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假言假语
顾远然的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了。
“你说，当年的那个秘书的孩子，是个男孩子？”
“是啊。”
“你确定么？”
“我怎么不确定啊。”
男人生怕他不信，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合影：“你看，这就是我，这是我妻子。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去世的那个秘书，你看，他怀里抱着的是个男孩子没错吧？当时我的妻子正在怀孕，我们两家的关系非常好，还说如果我的妻子生下一个女儿，就给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呢。”
“那么，”顾远然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这个秘书，不会是姓陆吧？”
“姓陆？”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这个秘书姓什么来着？因为他一直和裴总形影不离，亲如兄弟，所以底下的人都跟着叫裴秘。他本人姓什么，我还真忘了。但我肯定，他绝对不姓陆……”
顾远然的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连男人接下来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了。
裴泠说自己的父亲是裴家的救命恩人，在火灾里当场丧命。
除了那位秘书，还有谁会救了裴家的夫人和小儿子？
可那位秘书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顾远然以为她顶替的是陆久源的身份，因为陆久源犹如那位秘书，对裴家忠心耿耿。
可那位秘书不姓陆。
二十年前的那张照片上，秘书的儿子也只有两三岁左右，和陆久源的年纪也对不上。
那秘书真正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退一步说，就算裴泠顶替的是他的身份，那裴泠又是谁？
那个看起来深信不疑自己身份的女人，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在撒谎，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果她真的不是那位秘书的女儿……在她身上出现的偶尔让他觉得熟悉的神情，偶尔似曾相识的习惯动作，偶尔相同的重复的话语……那么，她会是林夕言么？
这个想法好似一丝丝的星星之火，燃起了顾远然心里干枯无尽的希望。尽管理智一直在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没人能从那场爆炸中活下来……可顾远然浑身的细胞都还是因为这个想法而开始颤抖，战栗。
“……警官？”
男人叫他，顾远然却丝毫不理，整个人都如同陷入了一种狂乱的状态。男人眼珠一转，暗忖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趁顾远然一个不注意，扭头转身就跑走了。
顾远然现在也无暇顾及他。
他整个人因为这个不可能却又无限可能的想法都快爆炸了。
如果裴泠真的是林夕言……如果她真的是她……
那她那时是怎么从爆炸里逃脱的……没人成功地从方慕柏手里逃走过……可工厂的废墟里没有发现她的尸体……那么声势浩大的爆炸当然不可能有尸体了……可万一她在爆炸前就不在那了呢……她是一个人做到的还是有人帮她呢……如果她真的还活着……
那为什么这些年从来没有回来找过他？
为什么要装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疏远和冷漠？
他知道她的家里对她不好……她不想回来他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不来找他寻求帮助呢？
他明明，是她最依赖的人不是吗？
困惑和不解快把顾远然逼疯了。
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他要马上见到裴泠，把一切都问清楚！
顾远然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趔趄着冲破一切阻拦来到了裴氏的前台，狰狞着五官问道：“裴泠现在在公司么？我需要马上见到她！”
前台小姐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道：“您和她有预约么？我可以帮您确认一下……”
“去她的预约！我现在就要见她！”
那位姑娘好像也被他猩红的双眼给吓到，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一个方向：“她刚才和裴经理往停车库的方向去了……”
顾远然不等她说完，就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前台小姐见他离去，舒了一口气。她随即便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裴经理？您吩咐我如果见到上次的x集团公子就告诉他裴秘书的位置……是，他刚刚就在前台……现在已经往停车库的方向去了。”
……
心里似憋了一团火，对顾远然而言，非要把它发泄出来才能得到解放。
裴泠不像是一副失忆的样子，顾远然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她要装不认识他。
明明是林夕言，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裴泠？
怀揣着的疑问，顾远然今天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大脑被怒火烧至一片空白的顾远然在停车库里横冲直撞。气势汹汹的他看上去尤为渗人，让看见他的恨不得退避三舍。
一个转身，顾远然就看见了站在一辆黑色跑车旁的两个人。他刚想冲过去，下一秒却又看见裴鸥一个大力把裴泠推撞倒在跑车上。
“你为什么背叛我？！”
顾远然愣住了。
裴泠挣扎着从跑车上立起身，抬起头一脸的倔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啊你，”裴鸥冷笑，“待在我大哥身边这么多年，聪明才干没怎么学到，吃里扒外这招倒学得很不错啊。”
“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他身边？”裴泠笑得凄凉，“那你不是更应该知道，我待在他身边完全是为了你么！”
“我知道你要和他争夺裴氏的继承权，裴鸥，你扪心自问，哪一次你和他的交手我不是在偷偷帮你？”
“那这次的gae项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裴瑟根本就没有什么负债！”裴鸥恶狠狠地道，“要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资金链根本没有问题，我就不会想从这方面去整垮他了！”
“那是因为你从头至尾就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裴泠泪眼婆娑，“裴鸥，不是我背叛你，是你心里已经不愿意相信我了！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么？我全心全意地站在你这边，你却对我越来越疏远。到底是因为你已经厌倦了我还是因为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裴鸥恼羞成怒地抬手想一巴掌挥过去，裴泠闭眼反射性地往后一躲。
手却在半空中被另一只力气更加大的手牢牢握住了。
“裴先生，”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你一向自诩为绅士，打女人，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吧。”
裴鸥瞪眼看着这个男人，好像不理解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甩开了顾远然的手，裴鸥冷声道：“怎么，现在的警察，连居委会的活都一并揽了么？”
“打人属于暴力案件，你不知道么？”
“那又关你什么事？”
“暴力案件属于刑事案件范围之内，不管什么理由，出手打人就是属于暴力。”顾远然顿了顿，“何况还是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裴鸥一时被噎的无言。
顾远然回头，裴泠不知道什么睁开了眼，目光幽幽地只盯着地上。
顾远然的心蓦然一痛。
他深吸一口气，道：“裴先生，是马上离开这里还是跟我去警局聊天，你选一个吧。”
裴鸥看上去又气又怒，但他生生地压抑了下去没有发作。
“裴泠，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冷哼了一声，裴鸥轮流看了这两人一眼，便甩上车门驱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了诡异到极致的寂静。
“……先去我车上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泠依旧低着头不肯看他，顾远然拽着她的胳膊，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把她塞进了自己的车内。
坐在她身边关好了车门，顾远然终于有时间理理自己的头绪。
今天的信息量实在过大，顾远然也不知道该从哪句问起好。
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刚才的羞辱是第一次么还是不止一次？她到底……
没想到先打破沉默的是裴泠。
“顾警官，”裴泠淡淡开口，“刚才谢谢你了。”
“……不用。”
裴泠把头扭向窗外，“刚才我和他说的话，你从哪儿开始听的？”
“大概全部吧。”
“那就拜托你守口如瓶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适合说出去。”
顾远然发现自己不喜欢她用生分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他皱了皱眉，道：“我不是那么嘴碎的人。你和他……”
“差不多就是你刚刚看到的。”裴泠把头扭向一边，“我们之间有了些小矛盾，仅此而已。”
“小矛盾？什么矛盾会让一个男人去动手打女人，如果刚才我不在那里，他一巴掌就已经挥下去了！”
“我知道，所以真的谢谢你。”裴泠再说了一遍，“可这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顾警官就不要再问了。”
心痛的感觉更甚了。
“这些年你一直是这么过的？”顾远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开心的时候就对你温言细语，一不开心就随便拿你出气。你……你父亲不是对他家有恩么，他怎么能忍心这么对你？你不是想当厨师么？既然你待在他身边并不是那么的快乐，那为什么不干脆离开裴家，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