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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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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秋大公子今日当街打了武家霸王,一拳就把人打趴地上不能起来,满街的百姓都在叫好。”

“听说秋大公子又立军功,陛下赏赐殊厚。”

………………

听说了许多许多,于是便会想起幼时隔着长廊见到的那个银衣少年,会想起他舞剑如龙的英姿,会想像他而今的模样……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注○4]

每每想起时,脑中总是浮起此诗,他许就是这样的。

白雪飘,红梅艳,十五岁生辰就那么悠然而来。

及笄礼后,威远侯亲自过府议婚。

在皇朝,男女婚姻需经过意约、亲约、礼约、和约、书约五礼方成。

意约,乃婚说。

亲约,乃男、女方先后遣人至对方家提婚。

礼约,乃两家赠以对方婚定信物。

和约,乃男、女方择地相见,共谱琴瑟和曲,以定白首之约。

书约,乃男、女方在长辈、亲友见证之下书誓为约,共许婚盟,同定婚日。

因是皇帝早早便赐下的婚事,又是王室与侯府联姻,是以五礼与民间略有不同。意约、亲约、礼约两府都按礼而行,只和约、书约两礼免了,而是由太仪府将一年的吉日选出,再呈报皇帝,最后由皇帝选定日子。

那次婚期,定于当年的五月十二日。

只是二月中时,然州边城传来南丹犯境的急报。

秋意亭金殿请缨,皇帝准奏。

然州远在千里之外,边疆战情如何她并不晓,只是婚期临近时,然州州府呈上一份奏折“南丹十万犯边,幸秋将军英勇善战数退敌军。五日,敌再犯,秋将军率五万军出战,一箭取敌酋,敌溃。将军乘勇追击,再会路将军三万大军,欲驱敌疆外。战前曰:‘若予追敌恐不能速归,必误婚,汝代予请罪。’”

皇帝阅毕,并未降罪,反下诏嘉奖,又下旨婚期延后。

秋意亭直到七月初才回到帝都,带着南丹臣服的降书。

皇帝令太宰城门亲迎,金殿上又恩赏不断,并召太仪府再选吉日为秋将军完婚。

婚期选在了第二年的三月十五日。

只不过来年开春时,北边的古卢又再次毁约犯边。

秋意亭再次请缨,皇帝曾婉劝。但秋意亭慨言“国不安,何安家。”

皇帝准奏,秋意亭赴边。

古卢是皇朝的宿敌,数百年来与皇朝争战不止,古卢人是草原上的孤狼,勇猛善战,又是有备而来,是以这一场战事呈胶着状态,从二月打到三月,眼见着婚期又至,秋意亭亲笔上奏“不退古卢不归。”

皇帝金殿上赞其“一心为国”,下旨婚礼延后。

那年冬,秋意亭凯旋归来,带着肩上一道见骨的刀伤。

将古卢驱两百里外,斩敌首五万,隔了百年,古卢王再次俯首称臣。

金殿上,皇帝阅降书,龙颜大悦,封秋意亭“靖晏将军”,恩赏无数,再召太仪府,待靖晏将军伤好后,选佳期为其完婚。

第二年,秋意亭伤完全康复时已是初夏,太仪府再选吉日呈奏,定于九月十八日,也就是下月。

十五过了,十六过了,十七也过了……

可婚礼看来似乎是遥遥无期。

怎么会没有在意过呢……

当年,十五及笄,春风暖暖,花开明媚。

那时候,旨意传到王府,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头却有些雀跃,有些期待,有些欢喜,还有一丝无可捉摸的慌恐。

只是……

那年夏天却是失望了。

那年夏天是真真正正的盼过婚期,可也是那天夏天真真切切的尝过失望的滋味。

日子再一日日过去,看花开花落,看秋叶红妆,看青松白头……

光阴似水,那心头的感觉便也随水而过,慢慢的淡了,慢慢的化了。

来年春天,婚期再延时,心里似乎是早已预感到了,从秋意亭的再次出征时便有了准备,所以并不感到意外,便连失望都是淡得几乎没有。

而今年的九月……不知为何,一年的日子里竟不曾有过任何的期待,到今日,也只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意外的接受事实。

当年的那一丝无可捉摸的慌恐今日的她已经明了,那是对未来的不可知的人、事、物的恐畏、慌乱。因为要离开母亲,要离开熟悉的集雪园,要离开安豫王府,去到那陌生的威远侯府生活,所以不安,所以慌恐。如今,可以留下,可以继续留在母亲身边,可以继续熟悉的日子,予她来说,似乎更为舒心惬意。所以,婚期无限的延下去,似乎也不错。

因为……

他,秋意亭,似乎……也并不怎么期待这桩婚事。

十五岁时候的她或许不明白,可今日的她又岂能不明白。

若是期待这桩婚事,又岂会数次请缨。

即将做新郎的人,又怎会无惧生命危险在婚期将近时出战。

如孔昭所说,朝中并不只他一人可用。父王与威远侯便是用兵经验更胜他之名将。

或许他是忠君为国。

或许他是一心为民。

或许他是志在伟业。

或许……

无论是有什么样的理由,有一点她很明白。

这桩婚事,予他,秋意亭,可有可无。

更甚至,无奈的延误,许是……有意。

虽不临战场,虽不见兵戈,可家中藏书甚多,兵书也看过几本,非愚人而不知思矣。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意。

