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221
什么事,一定会是头条新闻的,死亡与破坏总会比束手无策的游客重要的多。
他慢慢的吐了一口长气,凝视着明朗的蓝天。整个夏天来,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紧张、期待、短暂的放松、接下来再紧张……日渐加深的只有疑惑: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发生?
他继续听着,以防漏掉麻瓜们有可能忽视的细小线索--无法解释的失踪案,或者,莫名其妙的事件……但行李搬运工罢工新闻之后是关于东南方的干旱(“隔壁那家伙现在最好在看这条新闻”,沃能姨夫咆哮道,“他那个草坪洒水器早上三点钟就开着了!”)然后是在萨里郡一架直升飞机差点掉在田里,还有某位著名女演员与她的著名丈夫离婚的消息。(“就好像我们对他们那些污浊事感兴趣似的,”佩妮姨妈嗤之以鼻,她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曾在每本她能找到的关于离婚案的杂志上翻过。 )
仿佛被傍晚的天空刺痛了眼睛,哈利闭上了眼睛。新闻播音员说,“--最后,一只名叫叭唧的八哥现在不必担心炎热的酷暑了,这只家住巴恩斯里的五羽毛养鸟馆的八哥学会了用滑水来保持凉爽,现在,就是我们的记者带来的专访--”
哈利睁开了眼睛,他们已经讲到了会滑水的八哥,那就不能再有什么值得听下去的东西了。他小心的抬起头,用膝盖和肘部匍匐前进,准备从窗下爬开。
他刚刚移动了两英寸,突然所有事情都在同一瞬间发生了。
一声震撼四周的巨响,像枪声一样猛然打破了小街昏昏欲睡般的宁静;一只猫仓惶地从一辆停着的汽车底下蹿出,飞一样地跑了;尖叫声、低骂声、还有瓷器打破的声音从达斯里家客厅传出。仿佛等到了他期待的信号一样,哈利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同时他已经用拔剑般的潇洒,飞快地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纤细的魔杖,--可惜还没容他完全站直,达斯里家突然打开的窗户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头上,结果是佩妮姨妈的尖叫声更响了。
哈利的头痛得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他的眼睛发花,摇晃着站起来,仍然努力想看清巨响的来源。但是他刚蹒跚着站直,一双酱紫色的大手已经从窗户里伸出来,紧紧捏住他的喉咙。
“马上-把那-东西-扔掉!”沃能姨夫在他的耳边咆哮,“别让人看见!”
“放-开-我!”哈利说,喘不上气来,他们扭打了几秒钟。哈利右手仍紧着魔杖,左手努力想去掰开他姨夫香肠般的手指。突然,他头顶的剧痛抽搐般地更重了一下,沃能姨夫随即大叫一声,放开了哈利。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好像被电击了一样,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从他外甥身上释放出来,让他无法再抓住他。
哈利喘息着,跌到前面的八仙花丛上面,他立刻一跃而起,查看周围。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导致巨响原因的迹象,只能看到附近邻居的窗户里全多了一些向外张望的脸。哈利急忙将他的魔杖插回裤腰,尽量装做一切如常。
“多美的夜晚啊!”沃能姨夫大声说,向对门7号的太太挥挥手,她正从自家窗帘的网洞里往外瞅。“你刚才听见那辆汽车倒火了吗?给我和佩妮吓了一跳呢!”
他继续咧着嘴,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僵硬狂躁,等到所有好奇的邻居从自家窗口消失,他招手叫哈利回来时,一张脸已经愤怒得扭曲了。
哈利向他挪近了几步,小心地站在离沃能姨夫一臂多远的地方,以防他再伸手掐他。
“你到底在倒什么鬼?小子?”沃能姨夫哇哇大叫,声音由於气愤而颤抖。
“我捣什么鬼?”哈利冷冷地回答着,仍然在东张西望,想要找出刚才巨响的来处。
“你在我们屋外把鞭炮放得像枪一样响--”
“我没有弄出那个声音!”哈利坚定的说。
佩妮姨妈那张瘦长的马脸出现在沃能姨夫肥胖的紫脸后面,她的脸色有些发青。
“你刚才为什么偷偷躲在我们窗户下?”
