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医死一百人
怪医在屋中连续做了两三个时辰的手术，清晨的初阳已经变成了悬于天空的骄阳，光芒刺眼，令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仿佛像是惧怕这阳光一样，他快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门，推开大门，一股书卷墨香扑面而来，屋中堆放着他数十年来的心血，是他毕生的追求和信念，为此他云游天下，为此他加入战争，为此他……流落到了这里，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名声，地位，生命安全，安逸的生活，还有内心的平静，以及……两根手指。
以他原本的医术，已是天下顶尖的杏林国手，足以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客，足以成为举世闻名的神医，但他却为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没有尽头、没有结果、穷此一生都不会走完的路……他需要传承者，需要一个继承人，但这条道路，未免太过绝望，太过艰难，这一切对于小萍儿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抬起手来，望着自己被斩断的两根手指，这只是小小的代价，但伤口依然存留的幻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是一条多么令人绝望的道路。他怎么忍心让年纪轻轻的弟子接过他的衣钵，继续走下去呢？至少现在不行，她只是个小孩子，她甚至不知道医生大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职业。
她还不知道，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到底意味着什么。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倩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怪医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脚步声他已经非常熟悉了。
两只纤纤素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手法拙劣地开始给他捏着肩，小女孩那混杂着讨好与谄媚的声音响了起来:“师父，这力道可好吗？”
怪医眯起了眼睛，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丫头片子，又想干什么？”
司马萍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您老人家……”
她的脸上浮现了两片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如果我碰触到一个男人，会感到全身发软，仿佛有一道电流扫过身体，然后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甚至……甚至感觉很舒服，那是怎么回事啊？你说，是不是他练了什么邪异的功法？或者用了什么药物？”
“哦？还有这事？”怪医有些惊奇，“我这两年一直在给你打底子，行医收取的诊金与赵小姐送来的礼物，大部分变成了奇珍药材，全进了你的嘴里。如今你体质之好，抗性之强，那些下三滥的药，几乎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也没有什么邪异的功法，能让你方寸大乱，毕竟无论是药物还是邪功，起作用的机制，都是要影响你自身的各种变化，只要有抗性，问题一般不大……”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自己的弟子:“所以说，我家小萍儿有了意中人了？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男人，所以才变得很奇怪？”
司马萍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大声道:“哪有？才认识不到一天，说了也就几句话，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怎么可能这么快！”
她脑海中闪过了孙朗的身影，刚见面的时候，就盯着人家的胸部看，而且眼中还浮现出了怜悯的眼神，简直讨厌到了极点！昨晚也对我爱理不理的，而且说话毫不客气，三言两语就扯出师父来，简直欺负人……这样的家伙，简直是天下最自大最讨厌的男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怪医怔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梦魇般的身影:“不会是元……孙先生吧。”
司马萍表情一僵，然后小心翼翼道:“是……是啊，不过师父，我可是很听你的话的，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他，一直都客客气气的……”
怪医猛然回头，眼神变得很严肃:“萍儿，你是说，你当时触碰到了他之后，就有发情的感觉？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跟我说一下。”
“什……什么发情啊！”司马萍羞得满脸通红，但看到师父的表情很郑重，还是忍了羞涩，扭扭捏捏地将昨晚的情形说了一下，怪医问了几个问题之后，面色古怪，陷入了沉思，“这怎么可能，难道真是什么淫邪的功法？不可能啊……莫说天下没有这种武功，就算是有了，以他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去练。而且赵小姐与他关系较为亲密，但观其眉宇身姿，依然是处子之身，如果他练了淫邪功法，怎么会放过赵小姐？”
他想着想着，神色一变:“难道说……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水曜剑圣吃饱了撑的吗……”
怪医思考了一阵，全然没个头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自家的弟子:“你平时对男人不假辞色，为什么主动去接触孙先生？”
司马萍眼中闪过慌乱之色，顾左右而言他:“弟子……弟子只是好奇啦……”
怪医将这弟子养大，对她已经熟悉到了极点，小姑娘撒没撒谎，一目了然，他眼神一厉:“说实话！”
小姑娘打了个哆嗦，她对师父又敬又怕，只要怪医的声色严厉些许，就能让她吓得不轻，小姑娘毕竟天真，很快就老老实实交代了真相……她看师父对孙朗如此敬畏和尊重，就动起了歪脑筋，想要走孙朗的路子，刻意讨好，软磨硬泡，最终请他为自己说话，请师父教自己神刀术。
怪医盯着自己的弟子，心中怒气渐生，之前孙朗的突然出现令他方寸大乱、烦恼慌张，这时候弟子又跳出来捣乱，真是让人无法省心……这个幼稚的小丫头，整天吵着要学神刀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所谓的神刀术到底是什么，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罢……今天就绝了她的念想，让她知晓一下，什么叫天高地厚！
他冷声道:“你这么想学神刀术？好啊，现在下山行医，完成了为师给你的指标任务，会来就教你。”
司马萍正忐忑不安，心想这次少不了一番痛骂，甚至还要挨打，听到师父如此说，还以为是在做梦……她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险些高兴地蹦了起来:“真的吗？没问题！师父您尽管开口！是要弟子下山救人吗？要我救多少人？”
怪医面无表情，冷然道:“一百个。”
司马萍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医治一百个人吗？没问题！弟子现在就收拾东西，去明州城……”
“错了。”怪医的嘴角露出了森然的冷笑，“不是让你治好一百个人，是让你……医死一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