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加钱
绝妙的配合。
默契的助攻。
精巧的双簧。
然后就搞定了。
皇后娘娘气势汹汹而来、意图兴师问罪,然后就被神策上将一顿连招打掉了所有的锐气,变得惶然无措、进退失据,而后田镶挺身而出,孙朗在一旁敲着边鼓,白脸红脸各自唱了几句,便将晕头转向的娘娘哄得上了当。
简单轻松加愉快。
孙朗瞥了一眼皇后那端庄秀丽的容姿,心下淡淡一哂——哼,也就是本人一腔正气、知礼守节,否则按照这剧情展开,皇帝的头上就得绿油油了。
他让开身子,伸手道:“娘娘,请吧。”
皇后盯着孙朗,陷入沉默。
她接二连三地在孙朗手底受挫,心中已经颇有忌惮惧意,一想到要进这王八蛋的老巢、与他近距离接触,就本能地感到一阵阵惊慌。
但不进去又不行。
毕竟这厮是个疯的,要是他这倔劲儿一上来,真要跑去告什么御状,搞得帝都沸沸扬扬乃至天下尽知,那她皇后娘娘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皇后久居深宫,也算见多了勾心斗角,这内禁宫斗套路众多,唯有诛心最杀人,名声二字实在是太重要了——想要在宫中立足并长久生存,第一要务就是远离纷争、不要沾染凡尘,一旦被搅进了恶心事儿里,哪怕是你是冤枉的,那也没用,有些事情你沾上了,就别想轻易洗刷干净。
而孙朗就是要诛她的心。
把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拖入一场骇人听闻的御状诉讼案中,只要事情给闹大了,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与后患。
所以她怂了。
她害怕这个。
她怕自己的名声下降,她怕自己的威严受损,她怕手中的权力离她远去,她怕宫中的人们对她失去敬畏,她怕自己成为天下人所议论的对象甚至笑柄……而孙朗似乎很轻易地就能做到这一点。
而皇帝陛下却没有办法保护她。
是的,怎么保护呢,孙朗在帝都上蹿下跳了这么久,皇帝根本就毫无办法,他能打砸铜雀台,他能在太庙演独角戏,他能咆哮朝堂,他能横行皇宫,此等飞扬跋扈的权臣想告一个御状,一定能告得起来。
只要这御状告起来了,那就万事皆休了。
无论胜败,无论过程。
皇后就像是一位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贵妇,被一个百无禁忌的流氓推到了泥潭中厮打,就算事后有警察来伸张正义,就算中途有人出手相助,这一切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浑身沾满泥浆的肮脏丑态将被看客们牢牢记住,并且持续数年、十数年乃至数十年地谈论着。
一想到这一点,娘娘的内心就止不住地颤抖。
毕竟是深宫妇人,既没有与敌俱亡的勇气,也没有百无禁忌的手段。
暂时地认怂妥协,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吧。
孙朗既然同意入内详谈,说明此事依然有回转的余地——皇后心中迅速地盘算着,对方虽然是个疯子,但一点都不傻,他因大荒山旧事要向陛下寻仇,不会平白无故地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是说……
哼,原来如此,想要与本宫做一些交易、探听一些消息吗?
也罢,姑且与他虚与委蛇一番,将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
将事情前后想得通透之后,皇后心底惧意渐去,她回头道:“我与上将军谈些机密要事,尔等在这里候着……”
孙朗闻言道:“等等,这可不行。”
怎么,你还想让他们在旁边听吗?
皇后皱眉道:“太子太师何意?”
孙朗叹了口气:“娘娘容禀,巨臣心里慌啊,而今帝都的政治形势极其险恶,巨臣回京之后,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所传来的深沉恶意,这些日子真的是如坐针毡、战战兢兢,生怕被邪恶的敌人抓到破绽……”
恶意为什么这么多,你他妈心里就没点数吗?
皇后心中腹诽,脸上越发不耐:“所以呢?”
“所以啊……”孙朗说道,“娘娘若是独身进了巨臣的家门,万一有邪恶的反动势力藏在巨臣的宅邸之中,趁我不备,突然杀出,手起刀落将娘娘一斩两截,那巨臣岂不是横遭此冤?所以,人还是多一点比较好……”
他还没说完,皇后身边的太监就喝道:“上将军休要胡言乱语,娘娘母仪天下、万民敬仰,自有上天护佑……”
孙朗冷不丁道:“那陛下的事儿又是怎么说?”
那可怜的宦官登时张口结舌,说什么都不合适。
“娘娘,连陛下都会被行刺,这说明您也有危险啊。”
孙朗眨了眨眼睛,言语之中,颇为意味深长,“毕竟娘娘只是身份尊贵,并无实权,缺少对朝堂时局的影响力,如果能以娘娘的性命换来我孙朗的获罪落马,简直是一笔不能再值的买卖了……”
“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如何选择,更别提那老谋深算、心思深沉歹毒、刻薄寡恩、天性薄凉、不介意利用一切的那个……幕、后、主、使、了,对吗?”
