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鸿门宴
没有任何人知道人皮下的那颗人心，到底是沿着怎样丑陋的曲线的在跳动。
那如果有人想看清它呢？
是选择血淋淋地扒开别人的皮囊，还是选择自己的？
法院楼下的那位女子的已经站了整整三天了。
浓烈的妆容和惹火的身材，她的存在本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杨法官。”
杨虎清猛地回过了神。
身旁的秘书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皱着眉头道：“诶，这个女人怎么又来了？”
“你认识？”杨虎清问。
“还记得之前我们处理过一桩交通事故么？她就是那个死去的女司机的姐姐。”秘书耸耸肩，“她对法院的判决不满意，上诉好几次都被驳回了，这不，天天赌气似的站在这来闹心呢。”
“哦。”杨虎清一副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目光却又瞟了她好几眼。
“杨法官，你不会对这个妆浓的连眼睛都看不情的女人感兴趣吧？”秘书不带任何认真的调笑着。
“怎么可能。”杨虎清笑了笑，“马上要开庭了，我们过去吧。”
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却恰好和那个女人对上了眼。
妆确实画得很重，但也确实很漂亮。
杨虎清转过了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顾远然站在门口，望着那经过精心设计仿佛倾注了设计师全部心血的店名招牌看了良久。
“la vita nuova”
在意大利语里，是重获新生的意思。
这是裴泠的店，那这店名一定也是经过了她的首肯。
只是普通的巧合么？
还是这个名字其实富含深意，那所谓的重获新生，又是谁的人生得到了重来的机会呢？
顾远然长腿一抬，跨入了这与他从未有过交集的纸醉金迷的世界。
“他还真的来了。”
裴鸥手晃一杯红酒，嘴角带着玩世的轻佻。
餐厅的内部是复式的结构，裴泠倚在二楼的雕花铁栏上，看着面目严肃，如临大敌的那个男人踏入到了她的世界。
这件餐厅是裴瑟送给她的礼物，今天是这间餐厅开业的日子。
里面的食物是自助式的，各类的风格应有尽有。每两三个厨师独自拥有一个圆形小屋似的开放式厨房，他们把做好的食物摆在周围白色大理石托盘上，客人可以拿着餐盘自由地选择他们喜爱的食物。每个卡座旁都装饰上了深紫又带了些隐约金粉的花瓣流苏，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熏香，整间餐厅的格调是典雅和别致的。
裴泠其实很想亲自动手，为这间餐厅奉献出她的第一餐。可今天是开业的第一天，来的人大多都是受邀来捧场的，与裴氏有商业来往的合作伙伴。在这种俨然商业聚会的正式场合，她自然是不能摒弃形象随心所欲的。
“他答应过的，他当然会来。”裴泠轻轻一笑，今天的她身着一身银灰裹胸长裙，裙摆摇摆之间皆是风情万种。
“那我现在可以问一句，你到底是为什么邀请他来么？”裴鸥轻抿一口液体，“你这样的举动，完全是想向他炫耀的意思啊。”
“因为我想告诉他，我是一个拥有独立人生的人。”裴泠说，“我只是裴泠，不是他以为的任何人。”
裴鸥微微一怔，别有深意地看向她。
“他只有接受这个事实，才会开始注意到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裴泠说着，突然嫣然一笑。
“leo，你别忘了以前学校舞会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我邀请不到的男生。”
“是是是，我家阿泠的魅力我自然是相信的。”裴鸥笑着举手投降，又轻声说道：“可是阿泠，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玩的太过，小心引火自焚。”
裴泠不在意一笑，轻挽了一下长裙，便向翩翩然向顾远然走去。
顾远然随意都站在一个精贵的酒架旁，姿态傲然地如一个末世公子。
“顾警官。”
裴泠向他款款走去，“不好意思，刚刚在招待别的客人，一时没有注意到你。”
“没关系，”顾远然说，“这么多客人，裴小姐想要一一照应到确实很费劲。”
“我的餐厅还不错吧。”裴泠盈盈一笑，“我想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餐厅已经很久了，它这次能够顺利开张营业，真的算了我的一个心愿了。”
“裴宥呢？”顾远然四下扫视一圈，“怎么不见他来给你捧场？”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既然他把你请过来了，那这次我姑且就算原谅他了。”裴泠说，“上次在你们局里我的态度实在差了些，还请顾警官别介意。”
“我没有放在心上过。”顾远然深深看她一眼，“我们林局，想必更不会介意。”
“你没放在心上就好。”裴泠装作没听见他后半句话。
“要筹备偌大的这么一个餐厅，裴小姐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也不算很费心思，多多少少，我身边还是有人一直在帮着我的。”
“我认识的一个女孩，”顾远然轻飘飘道，“如果她还活着，想必也有这样了却心愿的机会吧。”
裴泠的笑微微一凛。
“一个死人，你觉得也能做到我这样么？”
顾远然脸色一变。
“裴小姐，”他的声音蓦然沉了下去，“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我都希望你可以尊重一下死者。”
“我没有冒犯那个女孩的意思。”裴泠轻笑，“我只是觉得顾警官，未免对你的初恋也太念念不忘了，甚至都到了魔障的地步。”
“……”
