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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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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甄侦头也不抬地淡淡应了一声,也不在意他自称的变化,“别在这里趴着,困了就去床上睡。”

“我怎么睡着了?”他问。

甄侦看他一眼,神态动作都很自然,杏仁般的眼曲线柔雅静美,“我怎么知道?喝着喝着就睡了,你喝醉了吧。”

苏日暮对上他的眼,就觉得那瞳仁似乎比平日里色泽深了不少,带着股莫名的魅力,像是能把人拉进去似的,可又似乎是错觉,稍纵即逝,他晃了一下神就没这种感觉了,没有留意到更多。

“再给我一百壶我也不会醉。”苏日暮收回眼神,晃了晃酒壶,不满道,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这次他留心了一下,但是没有在酒里发觉到异样。

然后他抱着酒壶用一种怅然的口气说:“我失眠好久了。”

今夜难得这么早睡着,却做了那样一个梦,反而让他更倦怠,像是那次和阜远舟打了一天一夜架似的,浑身不舒坦。

甄侦看着他低垂下眉眼的动作,一眼望去乖顺得不得了,简直骗煞人心,宽大的儒衫松松垮垮地穿在单薄的身体上,落拓不羁的,乌黑的发衬着苍白的皮肤,显得他的眼睛越发的黑,很漂亮,很明亮,黑白分明的,可惜毫无生气,像是黄昏的暮霭。

烛光把他的眼睫染成了浅金色,却没有一丝能照进他的眼底。

甄侦还是喜欢他刚才醒来时的眼神,迷惘,挣扎,绝望,痛苦,恨意,一下子点亮了这双美丽的眼。

可惜这人似乎流干了眼泪似的,梦见了最痛苦的回忆都没有哭也没有掉眼泪,甚至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没有让他听到一点内容。

即使是在睡梦中宁可痛苦都不肯泄露些什么……这个书生模样身体喝酒喝到半残的人到底有着怎么样必须死死守住的秘密?

能这么强烈对抗的,无非两个原因,一者意志力坚强,有能力反抗,二者记忆太过痛苦,大脑本能地藏起来连自己都不去回想。

意志力总有被消磨光的时候,相比之下后者更难办,因为挖出那些记忆的代价说不定是让记忆的主人崩溃。

甄侦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些疲倦。

苏日暮苏日暮,真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祥的名字,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家伙给自己的诅咒。

不过心软只是一时,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挖开那些深藏着的东西。

苏日暮抬起眼,不太明白这家伙怎么一下子跟打了一架似的变得很疲惫,挑眉,“嗳,你该走了吧。”他觉得骨头都在叫嚣着发疼,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甄侦没理他,慢慢看完最后一张纸,将有错别字的挑出来,“记得明天抄上一百遍。”

苏日暮瞪眼——这家伙真把他当小孩教了!?

甄侦笑了笑,在暗红衣袍的辉映下,莫名有些邪气,和一身温雅揉在一起,又看不出突兀,“读卷官可不止我一个,我不希望你因为有错别字影响印象分,丢掉了进前三甲的机会。”

对方意思里很明显的威胁,苏日暮撇撇嘴——太小看他了,肯参加文举他就有信心用文笔让他们连错别字都忽略掉。

甄侦起身,准备离开,“早点睡吧,很快就要文试了。”

“哎……”苏日暮突然叫了他一声。

甄侦扬眉以示询问。

苏日暮用一种相当诡异的眼神看着他的衣服,“以后别穿这件了。”

第五十五章 判刑

“嗯?”

苏日暮喝口酒,双眼皮稍微耷拉下一点点,变成一对菜刀眼,嘟囔:“难看死了。”那种颜色……

甄侦倒是没有生气,优雅地轻挑嘴角。

他回来得比较晚,懒得换一件就过来了,这种款式的衣服他穿了那么多年,虽不常现于人前,可没人说过难看的,万事不在意的苏日暮居然会评价一件衣服?真是稀奇。

对方的目光探究般在身上转来转去,苏日暮恼了,恶声恶气道:“看小生干嘛?小心小生挖了你眼珠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只是在想,”甄侦嘴角勾起一抹戏谑,“能让视一切为粪土的苏大才子如此关注我的衣服,你莫不是……”微微压低嗓音,好似很苦恼一般,“看上在下了?”

“……滚!!!”

门哐当一声震天响,被推出门外的红衣美人笑得秀雅而风度翩翩,似乎沉思了片刻,才转身回自己的筑夕小阁。

门内,苏日暮瞪着房门发了一阵闷气,才回身倒头往床上一躺,仰天灌酒。

这酒他入嘴之前就不着痕迹检查过,的确没问题,不然不在自己地盘也没人照应,他可不敢随便喝,况且也不是烈酒,怎么会在外人尚在的情况下睡着了?

自习武以来,他没试过无意识入眠的,哪怕是阜远舟在身边。

难不成真的像那个讨厌鬼说的那样看上他了,所以没防备?

苏日暮狠狠地恶寒了一把,想着就觉得恐怖——看上那个家伙?他还不如和阜远舟去抢皇帝那块大冰山!

皇宫里,阜远舟突然有种鸡皮疙瘩从头顶“刷”一声蔓延到脚底的感觉,打了一个喷嚏,警惕地扫视四周。

在看一份加急奏折的阜怀尧抬眸看他,“怎么?伤风了?”

