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10部分
袖:“队长,说话小心……”
“没事,听不懂的,听得懂也不敢记下来。”方无应哼了一声,“谁敢记录大明之耻?”
崇祯在这时,却突然冷笑起来:“朕明白了,说到底,是你!觊觎皇位,妄图乱政!”
方无应冲李建国摊手:“看见没?他听不进去,也不可能舍弃这个帝位。”
他说完,弯下腰,也不理发怒的崇祯,只将许延州扶起来,冲李建国一点头:“该撤了。”
李建国一脸苦笑,冲崇祯咧咧嘴:“得,崇祯先生,咱回见吧。”
“……大胆狂徒!”侍卫们一拥而上,他们手上的钢刀,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方无应不顾左右,他抬起手,枪口指着崇祯:“我看谁还敢动!”
所有的人,都定住了!
崇祯更是脸色铁青,一动也不敢动!
正是这个小玩意儿,刚刚让刺客无声倒地,御前护卫们全都知道它的厉害!
“别逼着我让龙庭见血。”方无应冷冷道,“各位大人,掂量清楚啊,到底是抓我重要,还是天子性命重要?!”
一句话,大家全都不敢迈步了!
“……快撤,先去和小于会合。”方无应一面说一面将许延州扔给李建国。他手上的麻醉枪,仍然指着崇祯丝毫不动,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态,简直让人可恨。
崇祯眼睛死死盯着枪口!今夜他竟两度被人威胁,奇耻大辱恐怕铭刻在骨。
“陛下,您贵为天子,万金龙体,可千万稳住了。”方无应笑笑,“小的虽然有心,小的手上这玩意儿可不长眼。”
……众目睽睽之下,李建国他们扛着许延州一溜烟奔出大殿,等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方无应也往殿外退,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敢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于视线中。
“哗啦!”
崇祯面前的龙案,被他一下子掀翻在地!
“追啊!还给朕等什么?!”
第三十七章 逃入坤宁宫
与苏虹他们汇合之后,最紧急的事情就变成了“寻找妥当地点以便局里回收”。
当时那刻,他们躲藏在宫内某处死角,雕龙刻凤的岩壁下,方无应他们能看见对面宫殿灯火一盏盏点了起来,伴随着鼎沸的人声:“……捉拿刺客!”
李建国挠挠头,看看方无应:“怎么办?队长,我们已经把整个紫禁城给惊动了。”
方无应低头看看尚在昏迷中的许延州:“这里也不能久呆,马上侍卫们就会搜捕过来了。”
“再往前就是坤宁宫了……”
“总比乾清宫安全。到那边再寻找安全地带等候回收。”
“就这么过去么?”
“不,我先行一步。”方无应道,“尽量引开侍卫的注意。李建国你们带着许延州,尽量找隐蔽地点。”
“你一个人不够吸引注意力,我也去。”苏虹此时已换下太监的外衣,里面是一身宫女装束。
“行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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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添乱?”苏虹一面整理发型,一面坚持,“要去的是坤宁宫,还有比我这身打扮更保险的么?”
她还没说完,就听脚步和叫嚷由远而近,危机就在眼前。见势不好,方无应低声喊道:“……快走!兵分两路!”
动招的时候,方无应使的是一柄刀,当他亮出兵器时,所有的侍卫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实在是害怕了方无应的麻醉枪。
……苏虹在方无应的掩护之下,直往坤宁宫里闯。他们俩人将绝大部分侍卫都吸引到了自己这边。十多分钟之后,苏虹手腕上的仪器闪过一道红光。
“方队!他们回去了!”她欣喜地低声喊。
“行了,俺们也该鸣金了。”
本来挥着刀与两名侍卫拼杀,这当口,方无应冷不防将刀往回一收:“stop!”
他这举动太让人诧异,英文发音又太古怪,那俩侍卫不明就里,举着刀欲砍不砍,愣在当地!
然后接下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原来方无应……又掏出了那柄麻醉枪!
“嘿嘿!怕不怕这玩意儿?”他笑嘻嘻晃着手里的麻醉枪,“想死的就往前冲!”
所有人,后退一步!
“……来点卯吧,点着谁就是谁。”
所有人,后退两步!
