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8
兰依也不相催,安静的立着。右侧脸颊上那条伤痕已经结了枷,想来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不小的疤痕,这就也难怪,她会想出那么毒辣的办法来对付王梓萱。
“平妻吗?”钱氏终于出了声。
兰依点头,“是的。”
钱氏忽然就笑了,“为什么不是嫡妻呢?”
兰依哧笑一声,道:“太太,我本不是个贪心的。”见钱氏邹了眉头,兰依话锋一转道:“但欲望谁都有,只看各自把握的分寸。”
“不错。”钱氏的话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弄,“你倒是个有分寸的。”
兰依淡笑不语。
“说吧,那人是谁?”
兰依的眸中立刻就有了一抹惊喜,“太太你答应了?”
钱氏轻哼。
兰依也不在意,她本打算拿这个秘密换主机一命,只是临时起意,才又附加了这个条件而已,而钱氏是否真的要她的命,尚且难说。谢沐安不可能会坐视不管的,她断定钱氏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从而逼着她说出那个秘密。兰依勾了勾唇角,暗道:都是从姨娘的路上走出来的,这种勾心斗角的手段,她从前又何尝没使过呢?相较于,她对王梓萱的狠辣,只怕不及太太当年对徐氏的万分之一。
“是二姨娘,是她将手书送了出去。”
“啪。”钱氏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怔愣的看着兰依,哆嗦着唇,良久才平静了语气道:“你有什么证据?”
兰依摇头。
钱氏恼怒道:“空口白牙,难道你说什么我便得信什么?”
“太太,”兰依瞪着空洞洞的眸子,盯着钱氏,“是与不是,太太不妨将二姨娘叫来跟兰依对质。”
钱氏使了个眼色给钱妈妈,钱妈妈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
屋子里,钱氏目光不善的盯着兰依,较之先前的慌乱,兰依这会儿子却是镇定无比,甚至迎着钱氏的目光笑了笑。
“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太太说笑了。”兰依低了头,娇声的笑了笑,未几重新抬起头,认真的看向钱氏,“太太,像我们这种人微命贱的人,因为怕死,总会给自己留点什么的。”
钱氏邹了眉,“你在威胁我?”
“不,”兰依摇头,“兰依是在向太太示好。”
“哼。”钱氏轻哼,在心里飞快的算计着。那些陈年往事像是搁在柜子里的旧棉絮,一被抖开便有了腐败的气味。
她记得,是那年的春天,她刚刚诞下了安哥儿。老爷已经有快半年没有进太太的屋里,她正暗自欢喜着,却不料镇国将军突然派人送了封信来,将老爷狠狠的指责了一番。老爷不得已进了徐氏的屋子,却被徐氏赶了出来。
之后过了几个月,汉成国突然挥兵南下。镇国将军奉旨领兵出征,爹爹被钦点为监军,随大军出发。谁都没有想到,战无不胜的镇国将军这次却败了,不但败了,还累得安庆长公主的第三子——崔炫詹战死。消息传来的时候,徐氏躺在床上,三天水米不进。
后来,马上有人参本,说镇国将军通敌卖国,皇上因为痛失外甥,竟将镇国将军抄了家灭了满门,徐氏因着安庆长公主的缘故,被免于一死。但却也去了半条命。
那个晚上下着倾盆大雨,安哥儿一直哭闹不休,乳娘怎么也哄不好,她嫌烦,让乳娘抱了出去。却在这时,有人敲开了谢府大门,送了封信到徐氏手里。徐氏看完信,吐了口血。那时,老爷还请了大夫来给徐氏问诊,却不料被徐氏轰了出来。
第二天,徐氏便上金銮殿求见圣上。盛怒当前,皇上拒而不见,徐氏竟然拔了侍卫的剑自断一指,说要为父伸冤。可是皇上又怎么肯呢!若不是安庆长公主殿下求情,皇上只怕立刻将徐氏治了罪。
后来……钱氏眯了眯眼,后来父亲派了人见她,那人要求她安排他单独跟徐氏见面。也是那个时候,乳娘正抱着安哥儿在她房里玩。她将乳娘谴了下去。带着那人去求见了徐氏,也许那个时候,乳娘根本就没有离开吧!
