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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三章 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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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是欺君之罪也!倚仗战功,目无王法,不敬君上,臣请君父罚之!”

天策上将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金殿之上回荡。

唐俭、宇文士及等天策群臣出班附和:“臣等附议!”

又有保皇派以文宽夫为首的一众大臣出班拜道:“臣等附议!”

朝堂一时汹汹然,语言和恶意化为投枪飞矛向着还未现身的神策上将军身上扎去,天策群臣是为了前日之辱,保皇一派是因为被扫了黄,既是为了报仇,也是因为立场,别的大臣可以同孙朗眉来眼去,而他们不行。

好歹是朝堂大臣,最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他们不会像包黑子那样急吼吼地将铜雀台与赤练炎之事全都一股脑抖出来,能在金殿上出班发言的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深谙政治斗争的套路。

包括帝姬,所有人都对铜雀台的故事与赤练炎的死因闭口不谈,那两件事儿水太深,妄自开口,说不定就会被孙朗狠狠咬上一口。

他们只抓着一件事情疯狂输出。

指责孙朗失约君王、藐视朝堂,这罪名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当做打击孙朗的开胃餐点非常合适,而且证据确凿、抵赖不得。

抗旨不尊乃是欺君之罪,罚之也有理有据,只要罪名定下,圣上金口一开,无形中就会打击孙朗的声望,为大家小小出一口恶气,掌握朝堂之上的主动权……掌握了主动权之后,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帝姬的目光与皇帝相对,父女间的眼神交流一触即分。

尊贵的公主殿下倾听着朝堂四下的慷慨激昂之声,什么倨傲跋扈,什么藐视君主,什么无法无天,孙朗的反对者们都在凛然陈词,怒斥孙朗的无君无父之举,所谓众怒,也不过如此了。

而在这骤然爆发的风暴之中,文官盟首、武臣班主与各部巨头全都如老僧入定、一语不发,孙朗的嫡系、亲信与盟友们都像是泥塑一般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既不愤怒也不激动,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

怎么回事?她心中升起了淡淡的不安。

孙朗那班走狗马仔的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些人性格各异,城府不同,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着一致的沉默,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孙朗已经事先嘱咐过他们了。

这意味着那个王八蛋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况,并且有所应对。

天策帝姬心中警兆渐升。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孙朗的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小看孙朗的人——脑洞大到没边,执行力强到无敌,这样的人简直难缠到极点。

所以,他在做什么,他想干什么?

帝姬皱起眉头,她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今日早朝的安排。

显然,这又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孙朗的陷阱,孙朗既然接受了神策上将军的封赏、以昔日战帅的身份回到朝堂,这意味着他加入了游戏,进入了帝都的政治规则之中,他想要通过这规则来得利,就得遵守和拥护这规则。

面对皇帝的召见,身为帝国的臣子,早朝无故不至,就是大大的失礼。

这是针对孙朗的阳谋。

因为他分身乏术,再强也只有一个人,面对君王的传召,他必然要参加朝议,就算是没有圣旨相召,他也得来,不仅要解释赤练炎的死因,也不只是要宣扬他所编造的大荒山版本。

更重要的是,他要在这天下的政治中心、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中,向天下展示他的力量和声音,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真正入朝走一遭,没有得到天子和群臣的认可,所谓的神策上将军也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空衔。

譬如孙朗这两天以神策上将军之名横冲直撞,但各方势力忌惮畏惧的,不是这神策上将军的官职,而是孙朗自己所代表的力量、军功、地位和荣誉,所有人都还将他当成两年前失踪的前元帅看待,而不是即将开府建牙、执掌神策军的帝国上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来走一遭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他必须来。

这就是机会。

他前日突袭铜雀台不说,还危言耸听、扣下了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说什么有天魔余孽,行那骇人听闻之举,居心着实叵测,而且这厮在铜雀台中刮出一堆黑材料,真真假假,连哄带骗,这事儿居然还真被他做成了——所以,铜雀台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必须要解决。

而此次早朝就是机会。

孙朗孤身来到帝都,手下必然缺人,尚未来得及召集人手,所倚仗者不过是昔日部下,一旦他们参加朝议,那铜雀台的防御就会前所未有的薄弱,这就是执行秘密行动的良机……有很多蠢人都念念不忘要将铜雀台地宫中的证据焚烧殆尽,只需要稍稍暗示一番,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而孙朗如果不来参加朝议……就像现在这样。

那数不清的攻讦就会汹涌而来,毕竟他是臣子,一个臣子失约于君王的召唤,即是欺君抗旨的罪过,就算你官职再大也没用。

所以……你要怎么应对呢?

