不对劲的情况是什么时候？”
郑佑乾沉默了一会儿，报出了一个日期，他对这一天应该相当的刻骨铭心。
姜海晏掐指一算，发现这一天刚好就是那条黑鳞鲛人逃婚的那一天，也就是那条黑鳞鲛人逃婚之后就直奔g市而来，这个问题显然很值得探究，g市虽然是一个临海的城市，但临海的城市可远远不止g市一个，而无论是东海还是南海都与g市相去甚远，那条黑鳞鲛人在短短一天之内便跑到g市找上了郑佑乾，是否早有预谋？
“你之前真的没有见过那条人鱼？”姜海晏挑了挑眉问郑佑乾。
郑佑乾板着脸冷冷道：“我的记忆一向很好，如果我以前见过这种生物，肯定会印象深刻，但实际上我只在电影里见过所谓的人鱼。”
姜海晏耸了耸肩：“好吧，对你的事我深表遗憾。”
郑佑乾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他抬眼看向姜海晏：“所以，你有什么结论了吗？”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终身难忘的耻辱，尤其他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更是难以容忍这种耻辱，向其他人吐露自己羞于启齿的耻辱，对于他来说更是一件耻辱之至的事。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然后他认真地开口了：“黑鳞鲛人，也就是你见过的那条人鱼，他们虽然生性残暴，嗜血性淫，但他们却是一个对伴侣很专一的种族，在遇到伴侣之前他们也许会非常放荡，但一旦他们有了认定的伴侣，便会十分专一，而他们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即使伴侣死亡，他们也会选择孤独终老，这是他们的种族天性。”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而那条黑鳞鲛人之所以会在你面前将那些动物开肠破肚，这也是黑鳞鲛人的一种求偶行为，他们会捕抓他们认为强大的猎物，然后在求偶对象面前开肠破肚，以此展示自己的强大和力量。”
“所以呢？”郑佑乾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挣扎，乖乖地让那条畜生继续□□我？”
姜海晏摸了摸鼻子：“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实在是可笑！如果不是怕被人知道这件事，我大可以雇人来杀死那条人鱼，”郑佑乾冷笑了一声，“那条人鱼再凶猛，能抵抗得了几十个经过专业训练的雇佣兵吗？抵抗得了枪和子弹吗？”他越说越激动，连脸都涨红了，然后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别激动，冷静点，”姜海晏生怕这位新金主自己气死自己，连忙开口安抚道，“我当然知道你之所以找上我们，肯定是怕事情闹大，我既然敢答应你，自然是有办法的。”
郑佑乾剧烈地咳了几下，听到姜海晏的话之后，他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你有什么办法？”
“只要能把那条黑鳞鲛人引出来，我当然就有办法了，”姜海晏笑了笑道，“不过这就要你为我们提供一下线索了。”他的嗅觉虽然灵敏，但仅限于陆地之上，一旦下了水，他的鼻子就管不了什么用了，而那条黑鳞鲛人偏偏与水为伍，一旦钻入水中，他自然也就失去那条黑鳞鲛人的踪迹了。
“我们既然合作了，线索我自然会提供的，”郑佑乾闭上眼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似乎浮出了一抹病态的潮红，“但他刚走没多久……今天应该不会再出现了。”这几个字他说得相当艰难，因为那条黑鳞鲛人是来干什么的简直显而易见。
“难道他每天都会来？”姜海晏眨了眨眼睛。
郑佑乾闭着眼睛：“不是，隔几天来一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就算我把所有的门窗都锁死，他似乎也能凭空出现，即使我跑到千里之外，他也依然会找到我……就像一个摆脱不掉的噩梦。”
姜海晏并不意外，鲛人之中自然也有修士，之前他参加联盟成精准考证考试时的监考官便是一条银鳞人鱼。
“如果你有线索了，就给我们打电话吧，”姜海晏微微一笑，“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郑佑乾抬起眼来，深深地看了姜海晏一眼：“……好。”
他顿了顿，又冷冷道：“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放心吧，”姜海晏继续微笑，“我们绝对不会泄露金主的信息，请相信我们的职业道德。”