钱氏垂了眼,细细的翻索着往事。
她隐约听到那人逼问徐氏,手书在哪?玉玲珑又在哪?徐氏当时是怎么说的?钱氏忽的就觉得身上一阵恶寒,那样深的诅咒,她仿佛再次看到徐氏那几欲流血的眸,灼伤着刻骨的恨,向她看来。
“总有一天,有人会替镇国将军平反;总有一天,你钱氏一族,你谢家满门,会因为你们的罪孽而九族尽灭,我发誓,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看到你们人头落地的那刻。”
再后来,徐氏死了。
钱氏勾了勾唇,轻轻的笑了笑。是的,徐氏死了,她亲眼看着那人将一根红绞纱绕过徐氏的脖子,亲眼看着徐氏因为痛苦,而瞪得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她又亲手帮着那人,将徐氏伪装成自缢身亡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她亲手做的,不假手于人。
乳娘,她能掌握什么?她除了听到几声闲言碎语,她还能知道什么?钱氏抬了眼,温婉的盯着兰依。这一生,她从来就没输过,即使当初以嫡女之位屈居徐氏之下,她也不曾受过半分闲气,现今一个卑贱的下人生的贱种,敢来威胁她?钱氏的眼里生起了层层杀气。
兰依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她顺着那股冷意看向钱氏,但见钱氏平静无波的脸上,一双眸子,却像是要吃人似的,直直的瞪着自己。这种目光,她毫不陌生,当初她也曾用这样的目光瞪过王梓萱。
“太太……”兰依颤着声唤钱氏。
钱氏忽的就摆了摆手,眼睛里的杀气立刻就淡了。一瞬间的转变,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不屑,也许是想看着兰依还能玩出什么样的花招。总之,这一刻,她放弃了那个想法。
“太太,二姨娘出府了。”
钱妈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
“出府了?”钱氏撩了眼,看向兰依,兰依连连摆手,“不是我,太太,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钱氏冷声道:“我料你还没有那个胆。”
“要不要派人出去找?”钱妈妈上前问道,目光在兰依脸上扫了几眼。
“有没有问芙蓉楼的人,她去哪了?”
“问了。”钱妈妈小心的回着话,“小丫头说,二姨娘前几天就说要去城隍庙上香。”钱妈妈又轻声道:“要不,派几个人去城隍庙看看?”
“不用了,去了也白去。”
钱氏起身,朝外走去。钱妈妈上前扶了她的手。行至门口,钱氏忽的回身,看着兰依,兰依连忙低头垂眼。一副谦恭谨慎的样子。
“再惹妖蛾子出来,你就小心你的那条命!”
“兰依不敢。”兰依连忙轻声应了。
钱氏再不看她,抬起脚朝外走。离得远了,钱妈妈才小声的问道:“太太,为什么不把她……”
“原本是有那个想法的。”钱氏扶了钱妈妈的手,幽幽的道:“可是看着她,却像是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忽然就有那么点不忍心了。”
钱妈妈便不言语了。
良久
“二姨娘,她会知道多少?又会去哪?”
钱氏冷哼一声,道:“她知道了又如何?你当宫里的那位没起过疑,只不过是看着真儿的面子,和没有真凭实据罢了。”沉吟了半响又道:“老天保佑,真儿这一举得男,我们钱家和谢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可不是吗!”钱妈妈笑道:“大小姐要是为皇上添个龙子,说不定哪天便……”手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钱妈妈轻笑道:“到时候,皇帝是太太的外孙,亲不过一家人。”
钱氏扬起眉头,笑了笑。
“我猜想着姚氏那个贱人肯定是去找王梓清了。”
* * *
“是你。”
梓清看着取下黑色幕离的二姨娘,愣了愣,适才蓝总管来回话,说是有人求见。红袖见了她一直以黑色幕离掩面,生怕来人有敌意,还特意去将香雅叫来了。
二姨娘看着怔愣住的梓清,水光潋滟的眸子转了转,轻声一笑道:“怎的,才几日的功夫,四小姐便不认得我了么?”
