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一般人煮个汤, 都是随便放菜叶子放肉进去煮，又或者像今天那样，用骨头煲出油花，放进盐，就可以了，简单实用，速度也快。
虽然一切是为了吃, 但是没有人会在吃食上费那么多功夫，就是煲汤, 也不会用太长时间，浪费柴火浪费人力物力, 也不实际。
但是今天, 李丽敏也听从闺女的话, 让骨头熬煮的久一点, 又听她说的, 把萝卜放进去。
沈子夏高兴的应了声，抱着萝卜进去。
现在刀片还是稀少的东西, 而且, 就算削皮的刀片, 秉承着不浪费粮食，也不会拿刀片去削, 而是应刮皮的方式, 把一些暗藏污垢的小坑点给刮一下, 废不了多少皮肉。
沈子夏找了根竹片, 直接就着萝卜将长的泥土下坑坑洼洼的小洞小心翼翼的刮掉一些皮，其他白净的，倒没敢再动了。
沈子秋想帮忙，被沈子夏止住，“我自己来就行了，小秋你帮妈烧火吧！”
沈子秋没异议，点点头，目光却被白嫩大萝卜吸引过去。
这萝卜就是生的时候，刮了皮，只要不让手碰到了，就不会辣的。
小时候，妈妈种的萝卜在切的时候，沈子夏最喜欢站在旁边，等妈妈切好的萝卜然后拿一块，小心翼翼的咬着吃，不让手指碰到吃的地方，也不用嘴唇碰触，这样一来，萝卜就不会辣人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萝卜是不辣人的，只要手碰过或者嘴唇碰过，萝卜就是辣的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子夏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三两下，这个萝卜就被沈子夏刮干净了。
李丽敏让她把洗好的萝卜递给她，她来切，却被沈子夏拒绝了。
“妈，我自己可以切的。”
“可是你……”
沈子夏知道李丽敏担心什么，担心她身体不好没力气，不能切萝卜，这事换了沈子秋干的话，李丽敏没有异议，但是沈子夏却不同。
她摆手笑道：“妈，没事，我不小了，我也不是没有切过菜，很快的。”
小小人儿眼睛里全是倔强，李丽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行吧，你要小心点切。”
“好。”
砧板又重又大，沈子夏直接放在地上切。
沈子秋心动的看着白嫩的萝卜，嘴里压低了声音喊了声，“姐……”
沈子夏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劝道：“你等会，我等会给你切一块吃。”
“嗯。”
沈子夏切到了萝卜最中间的位置，然后挑了一块最美味的递给沈子秋，“给。”
在递上去的一瞬间，沈子夏能看到沈子秋眼底里溢出的光芒。
她点点头，“谢谢姐。”
沈子夏也没委屈自己，给自己挑了一块看着美味的萝卜，咔嚓咔嚓的吃，爽脆又甜。
李丽敏看着两孩子的亲密互动，眼底里渐渐柔和下去。
萝卜下了汤里头，沈子秋拼命加柴火，他们家都是勤快人，柴禾也不缺，不过平时省惯了，还是第一次花费那么多柴禾来煮汤。
可毕竟是犒劳帮忙建房子的村民，李丽敏又觉得这事值了。
猪腿李丽敏做了个熬猪脚，放上醋和一些白糖，熬出糖醋的味道，至于另外割来的一斤猪肉，李丽敏又做了个简单的炒芹菜和蒜。
这新房子里头紧锣密鼓的准备饭菜，这老房子里头的堂屋，却死寂沉沉一片。
沈栋材回来有一会了，两个儿媳妇到现在还没回来，并不打算做饭了，而张金花出去也没回来。
他抽着烟，没有皱成一团，闻着那香味，肚子叽里咕噜叫的更厉害。
这两天虽然一样吃饭，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菜园的菜少了，他吃什么都不香了，特别是吃饭的时候，总会传来各种奇怪的香味，导致他怎么也吃不饱也吃不好。
平时其实也吃的不饱，更不会太好，但是沈栋材从没有像最近那样，不想吃家里的饭，而是惦记着隔着一条墙的老大老二家的饭菜。
一天天都这样，沈栋材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分家。
好像自从分家之后，老大老二家越吃越好了，虽然他们吃的其实也很普通，甚至没有以前他们一家人的时候，张金花给他吃的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能感觉的到，分家后，他们吃的那种高兴，肆无忌惮了，让他更加的气愤，甚至是妒忌。
