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封建君主的丑恶嘴脸
“那么，他们是在为帝国收集魔器，还是为皇帝收集魔器？”
孙朗发问。
这个问题让吴回愣了一下：“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区别大了。
孙朗沉吟道：“负责收集魔器的部门通常是少府圣器监麾下所属，通过大荒山守军关卡的时候也有正规手续文件，如果这些人是为帝国收集魔器，那行踪记录一定堂堂正正，有迹可循……”
柯楠听明白了：“你要找到他们？”
孙朗点头道：“行踪神秘，鬼鬼祟祟，口出狂言，必然有所倚仗……首先我们可以确认一下当日负责坐镇大荒山的各级将官，朝廷既然下令最高戒备，那往来人员必有文书记录，顺着这条线索，不愁找不到蛛丝马迹。”
小萝莉又问道：“若是查不到呢？”
孙朗冷笑道：“那不是更好吗？查不到的话，就说明皇帝心中有鬼，这些神秘人是为皇帝私下收集魔器的，并未走正规的官方渠道，那么问题来了，陛下绕开外朝，指使内臣亲军进入大荒山收集魔器，究竟意欲何为啊？”
四大名捕毕竟深受封建主义荼毒，从小养成了丢人的忠君思想，没有孙朗那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战斗豪情，所以他们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到皇帝私下收集魔器究竟能有什么样的阴谋。
毕竟在这个国家，会像孙朗那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皇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太少，天子是苍天之子，人间的神明，谁没事去怀疑皇帝，就算是朝纲混乱、恶党横行，那也是圣明的陛下被奸臣所蒙蔽。
孙朗心中冷笑，也不点破：“你继续说下去吧……你救出了那个神秘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实上，你居然没被灭口，真是稀奇。”
吴回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是这样的，我救到那人之后，本打算带他上去与我的同伴们汇合，然后再将他带回大营，可他却制止了我，说人多眼杂，若是很多人看到了他的行踪，那么这些人都要被他的同伴们灭口，他说我救了他的性命，他不想陷我于不义，要我将他带得远一些，反正那一条深谷狭长得很，我们在另一头悄悄上去，我的随从们不会看到。”
孙朗淡淡道：“真有良心。”
“老夫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唉……”
吴回叹息道：“我找到一处隐秘之地，将他放下安顿好，他郑重地拜谢我，并且承诺必然会报答我，答应我的事情，日后也一定做到，我见他对天起誓，状极诚挚，还以为遇到了一个磊落汉子，心下也颇为高兴，毕竟此行虽然凶险，我却没有损失什么，更是找到了圣剑……”
“我与他作别，他说知晓我的身份姓名，回到帝都之后一定会来拜访我，并且带来约定的酬劳，我那时死里逃生，又见过那磅礴绝世的伟力，心中竟有些大彻大悟之感，对那荒谬的承诺也不放在心上。”
“我问他姓名，他却不愿相告，他说救命恩重，他不想对我说谎。”
吴回说到这里，眉宇渐渐凝出忧色，他看了一眼孙朗，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说道：“除此之外，与他离别之际，老夫还遇到了一件怪事，虽然奇怪，但也理不清头绪，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朗回应道：“但说无妨。”
吴回点头：“火曜圣剑的反应……很不寻常。”
神策上将挑了挑眉毛：“哦？”
“老夫身为荧惑剑侍，虽非火曜剑主，但在剑宫之中也有极大的权限，剑主坐镇剑宫的时候，我也替他温养调试过圣剑，所以对于荧惑之剑，我并不陌生，我清楚运使它的感觉，我很了解它……”
他慢慢道：“但在那道火曜剑圣战死之处的深谷中，面对挟万剑齐发之势疯狂绞杀的武道印记，圣剑破空而飞，落入我的手中，替我挡住沛然杀机，就在那一刻我有所感应，圣剑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孙朗沉声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说不清楚……”
吴回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两年前的记忆，有些含糊不定：“感觉上很不一样，它在我的手中轻轻地鸣颤，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嗡鸣，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圣剑在跟我说话……对，我觉得较之从前，圣剑更有灵性了。”
其他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吴回只是在诉说自己的经历，其中蕴含着的关键信息还是得听众们自行提炼，柯楠等人纵然是智计百出、睿智聪慧的天之骄子，奈何此事没头没尾，可供思考的借力点少之又少，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但孙朗能够听懂。
他第一时间就懂了，而且还有所联想。
因为白家堡之事所去不远。
白羽威成为了圣剑噬主的一个较为成功的试验品，剑灵蓐收曾经短暂夺取了金曜剑圣的身躯……是的，太白金曜之剑中诞生了有智慧的器灵。
而吴回说，他感受到了火曜圣剑越发增长的灵性……
再联想一下。
那十二个行踪诡秘、据说是皇帝马仔的神秘人为什么跑到赤练焱的坟头蹦迪，其动机本就是个巨大的谜团。
以至于吴回潜入此间，遭遇生死危机，火曜圣剑飞来护救，荧惑剑侍发现圣剑越发增长的灵性，就更稀奇了。
因为在这一点上，孙朗很有发言权。
他那时候狂性大发，打死赤练焱之后打算一发将火曜圣剑扳碎，谁知又有天魔来凑热闹，一队重装忿怒冠军愣是窜进来讨死，被他一路撕了出去，随即两个大翼阵的圣选戟卫就合围上来，他一路左突右冲，奔着视野中最高的战团大旗而去，很快就把赤练焱的事儿给忘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吴回找到圣剑之前，他是最后一个与荧惑之剑有所接触的人类，那个时候可没感应到圣剑有什么鸟灵性。