“红袖给姨娘看座。”梓清笑着对二姨娘道:“姨娘怎的想到,今日到我这来坐坐了,我倒是没什么,只怕姨娘不方便。”
姚氏笑了笑,将手里的幕离放在一侧的椅子上。抬眸,打量了一番这屋里的布置,少顷,轻笑道:“四小姐这屋子好雅子,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借我暂时住住。”
梓清愕然。红袖奉了茶,站在一边,梓清想了想,对红袖道:“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跟姨娘说。”
香雅担心的看向梓清,梓清摇了摇头,香雅便指了指门外,梓清点头。香雅便同红袖退了下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姚氏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放在一边道:“我来,是求四小姐收留的。”
“姨娘……”
“四小姐,若不嫌弃就叫我莲姨吧,我闺名叫姚玉莲。”姚氏淡淡的笑了笑。
“莲姨。”梓清直觉的知道,姚氏的到来会揭开她曾经在心里埋下的一些伏笔,那天,浑浑噩噩间,她不是没有留意到姚氏的话里有话,只是当时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此刻则不然。梓清连考虑的时间都没用,直接问道:“莲姨,先大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人谋杀的。”
虽然早有猜想,但突然被证实了,梓清还是忍不住的,心跳快了快,续而直直的看向姚氏,“是谁?”
“是钱氏的人。”
果真是钱氏!梓清暗叹,这谢府当真是浑水一潭啊!
“钱氏在我身上要找的那个玉玲珑到底是什么物什?”梓清看向姚氏,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她。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梓清相信一个人,如果要骗人,目光是骗不了人的,果然,姚氏目光真诚的看着梓清,道:“玉玲珑是钱氏之父钱少傅勾结汉成国通敌卖国的证据。”
“钱少傅通敌卖国?”梓清被震得一愣,“莲姨,你……”
“是以前的太太告诉我的。”姚氏端了杯茶,轻啜。低垂的脸上便有了一抹爱良之色,“我从前是老爷的侍书丫鬟,又一次老爷醉酒……还有了孩子。”姚氏顿了顿,目光里划过一抹憎恨,“后来太太便将我扶了姨娘,可惜那个孩子生下来还是死了。”
梓清不语,静静的听着姚氏往下说。
“将军被害之前,让人送了份手书来,告诉太太,是钱少傅通敌卖国,要求太太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找到玉玲珑,将来为徐氏一族平冤昭反。”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钱氏会丧心病狂到连太太都谋杀了。”姚氏脸上生起一抹浓浓的恨意,“那天太太在金銮殿断指面圣不成,回来,便预感到要出事,偷偷的让人找了我去,留了些话给我。”
“什么话?”梓清果断的插问?“为什么钱氏和谢家都认定玉玲珑在我身上?”
姚氏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太太未出阁前,与四小姐的母亲,还有英亲王妃是手帕交。有可能太太将那份手书送给了四小姐你的母亲,才会被钱氏误人,你有玉玲珑。”
“母亲?”梓清只觉得姚氏的话像是晴天霹雳,将她震得半天过不来神,“母亲从来没说起过她与徐氏是故交。”
姚氏笑了笑道:“许是您母亲觉得四小姐知道的少,是一种幸福。”
“这也是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姚氏看着梓清说道:“当日谢家上门求亲时,我还暗道,谢家是昏了头了。以您母亲与徐氏的交情,怎么可能会让你嫁入谢家,却没有想到……”
梓清咬了唇,姚氏说的话,她要好好反思一翻,或许这中间有她错漏的什么?
“如果从前的太太只是将手书给了我母亲,那么那个玉玲珑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姚氏歉意的笑了笑。梓清凝目,想到,或许该回趟龙溪,也许只有回到龙溪,才能解开这个谜团。
却在这时,红袖在门口回报,说蓝少秋求见。
梓清想了想,喊了红袖进来,“你去收拾间干净的屋子给莲姨住,要清静幽雅些的。”
姚氏低身道谢,想了想道:“四小姐,我想去给太太守坟,你能不能帮忙安排安排。”
“莲姨……”梓清看着姚氏,长长的一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太太与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