沈栋材不是没有后悔过答应分家的事，不只是因为上面两个儿子能照顾下面的儿子，只是因为，他喜欢把控着整个家，不管什么事情，到最后，都要他拍板才能定下来，只要他不同意，什么都不能做，他们得顺从他，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分家之后，一切都变了，大儿子二儿子两家都不跟他们挤在一个屋子吃饭了，上工下工也不会喊着一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他们家，而没他这个老子什么事了。
之前说什么分家后是一家人的话，沈栋材是不信的，分家也是被逼着分的，当时那种情况，他知道，真逼急了，大儿媳妇还真的会去举报他那媳妇，到时候，家里永无宁日。
沈栋材想过思考过，对比过后才有分家的答案的。
可今天闻到了前头屋子飘出来的香味，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不悦，直接站了起身，朝着屋外头走去，然后来到新建好的房门口看着厨房的方向。
这是老大家房子建好后的第一天烧灶，他闻着里面飘出来的肉香，就恨不得奔进去吃饭。
李丽敏站在比较靠里头的方向，因为专注着锅里的东西，加上有点吵，所以并没有发现沈栋材站在门口。
沈子夏和沈子秋正在说今天要吃两碗饭的事，因为这年头的精细粮是很难吃到的，就连现在，他们煮饭也只是用糙米，而不敢买精细粮，但是至少，不是天天喝粥配番薯，而是真正的饭了！
两姐妹讨论的声音落在沈栋材的耳朵里，他十分嫉妒的听着，想进去，却又不好进去。
说了好一会，沈子夏才发现外头门口站着的沈栋材。
沈子秋也是一愣，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爷爷。”
“嗯。”
沈子夏正好准备要出去，朝沈子秋点点头，两人朝李丽敏说了声要出去，这才引得李丽敏看到厨房外头的人。
“爸？”
厨房有两个门，一个是对着外面的堂屋的，一个是对着沈贤业夫妻两人的房间。
李丽敏说话的时候，刚好沈贤业夫妻也折腾好，从房间那里出来，两人也喊了声爸。
沈贤业见状，忙把人请进屋里，又给沈栋材泡了生产队分下来自炒的老茶叶。
“爸，快进来坐。”
沈栋材脸色不大好看，因为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闷闷的干咳两声，他才踏步走进来。
赵翠在厨房帮忙，沈子夏姐妹几个带着小家宝跑出去玩。
沈子夏可不愿意面对着沈栋材那张黑沉沉的老脸，她能感觉到沈栋材脸上的怒意，甚至能猜测几分沈栋材之所以生气的原因。
她对沈栋材的生气表示很欣慰，这老头子就是这样，还以为是古代的皇帝呢，要把控着全家。
虽然嘴上说是跟着党走，听党和领导的话，但是沈栋材骨子里依旧是传统而封建。
沈子夏几人也没走远，就在外头的空地玩着丢石子，玩着玩着，太阳晒着也累了。
目光看着用竹子篱笆围成一圈的院子，再看着头顶的蓝天，沈子夏叹了一口气。
“二姐，怎么了？”沈子秋好奇问道。
这些日子里，二姐的变化沈子秋是看在眼里的，她很惊讶姐姐的变化，但是她喜欢这种变化，好像自从姐姐落水之后，就变了个人，变的更像她姐姐，而不是她妹妹了。
两人相差的只有几分钟出来，其实按道理说，两人不相上下的。
但是因为二姐出生就比她弱小，所以这么多年来，沈子秋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才是姐姐，她的二姐才是需要保护的人。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喊的这声“姐”，却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以前只是一个称呼，现在却是真实意义上的姐姐，让她感觉，她才是妹妹。
沈子夏笑着摇头，“没事，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能说来我听听吗？”
看着她真挚的眼神，沈子夏哽在喉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的是关于她的灵泉，她的空间，以及她现在存着的货能不能卖几个钱的事情？
她存下来的鱼虾算是不少了，木耳也不少，这些日子里，因为那场雨下过之后，天空阴暗潮湿，木耳长势比之前好太多，她每天靠着灵泉可以以最短的时间让木耳成长成可以采摘的状态。
连着那么长时间，虽然太阳一天比一天毒辣，但是，木耳还是存下了不少。
倒是鱼虾放笼子在水塘里，因为鱼虾逐渐减少的情况下，能捕的并不多，她的枯子也用完了，也没法再吸引鱼虾了。
她也不可能再找沈家强去跟别人要，因为她不想沈家强为了她去欠别人人情。
第一次沈家强要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但是第二次，她却不允许了。
