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80
因为朕不想杀了他”给他带来的震撼太大,他是觉得好友爱得太过辛苦太过不值得,但是天仪帝对自己的狠也让他心下震然。
——他守护了玉衡也保全了阜远舟,但就是牺牲了自己。
无论这样的做法对错与否,归根究底都是出自爱,这点谁也否认不了,苏日暮不想让阜远舟死,冷心冷面的阜怀尧亦然。
是的,事到如今,知情人都不能否认,那个以铁血酷厉闻名于世的玉衡圣上,爱着他的三弟——以一种最残忍的爱的方式,遑论是于自己还是于阜远舟。
但苏日暮始终还是不能真心祝福他们二人不能真心希望他们在一起,他们两人的性格相差太远,一个思虑太重一个执念太深,单独分开都是悲剧,凑在一起只会相互折磨对方,不死不休。
“我……不明白,我还是不能明白,”阜远舟推开他的手,呢喃着:“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为了江山什么都不能舍弃的他也有了不可牺牲的人,那为什么他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就擅自决定一辈子不再相见?闻离,我永远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阜怀尧一辈子为长为尊为上,事事决断果敢,身先士卒,他喜欢他佩服他仰慕,但是为什么,在感情上阜怀尧也能这么冷静理智,用最两全的方式挖出彼此的心脏?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长路
这是阜远舟离开的第一晚。
阜怀尧没有熬夜,按着平时阜远舟催他休息时的时间离开了御书房。
初夏之夜,风清月朗,白月皎洁,更声催催。
出了御书房的大门,阜怀尧下意识地朝前方看去,直到视线落了空,才恍然记起那个会提着灯接他回家的人已经不在了。
短短相处却有这麽多回忆,仿佛穷尽一生都无法改变习惯的回忆……他果然才是更离不开的那个人。
拿着灯笼的寿临见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便小小声唤了一句“陛下”。
阜怀尧闻声便收拢了视线,淡淡道:“回乾和宫吧。”
“是。”寿临赶紧走前两步在前面引路。
他的陛下刚才,是想念宁王殿下了吧……
走到一半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队值夜的宫女,见到天仪帝就急忙分立两旁,让路行礼。
阜怀尧随意道了一声“免礼”,越过她们继续往前走。
就在经过最后一个宫女的身边时,异变突生。
剑光。
血色。
惨叫。
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一只染血的手飞起,砸在了不远处的宫墙墙角,手里迅速跑出一条蜈蚣状的虫子朝缝隙里钻去。
一枚飞镖“嗖”地将它钉死在缝隙前面。
阜怀尧微一皱眉,看了看沾上一点血迹的衣摆。
直到那个宫女捂着断手惨叫着被两个黑衣蒙面侍卫按在地上,其他宫女才反应过来,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处理了吧。”阜怀尧也没十分在意,转身便走,淡淡丢下这么一句话。
这是阜远舟离开的第一晚。
这是他遇到的第三波试探。
阜怀尧抬起眸,望着前方被黑暗笼罩的重楼飞宇,青石宫路,然后将自己慢慢隐没在路的尽头。
原来这条路,比他想象中要长太多……
……
千里之外的小镇子上,客栈中。
苏日暮回了自己的房间,进门的时候,那个一衣暗红的秀逸男子就坐在桌子边擦拭着一把把袖珍的飞刀,其他零零散散的暗器摆了一桌子,看着就叫人眼花缭乱。
“……好凶残……”苏日暮也是第一次见他收拾自己的武器,眼皮子跳了一跳,“你平时就带着这些出门?”
甄侦的眼神往桌上瞟了一眼,“差不多吧。”
苏日暮默默坐到离他远点的地方,龇牙:“今晚你睡地我睡床!”
甄侦无所谓笑笑,“你担心什么,我会脱了衣服才上床的。”
苏日暮:“……”这是耍流氓吧,是耍流氓吧!!!
对方控诉鄙视的表情实在太欠扁,甄侦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倾身过去吻他。
苏日暮也没推拒,就是泄愤般在他唇上咬了几口。
退开的时候,甄侦笑着擦拭了一下嘴角,眼波流转唇色红艳,勾人至极,缓缓吐出两个字:“真凶……”
“……你妹!”苏日暮啐了他一口——死妖孽!
甄侦不甚在意地坐回去,将擦拭好的暗器一一按顺序放回皮护臂的暗器袋子里,一边道:“三爷那边,问得怎么样了?”
这一趟严舆完全是毫无准备的,天亮了他们都收拾好了准备出发了,天仪帝那头才一纸密令下来要他们跟着阜远舟走,他和苏日暮、连晋、宫清、柳天晴、沙临志、赵衡本就是随行的,而花寒、花烈和秦仪则是阜远舟带来的。
甄侦刚才去探了一下双胞胎的口风,才知他们是昨晚接到的通知,看来是阜远舟是那时候才临时下了决定而后做好准备的了。
提起阜远舟那厮,苏日暮面色就是一变,恨铁不成钢道:“皇帝那边是铁了心不改口,子诤这货根本也就没打算安安分分呆在宿州!”
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家伙,凑在一块就会折腾人!
