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6
中显得冷静许多。
“您为何找我?”与头曼说话,轻尘不得不扯着十分生硬的匈奴语。
一听轻尘嘴里说着生硬的匈奴语,头曼突然一愣,然后竟然笑了:“这一点你不如她,她可是个天才,她刚来这的时候,便说了一口流利的匈奴语,这让我们都十分惊讶。”
见到这个站在权利巅峰的王者露出这样平和的追忆往昔时才会流露出的慈祥笑意是十分难得的,轻尘凝眉,沉思了一瞬,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您说的‘她’,是谁?”
“月宿。”头曼谈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的瞳孔仍然迅速一缩。
“月宿?”轻尘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听起来如此美好的字眼:“她是谁?”
“她和你一样,从中原来,我的妻子。”头曼缓缓开口,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说的,不是单于的阏氏,也不是匈奴的皇后,而是,“妻子”二字。
轻尘不禁有些惊诧,但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想必头曼所说的这位月宿,便是那位传闻中很久以前便病死的单于的阏氏,正是因为她的逝世,才有了如今这位在位多年的新任的皇后,这么说来……月宿,便是岩止的母后?
“月宿和你一样,思考的时候,眉头总是紧缩着,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如此潇洒,好像无所不能的女子。我给她荣华富贵,给她尊贵的身份,给她别人梦寐以求的荣耀,而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可月宿的潇洒和无畏,在拥有了她的孩子之后,全都没了。”
她的孩子?
似乎看穿轻尘心中在想些什么,头曼忽然一笑,那笑意冷然:“你不觉得,岩止的眼睛和他的兄弟们都不一样吗?我与月宿,怎么可能生得出这样一个孩子。”
岩止的眼睛……
那独一无二的神秘色彩,隐藏在墨黑的瞳仁之下,当他笑时,恼怒时,那抹诡异的淡绿色,便会缓缓地蔓延开来……
“这镯子是岩止为你戴上的?”头曼灰暗的眼睛难得出现了一丝光彩,便是在看着她腕上镯子的时候。
轻尘点了点头:“嗯。”
听闻及此,头曼的神情更加复杂了:“那是月宿的东西,这是个好东西,你戴着,总会有用处的。”
“您认为岩止不是您的儿子,这就是您不喜欢他的原因吗?”犹豫了片刻,轻尘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喜欢?”头曼几乎是冷笑了一声:“我是恨他。即使他不是我的儿子,但他是月宿的儿子,就算我不会将王位传给他,但作为月宿的儿子,我本也可以善待他。可这个畜牲,十几岁时便杀母求得生存,总有一天,他也会杀父杀兄弟,白眼狼永远是白眼狼,他野心勃勃,一日也未曾熄灭。但这是皇家的丑事,不能公开,人们只知道他是匈奴的大皇子,他的母后在多年前就已病死。”
在他还十几岁之时,他头曼就无数次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是都没成功,如今他羽翼日渐丰满,拔除这一根肉中刺,更为不易了。
“可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轻尘心中的滋味很复杂,头曼对于她孟大将军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死对头:“况且,我是岩止带到这的,您告诉我这些,也许我未必会相信。”
轻尘眸光霎那间变得凛冽起来,几乎要让人无处遁形。
头曼却是丝毫未放在眼里,他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很快你便会知道了。”
……
傍晚的落日绽放出温柔而又悲壮的红光,将蔚蓝的天际寸寸染红,使这辽阔的草原和大漠也逐渐地染上一层金黄,如墨入水,酝酿开来。
很快,余晖殆尽,夜幕深深沉沉地降了下来,天空由深蓝慢慢地变得如同被幕布遮掩住一般,漆黑的夜空惟有那些璀璨的星辰与月齐辉,夜凉如水,整个平原到了此时,原本应陷入了寂静,但此时地面之上却是篝火连天,觥筹交错,勇士们大快朵颐,男人们喝酒唱歌,女人们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身姿曼妙,热闹非凡。
但这快乐的气氛并未感染孟轻尘,从单于那出来,轻尘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对于头曼所说的话,她也不尽然全信,王者,大多寡情,可岩止像会是杀母求得生存之徒吗?也许头曼太过憎恨这个儿子了,月宿,那是个怎样的女子?为何岩止从来不曾提起过她?