皇后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几下,心中慢慢涌现出了一阵寒意。
是啊,如果本宫在此处横死的话,孙朗显然要吃不了兜着走,如果能把本宫的死与他扯上关系,那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朝堂力量对付他了。
所以……
她暗自打了个寒噤,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孙朗则是笑吟吟道:“诸位也请吧?”
田镶暗自瞪了孙朗一眼,也低声道:“一切有臣,娘娘勿虑。”
皇后心情恍惚,大脑反应更慢,浑浑噩噩地跨过门槛,身后的太监女官侍卫们想要跟上,却见孙朗伸手一拦,无形气劲成墙鼓动,将他们挡下来。
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强笑道:“上将军,您这是……”
孙朗笑眯眯道:“陛下赐我这大宅子,前些天又将铜雀台金口玉言送给了我,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皇后娘娘的礼物我就不收了,可你们这么一大群人,跑到我这堂堂国朝一品上将的家里做客,而且还赶上了我新居乔迁,连贿赂礼物都不给,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身为外朝大臣居然向大内宫人索贿,你是不是也有点太嚣张了!这什么世道啊!杂家们才是索贿的人啊!你们这些做大臣的要打点我们啊!我们在宫中贵人身边能说上话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提前通传消息的啊!
孙朗可不管他们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兀自晃动着手中的那一沓纸:“没带钱,可以打欠条,每位一万两,承蒙惠顾,没钱滚一边去。”
——皇天后土啊!一万两!?
无论太监宫女,乃至皇城禁卫,个个都气了个倒仰,一万两银子?暗宫中发放的月例,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个数目。
孙朗却不理会,转头看向诸位重臣:“各位同僚,咱们同殿为臣,今日兄弟我乔迁新居,你们总不会只带着一张大脸过来了吧?”
这犊子,怎么说话的?
三孤之一的文少师便道:“同殿为臣,理应有乔迁之贺,两相为友,更有通财之义,只是这一万两的数目,未免……”
孙朗哈哈笑道:“徐老铁真爱说笑,你是当朝重臣、阁老之尊,怎么能跟这些宫中下人相提并论,我只要你一万两银子,这不是打你脸吗?”
妈的这厮原是来勒掯人的!
那大臣怒道:“老夫官居一品,又有加衔爵禄,一年俸薪算上时敬,满打满算,也不足两千两之数,你……”
孙朗摆手道:“哥,你又欺负我读书少了,这做官的除了包希仁那种煞笔之外,哪个靠着俸禄过活啊,就说你徐老哥,乡下有多少地啊,族中有多少产业投献啊,京中亲戚有多少生意啊,这些都不提,您老人家平时写个字,画个画,有艺术修养极高的商人出高价来买,您这清白银子赚的也是哗哗响啊,这可是艺术,是收藏投资,是慧眼识珍品……”
还没说完,徐老铁便恼羞成怒,冲过门去:“一万两,爱要不要!”
孙朗嘟囔道:“小气……喂,你们呢?爱来不来啊,我可是要跟皇后娘娘讨论一些大事,你们不听就算了。”
前车之鉴不远,众人怎肯与孙朗纠缠?纷纷捏着鼻子认账,平白出血,分外不爽,面色不善地跨进门去,孙大爷自然是笑脸相迎,转头见到宫人们蠢蠢欲动,立马换了另外一种脸色:“看什么看?没钱在一边蹲着去,谁敢擅闯,碗口粗的棒子打断孤拐丢出去。”
片刻之后,有几名大太监露出悲愤之色:“杂家……交钱!”
“别摆出这副模样,你们是来我家做客的,都给老子笑。”
孙朗递过了欠条,温和道:“还有,放心,我也不是什么恶鬼,这只是一张欠条而已,你们是可以赖账的,实在不想赖也不想还的,也没关系,你们平时在宫里啊,帮我打听一些事情,这钱就……”
太监们闻言连续打了几个寒噤,立刻迈开腿往里冲:“还,还,杂家回宫之后就将银子送到府上……”
再三确认已经无人想要购票之后,孙朗就将大门关上了。
偌大的神策府中极为清冷,虽有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但管事杂役已经被孙朗全部遣散,皇后一行人走进去之后也无人接待,只得漫步沿着宽阔的前院走着,看起来很是尴尬。
孙朗从后面追上来:“久等了,久等了,咱们四下转转?”
皇后淡淡道:“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找个地儿说话吧。”
孙朗摇头道:“错了,错了,这府中还真有一处好看的地方。”
皇后挑眉道:“哦?莫非此中有妙景?”
神策上将微微一笑:“无有妙景,只是巨臣昨晚搬入新家,感念前事,一时心血来潮泼墨作画,于府中一处连壁画下一番连环故事,乃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自觉颇为精彩,皇后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心。
皇后娘娘看向孙朗,众位大臣心中更是齐齐一动,田镶眼神微沉,他的几个小伙伴的眼神也瞄了过来——孙朗将皇后骗进家里,这就是目的所在。
——来了。
这画必是戏肉。
画中的内容,光是想象,就足以令人思绪翩跹了。
皇后沉吟片刻,颔首道:“既如此,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那就太好了。”
孙朗的笑容越发和煦:“门票费就不给娘娘收了,但这参观费却不能不给,各位,热门景点,得加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