郑佑乾盯着姜海晏看了片刻，才垂下眼帘，又抿了一口酒：“但愿如此，你们可以走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姜海晏很识相地站了起来，“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走。”
离开了郑佑乾的别墅之后，姜海晏深深地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那条黑鳞鲛人为什么会看上郑佑乾，虽然郑佑乾长得还算人模狗样的，但萧闲佑的颜值不是更高？难道鱼类的审美观和我们不一样？”
沈河清顿了顿，忍不住皱眉问姜海晏：“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黑鳞鲛人的事？”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你猜？”
“难道也是你以前的主人告诉你的？”沈河清沉默了片刻，神情淡淡地问。
沈河清忍不住想起了姜海晏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他以前的主人曾经带着他去过很多地方，走遍山河大川，吃遍天下美食……那他们是不是也曾经去过南海，亲眼见过世居南海的黑鳞鲛人呢？
姜海晏一脸真诚：“其实是因为我来之前上了修真者联盟的官方论坛，顺手查了查黑鳞鲛人的资料，然后我就知道了，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沈河清：“……真的？”
“当然，”姜海晏的眼神更加真诚了，“不过我没想到查那些资料还要花钱，然后我登录的是你的账号……”只有拥有联盟成精许可证的妖精以及其他拥有合法身份证明的修真者和鬼修才能在修真者联盟的官方论坛上注册账号，像姜海晏这样没有许可证的游客，虽然也能打开论坛刷刷帖子和报名参加考试，但有些会员才能进入的版块以及某些付费才能看到的资料他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平时他就经常登沈河清的账号上论坛刷八卦。
沈河清淡淡地哦了一声，并不在意，那些资料虽然要付费，但也花不了几个钱，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姜海晏也知道自家宠物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嘿嘿一笑：“小付出大回报，我看那个郑佑乾肯定也是个大金主，这件事结束之后，辛苦费加上封口费，估计我们就能一夜暴富了！为了庆祝我们马上就要变成有钱人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大吃一顿吧！”
沈河清冷静地提醒姜海晏：“后天就是超级无敌大胃王的第一轮决赛了。”
姜海晏浑然不在意：“难道你还怕我吃撑了影响后天的比赛？”
沈河清默了一默，他又忘了姜海晏就算把一家餐厅吃破产了估计也不会吃撑……没办法，姜海晏的外表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姜海晏努力试图说服沈河清：“我们可是马上就要变成有钱人的人了啊！怎么能不好好庆祝一下呢？”
沈河清只能无奈应道：“……好吧。”
姜海晏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好想吃烤鱼。”
“……因为那条黑鳞鲛人？”
姜海晏顿时以拳击掌：“原来如此！走吧，我们去吃烤鱼！我听说附近那条小吃街有一家烤鱼店的烤鱼特别好吃。”
于是两人便朝着那条小吃街出发了，走了一会儿，姜海晏忽然发现有一家店的店门口居然人满为患了，几乎把整条小吃街挤得水泄不通。
那似乎是一家新开没多久的店，但不仅店门口排上了一条长龙，店里面更是坐满了人，看起来非常的热闹，在这条小吃街上，这样的场面还是很少见的。
姜海晏顿时好奇起来，难道那家店的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让这么多人闻风而来？
于是姜海晏跑到了队伍的末尾，拍了拍排在最后的一个小伙子的肩膀，好奇地问他：“怎么回事？这家店是卖什么的？东西很好吃吗？怎么这么多人排队？”
那个小伙子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前看，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卖拉面的！难道你不知道？这家店这两天在搞活动，只要能在限定时间内吃完一大碗面的人可以免费，还有一万块奖金呢！免费吃大餐这种好事谁不想来凑凑热闹？”
“原来是这样。”
姜海晏顿时恍然大悟，像这种商家以大胃王和竞吃为卖点的促销手段在国外其实很常见，尤其是在美食竞技文化发达的r国，但z国美食竞技联盟成立才三四年，起步有点晚，在这方面的花样和手段还没那么多，也怪不得那么多人觉得新鲜跑来凑热闹了。
