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意难平
时间仿佛被凝固。
“裴宥,你太过分了。”
裴鸥终于看不下,冷着脸从沙发上站起缓缓指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坐在沙发上青年,在脱口而出的瞬间也愣住了。裴宥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在极怒之下顺口说出了什么。
他心里顿时有些慌了,急忙向裴泠看去。
可是已经晚了。
裴泠脸色苍白地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认识裴泠这么久,裴鸥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被打击得如此无力的表情。
裴宥的话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可阿泠显然是听进心里去了。
“阿泠……阿宥他只是一时之间说出来的气话,你不要多想……”
裴鸥拼命地想给她一丝安慰,可裴泠就是毫无反应,一双眼睛空洞的只盯着裴宥。
裴宥的心越发慌了起来。
“阿泠,我……”
“裴宥,”裴泠终于一字一顿地开口道,“不管我和你大哥最后到底会变成怎样,只要我一天姓裴,你就得是我弟弟。”
“就算你大哥不娶我,只要你和我待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我都得管着你。”
“裴宥,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说罢,裴泠也不顾客厅里呆若木鸡的两个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就冲回了楼上的房间里。
空气中似乎飘散着若有若无的一声抽泣。
随着房间的木门被狠狠地关上,裴鸥颓然地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阿宥,你完了。看你大哥回来怎么收拾你。”
“我……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我没想到会……”
“可是你已经说出口了,而且让她很伤心。”裴鸥重重地叹了口气,“阿宥,你平常又懂事又乖巧,为什么一碰上阿泠,你脾气就变得这么暴躁?而且她曾经明明……”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的。”
裴宥苦笑着闭上双眼。
“可是……我一想到她这么多年一直为了大哥在牺牲自己,就忍不住地生气……她越是替大哥对我好,我就越忍不住想冲她发脾气,她越是容忍我,我心里就越是憋屈地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厌恶她才这样的。”裴鸥出声安抚着自家陷入到悲伤情绪中的弟弟,“有时看着她我心里也会愧疚,但无论阿泠怎么做,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她……好了好了,你也成了一个大男人,就别像小时候那么爱哭了。”
裴宥拼命地想把泪水憋回去。
“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裴鸥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偷偷把专业给换了?”
裴鸥抽了抽鼻子,垂下双眸。
“我想凭着自己的力量,亲手抓住方慕柏。”
听见这个名字,裴鸥神色一僵。
“所以你学了犯罪心理,进了s市公安局?”
“嗯。”
“傻小子。”裴鸥笑了一声,却无丝毫恶意,“连好几代警察都没有抓住的人物,你以为就凭你这小身板,就能把他制服?”
“现在的破案水准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裴宥倔强地道,“不仅在侦查技术方面有了革命性的进步,而且已经从艰难地寻找实际证据,慢慢过渡到了心理侧写。只要我能准确地抓住他的心理活动,破案就能事半功倍,我也一定会把他给抓了的。”
裴鸥疼爱地摸了摸幼弟的发顶。
“好,”他说道,“只要你有这个决心,我就不会阻止你。”
“虽然这么多年来,方慕柏一直行踪不明。可是二哥,你知道么,最近他又重新出现在s市了。”
“……你说什么?”
“之前警局破的案子,主犯根本不是舒白。他虽然也罪孽深重,可也只不过是他们拿出来应付大众的幌子罢了。还有一位没有向公众公布的女死者,秦瑶,她就是被方慕柏所杀。死亡特征,和当年的受害者一模一样。”
裴鸥的手指微微颤抖。
“不对外公布,是我和顾队的意思。一是避免公众恐慌,二是防止刺激他犯案,三,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顾队?”裴鸥挑眉看他,“你说的,是顾远然?你和他很熟?”
“他是刑警队的队长,平常听他的吩咐自然要多些。”裴宥看他的脸色不太对劲,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二哥,我和他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也算不上有多亲密。你……你是不是介意,他是宋连城的侄子?”