所以说，那十二个神秘人千里迢迢跑到赤练焱的坟头，很有可能就是冲着火曜圣剑而去的，结合他们皇帝马仔的身份与金曜圣剑的例子，这些家伙，搞不好是来给火曜圣剑开光的……
结果玩脱了。
真棒。
果不其然，吴回低声说道：“我当时察觉到了圣剑的异状，还以为是剑主战死所产生的问题，毕竟我非剑主，并不了解圣剑的全部底细，所以就没往心里去……可我与那个神秘人分别的时候，异样又发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手捧圣剑，与那人分道扬镳，但令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圣剑自行震颤、闪耀着令我无法忽视的灵性，可随着我的远去，圣剑的灵性波动就越发黯淡……”
柯楠他们如听天书，陷入懵逼不可自拔。
孙朗的表情却越发肃然，他又听懂了：“你确定？”
吴回郑重地点头：“确定！我身为荧惑剑侍，有暂时执掌圣剑的职责，圣剑的所有异样状态我必须了然于心，决不可忽视懈怠，发现了这种诡异变化之后，我趁那人不备，不动神色地斜退数步、拉近距离，圣剑的灵性活跃再度增加，简直，简直就像是……”
孙朗淡淡道：“简直就像是那人身上有什么在吸引圣剑的灵性？”
吴回不能更赞同了：“是，是。”
“……等一下。”柯楠弱弱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感觉我自己变笨了。”
孙朗温和道：“智障，你的感觉是对的。”
小萝莉勃然大怒，神策上将则是沉吟片刻，对吴回说道：“恐怕他们深入平峡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启火曜圣剑的灵性吧？虽然除了岔子，但毕竟是做成了，你之所以没有被灭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吴老头，你应该感觉庆幸，就在你抱着火曜圣剑、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的时候，你那个好朋友也许正在用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神望着你，也许他念头一转，你就要横尸当场，当然，你能够活下来也不是因为他知恩图报，而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你应该明白吧？”
吴回的身子抖了抖。
他闭上了眼睛，颤声道：“明白，我都明白，当帝都有名的纨绔败家子赤练炎一夜之间成就剑圣之身、拿起圣剑的时候，我就全明白了。”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剑道宗师的手应该是很稳的，绝不可能发抖的。
但他完美无缺的心境已经出现了两个巨大的破绽。
第一个破绽，是在大荒山战场上，他见到了被一击斩出的巨大平峡，鬼斧神工，绝非人力所能成就，却出自强者之手，是他永远无法臻至的绝世境界——当武道之路有了绝不可能翻阅的险峰，那修行又有什么意思？
此为其一。
第二个破绽，就是在两年前，在这座剑宫，一个不思进取、武功平平无奇的纨绔子弟竟然拿起了帝国重器、成为了七曜剑圣之一，这意味着他一夜之间就走完了别人一生勤学苦练都无法走完的路。
浑厚的修为，炽烈的剑术，完美的躯体，丰富的经验……这样的人杰宗师，十万名武者中都出不了一个，哪个不是天赋与机遇并存、由汗水与血水铸就，可就在他面前，一个纨绔短时间内就到了这样的境界。
这简直是对三观最大的颠覆，几乎否决了自己的武道之路。
此为其二。
“在看到赤练炎之前……”吴回苦涩道，“我一直以为戏文话本中傻小子坠崖得遇名师、一夜之间被灌顶一甲子功力成为绝世高手的桥段是胡编乱造、哄赚无知百姓的，可没想到就在我眼前，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简直就像是在梦中一样……”
孙朗说道：“是噩梦吧。”
吴回点头：“对，可怕的噩梦，在赤练炎拿起圣剑的那一天夜晚，被我在大荒山救下的老朋友于阴影中现身，带着令我毛骨悚然的笑容，对我说，他已经让我看到了，能令我在武道之途上攀登新高峰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赤练炎一夜脱胎换骨，是他们做的……”
纵然包希仁等人在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听到吴回亲口说出，也不免心神一震，各自啊了一声。
赤练炎一夜之间成为天下有数的大高手，简直在挑战这个世界所固有的规律，这件事情足以令天下绝大部分武者们为之疯狂。
如今朝野中流传的说法，是赤练炎一直在韬光养晦地藏拙，当兄长战死在大荒山，赤家失去剑圣靠山摇摇欲坠，长久生活在兄长光环下的他挺身而出，经过地狱般的训练和磨炼终于取得了圣剑的认可，成为了新的剑圣。
然后就被孙朗当街骂死。
这固然极其丢人，但确实非常高明的水军技巧，俗称买热搜，当某件了不得的事情与孙朗扯上关系时，大家的关注点就会转移。
就像神策上将骂死赤练炎这事，大家只会关注神策上将的凶残与此事可能引发的直接结果，乃至于一系列的后续影响，而赤练炎本身的问题则被最大程度地掩盖——譬如他到底是怎么成为剑圣的。
以及吴回所爆出的，更深层次的问题。
一个武功弱到不行的纨绔子弟，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为了世间罕见的大高手，这说明什么？说明宗师强者是可以批量制造的。
最不济也是可以人工制造的。
这个秘密是何等的重大，若是爆了出去，势必引起狂澜怒涛，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将这个制造流程彻底毁灭。
孙朗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震惊当场的四大名捕：“你们都听到了。”
包希仁喃喃道：“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孙朗也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比起这个来，你不如继续想一下，赤练炎是受了谁的指使公然找我的麻烦，被我逼到墙角、即将吐露幕后主使的时候，又是被谁灭口的？”
他正色说道：“同志们，认清封建君主的丑恶嘴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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