头曼今日与她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不是只是单纯地想倾诉而已吧?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竟然长了一张值得倾诉的脸。况且,头曼所说的,很快她便会知道了,知道什么,他要做什么?
“在想什么?”
岩止的声音忽然响起,轻尘一直心不在焉地走着鲁,眉头紧锁,此时猛然被一吓,脸上的表情真是丰富得极其可爱。
只见月华浓浓之下,夜风纷飞他的衣袂,他高大修长的身形立于星斗月色之下,竟如一尊美丽的雕像,身体冰凉冷硬,不带一丝温度。
岩止已经换下白天那套猎装了,此时身着他的王袍,更显得英姿高大挺拔,英俊如斯。
轻尘眯了眯眼睛,他的身后是热闹无比的草原上的篝火宴,空气中飘着羊肉烤熟的香味,火星子兹拉兹拉地作响,羊肉表层慢慢地渗出了一层喷香的滚烫热油,烤熟的肉色泽鲜美,没有任何调料,匈奴人吃羊肉,总是花样百出,伴随着那羊肉的鲜味,空气之中夹杂着令人垂涎的酒漫之香,美酒佳肴,芳香四溢,引得人也忍不住饥肠辘辘起来。
“岩止,你不必过去吗?”
毕竟他是大皇子,又是今年拔得头筹的人,一定有无数的人在等着敬他酒。
他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矗立在迷蒙的月色之中,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犹如一汪危险的深潭,隐匿着神秘的危险漩涡,引人入胜,然后万劫不复。
卷二:王的爱奴 061 发动政变
岩止俊美的面容之上噙着深沉的笑意,蛊惑人心,竟让人恍惚间觉得,温柔如水。
轻尘素颜一怔,草原上夹带着酒肉之香的风迎面拂来,黑缎般的长发在脑后扬起,好像爱意绵绵的情人般缠绕交错到了一起,缠绵绯恻。
从头曼那出来,轻尘便觉得自己十分的头重脚轻,胸口沉闷。原本她还并无察觉到丝毫端倪之处,但此时仔细回想起来,头曼帐内的药渣味太过浓烈,从那里出来后,她才越发觉得头曼所用的药有蹊跷,莫说长时间服食了,她只是在里面待了一会,便出现了这样的不适之感,只怕头曼却依旧浑然未觉,只是认为自己的身体越发衰弱罢了。
轻尘抬起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药……恐怕是参杂在头曼所服之药中的慢性致命之毒,用量极少,添加在他平日所惯食的药材之中,所以即使是他这个见识无数的匈奴王也未必能有所察觉。
轻尘在这方面略有涉猎,虽知道得并不详细,但也隐隐有些印象,中了这样用量极小的噬心之毒,短期内并不会造成毒素深中体内,若是早有所察觉之人便会知道越是如此越不可催动内力,多加调养便无需畏惧,可一旦让此毒入体,那么人的气血精神便会日渐衰弱,神智渐渐受损,就如同头曼现在这样。
她在里面待的时间过于长了,以至于现在感觉昏昏沉沉,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她都必须避免使用内力,如此自然会一切无碍,否则便会有大麻烦。
忽然一只有力温热的大手扣在了她的腰间,轻尘跌进了一个强健宽厚的胸膛里,岩止像是在哄小孩般轻轻拍了拍轻尘的背,那双眼睛意味深长地仔细观察着轻尘的每一个反应,直到确信她并无大碍之后才轻轻地勾起了唇角:“把这个吃下。”
一颗苦涩的药丸忽然被岩止塞进了她的嘴里,轻尘整张脸简直要皱到一块了,那颗药丸入口极化,苦涩的味道顷刻间蔓延整个口腔,猝不及防。
“岩止?”轻尘不解地抬起头去看岩止,他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别担心,不是什么坏东西。”岩止似笑非笑地松开了她,难得像这样恶作剧般欣赏她几乎要皱到一块的小脸。
“跟上。”淡淡的二字命令飘落在风中,准确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待回过神时,岩止早已留给她一个背影而已。
腰间的压力骤然一松,轻尘顿时感觉恢复了自由,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总算将口腔里的苦涩之味给镇压了下去,墨黑澄澈的双眸一敛,满含深意,轻尘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岩止淡薄冷硬的高大背影,眉间轻蹙。
他会出现在这,并且似乎早有预料她从头曼那出来后会有如此的不适之感。
莫非……
轻尘心里一惊,原来岩止,早就起了杀心!
