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 毛五郎与李世民
“所以我们得小心点，千万不要被人当枪使。”
柯楠望了一眼窗外的帝都风物，冷笑道：“毕竟帝都还是这么恶臭，朝堂还是这么肮脏，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都能跟政治扯上关系……哼，师父之所以退隐，也是不愿意继续待在这大染缸之中吧。”
柯博文微微思索，随即恍然：“你是说……帝姬？”
合法萝莉淡淡道：“她的动机最强，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位天策上将一定已经派人四下巡视盯梢了吧，大荒山之战中她的角儿可不光彩，今番战帅回朝算账，她定然首当其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贾瑛结到武侯的善缘。”
柯博文皱起了眉头：“她难道会出手阻拦不成？”
“当然不会，以那位殿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怎么会做得这么明显。”柯楠说道，“她只需要找到我们，然后现身相邀，然后将我与她密会的消息传扬出去，如此就足以激起战帅对我的恶感……哼……”
柯博文说道：“人心险恶，竟至于斯。”
柯楠淡淡道：“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帝姬在两年前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如今也只能一错再错、无法回头，她早被卷进去了。”
柯博文轻声道：“可你现在也正在主动踏入漩涡……大荒山旧事非同小可，战帅回归朝堂，必然掀起极大的风浪，你这时候凑到他身边，上了船，也一样无法回头……我……我实在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
柯楠回头看了一眼大哥，平静道：“但我知道，如果我继续保持这个样子，放弃所有希望和尝试，那么五十年后当我回首往事时，发现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没有成长，没有成熟，没有衰老，没有人生，时间静止，岁月固化，守着一副不会长大也不会衰老的孩童之躯直至化为尘土，那时的我，一定会后悔吧，后悔没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后悔没有恣肆地活着……”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不管那时候的战帅是如日中天、把持朝政，还是兵败身死、化为黄土，我想我都会后悔的，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去找他尝试，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求他帮忙……”
说到这里，柯楠的表情又变得哀伤起来，她轻声道：“时间不多了啊，身体变小意味着经脉和气海的萎缩，意味着修为的下降和内力的衰减，而内力的衰减会令经脉失去滋养，根骨也会慢慢固化，再拖下去的话，我此生都没有长大的机会了……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柯博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色，他们是手足兄妹，照顾妹妹本来就是兄长的职责，妹妹的痛苦，做哥哥的也感同身受。
他沉声道：“那就去做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恰恰相反。”柯楠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不去瞧兄长的脸，“如果战帅能够救治我的伤势，那我就要叛出师门、与柯家断绝关系了。”
柯博文心中一震。
“再造大恩，是要用性命来偿还的，无论贾瑛是想造反还是谋朝，我都会奉陪到底，我愿意为此赌上性命，因为比起一生不老，我想更加灿烂地活着，让更完美的自己在这个世上留下痕迹，活得更精彩些。”
她迎着天空永恒燃烧的太阳，神色复杂地呢喃：“毕竟，不老的人生，该有多无趣啊……”
柯博文低声道：“小妹……”
“但我不能连累你们，你也是，家族也是，师父也是。”柯楠微笑道，“这几年所有人都在为我的事情奔波劳累，但谁让我是个任性的臭丫头呢……如果顺利的话，这次就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
柯博文一时无言。
“好了，别摆出这副模样了，太难看了，唉，这两年你舍了前程功名，为我的事情四下奔波，天天跟我这女人在一起，性子也变得婆妈起来了。”
柯楠探出身子，伸出柔软细嫩的小手，拍着柯博文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道：“你看你的眼神，好像我这是要去刑场似的，我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啦，反过来，如果战帅大事做成，我可就是大功臣了……”
她扭动着身子，摆出一个花枝招展的姿势，还抛了个媚眼，但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做这事，不仅没有半分媚态，还显得非常可爱。
柯楠故意嗲声嗲气道：“再者，你妹妹我可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如今身子如此幼小，魅力已然如此惊人，如果内伤痊愈、身子重新长开，那时又是何等倾国倾城啊，战帅如果对我一见倾心、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那我们柯家就兴旺发达了，到时候我还能给你这个大哥谋一个大好的前程……”
由于她的演技如此生硬，以至于忧心忡忡的柯博文都笑了起来。
柯家的长兄笑完之后，就摇头叹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担心什么吗？你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未曾谋面的战帅的身上，万一人家不给你治，你心境大起大落之下，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你也说了，如今帝都暗潮汹涌，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你心情激荡，一旦为小人所趁，有可能糊里糊涂就变成了别人手中的枪……”
柯楠哼哼哼地笑了起来，小姑娘摇着青葱般的手指，自信一笑：“我以前由于好奇，搜集过那位战帅的情报，也问过与他曾有接触的包师弟，那位贾元帅啊，据说是个没色胆的色鬼，只需要本姑娘眼泪汪汪地哭求几句，略施手段，稍稍曲意逢迎一番，他怎么忍心拒绝？”
正直的兄长板起脸来：“小妹，这可不是好姑娘该说的话，你要自爱。”
柯楠不耐烦地摆着小手：“知道啦知道啦，我刚刚是在开玩笑的。”
