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老乡,你的妹妹……
大皇子确实坐不住了。
天元大战,皇族优先,在那场事关社稷存亡的大战中,废物没有生存的机会,战场是证明自己的最佳舞台,皇亲国戚们纷纷走上战场。
皇帝的儿子们自然更不例外。
本来就是尚武的国家,而且还在跟可怕的强敌进行种族存亡的大战,在这种情况下,帝国的继承人绝不能是躲在后方瑟瑟发抖的软蛋,能否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是衡量一位皇子是否能胜任皇储乃至皇帝之位的最佳证据。
于是,皇子们展开了竞争。
以天魔为敌人,以战功来证明自己,胜者必将博得父皇的欢心与群臣的赞赏,成为当之无愧的皇储……至少皇子们是这么想的。
然后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有一位选手一骑绝尘,以开挂般的速度疯狂地刷着战功。
这个人是个公主。
是的,皇家成员中,最能打的居然是一位公主……
这已经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了,这简直是心理阴影了,长久以来,天策帝姬犹如“别人家的孩子”那般夺走了父皇太多的宠爱与赞赏,尤其是她表现出了“谁说女子不能继任为皇”的态度之后,皇子们心中的警钟就长长鸣响。
你膨胀了,老妹儿。
所谓手足之情就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忌惮与防备,一直以来,在诸位皇子的心中,诗儿妹妹都是最有力的竞争者和假想敌,他们心里非常明白,假若这位妹妹是男儿身的话,那皇储之位估计早就没有悬念了。
长久以来,他们对这个妹妹,都是既重视,又忌惮。
甚至今天早晨大皇子惊闻自己赢了,在狂喜与惊讶之情稍稍平息之后,他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设法削弱帝姬的影响力与势力。
毕竟这个妹妹给大家伙儿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她手中握着军权,朝堂之中的名声非常响亮,在民间的人气更是非常高,任何一个合格的统治者都应该将这样的人视作心腹大患,一定要想方设法打压的。
然后,现在孙朗流露出了“既然没得谈,那我只好去找我的老相好诗儿了”的态度……正好戳中了大皇子最大的软肋。
对于诸位皇子而言,孙朗已经是老熟人了。
在几年前的天元大战中,大家就特别关注这位在军中冉冉升起的将星,因为这位来自夏州金陵荣国府的嫡孙与他们的诗儿妹妹特别亲近,亲近意味着政治上的倾向,这代表着巨大的威胁。
有详实的资料表明,在贾瑛流窜到帝姬身边之后,天策上将的行为模式与处事能力都发生了正面改变,大家都足够的理由相信,这种改变与那个金陵荣国府的嫡子脱不了干系。
贾瑛就像是帝姬的智囊,为她出谋划策、提供建议,短短两年的时间,天策府的力量就得到了整合和升华,在朝堂与军中的影响力都大为提升。
如果只是一个智囊倒也罢了。
但贾瑛本身也是一名可怕的武者与无双的统帅,他在战场上建立了卓著的功勋,战功名望甚至在帝姬之上,这样一个可怕的家伙居然对帝姬抱有善意甚至爱意,这他妈还让不让人玩了?
当时诸位皇子都甚为震恐,甚至想要密谋给贾瑛下一下绊子,但皇子们的幕僚中有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此事的关窍——贾瑛亲近帝姬,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因为贾瑛实在是太牛逼了。
以至于两人结合,甚至可以直接动摇皇帝的权威与统治。
所以,为什么要下绊子呢?