既不在意,又何必理会,甚至动怒。

世间事,顺其自然就好,期待与强求,往往都不得。

她曾经期望过父王的怜爱,曾经盼望过父王母亲能如书上所说的夫妻恩爱,曾经幻想过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只是十多年过去了,父王母亲冰冷如昔,视彼此如路人如仇人,父王对她亦不曾减一分冷漠与憎恶。

今日,她可漠然无波的面对着幼时敬畏又孺慕的父王,可习以为常的看着父王母亲无解无止的恨怨。

所以,一次一次的延婚后,她当可以平静的冷淡的不抱任何奢望的看待这桩婚事。

花开花落是无计可阻之事,那么何妨淡看花落成泥香葬魂。

“淙!”琴弦发出一声轻响,倾泠淡淡的声音和着琴音响起,“孔昭,这婚事由陛下所赐,由两府相议,由太仪府挑选吉日,最后依由陛下决定。”指尖压下按住琴弦,琴音止了,只指下的琴弦幽幽颤动,“从头至尾,并不由我作主,也不由王妃作主,甚至不由王爷作主。”

“郡主……”闻言孔昭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酸涩。

“孔昭。”倾泠指尖再挑动,琴音顿起,夹着她淡淡的话语,“在这园子里一生,有娘有你,有巧姨有铃姨,有书有琴,有花有树,有风有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琴音再起,平静清畅,只是抬首间目光穿过轩窗,不经意地落在无垠的碧空。

四、佳期佳人待佳话(下)

威远侯此次过安豫王府确是为延婚一事而来。

元戎为争昆梧山脉再次兴兵,恰秋意亭代天子巡视各州军务至墨州。他素知长子秉性,既遇兵事,那不退元戎是绝不肯回帝都的。昨日已接他亲笔信,言已奏明陛下。今日陛下果然召他入宫询问,明日便会下旨延婚。虽说延婚是由陛下决定的,但威远侯还是觉得有些愧疚,是以今日还是亲自过府向安豫王先知会一声,另再郑重表示歉意。

这门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延后,说起来还真赖安豫王的成全。先别说儿子要出兵需征得他这位天策上将军的许可,就这每次延婚的事,若他不乐意只要稍表颜色,想来陛下就会下旨召儿子回来的。

果然,威远侯的话只是开了个头说明了意思,安豫王便摆手让他省却了后面那一堆的歉意,只道:“意亭为国而忘私,本王只有嘉许岂会责难,秋兄不必多虑。”

与安豫王相识多年,交情非比寻常,再且威远侯向来武人性格不喜文皱皱的一堆虚礼,所以闻言也就真不再客套了。

两人对坐品茶,就墨州的兵事商讨起来,说些了话眼见天色不早,威远侯便打算告辞回府。刚起身,却见刚才还与他有说有笑的安豫王忽地眼睛直直的看向门外,不由惊奇,便也往门外望去,只见长廊里远远的一道身影渐行渐前,看体态似是女子,暮色已重,不大看得清来人面貌,可那人周身似笼华光艳韵,让人难以移目,待到门口看清来人,那夺人的瑰姿顿令威远侯呆立当场。

这是否就是文臣们口中的倾国之色?

也不知过得多久,才缓缓回转神来,却见那丽人已行至了身前,一双妙目正瞅着自己。这女子从未见过,但想来必是王府的女眷,只是怎的忽然出现?威远侯不由转首往安豫王望去,却见安豫王只是怔怔望着丽人,脸上神色似喜似怨,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明了眼前之人身份。

“小侯拜见王妃。”当下屈身行礼。

“侯爷不必多礼。”丽人伸手虚扶,轻轻浅浅的道,“素闻威远侯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那声音比威远侯一生听过的所有灵音妙语都要好听百倍。

“不敢。”威远侯起身,依旧垂首不敢对视,“小侯粗人,王妃谬赞了。”

安豫王妃素手回袖,看似随口的问了一句:“侯爷今日过府不知是为何事?”

威远侯闻言不由抬首,正碰上安豫王妃的目光,一时心头微震,不由俱实答道:“小侯前来乃是为小儿与郡主的婚事而来。”

“喔。”安豫王妃淡淡的勾一抹笑,昏暗的厅中顿有华光微耀之感。“其实妾身前来,是想就小女与令公子的婚事请教侯爷。”

威远侯一怔,忙答道:“王妃请讲。”

“侯爷过府,是否是为延期而来?”安豫王妃依旧面上带笑,神色间也是极其淡然。

“这……”威远侯想不到安豫王妃问得如此直接,而且圣旨还未下,这……

“请侯爷具实以言。”安豫王妃又轻轻加上一句。

威远侯只得答道:“王妃所言不假,小儿依在墨州边城,不能赶及与郡主的婚礼,陛下已定明日下旨,婚期延后。”

“喔。”安豫王妃淡淡应一声,然后便久久不曾开口。

威远侯一时弄不清王妃前来之意,又对着这样平生未见的瑰绝丽色有些敬畏又有些局促,心中也奇怪安豫王怎的毫无动静,于是目光悄悄移过。桌前安豫王眼观鼻,鼻观心,仿似这厅中就他一人般,只是在静静的坐着。

“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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