——不管了。

帝姬想了片刻没有丝毫头绪,随即她就将这淡淡的犹疑扔到一边,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如果你想不到对方的应对之策的话,那就不用管了,继续狂攻推进就是,一直打到敌人无从应对!

她朗声道:“法不容情,臣奏请陛下惩此惫懒之徒,以儆效尤!”

不管你有什么应对之策,不管你有什么翻盘之法,所谓君无戏言,一旦父皇开口将此事定性,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把这事翻过去!

于是一众马仔与保皇党盟友们也附和道:“请陛下明察!”

皇帝缓缓道:“那众位爱卿,神策上将抗旨不尊,朕应该如何惩处啊?”

就在这时,庞籍出列朗声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声音洪亮,刹那间压过了满殿的低语与斥责。

房乔回头淡淡道:“武御史觉得有何不妥?难道堂堂朝廷大将,面对君王传召,也可以偷懒耍滑、藐视廷制吗?”

一边的安卓阴阳怪气道:“幸亏京兆尹是包大人而不是你房大人,否则一年下来五百桩冤案都是少的。”

杜克明淡淡道:“安将军有话,不如直言。”

安卓笑了笑:“莫说涉案者乃是神策上将、当朝英雄,便是普通的小民涉嫌犯法,也有在公堂之上自辩几句的权力哩,而今上将军其人未至,他迟到的缘由,失约的内情,在场诸位,又有谁人知道?”

“谁人都不知道。”

“不明事理,不问情由,甚至连当事人还未现身,各位大人就群情激愤、喊打喊杀,此等审案之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场的诸位大人若是为一县令,不知有多少无辜涉案百姓都要被隔空判死,何况被你们指责的人还是功勋、担当、荣誉和声望都远超尔等的天元大将、当世豪杰。”

安卓收拢了脸上的笑意,缓缓道:“诸公自诩谦谦君子,何以刻薄至此?安某斗胆猜测,恐怕诸位有公报私仇之嫌吧。”

——我呸!

不知有多少在心中破口大骂,去你妈的公报私仇,老子们如果是公报私仇,那这厮在铜雀台挨个喊家人同僚来嘲笑,又去天策府乱打一气,种种行径又算是什么?贼喊捉贼,反倒说起我们了!

皇帝看着安卓,淡淡道:“安飞熊,那你说说看,上将军去哪儿了?”

安胖子抬起头来,直视着九五之尊。

这厮胆子本来就超肥,如今又有孙朗撑腰,已经有了无法无天的趋势,他了无惧色,从容道:“陛下恕罪,臣实不知也。”

皇帝神色平静,语气轻松,可权势给予凡人以力量和威严,身为世间最有权力的人,他的每一句话都堪称言出法随、蕴含无上力量,令心志不坚者瑟瑟发抖:“不知?安爱卿这两日,不是整天追随上将军左右吗?”

此言一出,朝廷众臣的心中都是重重一跳。

来了——他们在心里说。

安卓等一众将领这两天究竟在干什么,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他们私自率军响应孙朗,在前天悍然展开突袭,挑了京师第一的铜雀台,这两天一直都充当着孙朗的打手乃至爪牙,执行上将军的秘密计划。

可心里有数,不意味着可以随便说出来。

因为但凡有点消息渠道和见识的官员都知道,所谓的神策上将军,乃是朝廷的一大尴尬事,这位战功赫赫的前元帅大概在两年前遭了皇家的暗算,差点死在了大荒山,如今返回帝国,并且让陛下连连吃了几个小亏,他来到帝都究竟想要做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所以就很尴尬。

哪怕如今百官朝议,除了包黑子这种正直到愚蠢的傻瓜之外,谁都不愿意第一个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将孙朗的动机和作为摆在桌面之上。

而如今,陛下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这句话落在庞籍的耳中,令他心神一震,怯意和恐惧本能地浮现,他毕竟是读书人,十数年的所学将忠诚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消除,他知道,如果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说不定会腿软。

武御史望着安卓那健硕的身影,心中喟叹。

——战帅看人,从无疏漏。

只有安胖子那种胆大包天的人物才能撑得住场面。

面对着君王饱含深意甚至杀机的平静言语,安卓神色坦然,咧嘴笑了笑:“陛下果然明察秋毫,什么都逃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

皇帝淡淡道:“那你会不知上将军在哪儿吗?”