对待猎物,他是这世间最有耐心最狠绝的猎人,他要置头曼于死地,就像这么多年来,头曼从未放弃置他于死地一样!
对于头曼今夜对她所说的那些话,轻尘并无任何想法,她本就未自诩仁义之人,死在她手中的敌人数不胜数,她血染双手,因为她必须对自己守卫的国家和民族,以及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们的性命负责!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秦皇争权夺势的工具,为帝王攻城略地的战剑而已?
她早就知道岩止拥有深不可测的野心,他是个残酷的人,若非如此,在他无权无势甚至被送到敌国当质子,无数次几乎要被除掉的这十几年里,是无法生存下来的。日夜生活在必须如履薄冰提防自己的父亲要夺走自己性命的日子里,自然是心机深沉,残忍冷漠。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成功,便成仁。
头曼忌惮岩止,这是无可厚非的,他的确是天生的王者,手段果决强硬,城府深沉莫测,轻尘一点也不怀疑,岩止会成为匈奴帝国下一任至高无上的匈奴王。
只是月宿……轻尘忽然有些困惑迷惘了,岩止他,真的冷漠寡情到,弑母来换取生存吗……
……
贺宴之上。
轻尘磨磨蹭蹭地到来,欢宴正酣,妖娆美艳的舞姬在篝火旁扭动着身躯,充满了风情,那香酥之腰臀,婀娜之胸腹,轻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神情困惑不已,她一直都知道,男儿能做的丰功伟业,女子一样能行,中原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可她想不明白,巾帼为何要比须眉多出那么多的累赘,她们那东西那么大,不觉得负担沉重吗?
此刻岩止那也是热闹非常,他一入座,便有不少勇士纷纷向他敬酒,一个接着一个,嘴里念着祝酒之词,态度恭敬而热情,以示对力量的崇尚和信仰,他几乎来者不拒,慷慨豪迈的风度与尊贵威严的气质,的确容易让人折服。
“喂,你!”轻尘的视线忽然被遮蔽住了,抬起头一看,正对上瑞祥气势汹汹的脸。
“我如何?”轻尘眨了眨眼睛,反应平静得很,对于瑞祥的火气,她反倒十分不解,该恼怒的也许是她?
“你!”瑞祥英俊跋扈的年轻面庞之上微微有几分错愕,似乎也被这个看起来人不大,可清冷中所流露出的威风霸气的小女人给震慑住了,轻咳了几声,瑞祥竟也不敢将闷气发泄在轻尘身上了,表情一变,语气也软化了下来:“父亲大人与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轻尘凝了凝眉,终于唇角一抬,那些似乎与她无关,她也懒得再去回想头曼究竟说了些什么。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瑞祥被轻尘这种不紧不慢的态度给气到了,他从一开始就在担心她,就怕这么没礼貌又野蛮的女人会一个不当惹怒了父亲大人,他能忍,可不代表父亲大人也会忍让她,这个不知好歹的中原人,他瑞祥殿下肯担心她,应该是她的福分!
见轻尘笑了,瑞祥先是一阵恍惚,如同见到了一幅极美的景致,待他回归理智之后,顿时又被轻尘这一笑给气坏了:“你笑什么?别以为本殿下非你不娶,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了就要做到,你等着吧,我一定会让父亲大人将你赏赐给我的。”
说罢,瑞祥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便回到正在喝酒吃肉摔跤打赌的人群之中。
轻尘这顿气受得莫名其妙,她从容清雅的白皙容颜之上,被篝火炽热的火光照耀着,竟显得无比的红润可爱,孑然一身地置于这个热闹沸腾的气氛里,她倒依旧成就一道独特的风景,潇洒脱俗。
可这个的确是十分漂亮的中原女子的脸上却是一副困惑的神情,郁闷不已,好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惹恼了瑞祥。
轻尘轻叹了口气,看来瑞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蛮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