要喊666啊,要诚心诚意地祝福这两个人啊,要以欣赏妹夫的眼神看贾瑛啊,要向他释放善意啊,以及,要向陛下替两人请婚啊。
当然,这如意算盘没打成。
后来就发生了大荒山之事。
帝姬挥剑斩情丝、杀夫证道,向皇帝证明自己的决心与忠诚,其杀伐果决无双无对,将一众皇子唬得魂不守舍、心寒至极,从此心中忌惮更甚。
以至于孙朗两年多后活蹦乱跳的回京,皇子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挺痛快——你们这一大一小两个阴逼,当时过河抽板爽,如今要进火葬场啊。
可偏偏孙朗现在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当年被贾瑛和妹妹联手镇压的恐惧又浮上了心头。
大皇子心中一震,但还是将信将疑,毕竟大荒山前事摆在那里,两人早已经反目成仇,怎么,现在还想破镜重圆再勾搭上吗?
他瞪眼道:“上将军去天策府做什么?”
孙朗白了他一眼:“你管老子呢,你老子都管不住老子。”
——有这么跟太子说话的吗!我已经是太子了啊太子!
旁边裴矩看出了大皇子的惊慌,他是孙朗威胁论的支持者,认为绝对不能与这厮谋皮,于是冷笑道:“殿下,让他去,众所周知,神策天策势同水火,帝姬失势,他最想做的就是去踏上一脚、确认对方永无翻身之日,又怎么会去跟她续什么前缘、让帝姬东山再起?”
孙朗笑着点头:“对对对,邪王说得对,就是这样。”
他不辩不驳,淡定至极,反而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孙朗向大皇子拱了拱手,微笑道:“再见了,隐太子。”
“……啊?”
隐太子是什么太子?
神策上将说走就走,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直接推开了厅堂的大门,向外面走去,负责守卫巡视的精兵死士们突然发现一位不认识的短发人士从正堂施施然走了出来,不由懵了一下。
然后就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上将军的调戏。
“桀桀桀桀!”孙朗怪笑道,“去给你们家太子收尸吧!”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房顶走廊过道外围的侍卫将士们起初是懵逼的,随即表情渐渐惊恐,一副连吃三大口翔又被滋了一嘴黄尿消食的模样。
今天自家殿下刚刚被立为皇储,阖府上下鸡犬升天有望,大家的斗志前所未有的昂扬,一边警惕着一切的风吹草动,一边幻想着将来飞黄腾达的模样,然后你他妈就跟我说这个吗!?
简直就像是在世界杯开赛之前买了俄罗斯五比零吊打沙特的足彩等打完了之后才发现居然下注失败了。
有一些心理素质不太强的人当场就露出了一副痴呆的模样。
又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中查看。
更多的人反应不快也不慢,望着孙朗,露出了仇恨暴怒的眼神,他们举起武器,暴吼一声,不管不顾,向着孙朗疯狂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守护太子的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心思如电,身法极快,顷刻之间,层叠的人影带着无尽的悲壮与狂怒向着孙朗杀去!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闷响连成一片,宛如雨打芭蕉一般急促响起,冲向孙朗的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外飞撞,只见核心之中,神策上将抓住了两个人的大腿,就像提着两个独脚铜人一般四下乱挥。
这筋骨强健、内功深湛的武者其实挺适合做兵器的,比一般精钢兵刃耐用多了,横扫过去,便是三五个人被直接撞飞,孙朗一边打,一边吼道:“欺人太甚!不仅对孙某横眉冷对,还指使刁奴动手啊!”
就在这时,里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裴矩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来,大喝道:“都住手!都住手!殿下没事!”
一些侍卫闻言冷静下来,想要收手后退,可在孙朗面前还想收手后退,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有几个人反应稍慢,就被孙朗抡了出去,目测全都是本垒打,场面乱成了一锅粥,裴矩又急又气,这家伙的路子怎么这么野!
还讲不讲规矩了!
他大喊道:“孙朗!你在大皇子府邸寻衅,我必要参你一本!”
孙朗大吼道:“好啊!现在咱们就去承天门!”
裴矩都要抓狂了:“你不请自来在先,恐吓殿下在后,出门则挑衅侍卫、殴打无辜,如今还张狂跋扈、无法无天,真当帝国王法治不了你吗!?”