“怎么?”甄侦略略意外,“严舆这一趟不是爷答应的?”那纸密令还能是假的不成?
苏日暮撇撇嘴,“皇帝那边好像是已经安排了人去了,不过子诤跟皇帝说,他去宿州之前必须去趟严舆,要么让我们跟着,要么他就算到了宿州也会一个人偷偷溜去。”
甄侦皱了一下眉,严舆这地儿实在太邪门,他也不敢打包票,不知道现在调人过来阜远舟会不会同意,作为巨门子规的他身边也是随时跟着一批人的,只是没现身罢了。
“别想了,”苏日暮知道了他的身份,也自是看得出他在想什么,道:“就子诤、我、你、连晋、宫清和秦仪进榆次山脉,天晴、花寒、花烈、沙临志和赵衡在外面接应。”
“六个人?!进榆次山脉?!”甄侦这回是真的彻底锁紧眉头了,“你确定你没开玩笑?!”
别说六个人,就是十六个人他都不会觉得多,阜远舟这样子是受刺激了还是太过自负?!
榆次山脉树木茂密成林,野兽遍地横行,更甚有毒虫雾瘴食人沼泽埋骨无数,要托大也不能挑这么一个一不留神就会送命的地方啊!
苏日暮倒不是很担心这点,耸耸肩道:“子诤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甄侦无奈,“你这是盲目崇拜……”
“去,小爷怎么会崇拜他?”苏日暮的脸色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虽然他是很不靠谱,不过这件事应该不会出岔子。”
甄侦听出了端倪,“三爷很久之前就说想要去严舆一探,被爷拒绝了,难道他一直没放弃暗地里准备?”而如今不过是从充足准备变成了临时行程?
苏日暮睨他一眼,“少从我这里套消息给皇帝,他做事我都不怎么管的。”
甄侦很自然地笑了,“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他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苏日暮“切”了一声,“子诤和他皇兄差不多一个德行,做什么事都是神神秘秘的,不到紧要关头就不跟人说。”
“哦?”甄侦将最后一个暗器收进皮护臂的暗器袋子里,“这么说来,三爷为什么和宿天门对着干你也不知道了?”
苏日暮挑挑眉,很是坦白,“知道了又凭什么跟你说?”
甄侦抬眸看着他,淡淡的笑颜似浮逸云流昙华乍现,暗红碎影坠进眸子里,眼波魅惑,“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能叫你破个例。”
苏日暮皮笑肉不笑,“别的还有的商量,这个就免了。”
甄侦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东西收起来,和软剑一起放好。
苏日暮有些忐忑,凑过去戳戳他,“哎。”
“嗯?”甄侦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会生气了吧?”苏日暮微微不安地问。
很多事情不是他不肯说,只是未到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甄侦把东西收拾好了,终于抬起头来看他,略微不解,“我生什么气?”
苏日暮努了努鼻子,“子诤的事情牵扯太多,他跟皇帝都没说过,我知道的不全,现在也说不来。”
甄侦闻言,嗤之以鼻,“白痴,你瞒我的事还少么?一件一件计较下来我早就累死了。”
苏日暮却意外地没有炸毛,缄默了片刻,道:“很快就会结束的了,你也很快就能知道的了。”
……
第二百六十章 百年魔教
皇宫内,御花园,凉亭中。
“啪。”霜白的手拈着乌黑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的空格处。
随即耳边就传来一声低笑,声音又轻又柔,细细的软软的,像是流动的水一样直往人心底钻。
阜怀尧闻声,微一抬眸。
紫纱披身的阴柔男子放下手里的棋子,笑颜晏晏地望着他,“引而不发,置于后地,一击必中,陛下乃个中高手,我输得心服口服。”
阜怀尧看着棋盘上七零八落的残棋,淡淡道:“国师也不是易于之辈。”
心机深沉的人,大都棋艺高超,也不知是因为习惯了棋盘之间的种种无形厮杀,还是习惯了现实生活中的各类算计。
申屠谡雪嘴角轻勾,媚眼如丝地注视着他,“为什么我总是觉得,陛下对我很是冷淡呢?”
“国师多虑了,”面对这勾魂夺魄的视线,阜怀尧倒很是坦然,“朕不过天生性子长这般而已。”
申屠谡雪禁不住去触碰他冷若冰霜的脸,“这般性子,钟情于您的人岂不是很是伤心?”
阜怀尧侧开脸躲开他的手,“国师,自重。”
“果然很冷淡啊……”申屠谡雪作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您伤我的心了,陛下。”
站在旁边伺候的寿临整个人都石化掉了——他们家主子是不是被调戏了!?
阜怀尧淡然看他一眼,四两拨千斤道:“京城初夏风光正好,国师大可出去走走,就不必对着朕这个冷心人伤心了。”
“哦?”申屠谡雪收回手,托住了腮,耐人寻味道:“陛下是真的冷心,还是……心已经不在了呢?”
阜怀尧眸色一晃,眼前似乎闪过那蓝衣人的身影,不过一瞬,旋即恢复一派无波无澜,“朕的江山在这里,心自然还是在的。”
“心系天下黎民,陛下果然大仁大义。”申屠谡雪如是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