“我数一、二、三……”
话音没落,一群人呼啦啦退得没了影!
苏虹叹了口气:“怎么怕成了这样?又不是佛郎机大炮。”
“这玩意儿比佛郎机大炮吓人。人就怕不懂,越不懂越怕。”方无应收起麻醉枪,一拉苏虹,“到里面去,找个安全地点发讯号!”
俩人晕头晕脑往里闯,这是坤宁宫,侍卫们明显不见了,毕竟是娘娘呆的地方,男侍卫不方便进来。
走投无路,苏虹瞅准一间屋子,用力推门就往里冲,方无应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子。
“啊!……”
一声惊呼,咣当,有人倒地的声音。苏虹低头定睛一瞧,一名宫女倒在面前。她赶紧弯腰伸手试了试,鼻息尚在,估计是晕过去了。
“……被我们吓的?”苏虹回头看看方无应。
后者耸耸肩。
俩人进屋,关上门,将晕倒的宫女拖进里面,这才仔细打量四周。
那间屋,点着灯,烛火通明,有隐约的香。绣帘低垂,红的黄的凤凰飞在床头帐脚,暖融融、温柔柔一股缠绵之意……
“这是哪位美人的屋子?”方无应贼贼笑道,“皇帝小孩儿应该还没来吧?”
“喂喂,可不许随便乱来。”苏虹赶紧警告道,“古代女子也要尊重的。”
方无应板起脸:“什么?你看我是随便乱来的人么?”
“……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苏虹叽叽咕咕地笑,“你qq签名不就这么写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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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无应也笑:“好吧,你打头阵。”
正说着,苏虹发现厚厚的帐子动了动,她冲方无应做了个“嘘”的手势,自己踮着脚走到床前,一下掀开帐子!
床上,不,正确地说,是被窝里,拥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一个年轻妇人正满面惊惶地看着他们,她的怀里,紧紧搂着一个三两岁的女童!
苏虹拽着帐子,她瞪着这母女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娘娘!娘娘!您无恙否?!”
是男侍卫的声音!
妇人怀里的孩子,小嘴瘪了瘪,像是要哭!
苏虹一个激灵!
顾不上脱鞋,她“蹬蹬”踩着床铺冲到母女俩面前,一把捂住孩子的嘴!
方无应也跳上床,从不知何处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刃就压在妇人的脖子上!
“……大、大王饶命!”妇人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颤声哀求道,“女大王……勿伤小女!”
门外未听见里面回应,声音更加焦急:“……娘娘?您无恙否?!”
“快说!说你没事!”方无应的刀用了用力。
“……没、没事!”那妇人的嗓子尖得不像话,“本宫安好!”
门外的声音顿了顿:“……娘娘,宫里闯入刺客,我等奉命寻拿,惊扰娘娘,还请恕罪。”
“快点让他们退下!”方无应又低声道。
妇人用充满恐惧的眼睛看看他,她浑身颤抖,一时竟无法出声。
苏虹觉得原本老实不动的小孩子突然别扭起来,小脑瓜在自己的臂弯里挣扎着,非要探出来!她愈发焦虑,按住孩子的手臂加大了力度:“别动!”
门外的声音又响起:“……娘娘,公主可安好?”
公主?
苏虹与方无应对视一眼,而就在此时,那女童张开小嘴,冷不丁咬了苏虹一口!
“哇!……”苏虹没忍住疼,轻呼出声!
第三十八章 拜见末代皇后
门外一听里面有动静,声音更加焦急:“……娘娘?娘娘!”
“快!让他们退下!快说!”方无应咬咬牙,动了一下匕首。
年轻妇人浑身筛糠一样,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门外的人开始拍门:“娘娘!娘娘恕罪,情况紧急,小的要进来了!”
苏虹把孩子往妇人怀中一推,她飞身下床,到门口伸手拉开门。
“大胆!”冲着门外的人,苏虹低声怒叱:“娘娘已然安寝,你们几个竟敢来搅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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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侍卫们正欲往里冲,却被她这一下子给喝住了!