孙朗挑眉道:“阁下颠倒黑白,孙某真是领教了!孙某心灰意冷,要辞官返乡,临走之前拜会一下大皇子,谁知大皇子非但避而不见,你们这些佞臣还对孙某冷嘲热讽,孙某告辞离去,这些刁奴竟然拔刀就砍,我被迫反击还手,你们还说我无法无天,太欺负人了!”
裴矩厉声道:“众目睽睽,人证俱在,究竟谁在颠倒黑白,是非公论自在人心!你休要巧舌如簧!”
孙朗挖了挖鼻孔,叹了口气:“邪王你又调皮了,是非公论,不在人心,而在谁的嗓门大,谁先说话,谁能让更多的人听到——要不然为什么要办报纸啊,为什么要新闻管制啊,为什么要建墙啊,为什么要删帖啊……”
“譬如说……”
他笑了起来:“听到之前我的广播了吗?灌注内力,传音千里,帝都满城可闻——你说我把刚刚的那番颠倒黑白之语大声广播一遍,会发生什么?”
裴矩勃然色变:“你!”
孙朗似乎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笑吟吟道:“怎么样,开不开心,惊不惊喜?这一招怎么样?巨臣神策上将孙朗,为太子殿下贺,今日不请自来,是要教殿下一个乖,让殿下领教一下,所谓舆论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扬声道:“太子殿下,我是走是留,您说句话吧。”
裴矩心中一急,大声道:“纵使你一时能够欺瞒黎民,也休想瞒过陛下与众臣的眼睛!届时御前分辩,是非自知!”
孙朗的笑容依然人畜无害:“所以你们打算在皇帝面前跟我打这种官司吗?你确定吗,真的确定吗?”
就在这时,堂内一片嘈杂声,大皇子建成率麾下群臣走出,神色肃然,在阶上恭敬一拜:“……上将军国之重臣,今日来访,寒舍生辉。”
孙朗笑着回礼:“见过太子殿下。”
真正打动大皇子这个选择困难症患者的,不是威胁,不是武力,而是那一句轻轻巧巧的“太子殿下”吧。
至少孙朗已经表明了态度。
裴矩顿足道:“殿下!唉!”
王珪则是很得意地望着他,一副争宠成功的嘴脸。
建成带人迎回孙朗,堂中列座,已是另一番光景,神策上将再也不是不请自来的恶客,而是被大皇子恭敬礼遇的座上宾。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抉择,但孙朗终究达成了他的目的。
而建成皇子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孙朗也不在乎,他只要达成目的就可以了,李建成心中有什么盘算,正在酝酿什么阴谋,这些统统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神策上将开门见山。
“今天我来,是想跟大皇子谈一笔买卖。”
得,称呼又变成大皇子了。
建成心中一凛,隐约明白了孙朗的意思——这笔买卖没成的时候,你就是大皇子,成了,你就可以做太子了。
可他还是有些忌惮和为难:“上将军是明白人,应该知晓孤的为难,毕竟父皇那里,也许很难交代,他毕竟是我父皇,而且……”
孙朗摆手道:“这事儿容易,我知道你父皇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走得太近,这都没关系,你我之间不必达成什么协议,也不必缔结什么盟约,你甚至可以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盘告诉你父皇,你可以把所有的锅都推到我的身上……”
——不,所有的锅本来就在你身上。
大家面无表情,心中齐齐吐槽。
“所以,你可以采取任何你中意的方式,来挽回你在皇帝那边的印象失分,而我可以向你承诺,你的收获一定非常丰厚。”
孙朗敲了敲桌子,笑容很是温和:“只是一笔交易,大皇子,我帮你坐稳太子的位置,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怎么样?”
太子殿下垂下眼帘,淡淡道:“多小的忙?”
孙朗露出了非常男人的色眯眯的表情,低笑道:“真的很小很小,而且你多半会很愿意,就是,那个,老乡,你不是有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