“我身强力壮,怎么会伤风?”黏在他身边的阜远舟揉揉鼻子,四处看看,费解——怎么有一股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

听朝小阁里,苏日暮不放心地拿出离开那个破院子时随身带着的那幅卷轴,放在枕头下的隐秘、处,方便随时能拿。

这甄侦实在邪气得很,背景不明目的不明能力不明,属三无产品,他不放心。

……

因为永宁王的一场混乱终于平息下来,皇宫又恢复了深夜的静谧,到处找人和排除刺客混进宫的禁卫军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太医院的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一个气质有些阴郁的灰袍男子小心地环视四周,没看到有巡逻士兵经过才推门进去,然后锁好门闩。

药房的门被无声无息推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探头出来,小声问:“没人了?”

秦仪往房间走去,边走边道:“已经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被皇帝撞见了?”

“没撞上,只是没来得及处理尸体而已。”那人尴尬地咳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屋,“右使说了,那帮人见一个就杀一个嘛,谁知道皇帝会经过那里,我就赶紧跑了。”

秦仪拿起火石点了烛台,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他转身看向身后。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粉白宫女衣饰的女子,容貌秀气,却发出男子的声音,被秦仪扫视了一眼,他耸耸肩,把外衣一脱,摘掉人皮面具和假发,再解除掉缩骨功,不过眨眼功夫,再出现在秦仪面前的就是一个相貌俊朗的高瘦少年,看起来挺随和,约莫就十八九岁模样。

“杀人就该找个好毁尸灭迹的地方,这么冒失,果然是小时候猪脑吃多了么?”秦仪在梨木桌边坐下,皱着眉头道,“右使还得帮你收拾残局,你最好祈祷别把尊主也拖进去了。”

那少年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紧给他倒杯茶让他顺顺气,然后立正站好耸拉着脑袋认错:“对不起,左使,听舟知错了,听舟再也不敢了。”

如果阜怀尧在,他一定会惊讶于这个叫听舟的少年的神态和阜远舟格外相似。

秦仪似乎也想到什么,那股火气压了下来,“算了,又不是第一次闯祸,我早该对你的智商绝望才对的。”

左使还是这么说话不留情——听舟揉揉自己的鼻子,赔笑,笑得那叫一个阳光啊明媚啊灿烂啊,还有两个小酒窝,讨喜得很,“左使,你看,我都认错了,您老人家就别罚我关禁闭了成不~~?”大半个月不出门实在太无聊啦~

秦仪这样脾气古怪难相处的人都被他笑得没脾气了,睨他一眼,气是不气,嘴上还是要教训几句的,道:“下不为例,年纪小不是你无知鲁莽的借口,再有下次就关你半年禁闭,看你长不长记性。”

这孩子是他们一群老家伙中年纪最小的,尊主也宠他,人也讨人喜欢,就是性子冒冒失失的。

听舟缩了缩脖子,赌咒发誓状,“记住了,这次绝对记住了!”

秦仪不置可否,道:“药还没弄好,你在宫里呆几天,我会安排你去御书房,给我安分点,只要出这个门就易容,听见没有?”

听舟乖乖点头,又偷瞄他几眼,眨巴眨巴眼睛,“那什么,左使,我好久没见过尊主和右使了,什么时候能见着他们?”

秦仪抬眸。

他举起三只手指,“我保证不是去捣乱,之前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我要汇报给尊主和右使。”

“最近你恐怕见不到右使了。”秦仪淡淡道。

听舟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刚才闯的大祸,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

先是偷偷去买酒,然后被杀手当街截杀,再来一个江亭幽,接二连三的事导致苏日暮非常倒霉,不仅要被甄侦在白天出门的时候别在裤腰带似的随身带着,最倒霉的是卯时的早朝都要被拎到马车上一起去,上朝的时候就在外面等,至少那里很安全,免得他被人家不明不白地干掉,顺便美名其曰帮他适应适应以后入朝为官的作息。

偏偏天仪帝又是个勤政的,天天早朝风雨不改,苏大才子哀怨地每天盯着黑眼圈跟着甄侦出门,第一千零一次反省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坚持住阵线被阜远舟威胁着答应留在甄府还要参加文试了——天天这个时辰早朝,还让不让人活了!~~o_o~~

天将破晓,一线灰白的云光隐隐约约出现在地平线上,其余的天色仍是暗沉沉的一片,东方的启明星闪烁可见。

苏日暮完全是打着呵欠被甄侦拖着出来丢上马车的,他一出来就明显感觉到了整个京城影影绰绰的,多了不少密探。

不过马车又在晃啊晃,晃得人更困了,他懒得深究,一边打瞌睡一边想,怎么今个儿比平时困多了呢?

他本能地觉得有点问题,可惜脑子被瞌睡虫占据,迟钝了不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没往下深想了。

甄侦看着裹块毯子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白衣书生,忽然很想去揉揉他脑袋——难怪万岁爷那么喜欢对宁王殿下做这个动作,的确挺好玩的。

不过见他实在是很困倦,了解其中原因的甄侦没有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半路经过朱雀大道,正好撞见楚故和燕舞,两个人就不坐轿子,爬上来蹭马车了。

苏日暮半睁开眼睛,看了看两人,“你们果然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一句话呛得楚故和燕舞拼命咳嗽。

甄侦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们。

燕舞咕哝:“我是阿故的契弟,这有什么奇怪的?”

话音未落,楚故又咳了起来。

燕舞睁大眼睛很是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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