“我昨天就来过了，不过那一碗面实在是太多了，我吃了一半就实在吃不下了，”那个小伙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那个碗的碗口有这么大！都快比得上一个洗脸盆了！我本来只是想去凑个热闹，不行就算了呗，但那个店主实在是太自大了，居然说我们z国一个真正能吃的人都没有，气得我今天又跑过来了。”
“那个店主还说至今为止一个挑战成功的都没有，那不是废话吗？他这个挑战活动才搞了几天，”这个小伙子显然也是个自来熟，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不过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万一真的一个挑战成功的都没有，唉……”
“真想叫那些参加超级无敌大胃王的选手来砸砸场！不过人家还要比赛呢，哪有空来砸这个小场子，”小伙子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转过头来，当他看到姜海晏的脸时，不由一愣，“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他该不会遇到粉丝了吧？
“可能因为我是大众脸吧？”
那个小伙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你是……？！”
“你认错人了。”姜海晏迅速说道。
那个小伙子愣了几秒后，却瞬间激动了起来：“难道我刚才召唤成功了？！”
姜海晏：“……”他又不是召唤兽。
“你你你……”那个小伙子激动得有点结巴。
姜海晏只好无奈笑道：“冷静，淡定，低调。”
他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遇到粉丝了，还是活的。
“好！低调低调！”
那个小伙子激动完之后，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然后他悄悄地压低了声音：“你是来微服私访的吗？”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皇帝，”姜海晏嘴角一抽，“我就是想大吃一顿。”
“加油！一定要让他们大吃一惊！”那个小伙子一脸期待。
姜海晏反倒谦虚了起来：“我尽量。”
那个小伙子还想说点什么，不过就在此时，上一拨参加挑战的人已经出来了，他们一个个几乎都是垂头丧气地扶墙而出，显然全都挑战失败了。
一个长相古板的中年男人走到门口，用略有些古怪的腔调朝着店门口排队的众人说：“想要参加挑战的人请进来吧！”
店内的位置有限，这一轮参加挑战的人刚好排到了姜海晏，而排在他身后的沈河清则被那个中年男人拦在了门外，沈河清本来就不打算参加挑战，就对姜海晏说：“我在外面等你，赢了之后出来找我。”
姜海晏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我们再去吃烤鱼吧。”
那个中年男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古怪地笑了一声：“口气真大。”
沈河清但笑不语。
姜海晏但笑不语。
这家拉面店装修得颇有特色，但此时店里的所有人显然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这家店的装修上，而是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几个服务员手里端着的那个巨大无比的碗。
“卧槽！好大的碗！”
“这一碗面得有几斤！正常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上了！能吃多少吃多少吧！”
有几个人低声议论了起来，也不怪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他们这些人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免费大餐来凑热闹的，但这个挑战活动的规则是赢的人可以免费，失败的人要照原价付钱，在没进来之前他们也许还能抱着“万一成功了呢”的念头，但现在看到那么大的碗，头皮都快发麻了好吗！
当然这群人之中也有不少人相当自信，他们相当鄙视那些开始怯场的人：“还没开始呢！你们慌什么慌！”
“这碗碗口虽然大，但底子浅啊！使劲吃肯定吃得完！”
“抓紧时间！大口大口拼命吃！”
“小意思！我肯定吃得完！”
片刻之后，每个人面前都摆上了一大碗拉面。
拉面的卖相很不错，配色看着很诱人，材料也很丰富，整一碗拉面看着十分精致，姜海晏吸了一口气，微微眯了眯眼睛。
“挑战的时间是三十分钟，现在开始计时。”
