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梦离》〈章二十?闺阁情绝〉#2
《卷二?梦离》〈章二十?闺阁情绝〉#2
狡辩、都是狡辩，她才不信！黎大哥那样讨厌女人，若她们没有私下往来，怎可能才见了一两次面，一丝交集也无，黎大哥就那样在乎起她来了？一定是向静妍背地里偷偷使了什幺媚招，才让黎大哥对她另眼相看的。上回在遇仙楼，她就心里狐疑，孤男寡女地约见在客栈里，究竟有何目的？况且那时，向静妍可是已经许婚给了六王──
听得张溶溶提起上回遇仙楼之事，向云烟心里陡然一跳，纵使面上平静，内心却慌乱了起来──遇仙楼之事，她自知无法自圆其说。
可眼下张溶溶怒气正盛，无有理智，若让她一口咬定了自己与黎君胤之事，自己再如何解释也终将徒然。
她呼息里掺杂了几分细而难察的紊乱，心里跼蹐不安了起来，拼命地在脑海中搜找着应对的方法，慌然间，拾翠沉稳的嗓音突地响起：
「原来张姑娘说那次呀？那回前日里来了封信，说是约欲小姐去一嚐遇仙楼今年春季的新菜色，那信上不曾署名，小姐看着那笔迹颇似六王，六王又深知我家小姐素来喜爱遇仙楼厨子的手艺，小姐才不疑有他，便去了，谁知那黎家公子问也不问地就闯了进去，还吓着了我家小姐呢。我们才知那信原是黎公子所发。那信笺我还留着呢，张姑娘若是疑问，拾翠这便去拿来给妳瞧，若再不信，张姑娘儘管去向丞相大人与六王讨问，他们皆是知晓此事的。」
语毕，拾翠旋身入房作势要找那纸信笺。
「我不要看！」张溶溶却突地惊吼出声，双手猛地抱住额角，本以为已经乾枯的泪水又扑簌簌地、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汹肆地泛漫过她的双颊，「我不要、我不要看……」
一定是向云烟诱惑黎大哥、一定是的……才不是黎大哥先对她上了心，才不是！
「才不是……才不是这样的！」张溶溶压抑不住内心逐渐意识到的不堪念头，哽咽地低吼。
向云烟不明所以，不知晓该如何安慰她，笨拙地嗫嚅了半晌，生涩地道：「芳菲，这一定有什幺误会了……那日在遇仙楼，云烟和黎公子什幺事也没有发生，必定是那送信的小厮送错处了，黎公子也说了，他在等妳不是？那时……他不是还清楚地说他喜欢芳菲幺？你们若有了什幺误会，可要早日说清──」
「那就是个最大的误会！他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气妳！为什幺每个人在乎的、看见的……都是妳？向静妍，我恨透妳了！」张溶溶气散力竭地扯出了声，随即遮摀着泪水，旋身跑了开，穿入向府后苑那逐渐深浓的夜色。
「芳菲！」向云烟唤不住她，赶紧朝向身边吩咐，「挽红，去让小李跟着芳菲，夜色深了，务必看着她安全回府。」
挽红还气鼓着腮帮子，心里怎还肯理会帮那名对向云烟这般冒犯的张溶溶，只为了小姐对她的好不值，但终究还是模糊地嘟囔出一声「是」，不甘不愿地去了。
「小姐，快进房让拾翠给您瞧瞧吧。」见向云烟吩咐毕，拾翠担心她脸上的伤，便赶紧搀她入室，在妆镜前扶她坐下。拾翠细心地拨开颊上散乱的髮丝，检视着被张溶溶狠狠甩了一掌的那侧脸颊，不捨地惊呼，「天哪，都肿起来了。」
她焦急地奔到墙边的柜上翻找起来，慌手慌脚地欲找给向云烟消肿的凉药。
向云烟望着铜镜里浮肿的左颊，神情反而平静淡然，然而在淡然背后，却是脑海里紊乱不清的思绪。她大不担心自己的伤，却挂心着方才张溶溶一气之下脱出的话语。
『他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气妳！』这是什幺意思？难道黎君胤……正寻思，身后传来拾翠急急绕过桌案的脚步声，一抹春绿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自眼角余光来到自己身侧，手中攒着一个小瓷罐，她急忙扯开瓶塞，用指腹探入容器里，挖了一些。
「小姐，拾翠给您上药了，要是碰痛了千万告诉拾翠呀。」向云烟轻轻抬手将髮丝塞到耳后，随即便感觉颊侧传来一阵刺凉感，是那凉膏被拾翠在颊上推开的触感，拾翠放轻了力道，将膏药缓缓揉开，因实在肿得严重，拾翠力道放得再轻柔，向云烟仍能感受到左颊钝钝的疼。
她望着铜镜里，映出拾翠与自己的模糊身影，拾翠皱得深深的眉揉杂着焦心与谨慎。
「拾翠，方才多谢妳了。」静默间，向云烟突地启口。要不是拾翠在急忙间替自己诌出了那样胆大心细的说词，芳菲大概一时半刻都不会罢了纠缠吧。
拾翠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即意会过来，「小姐作什幺这幺客气，天底下有哪个丫鬟能傻傻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让人欺侮的？小姐没看见挽红，她可气得一副想打张姑娘了。」
因拾翠弯着身边替自己上药边应着，向云烟可听见她沉稳轻缓的嗓音便在自己耳侧，教她心里一暖。
「……妳都知道了吧，拾翠。」向云烟叹出沉沉长息。拾翠既然能诌出那般虚实参半的说词，想必是知道那纸信笺，也知晓张溶溶所指控的遇仙楼之会，皆是真的。「……其实，我从来没有妳和挽红想的那般好。」
「小姐，拾翠与挽红可不是想找事事完美无差的主子，才来跟在您身边的。我俩为的，只是小姐能幸福快乐地过日子──无论在哪里、无论跟谁。」拾翠止住了动作，语重心长地看着眼前的主子。
向云烟在满面疲惫之中扯出一抹释然的笑，「拾翠，我向云烟定是修了几辈子福气，才能有妳和挽红陪着我。」
拾翠一如既往地嗔怪起向云烟客气、多礼见外。瞧清了她面上的疲劳与虚累，她赶紧将药上好，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是否涂抹得均匀，便催起向云烟去休息。
向云烟也着实被折腾得气空力尽了，温顺地点了点头，让拾翠扶到了床边，然心裏却还惦念着张溶溶之事。
「若明日爹或者其他家丁问起，便说什幺事都没发生。还有……明日起床，若我的脸还肿着，妳便跟爹说我前晚没睡好，不跟他一起用早膳了。」拾翠离去前，她不忘最后叮嘱。
拾翠早料到向云烟有这些心思，再三答应了让她安心，方灭去屋内最后一盏烛光，退出了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