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皇后调……我是说统战中
“你被绿了。”
孙朗在皇后耳边说道。
此处应当有配图。
而皇后也震惊了。
并且露出了尔泰脸。
她不得不震惊。
毕竟孙朗那番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她虽然政治经验贫乏，但并不傻，有些事情还是知道轻重分寸的，如果孙朗所说属实，那这事儿就太过严重了。
她当然希望孙朗在撒谎。
可……真的是在撒谎吗？
皇帝想要长生。
这个对的上，且不说这是历代君王最执着的幻想，就是在平日里，她与皇帝夫妻对饮闲聊，就经常能听到诸如此类的感叹，感叹人生苦短，感叹岁月不饶人，感叹他还有多少年能创下更多更多的功业。
作为妻子，她了解自己的丈夫。
皇帝性情刚强，却能隐忍，亦善谋断，常以明君自诩，他雄心勃勃，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掌控欲极强，自尊心极强，自信心极强，这样的人不允许自己失败，而且一旦做出了事业和成就，更会让他膨胀到没边没沿。
而李广渊打赢了天元之战。
注定名垂青史，注定万古称颂，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成就，已经将他彻底推上神坛，令他的自信心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连天魔都打赢了，俗世中还有什么人配做他的对手？他的敌人只有虚无缥缈的天道，只有限制众生的百年寿数，他想活得更久，想要阻止自己老去，他想长生。
只要能够长生，他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实现自己的抱负，来创立更大的功业，好让后世芸芸众生千年万年都称颂他的名字。
只要活得够久，这些都能实现。
所以，长生，这就是他的目的，这就是他的欲求。
他是皇帝，他无所不能，他雄才大略，他甚至打赢了天魔，所以世间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得倒他，他想长生，就一定能长生，就一定要做到！
那么，要怎么做呢？
历代先帝，有人求仙，有人拜佛，有人修行，有人养身，身为大国天子，手段通天，富有四海，可以动员国家的力量来执行一己的计划，在少府与后宫的秘册中，记载了先帝们诸多失败的尝试，离火的求祷，锐金的改造，玄水的灵能，青木的秘药，乃至流传于世界各地的巫术秘法，全都被延寿心切的君主们试验了一个遍，而效果却不尽人意。
被尝试最多的，终究还是后土的帝兵。
帝兵是后土的强国之本，赋予肉体凡胎的武者以惊天动地的威能，既有如此神通，为什么不能令人寿命延长呢？怀着这样的念头，君王们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精力，然而最后，他们在太庙里被安排得整整齐齐。
“历代先帝多为人杰，其中雄才大略者，其才能不输于当朝天子，可他们没办成的事儿，却让李广渊给办成了。”
孙朗说道：“其中的因由，娘娘想知道吗？”
皇后冷冷道：“你是想说，因为陛下更狠？”
天魔尚未剿灭，就敢在大荒山设下伏杀贾瑛之谋，白羽威三朝元老、忠心耿耿，在皇帝手中不过是个杀完贾瑛物尽其用的试验品，灵木黎说杀就杀，将火曜圣剑赐给赤练炎这一无是处的纨绔，而就在昨晚，明明孙朗咄咄进逼、气焰滔天，卫羲和作为硕果仅存且忠心的两位剑圣，说疯就疯了。
这样的君王，其狠毒与决断，确实凌驾于历代皇帝之上。
而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将身份尊贵的七曜剑圣作为试验品，牺牲有功将士，不惜动摇国祚，只为了一己的长生私欲，这样的皇帝闻所未闻，一旦此事张扬出去，必将引起前所未有的政坛狂澜，届时皇帝退位事小，若是权臣趁势而起，令李家痛失江山，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皇后一想到此节，心底就感到一阵阵的寒冷。
她希望孙朗在说谎，可正如孙朗所言，事实就摆在那里。
剑圣们的下场犹在眼前，除了皇帝，谁还能做到这种事？
“不，娘娘说错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陛下狠毒。”
孙朗用手按住胸口，一脸深情地咏叹道：“是爱啊！陛下对魔灵的爱超越了时空，超越了种族，超越了山脉，超越了矽统，为她杀人，为她放火，为她做不可能的事，对魔灵的爱驱动着他不顾一切，疯狂追逐着长生，将道德与责任全都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永恒，好与恋人长相厮守……”
他说到这里，摇头叹息道：“可怜娘娘一片痴情不悔，奈何明月照了沟渠，再过一段时间，陛下功成，得以长生，娘娘这皇后之位就该让出来了，毕竟陛下爱的人不是你啊……”
皇后冷然道：“胡说，本宫乃皇后之尊，无错怎能废后？他……”
“谁说要废后了？只是娘娘把皇后之位让出来而已。”
孙朗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但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他轻声道：“娘娘没听懂我的话吧，我的意思是，娘娘让出皇后之位，可娘娘的躯壳却还可以留在那张凤座上，届时，魔灵用您的身躯与陛下耳鬓厮磨、长相厮守，您是不是也会觉得很欣慰？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啊……”