她根本不知道沈家强和秦健的关系是如何的，就算知道，那油枯也不是地上的泥巴，能随便要的。
不过索性的是，沈子夏有个小水塘，是她爸沈贤国帮忙挖出来的，一方面灌溉菜园，一方面，满足沈子夏的要求。
而且，她还有个大水缸能养鱼虾，虽然不能让它变的很多，但是小鱼小虾的生命力顽强了，生长速度也快了不少，还能孕育一些小后代。
能达到这种地步，她也挺欣慰的。
她现在愁的是，怎么把她攒下来的东西给卖出去？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上课，下课要回家，也找不到什么买东西的人家。
镇上倒是有黑市，里面有人偷偷贩卖东西，不用票就可以买到。
公然售卖这种事情换了在现代，倒是件很普通的事情，你想卖东西，只要在合理的情况下，都能出去摆摊售卖，特别是那些小镇上，随便放个蛇皮袋就能贩卖东西了。
但是这个时代不允许，这是资本主义腐败的事情，这是在投机倒把，是会让国家倒退甚至灭亡的。
可为了生存，依旧存在，毕竟，粮食产品卖到公社实在太便宜了，只有拿出去卖，在不用票的条件下，能卖到好价钱。
虽然也会被抓，但是却很多人都在铤而走险。
沈子夏也想铤而走险，不过她现在别说铤而走险，连去镇上，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沈子夏脑袋乱哄哄的，她想去镇上看看，看看有没有机会换取她想要的钱。
不过，这事情很快就有转机了，只是她还不知道。
李丽敏做好了饭菜，就出来喊人了，沈贤国正带着一众帮忙建房子的人进屋，大家有说有笑的，可见沈贤国心情很好。
沈栋材坐在他们家的堂屋里，和沈贤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脸色看着不大愉悦，却也不算太难看。
看见沈栋材，沈贤国先是一愣，随后说道：“爸也来了，今天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你弟弟他们做好饭了。”
沈栋材作势要走，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他家了，留在这里，只觉得碍眼。
可他也希望被留下来，所以看着架势要走，却行动缓慢。
沈子夏就这么看着平时中气十足，走路比很多人都快的沈栋材，今天像蜗牛一样慢慢挪动着身躯。
沈贤国心里再怨这个爹，也不好在家里做了好吃，在那么人眼皮子底下驱赶沈栋材。
“爸，今天丽敏做了不少饭，你就留下来一起吃吧，分家之后，咱们还没一起吃过一顿饭。”
“可你弟弟他们已经做好我的饭了。”
“那就等晚上再我叔做的饭吃吧。”沈子夏开口道，虽然她很不愿意邀请沈栋材，而且多他一个人，就得被分走不少饭菜。
可那么多人看着，她做做样子，让沈栋材愧疚也是要的。
别人越是在他面前说他们家的不是，他们越要表现的大度，让沈栋材心里清楚，他们家是对他有多好，而他这些年又是怎么对两个大的。
“爷爷，我们家今天买了肉，蒸了干饭，还煲了骨头汤，味道可美了，我们家今天建好了房子，爷爷你陪我们一起吃饭多好啊？”
沈子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一个孝顺的孙女在央求自家爷爷吃饭。
可是，沈栋材一张老脸却有些挂不住了。
他笑容有些僵硬，“可……可是……”
可是了半天，沈栋材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当然想来吃饭了，这味道闻着肚子的馋虫都出来了，他已经好久没吃过饱饭了，上一次吃还是七月十四那会，当时生产队组织了人吃大锅饭，看电影。
本来中秋国庆也该有的，但是今年主席去世了，举国哀悼，生产队更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吃大喝。
他早就馋了好久，但是怕明年粮食收成不好，只能忍着肚子每天喝粥拌红薯。
这也已经算好的了，有些家里挣的不多，每天都是番薯叶加几粒米的稀粥，他家幸好上头两个儿子干活利索，才能吃那么好。
这些年他对两个儿子不好，别人知道，他心里也知道，但是心里就是偏着两个小的。
愧疚是有的，但是想到两个小的能吃好点，他又觉得当哥哥的辛苦点就好了。
可他也清楚，老大老二对他怨念很多，今天他们蒸干饭，他们不请他吃，也是正常的。
这会看着一大一小两人都劝着他留下来吃饭，让他心里更加愧疚。
最终，沈栋材在两家人的邀请下，还是答应留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