“对-对,你问得好,佩妮!你刚才躲我们窗户下做什么,小子?”
“听新闻。”哈利老实地交代。
他的姨夫和姨妈交换了一个愤怒的目光。
“听新闻?你再说一遍?”
“嗯,你知道,这东西每天都和前一天的不一样啊。”哈利说。
“别在我面前说俏皮话,小子!我要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别再说什么听新闻这样的谎话。你很清楚你们那种人--”
“小心点,沃能!”佩妮姨妈有口无声地说。於是沃能姨夫放低了声音,哈利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我们的新闻不会报导你们那种人!”
“那只是你以为。”哈利说。
达斯里夫妇瞪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佩妮姨妈说,“你这下流的小撒谎精,那些--”她的声音低得哈利不得不从她的口型上辨认出下一个词:“猫头鹰--不是一直带给你新闻吗?”
“啊哈!”沃能姨夫洋洋得意地小声说:“有什么话说,小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新闻都是那些瘟鸟带来的吗?”
哈利犹豫了一下。这一次,说出实话来对他会有一定影响,虽然他的姨父和姨妈根本无法想象承认这个事实对他的自尊有多么大的打击。
“猫头鹰--没有给我带来新闻。”他淡淡地说。
“我不相信!”佩妮姨妈马上说。
“我更不相信!”沃能姨夫有力地说。
“我们知道你又计划着坏事。”佩妮姨妈说。
“你知道,我们可不蠢!”沃能姨夫说。
“这倒真是新闻,”哈利的怒气也上来了。达斯里夫妇还没来得及叫他回来,他已经掉头跑了。他穿过前院的草坪,跨过花园矮墙,大踏步上了街。
他知道他的麻烦大了。他早晚要回去面对他的姨夫姨妈,为他刚才的粗鲁行为付出代价。但他现在不愿想那么多,他脑子里还有更要紧的事。
哈利肯定那个声音是巫师在做瞬息出现或瞬息消失时发出的声音。以前家佣精灵多比从空气中消失的时候,声音就是这样的。难道多比会再来女贞路?现在多比会不会就跟在他的身后?这么想着他立刻转回头去。可是整条街上什么都没有,哈利确信多比还不会隐身术。
他继续走着,完全不在意走向哪里。其实他的双脚已经在小文金镇的小街上走得烂熟,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走到他常去的几个地方。每走几步他都会转头看看后面,当他躺在佩妮姨妈那些快死了的秋海棠中间的时候,有什么人就在附近使用了魔法,这一点他相当确定。但是他们为什么没和他说话?为什么没来找他?为什么他们现在还藏着?
可惜,随着焦虑与沮丧的感觉越来越强,他也越来越不能肯定了。
也许那声音根本与魔法无关,也许是他太想要找到那个来自他的世界的、哪怕是最微小的痕迹,以至於连一声普通的噪音也让他过於敏感。他能确定那不是邻居家什么东西打破的声音吗?
哈利的胃里沉甸甸的,已经折磨了他整个夏天的绝望感觉,再次侵蚀了他的心。
明天早上五点整他会被闹钟叫醒,付钱给那只每早来送《先知日报》的猫头鹰。但是继续订这份报纸真的有什么意义吗?哈利这些天都是看一眼头版就把它扔到一边去了。如果报社里的那些蠢家伙意识到伏地魔真的已经复活,他们一定会把它放在头版头条的,那才是哈利唯一感兴趣的新闻。
如果幸运的话,也许能收到他的好友罗恩和赫敏送来的猫头鹰,虽然哈利早已不抱任何希望能从他们的信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了。
“我们没法告诉你关于‘那件事’的事,你知道,如果信被人偷了就糟了。我们现在很忙,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在忙什么……事情越来越多了,一切都等我们见了面再讲…… ”
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似乎没人打算告诉他确切的日期。赫敏在给他的生日卡上潦草的写了希望能尽快见到你之类的话,但尽快是多快?从信上哈利能隐约猜到罗恩和赫敏是在同一个地方的,也许是罗恩家。他简直不能忍受当他一个人被困在这里的时候,那两个家伙正在那座叫“地洞”的房子里开心的玩耍。事实上,他气得把他们在他生日时送来的两大盒蜜爵商店的巧克力没开封就扔掉了。不过,他后来又有些后悔,因为在那天晚饭时佩妮姨妈做了干涩的沙拉,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罗恩和赫敏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是他,哈利,在忙呢?他不是早就证明他处理事情的能力强过他们吗?难道他们已经把他所做的事全都忘了吗?难道不是他被带到了墓地,目睹了塞德里克的死亡,而且给捆在墓碑上做垂死挣扎么?