见兄长还是一脸审视和怀疑，小萝莉无奈地摇摇头：“贾瑛是个好人哦——这是包师弟说的，当年我问起战帅的时候，我那小师弟虽然满肚子牢骚，抱怨那贾瑛一肚子歪理邪说，整天误人子弟，但每每抱怨几句，都会下意识地加上诸如‘虽然思想离经叛道、走火入魔，但人其实不坏’此类的话。能被小师弟一脸不情愿地做出‘人还不坏’的评价，一定是个好人吧。”
柯博文闻言略微放心，但还是说道：“今时不同往日。”
柯楠伸手虚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那我问你，帝都被血洗了吗？”
“……没有。”
“金陵城被屠了吗？”
“……没有。”
“白家堡外的那道剑痕旁堆满了玄甲军的尸体吗？”
“……没有。”
“明州与宋州举起反旗了吗？”
“……没有。”
柯楠歪了歪头，水汪汪的眼睛眯成了月牙：“那战帅现在是坏人吗？”
柯博文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
“所以，我们怕什么？”柯楠小手一挥，“去求见战帅吧！”
“但是……”柯博文有些尴尬，“但他在哪儿？”
他们在秦州西川看到了那道剑痕、并意识到其中所蕴含的曙光之后，就立刻动身赶往帝都，日夜兼程，不眠不休，除了吃喝拉撒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赶路，自然没有什么时间去收集情报、探听消息，所以，虽然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京师，但却对孙朗的情况茫然无知。
柯楠则是自信一笑：“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战帅消失沉寂两年之久，于金陵一声惊雷，剑气煌煌数千里，向天下昭示他的归来，此等人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既然已在金陵出手，那后手必然如奔雷烈火，狂猛暴烈，换句话说，他一定已经在帝都搞出了大动静……”
柯博文恍然道：“那我们找个坊市酒楼探听一下消息。”
“不用这么麻烦。”
柯楠一直在关注窗外，此时已经找到了目标，她将身子探出窗外，招着小手，笑吟吟道：“这位兄台，看您沿街漫步而神色不浮，四下顾盼却眼神不躁，非是等人有约吧，是要去什么地方？小可初入帝都，人生地不熟，想请教兄台几个问题，愿载阁下一程为酬。”
对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声传来：“拼个顺风车……好啊。”
柯博文低声道：“你又在搞什么？”
“去坊区酒市探听消息的话，动静太大，容易被发现，这个年轻人眼神平和，步履沉稳，武功看来不弱，表情却很是轻松闲适，走路在左顾右盼地看光景，身上的服饰用料也极为华贵，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豪门公子出来瞧热闹，整条大街上，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与周遭格格不入，非常显眼。”
“所以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这种出身高贵的公子最是消息灵通，帝都上层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定然有所耳闻，想要打听消息，找多半就没错了。”
“万一没用呢？”
“没用的话，就去找狄师弟。”
“不找包希仁？”
“不找，他性子太冲，肯定会坏事。”柯楠伸脚踢了踢柯博文，“开门。”
这两年走南闯北、寻医访药，全都是柯楠在拿主意，柯博文只负责体力活儿，长久以往，就养成了条件反射，柯家兄长闻言，下意识地起身去开门，随即无奈地瞪了小妹一眼……这丫头真是被自己给宠坏了。
而柯楠早已经正襟危坐，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柯博文下车开门，迎面走来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确实如同小妹所言，这年轻人看起来很不错。
武功根底不差，卖相也很好，眼神平和，面带微笑，最重要的是气质，对方身上似乎有一种自信的气质，使他举手投足间看起来落落大方，不拘束也不倨傲，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感觉。
他笑道：“无论多远都送我过去吗？”
柯博文也笑了起来：“无论我们是谁都愿意上车吗？”
两人对视一笑。
随即，柯家长兄意识到了自己如今是乔装打扮成了一名老管家，而非是柯家的大少爷，急忙伸手道：“请。”
那年轻人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多谢。”
两人先后上车，柯楠拱手道：“见过兄台，请恕唐突之罪。”
那年轻人含笑点头，眼中没有审视和轻视，同样拱手回礼，这样的表现让柯楠心中颇感舒服。
她这两年四处奔走，不知面对过多少好奇、惊讶、轻视乃至于贪婪的失礼目光，只有眼前的年轻人表现得最是淡定和礼貌。
“小弟姓毛，家中排行第五，兄台若不嫌弃，称我一声五郎便是。”柯楠随口诌了个名字，“敢问兄台高姓？”
那人保持着得体的笑容，露出闪亮的牙齿：“姓李，李世民。”
“李？”柯楠沉吟道，“敢问……”
李是皇姓。
那李世民摆手笑道：“不是，不是，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见对方否认，柯楠很明智地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她是要打探消息的，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刨根究底，很容易引起对方的不快和警觉。
于是她说道：“那我就称兄台一声李兄了……李兄，我等主仆二人，是来帝都访亲的，初至京师，繁华迷眼，慕帝都风物，仰大民之教化，一时兴起，邀兄台上车一叙，有唐突处，还望海涵……不知兄台欲往何处？”
李世民笑眯眯道：“平天坊。”
柯博文敲了敲车厢门，告知车夫行程，车夫手有京师地图，扬起马鞭，马儿嘶鸣，缓缓前进，车厢之中，柯楠从暗格中取出瓜果点心，泡好茶水，两方对坐，名侦探开始打探消息。
柯楠作为当年的四大名捕之一，虽然辞职数年，但专业技能和素养还未退步，论起盘问技巧和谈话技能，自然是十分精通，她刻意避开了敏感的话题，与这李世民大谈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两人坐而吹水，居然聊得甚是相得，随着对话深入，柯楠心中暗自钦佩，这李世民所学甚博，无论什么话题都能给你说个头头是道，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向了时政。
“说起帝姬来，兄弟你是不知道啊！”
这李世民一拍大腿，口沫横飞：“就在今天，陛下差点就给天策帝姬赐婚了啊！驸马是谁，你一定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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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昨天失眠了，睡了不到六个小时，今天一天脑袋又木又疼，状态极差，所以就这一更四千字了……我尽量调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