“在我面前，开口闭口都是想拼命把我和那个女孩联系起来。没有人是喜欢被比较的，我想那个女孩也是一样。你拼命想让她成为另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尊重？”
灯光闪耀，女人的眼神哀怨委屈。
顾远然紧紧地抿着唇，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警官。”裴泠摄人的气势稍稍淡了下去，“你怀念一个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适可而止吧。”
男人的目光笼罩着她，过去了很久都没有散去。裴泠从他的眼神里，恍然间竟有一种陷入到深情里的错觉。
“去做dna鉴定吧。”他突然说。
裴泠一愣。
“林局长是林夕言的父亲。”顾远然直言不讳，“只要取你身上一点点的毛发，皮肤组织和血液样本去和他的作对比，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林夕言。”
女人的表情冷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男人的声音软了下来，轻柔中带着哀求，“我知道我以前的行为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是我不好。但即使穷凶恶极的罪犯都有站上审判台为自己辩解的权利，你就当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彻底死了心。可以么？”
答应么？
还是不答应？
男人出乎意料示弱的姿态让裴泠微微有些慌了神。
她又不是林夕言，不过就是验个dna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在顾远然看来，其实这是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就能够解决的请求吧？
拒绝的理由，似乎没有。
可她有必须要答应的理由么？似乎也没有啊。
她看上去，是这么容易就能答应别人请求的人么？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裴泠刚想拒绝他，便听见了身后的一阵骚动。
伴着门口的风铃清响，裴泠转过头去。
清俊温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餐厅里。他的举手投足都吸引每一个人的视线，贵公子的气质悸动了每个人的心。只是他的笑容越温和，顾远然身旁的女人脸色就越苍白。
看着这个男人，顾远然的眼睛缓缓眯起。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裴瑟今天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男人停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
“顾警官，我们又见面了。”裴瑟微笑着说。
顾远然点点头，“裴先生，你好。”
“今天是我妹妹的餐厅开业的日子。真是没想到，顾警官也在这里”
裴瑟又把视线移到裴泠身上，又看向顾远然，轻声问道：“顾警官和舍妹，认识？”
“认识。”
“不认识！”
顾远然有些讶异地看向裴泠，后者把头偏向一边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心里微微一动。
“刚刚才认识的。”顾远然笑着为她解围，“我受到你们家裴宥的邀请，今天特地来为他的姐姐捧场。”
“那孩子真是，怎么把人邀请过来了，自己又不来招待？”裴瑟无奈的责怪道，“你们刚刚聊了些什么？阿泠，你的脸色怎么看着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在他温和的凝视下，裴泠勉强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刚刚说的事情有些吓到裴小姐了。”顾远然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毕竟，被一个不相熟的人认成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的确是不太好受。”
“顾警官说我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半响，裴泠才轻声开口道，“他说，希望我去和那个人的父亲做一个亲子鉴定。”
“哦？”裴瑟道，“顾警官以为，我妹妹可能会是那个你认识的人？”
顾远然直视着裴瑟。
“是。”“但是你说，既然那个人已经去世了”裴瑟笑着说，“那我们家阿泠，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呢？”
裴泠不安的咬了咬唇。
“裴先生说的很有道理。”顾远然道，“但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只要证据充足，连死人都会复活也不一定呢。不知道裴先生，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呢？”
“那顾警官说的这个人，又是谁呢？”
“s市公安局局长林振阳的女儿，林夕言。”顾远然说道。
裴瑟神色微微一敛，高深莫测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好，”他忽地一笑，“我答应你带我妹妹去做这个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