只见眼前这位宫装美人,看着有些眼生,但却气势凌人。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目露胆怯。就在这时候,一个领头的站了出来。他先给苏虹恭敬地施了一礼,才道:“这位姐姐,宫内闯入刺客要行刺皇上,赵将军正带人捉拿……”
“刺客?行刺皇上的刺客又怎会跑到坤宁宫来?”苏虹神情轻蔑地瞥了面前那人一眼,“大人来错地方了吧?”
她说这话时,双手交握在身前,苏虹能感觉到右手虎口的剧痛,小女孩那一口咬得不轻,她方才起身太匆忙,只捡了块帕子掩着。
但那侍卫头领却十分精干,他一双鼠眼滴溜溜转了转,盯在了苏虹的手上:“……您的手,怎么了?”
苏虹低头一看,帕子上竟然渗出了血迹!
“哦,公主有点发热,我去取水,砸了杯子。”苏虹轻松地说,“怕血迹吓着公主,才拿帕子掩着。”
“公主发热?”侍卫头领露出诧异神色,“为何不宣太医?”
“娘娘不让。”苏虹赶紧说,“公主年幼,太医一来,房间人多气味杂,有害无益,娘娘也只留了我一人,其余人等都被屏退。现在热已退了,没事了。”
“真没事了?”侍卫头领满怀疑惑地看着苏虹。
苏虹盯着他的眼睛,她知对方不信,便索性转身往里走:“……各位尽管进来,惊扰娘娘与公主,引得公主病情反复,此等大罪我可不会帮各位担着。”
苏虹这一下子,本来尚有疑心的几个侍卫都被吓住了。
就在此时,房间里传来女性微弱的声音:“锦儿,何人在外纷扰?”
是那年轻妇人的声音!
苏虹索性高声道:“启禀娘娘,这几位大人非要进来查刺客。”
这一句,吓得那几个侍卫面如土色!那做头领的一把拽住苏虹衣袖:“……锦儿姑娘,勿要惊动娘娘,我等这就退下!”
话说完,一堆人无声后退,很快转身离去。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苏虹笑笑,关上了门。
到此时,她方才拿开帕子看了看,右手虎口处仍然有血往外渗,小女孩那一口咬得真狠,活像八辈子贫农在土改里见着了阶级仇敌。
“搞什么?我又不是张无忌!”苏虹愤愤地想。
走回到房间里,她见年轻妇人缩在床里面,抱着女童,仍然泪流不止,方无应则早就把刀收起来了。他站在床边,呆呆看着这母女俩。
方无应的那种表情很陌生,让苏虹觉得复杂难懂。
“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哭啊?”苏虹走过来,“方队,你把人弄哭的?”
方无应回过神,他赶紧走到一边:“怎么叫我把人弄哭?她一开始就在哭好不好?”
苏虹脱下鞋,爬上床,那年轻妇人见她过来,吓得又往里缩了缩!
“别怕,我不伤害你们。”苏虹顿了顿,“您是……周皇后吧?”
妇人看着她,迟疑地点点头。
那么这小女孩就是长平公主了?苏虹想。
虽然被妈妈抱在怀里,小女孩却没再哭,只用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苏虹。那架势,好像打算随时扑上来再咬第二口。苏虹苦笑,把手往背后藏了藏。
“娘娘,我们不是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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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虹这话说完,自己倒觉得理亏,不是歹人?刚刚还拿着刀威胁人家,现在又自称不是歹人……
不过她仍然继续温言软语道:“娘娘,我们也不打算行刺皇上,说起来,刚刚我们还救了皇上呢,岂料皇上疑心重,拿我们也当了刺客。”
苏虹曾经受过专门的催眠术培训,她这方面天资甚高,甚至能够自动控制声音声调。
苏虹的声音极具诱惑力,周皇后被她说得半信半疑:“……果真如此?”
苏虹叹了口气:“娘娘,要是我们真有歹意,刚才索性劫了娘娘和公主,一并带出宫去,岂不便宜?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周皇后看看她,又看看方无应:“……你们二人,从何处来?”
苏虹笑笑:“乡野地方,说了,娘娘也不知。我们得知陛下有危险,这才赶到京城来。”
周皇后的眼神明显有所改变,那是情绪缓和的迹象。
“如今天下不太平,前有闯逆,后有鞑子兵。”周皇后叹道,“皇上夙兴夜寐,以安邦中兴为己任,竟然还有人想行刺他……”
她的话里,藏着大大的愤恨和不解,说到这儿,她又抬头看看苏虹:“姑娘,你们想怎么出去?”