一个服务员负责计时，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立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姜海晏也拿起了筷子，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三十分钟虽然看着宽裕，实则不然，这一碗拉面其实很多，而且是刚刚才出锅的，非常烫嘴，再加上规则要求连汤也要一起喝完，显然是个颇大的挑战。
不少人都是一边被烫得嗷嗷叫，一边猛喝冰水才能继续吃下去，但大量喝水很占肚子，有的人不敢喝冰水，只能一个劲地倒吸气或者往嘴里扇风。
一会儿的功夫，店里几十个人都吃得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的了。
拉面的味道很不错，但对于这些人来说，除了一开始还有一点味觉上的享受之外，越往后却吃得越痛苦，嘴巴越来越酸，胃挤得越来越涨，还有一些人一开始吃得太快太猛，挑战开始没几分钟，就开始后继无力了。
不少人一边埋头猛吃一边意识恍惚，他们怎么觉得这碗面好像越吃越多了？这碗面真的有少过吗？原本在他们眼里就大得有点夸张的碗似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了，渐渐地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有的人甚至开始绝望了，这么大一碗面，他们真的吃得完吗？
不如放弃吧……
这么大一碗面，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吃得完！
不如放弃吧……
“离比赛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负责计时的服务员一边看着时间，一边提醒那些参加挑战的人。
于是不少人更加恍惚了，什么？居然才过去了十分钟？他们怎么感觉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只剩下二十分钟了，还有这么多面，他们根本不可能吃得完吧？
都过去十分钟了，怎么这一碗面一点也不见减少！难道这碗面根本就没有底的吗？
就在此时——
一只手举了起来。
“我吃完了。”
所有人顿时一愣。
所有人顿时大惊。
所有人不可思议。
卧槽！居然真的有人吃完了！
所有人顿时朝着那个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他举了举手，脸上带着微笑。
“已经有人吃完了？卧槽！”
“卧槽！才十分钟就吃完了！”
“这不科学！这尼玛开了挂吧！”
人群之中响起了一片卧槽之声，几个服务员都愣了一下，不由面面相觑，这才开始十分钟，这成绩也太夸张了点吧？先前有几个差点挑战成功的，都是因为超过了三十分钟所以挑战失败了，他们十分钟的时候连一半都还没吃完呢！
一个服务员跑过去确认了一下，顿时目瞪口呆，还真的吃完了！不仅吃完了！汤也喝得干干净净！碗底干净得就像洗过一样！
那个服务员举起碗来，朝着众人示意了一下：“这位先生挑战成功了！”
众人再次大惊，这么变态的挑战，居然真的有人成功了！
就连那个似乎是店主的中年男人也愣了一下，他盯着姜海晏看了一会儿，他记得这个挑战成功的青年，可不就是之前那个口气很大的人？他虽然不敢置信，但他全程一直盯着整个比赛，不可能有人光明正大地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弊。
其他人回过神来之后，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掌来，渐渐地，其他人也开始鼓起了掌，不管怎么样，人家赢了就是赢了！胜利者当然值得他们的掌声。
姜海晏微微一笑：“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支持！还有时间，你们也加油。”
这一出虽然耽误了一两分钟，但很快，很多人就在姜海晏的鼓励下开始继续奋斗了，别人能够做得到！他们为什么做不到？！
姜海晏挑战成功了，而且只花了十分钟，这顿大餐自然是免费的。
那个长相古板的店主一脸郑重地把一张支票交给了姜海晏，同时还有一个比那碗挑战拉面的碗还大的碗。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这个碗是？”
“以前我在我们国家开店的时候，虽然也有挑战成功的人，但最高纪录也只有二十三分钟三秒三，所以这是打破奖励的特别奖励，”那个店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才明白了你们z国的一句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姜海晏微微一笑：“山外不仅有山，人外也不仅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