安卓叹息道:“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臣脑子笨,性子懒,不喜欢想事,只喜欢睡觉,而上将军却跟以前一样,事事躬亲,不论巨细,他老人这两日甚是辛苦,每日案牍劳形,殚精竭虑,要为后土社稷死生以之,不仅要考虑如何战胜敌人,也要考虑如何防备宵小的暗算……”

说着,他将目光瞥向了试图暗算的宵小们。

保皇党的文宽夫哼了一声:“听闻上将军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强占了铜雀台,那可是京师第一风月之地,恐怕上将军乐在其中、无暇上朝吧?”

安卓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文大人,我看过铜雀台的账本,您老人家可是那边的常客,真是老当益壮、兴致颇佳,听您言语之中多有愤愤,是不是担心上将军不小心嫖到了您相好的姐儿啊?”

文宽夫先是一愣,随即勃然,血一下子涌到脸上:“竖子!”

安卓森然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将军几年前就立下宏愿,说天魔未灭、何以成家,又怎么会像文大人一样,去铜雀台夜夜笙歌?”

文宽夫大怒道:“那你说说看,那人去哪儿了?”

安卓傲然道:“当然是去忙国家大事了!”

文宽夫骂道:“一派胡言!我看他一定是去了什么下三滥的地方!”

皇帝见两人已经有对骂之苗头,刚想出言喝止,突然从偏殿闪出一名宦官,表情极为慌张,小跑过来,低声道:“陛下!陛下!”

皇帝向他微微点头,于是那太监告了个罪,在不失礼的前提下以最快的速度跨了过来,在皇帝的耳边低语几声。

九五之尊,勃然色变。

他的手猛然间青筋毕露,脸上露出了惊怒之色,在这一瞬间,君王的城府与修养全都抛到了一边,他怒吼道:“贼子敢尔!”

众臣都发现了那个太监,又见到君王发怒,全都噤若寒蝉。

皇帝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扫视群臣,一字一顿道:“孙朗去了太庙!”

空气沉默一瞬,随即众臣大哗。

文宽夫扯着嗓子大吼道:“僭越!狂悖!大胆!区区臣子,竟敢犯太庙而冲撞诸先帝!陛下,此乃无君无父之大罪,速派御林军执其问罪于阶前!”

他吼的声音很大,是因为很心虚,刚刚他口不择言,说孙朗去了什么下三滥的地方,而现在……嗯,但愿陛下没往心里去。

皇帝的脸上冷若冰霜:“太庙乃是朕的家庙,列祖列宗沉眠于此,人臣擅闯,该当何罪!该当何罪!”

但就在这时,众人的心中骤然一紧。

金殿众臣几乎都是高明的武者,有着极为敏锐的灵觉,他们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向殿外。

刹那间,煌煌如炽、火凰燎天般的焚烈剑气在城中的某个位置冲天而起,辉煌的帝兵之光闪耀于天空,甚至足以与日辉争锋,其声势之煊赫,其剑芒之闪耀,其力量之宏大,比起昨日赤练炎当街拔剑时所展露的威势和锋芒,不知强了多少倍。

金殿上有人喊道:“那个地方,是太庙!”

但更多的人认出了那道剑气所代表的涵义。

“圣剑择主!火曜圣剑自行择主!”

此起彼伏的惊呼响彻于金殿。

在一片混乱中,安卓上前两步,推金山、倒玉柱,轰然跪倒在地,表情激动,宛如一个二三百斤的帝国忠臣。

只见他张开双手,眼含热泪,大喊道:“陛下!七曜圣剑自行择主,乃是天选剑圣,剑光起于太庙,更是列位先帝显灵,皇天后土祷祝,令帝国再添一位守护剑圣!微臣不才,斗胆请陛下移驾太庙,聆听先帝圣训!”

庞籍等人也立刻跪倒在地,大喊道:“此是皇天祷祝,请陛下移驾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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