皇后听得遍体生寒。
女人本来就多疑。
况且孙朗的谎言本来就很有水准，采用了九真一假的手段，而那一假还紧扣着女人的醋性与危机感，令皇后分辨的能力大大下降。
但皇后也明白孙朗的想法。
皇帝的图谋与计划尚且不知真假，可眼前这贼的动机却不需怀疑，这个来自大荒山的复仇者要狠狠地报复皇帝，他所说的话都要打个折扣。
“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我？”
她冷声道：“是想与本宫联手？哼，让我猜一猜，是要让本宫替你通风报信，还是要本宫为你作证？事后的许诺都想好了吧，你想办法令天子暴毙，让本宫成为太后，如此手中权力地位不减，身份依旧尊贵，毕竟建成那不成器的厮已经成了你的牵线木偶……”
“不不不，您这么想就错了。”
孙朗摇头笑道：“臣说这个，并不是想与娘娘联手。”
皇后挑眉道：“是吗？不想联手，那你为什么要向本宫泄露此等天机？这消息必然极秘，一旦流传出去……”
孙朗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想要满世界宣扬，臣求之不得。”
“……”
确实是这样。
皇后一怔，随即气得牙痒，孙朗就算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也得守口如瓶，轻易不能向任何人泄露。
“娘娘不仅没法宣扬，甚至还没法求证，至少无法与皇帝对质。”
孙朗低沉道：“毕竟娘娘身为皇帝的妻子，对自己丈夫的了解可谓是了如指掌，这样的话题，这样要命的大事儿，您哪里敢跟皇帝泄露半个字？他便是矢口否认，您也不会信以为真，反而会提心吊胆，防备他突然杀你灭口。”
皇后心中再度悚然而惊。
确实如此。
皇帝为了长生，谋害功臣，擅杀剑圣，拿当朝元老做残酷不道的试验，这绝对突破了朝臣的底线，决计不能泄露出去，她若是去找皇帝对质，就算真有这事儿，皇帝也不会承认，所以求证毫无意义，反而会让夫妻生隙。
“而对于皇后您来说，紧要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他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今天娘娘移动凤驾，来巨臣家中探视，诸臣为证，宫人目睹，孙朗与娘娘驱散闲杂人等、在此密议，娘娘回宫之后，必将面临君王之问，问你与我说了些什么。”
孙朗直视着当朝皇后，单刀直入：“娘娘打算如何说谎？”
“……”
“皇帝生性多疑、心思缜密阴鸷，不是我看不起娘娘，您那点心计着实上不了台面，撒谎的话，一定会被看出破绽。”
“……”
“当然，娘娘也可以将今日的密议内容和盘托出，选择坦然以告，瞧瞧皇帝的回复，顺便印证一下我的话，看看他会不会向你坦白，看看他如何给你承诺，说不定他念在夫妻旧情，也许你长生未来，要与你一起幸幸福福地活下去呢……当然，说不说在他，信不信就在你了。”
“……”
孙朗打了个响指：“所以，娘娘懂了吗？眼下的局势？”
“孙某不过是略施小计，就将你逼到左右为难的角落，没别的意思，就是好玩，您跟我有仇，家族靠不上，朝堂上扶持的势力早在先前就被连根拔起，如此无用，也想与孙某联手吗？您配吗？”
“……”
孙朗再度逼近一步，手指虚点，指着皇后的肩头，满脸不屑。
“所以，您说我想与您联手，那可真是说错了，联手这个词是用在实力相当的两者身上的，至于您啊……”
神策上将淡淡道：“求我，求我帮你打草稿，求我告诉你应该怎么撒谎，求我告诉你，回宫之后应该怎么向皇帝打小报告。”
听闻此言，皇后登时一个激灵。
耻辱感与自尊心升腾而起，压过了迷茫与慌乱，她是堂堂国母，怎么能向一个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低头乞求？
她厉声道：“孙朗，你这是在做梦！本宫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你低头！”
孙朗好整以暇道：“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皇后恶狠狠道：“你这乱臣贼子不怀好意，要坏陛下江山，我与陛下乃是夫妻，我不相信我的丈夫，难道要相信你这个外人恶人吗？你以为你能够玩弄我，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本宫……”
孙朗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皇后自认为能够解决问题，那巨臣就放心了。”
他微笑道：“既然如此，那臣现在就进宫一趟，与陛下聊一聊，告诉他一些事情，告诉他，你知道了，毕竟你们夫妻一体啊，毕竟你们两大无猜啊，夫妻么，一家人，整整齐齐，适当的倾诉有利于家庭感情的培养……”
“所以，娘娘你做好准备了吗？从今以后，在那深宫之中，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被同一双没有感情的冰冷双眸，注视着，注视着……”
皇后呼吸一滞。
孙朗讲话的技巧非常高超。
在他那略显阴冷深沉的语气中，娘娘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她的丈夫，后土的君王，正用复杂而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她，注视着她。
皇后忍不住尖叫道：“你这个恶鬼！”
“一点都不错，对于你们李家人来说，我很乐意做这个恶鬼……让你们品尝到痛苦，让你们品尝到绝望。”
孙朗阴沉道：“现在，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