苏虹一笑:“没关系,我们自有办法,只要娘娘给我们俩一间安静的屋子。”
周皇后一时没懂:“你们要安静屋子做什么?”
她说到这儿,忽然脸颊飞红,苏虹一怔,知道她回错了意!
“呃,娘娘你误会了。其实……”
周皇后倒是一脸的善解人意,她甚至一把握住苏虹的手:“女侠,不要留在宫里了,现在外面久遭兵燹,难有安生之所。你与你家相公还是寻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方无应在旁,咳嗽了一声。
苏虹听出他的不自在,她也有些尴尬:“娘娘,不是那样的,其实他……呃,不是我相公,是……是我师兄。”
周皇后一怔,却笑眯眯道:“哦,是师兄啊。”
那种表情,就等同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好吧你很害羞我就替你掩护”。
不仅如此,周皇后想了想,甚至从头上取下一根凤钗。那根凤钗通体金黄,是纯金打造,钗头一只凤凰口衔碧翠,金玉相映,璀璨精致,盈盈动人。
“这个,你拿着吧。”周皇后将金钗递给苏虹,“周济不开,换钱度日也罢,成婚大喜,添做嫁妆也罢,都是极好的。”
苏虹大惊:“这不行,我不能收,娘娘,这是宫内藏品,岂能流入民间?”
周皇后笑笑:“拿去吧,我看你身上也无甚值钱细软……”
这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皇后自觉有点过分,她的手停在半块:“……呃,女侠不喜宫内之物?”
周皇后的表情中,深深的胆怯再度流露了出来,苏虹明白了,她是想以这种方式换取自己和女儿的安全,如果自己坚决拒绝,反倒会引起她的担心和恐惧。
苏虹踌躇半晌,终于还是伸手接过凤钗:“多谢娘娘。”
周皇后大大松了口气。
收起凤钗,苏虹做了个跪拜的姿势,然后翻身下床。皇后怀中女孩仍然睁大眼睛,盯着她。
“你们……这就走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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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们怎么出去呢?”
“娘娘不用担心,我与师兄自有妙法。”苏虹说,“只需娘娘将后面那间屋子,暂借与我俩。”
她说完这话,方无应沉着脸,先转身去了里间,他是去探看里面情况如何。
周皇后有点惴惴看着方无应背影:“女侠,本宫刚刚……是不是说错了话?惹怒了你师兄?”
“并没有。”苏虹笑笑,“他就是那样,面冷心热,人倒是极好的。”
“呃,他方才真真吓煞了本宫……”
“娘娘,我们先行告退了。您与公主殿下……多多保重。”
说完这话,苏虹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进了里间。
第三十九章 dear paul
苏虹进入房间时,方无应正站在窗前,他转过头来,望着她,不知为何,苏虹觉得他的神色有点奇怪。
“想起一件事。”他开口,轻声说,“和我一块儿去看演唱会吧。”
他的表情复杂难懂,让人捉摸不定。
“什么?”苏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xjapan的演唱会,香港场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他甚至轻笑了一下,“行了别推辞,我出钱。”
苏虹愕然望着他,良久,点点头:“……好。”
那是明朝末年的明月夜,梆正敲过三更,月光下,坤宁宫如同染了一层轻霜,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十四年后,周皇后于国破之日自缢身死,小女孩长平公主,被疯狂的父亲崇祯砍断了胳膊,当日却侥幸活了下来。顺治二年,顺治帝为笼络民心,赐婚长平公主,令她仍与有旧盟的周世显成婚。然而新婚不久,长平公主便去世了,死时尚有五个月的身孕。这个女孩子,总共只活了十七岁,但是后世却有无数人知道她的故事,当然,大多是通过金庸的《鹿鼎记》、《碧血剑》,以及传统粤剧《帝女花》。
……等到白雾散尽,安检的毛玻璃已清晰可见时,苏虹才松了口气。
门打开,李建国和雷钧他们都等在门外,一见苏虹与方无应出来,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队长,怎么耽搁了那么久?”小于问。
“在坤宁宫呆了一段时间。”方无应扯掉假发,解开布扣,一面又问,“许延州呢?”