“别这么想!”这个夏天来哈利已经是第一百次这么命令自己了。每晚在梦中回到那个恐怖的墓地已经够糟的了,不要让醒着的时间也这么难过。
他拐上木兰巷。走了半条街,就经过了那条车库旁边的小路,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教父,瑟瑞斯·布莱克。至少,瑟瑞斯似乎能理解哈利的感受。当然他的信也和罗恩及赫敏的一样只有平常的消息,但是信里透出的安慰与警告还是要比那些让人干着急的暗示要好得多了:
“我知道现在你一定很失望,不要多管闲事就好了……切记小心,不要轻举妄动--”
好吧,哈利一边穿过木兰巷转上木兰路一边想,他正朝着渐渐黑下来的小区公园走去,他已经(甚至超过了)做到了瑟瑞斯忠告他的事情。至少他没有现在就把行李绑在扫帚上一路飞去“地洞”。事实上,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可以说相当不错,要知道他已经被困在女贞路这么久,又气又恼却无计可施。为了搜索伏地魔的消息,他已经沦落到每天躲在花丛里偷听新闻的程度。虽然如此,被莽撞的瑟瑞斯告诫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有些滑稽的。他自己被诬陷杀人罪,关在魔法界的监狱阿兹卡班一十二年,好不容易越狱跑出来时想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去杀那个人家认为当年被他杀死的人,最后只好偷了一匹双翼鹰头马再次逃走。(详见第三卷--译注)
哈利弯腰穿过小区公园锁着的门,走过依然炎热的草坪。公园和周围的街道一样空荡荡的。一排秋千里只有一个还没来得及被达达力那夥人毁掉,他走过去坐在上面,一条手臂盘绕在铁链上,忧虑地看着地面。他再也不能在达斯里家的花丛下藏身了,明天他得想个别的法子来听新闻。现在,他眼前能发生的事只有今夜充满烦躁与恐怖的梦魇。即便侥幸不梦到墓地里塞瑞克被杀死的样子,他也会梦到更加让他心惊的,已经骚扰他许久的同样的梦:他穿过狭长黑暗的走廊,所有的走廊尽头都是锁着的门。这也许是他醒来之后仍有被围困的压抑感觉的原因。他的伤疤也会火辣辣地疼,但是他怀疑罗恩、赫敏或者瑟瑞斯对这个早已毫无兴趣。过去,伤疤的疼痛是伏地魔逐渐强大起来的预兆,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伏地魔复活了,他们只会告诉他伤疤疼也是自然而然的,没什么好担心的,老消息了……
所有这些都让他感到万分地不公平,他恨不得跳起来大喊大叫。要不是他,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伏地魔已经回来了!他的回报却是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小文金镇里,完全与魔法世界隔绝,待足整整四个星期,每天蹲在快死的海棠花中间偷听八哥滑水的新闻!邓布多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把他给忘了?罗恩和赫敏在一起为什么却不邀请他?他听瑟瑞斯话安安静静的待着,当一个乖孩子,沉住气不写信给《先知日报》告诉他们伏地魔已经回来,但他这样还能忍多久?这些愤怒的想法在哈利的头脑中打转,他的内脏被怒火翻搅着。而外面,闷热、稠密的夜色终於逐渐降临。空气里充满着烘热的干草气味,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来自公园栏杆外面汽车的低沉引擎。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