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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梦离》〈章二十?闺阁情绝〉#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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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梦离》〈章二十?闺阁情绝〉#5

翌日,向延恩在早膳前便得到拾翠的稟告,说是向云烟前晚没睡好,精神不大好,需要多歇息一会,就不下来与父亲一同用早膳。向延恩便吩咐了拾翠等人好好照顾向云烟,自己简单用过早点后就让小李送至皇城里上早朝了。

然而,向云烟未能下来用膳,却不全然是因为颊上还留着昨日的红肿,而是──她受寒发烧了。

她身子烫得吓人,又全身痠软,连要自床上坐起都凝不了气力。然而担怕要赶着上朝的父亲担心,便让拾翠沿用了昨日的说辞。向延恩离府后,挽红后脚也跟着赶至医馆,寻来了大夫替向云烟望症、诊断。所幸,虽然症状严重了些,但只是一般风寒,不大棘手,大夫开了几帖药方,又吩咐了身侧人好生照料,便放心离去了。

「小姐,您先别睡,拾翠等等就把煎好的药端上来了,您喝了再睡吧。」挽红拉了凳子坐在床头,拿着张蘸湿了的帕子,替向云烟拭着额头、脸颊,欲替她降温,又在拭及向云烟那尚肿着的颧骨处时,放轻了力道,怕碰痛她。

向云烟喉间宛如火灼般沙沙疼着,说不大出话,只得点了点头,挣扎着保持清醒,儘管一身虚脱无力,那眼皮子也沉得好似有千万斤重般每每要阖上。

「来了来了、药熬好了!挽红,快把小姐扶起来喝药。」恍惚间,拾翠的声音由远而近,一股浓厚的药香味窜入向云烟的鼻尖,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感受到挽红自床上搀起她气力脱尽的身子,拿来了靠枕让她靠坐在床上,以便喝药。

「真是麻烦妳们了……」向云烟嚥下了第一口挽红舀到嘴边的药汁,感觉喉咙稍稍被滋润了一些,她望着一脸忧虑站在床边的二人,试图扯出微笑,用着沙哑无力的声音说道。

「唉,这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受寒了呢?」挽红一面餵药,一面担忧地检视着向云烟上下。拾翠也没闲着,将那衾被拉高些许,以罩盖向云烟此际虚弱的身子,随即又不放心地离开床边,一一检视着两侧窗扉,深怕门窗阖得不牢,让那凉风钻入一丝一毫。

「我昨日里醒来了一回,一时睡不回去,便下床走动了一会,想是忘了披件衣服,所以招了寒的……」

她昨晚……又梦见他了。

梦见那个爱自己爱得那样深、却换来自己质疑与背弃的男子。梦里,他那双健壮的臂膀,将自己牢牢、牢牢地箍在怀里,好似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胸膛之间,在他的怀抱里烙下自己的身形、模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另一个女子、可以跟他的心、他的搂抱相嵌合。

落入那个怀抱之际,沈梦离的心跳狠狠地跳漏了一拍,惶然地再睁开眼,她却醒成此生此世的向云烟,四周,没有拓跋曜炽热的拥抱,只有一片虚冷无尽的寂寥,呼应着幽夜里飕飕刮过的寒风。

她挣扎着,想将梦境里的那一幕挽留在脑海之中,可喝了药后,神识却逐渐模糊,渐渐抵挡不住一身虚累以及沉重的眼皮,兀自深深、深深地睡去。

见小姐睡下了,拾翠与挽红也不敢隐瞒,便遣了府里人到政事堂送了道口信,说小姐病了,但已请大夫瞧过,也服了药,无有大碍,让向延恩无须担心。

可,早朝时间一结束,却见赵元偓风火匆急的身影,汲汲惶惶跨入向府门槛。

「六王,小姐……已经睡下了。」绣楼前,拾翠刚换了一盆乾净的水回来,看见赵元偓正要入绣楼,面有难色地朝他稟告着。

「可还烧着?」赵元偓焦急地问。

「还烧着呢,但刚刚已经吃过了药。」

「让我来吧。」赵元偓探出手,欲接过拾翠手上那盆乾净的水以及帕子。

「这、这怎幺可以──」拾翠反射性地要缩回手,不敢让六皇子代劳这等下人该尽的职责,可一抬眸,却看见赵元偓眉心处深深的忧急,一张往常温俊的面容从容不再,心里明了他的心思,只得顺从地任他将装了水铜盆捧过,「那……好吧。我与挽红就守在这绣楼下,六王有事便直呼我们。」

语方落,赵元偓那透着焦急的背影,已匆匆隐没在绣楼的阶梯间。

屋内是一方沉沉静谧,窗扉让人掩得死紧,风声、人声皆窜不入一丝一毫。赵元偓将铜盆搁在床头的矮柜上,拧乾了蘸湿的帕子,正欲替向云烟擦拭烫人的双颊与额际,却发现她左颊处微微肿了起来,细细一瞧,还隐隐泛着红,让那发烧所引起的绯红掩饰了过去。赵元偓心下疑惑,唤来了拾翠与挽红,细问详情,却见拾翠支支吾吾了起来:

「六王……这事,还是请您等小姐醒来再自个儿问她吧……」拾翠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赵元偓严肃的双眸,「拾翠怕,怕小姐不欲让人知道……」

看见拾翠反应,赵元偓心口顿时一沉,他瞥了一眼床榻上眠得正深熟的向云烟。

静妍,我们之间已然坦诚若斯,还有什幺话,是妳不能对我说的幺?思及此,赵元偓心里不禁有几分苦涩,向来温和的他,不禁硬起了口气,「静妍现下病着,本王怎能跟她追问这些事,更何况本王与静妍不日便要结成夫妻,还有什幺不能同本王说的不成?」

「这……」拾翠手足无措,心里不知道小姐是否希望这事让六王知晓,只是颤着声音,却说不出话。可一旁的挽红却是直肠子,再加上昨夜小姐让人那样对待,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一直发洩不了,看着拾翠的犹豫与支吾,她心里升起一股不俐落的郁闷,便气不过地插嘴嚷出了声:

「拾翠!这有什幺好瞒的,不就是那无礼可恶的张家小姐打了咱们小姐一巴掌嘛!」

「唉呀挽红妳──」拾翠见挽红心直口快地全说了,懊恼地飞快瞪了她一眼,见赵元偓疑惑更深,她只得叹了声气,娓娓道出:

「……昨儿夜里,那张丞相的女儿又哭又怒地来找小姐,直赖小姐昨儿个见了那位什幺黎公子,咬定小姐定是与他不清不白有所勾搭,还气得猛甩了小姐一个巴掌……可小姐绝没有与那什幺黎公子牵扯的!小姐昨儿个分明是到六王府上去了,六王您也知道的……」拾翠徐徐道说着,又怕赵元偓误会,赶紧一面要帮向云烟澄清,却见赵元偓抬了手,示意让自己止了话。

「本王知道,本王相信静妍。」他的回应,温和却坚定。

「分明是那张家小姐自个儿跋扈,惹得黎公子讨厌了、不要了,还跑来赖我家小姐。」挽红嘟起了嘴,在旁边低低咕哝了声。

「本王都知道了,妳们先下去吧。」大致了解了始末,心里虽是不捨,然望着那还病着的人儿,他却一点怒意都生不出。挥退了拾翠与挽红后,房内顿时又沉静下来。

他将目光移回床榻上的向云烟身上时,双眸登时一柔。

可在那温柔之中,却有一泓哀伤,一回比一回更深、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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