“带回来了,还没醒呢。”小于说。
“都挤这儿干吗啊?”苏虹嘟囔着,开柜子取了自己的衣服,进了更衣室,“ladyfirst。”
雷钧见没事儿,先回了办公室,小于他们去查看许延州的情况,很快,走廊上只剩了方无应一人。他脱掉身上太监的官服,顺手从挂着的军服口袋里摸出包烟,抖了一根点上,坐了下来。
人散了,走廊里也静了下来,某盏吸顶灯似乎出了点问题,闪了闪,光线黯淡了下去。
有点累,方无应想,熬了一夜,任务总算完成,还不坏。
明天还得写任务报告……
咬着烟,他缓缓将身体靠到椅背上,目光落在了天花板上。
屋角那儿,有一块不大的水渍。
不知为何,方无应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周皇后那发着抖的含泪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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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比崇祯大不了多少。小小年龄就进了深宫,贵为一国之后,“坤载万物、德合无疆”。
……尽管危险在前,生命都不能得到保障,可她仍然选择护紧怀中女童,哪怕被吓得涕泪交流,浑身筛糠。
好像就是在那一刻,方无应收起了手中的刀,他突然,怎么都不愿意再以利器相逼,哪怕下一秒就有可能被叫嚷出来,他和苏虹也将会被双双捉住。
方无应突然想,后来,这女子究竟是以怎样一种心情,悬梁自尽的?
这种被迫度过的短暂人生,究竟有没有闪现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火花?
有女子美艳的脸,在眼前闪过,和周皇后的脸一样年轻,和周皇后一样哀怨,但却比周皇后略显木然,于是,更让人深觉其中的苦痛和绝望。
“阿姊……”
指缝间的烟头不知不觉掉落在地上,方无应弯腰弓背,他用手紧紧抱住头,有一种彻骨的疼痛,从他身体最深处窜涌出来,如同不能自控的魔鬼,要从他身体深处将他死死攥住,然后,完全毁灭……
“……方队长?队长?”
有只手在拍他的肩膀。
方无应猛一抬头!苏虹正站在面前,她的装束已经恢复为现代服装。
“……哦?换好了?”他的语调,似乎从梦里刚醒来。
方无应的目光游弋,最后落在衣架钩上,他的军装肩章,似乎有一道光芒从那两颗星上划过。
“嗯,你可以去用更衣室了。”苏虹说着,看看他的脸,“怎么了?”
“不,没事。”方无应站起身,双手大力揉了揉脸,“你不回去啊?”
“哦,我这就走。”
方无应走到更衣室门口,听见苏虹叫住了他。
“演唱会的事情……”她有点犹豫地看着他,“真说定了?”
“当然,只要你愿意。”
“……呃,好。”
仿佛一瞬间,方无应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他看看苏虹:“你先走吧,安检室的门我来锁。”
他那张惨白而瘦削的脸上,甚至没有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
方无应回到他在市郊碧水湾的家中,那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外面,秋末的暴雨倾注,但他并不打算入睡。
打开电脑,进入系统,网络联通,邮箱信息在闪动,那是系统在提示有新的邮件进来。
点开邮箱,一封信跳了出来,来信地址是shuxiang214@(〖a-za-z0-9〗w{0,44}〖a-za-z0-9〗..ge|shubao9.ge||cc|me|org|info|mobi|hk))|(〖a-za-z0-9〗w{0,44}〖a-za-z0-9〗(?!china|chinese).cn)。标题是dearpaul。方无应的心剧烈跳了一下,他慌忙移动鼠标,打开了信。
“如晤。
上封信已经收到,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时间暂时无法确定。手头还有两个讨论会,不过下周一之前,应该可以给你答复。
我没有想到五年之后,还会接到你的信,paul。但是这里有个疑问:你是想只作为朋友,简单的谈一下?还是想继续进行正规咨询?如果是前者,那很简单,但如果是后者,我想我们得做一个全盘的计划表。
希望下一封信,你能把回答告诉我,这样我也可以安排工作进度,你是知道的,两者的重心并不一致。
顺便通知一声,因为物价上涨等等其它原因,目前的费用已经比五年前上调了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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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听说你去年基金投资获利不少?