裴鸥看了他一眼。
这傻孩子,还以为他们的仇敌只是宋连城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能少牵连一个,就少一个吧。
“你明知道我们会介意,还非要跑到他手下去工作?”裴鸥故作不满。
裴宥嗤笑了一声,道:“我又没有透露过家里的讯息给他。再说了,让阿泠和顾队接触,多半也是你指示的吧?我知道你们想背着大哥偷偷利用顾远然的身份,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对大哥说的。所以……”
“好啦好啦,等会大哥那里我会替你去说情的。”裴鸥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明明什么都清楚,刚才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去伤害她?”
“……总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嘛。”
“行了,你等会好好去和她道个歉。”
“嗯。”
“那现在,你和我对对口供吧,总不能在大哥那漏了陷。”
裴宥惊讶地看着他,“你已经想好了怎么说了?”
“那当然。”裴鸥伸手敲了他一个脑蹦,“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林局。”
林振阳抬眼向门口望去,长叹口气,示意他把门关上。
顾远然一步不落的照做,以防万一,还上了锁。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林振阳的面前。
“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那个女人是言言,”顾远然开门见山,“所以把她带到您的面前,想试探她的反应。”
“我看,你是想试探我的反应。”
“那您觉得,她是么?”
“我不知道。”林振阳颓然地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双掌之中,“她们实在长得太像了。除了性格,我真的不知道她和言言有哪里不一样。可是……”
“她就是言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林振阳没出声。
“不过林局的反应,真是比我想象的冷静太多。”顾远然的笑容不带一丝笑意,“突然看见死而复生的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倒不是说要您老泪纵横,您好歹要激动得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她走吧?”
“都急的去抓那小姑娘的手了,你还要我怎么激动?”林振阳苦笑,“你这小子,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
“总比您落荒而逃的好。”
林振阳半响都没说话。
“你说的没错,我是逃了。”他笑得惨然,“如果她真的是言言,我又有什么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一个从出生就开始冷落她的父亲,一个在死亡关头抛弃她的父亲……”
“可只要她活着,你就能补偿。”顾远然紧紧盯着他,“如果您真的有那么愧疚,就帮我一起证明她的身份。”
“怎么证明?”
“很简单。验定您和她的dna不就结了?”
林振阳长出一口气。
“可是言……可是那个裴小姐,看上去很不好接近的样子,你确定有把握能得到她的准许?”
“总会有机会的。明着不行,就偷偷地来。”顾远然站起身来。“那我接着去工作了。今天我和您说的事,希望您不要告诉任何人。”
“尤其是您家里的那两位。”
林振阳眼皮一跳。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顾远然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即便证实了那个人是言言,也没必要让一些无关的人,去打扰她的生活。”
“仅此而已。”
裴泠躲在属于她和裴瑟的大床上,偷偷地哭泣。
裴宥的话真的是有些伤到她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那些话打击得那么难过。
其实当时,裴泠下意识地是想反驳的。
裴瑟要保护她,她不能成为他的弱点,他不想让她陷入危险。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然而那么多随时都可以脱口而出的理由梗在她的喉咙,她偏偏一个也说不出口。
她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一个会为爱人又哭又笑的凡人。
她没法懂事到抑制自己不去在乎这些。
是啊,为什么呢。
阿瑟确确实实,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啊。
而她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就算现在时机不对,可他为什么连一个承诺都没有呢。
明明有那么多次都可以说出口。牵手约会的时候,甜蜜亲吻的时候,赤裸相拥的时候。
裴泠想要的不过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她知道阿瑟不会抛弃她,可突然其来的不安全感还是让她没法不在意。
可能在这段感情里,她实在是太爱裴瑟了。一个人哭着哭着,竟傻傻地觉得就算裴瑟不说这句承诺也无所谓了。
她怕自己主动一提起,就会触碰到某种禁忌。
还不如就保持现在这种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