年前我去英国,碰巧买到了版本不错的《呼啸山庄》,记得你很喜欢这本书,一直想送给你,可惜总不见机会。这次终于没问题了。
期待你的来信。
舒湘。”
信不长,方无应看了两遍,然后关上了邮箱。
现在是凌晨5点10分。
音乐重新开始。滛雨霏霏的清晨,被风轻轻吹动的白色窗帘,雨丝折射进来黯淡的光线。有沉重的摇滚,如雪山回音,响彻方无应的书房里。
i‘madevilontherun,
asixgunlover,
acandleinthewind
……
现在,他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了。
《附录》:
方无应听的那首歌是《blazeofglory》,演唱组合是bonjovi
第四十章 一千年前的邓布利多粉丝
许延州被提起公诉,他判处七年徒刑,罪名是谋杀未遂。尽管缺席的受害者崇祯皇帝并不知道这个结果。
他还因此被单位开除。
李白在方无应他们返回的次日,才被送回了唐朝。本来他提前两天就该走的,然而临走之前李白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因为他突然发现有比韩国家庭电视剧和新闻联播更好玩的东西,那就是宫崎骏的动画片。
在李白蹲在会客室里连看了五遍《千与千寻》之后,雷钧终于忍不住提醒他该上路了,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关掉了电视机,站起身。
“真真华美无边。”他问雷钧,“此片何人所画?”
“宫崎骏。”
“宫崎骏是何人?”
“日本人。”雷钧说,“和你的朋友阿倍仲麻吕一样。”
“哦哦!”李白相当兴奋,“他怎么从没和我提过?”
雷钧拿眼睛瞪他!
“呃……差了一千年。”李白挠挠头发,“还有别的好看的么?”
“我说诗仙,要想看片子你就走不成了。”雷钧说,“这种片子太多了,你坐在这儿一年也看不完的!”
“呃,那……哈利波特为何物?”
“谁和你说了哈利波特?!”
“令千金不是说,把我的诗全都换成哈利波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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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钧翻了个白眼。
“……那是何物?”
“和宫崎骏的东西类型相近,不过是讲魔法故事的……好啦好啦,那些都和你无关。”
李白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拿哈利波特来!”
“……”
“看完哈利波特我再走。”
雷钧勃然大怒,他简直想一棒子把李白打晕,然后把他套麻袋扔进转换室!
但是再看李白的表情,明显那家伙比他还倔。
俩人对峙半晌,雷钧转身出去,一刻钟之后,他带着碟片回来。
“哈利波特,我只弄到前面三部。”他冷冷说,“看完了,立即走人。”
李白很得意:“绝不食言。”
所以事实上,方无应他们从明末回来的时候,李白正在会客室里看哈利波特。
凌晨四点半,他终于关上了电视机。
雷钧晃晃悠悠走进来,他看看倒在沙发上的李白,一言不发。
“……累煞我也。”
“当然是要累的,你已经连续看了30多个钟头了。”雷钧恨恨道,“这下子,满足了吧?”
“嗯……”
“看得懂么?”
“再如何不懂,多看几遍就能懂。小觑古人是不对的,雷兄。”
雷钧笑了,他挨着李白在沙发上坐下来:“最喜欢谁?”
“邓布利多。”
雷钧大笑。
“我最中意这个老头,睿智,比那些孩童更中意。”李白叹道,“不知后面会怎样,这老头儿……”
“嗯,邓布利多有很多粉丝,我闺女就挺喜欢他的。”
“粉丝?”
“他的拥趸,迷,说白了就是喜欢他的人。”
“那我也算他的……呃,粉丝?”
雷钧慢慢地,带着惊奇说,“李白,你或许是最独特的邓布利多粉。”
“奇妙啊,真奇妙。”李白慢慢坐起身,“为何能将梦幻描绘得如此栩栩如生?”
“是用电脑做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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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那个东西我听说过,但不知如何用……”
“打住!到此为止!”雷钧一下跳起来,“沾了电脑你就更回不去了,网瘾可比电视瘾更难戒除。”
李白揉揉眼睛,晃了晃脑袋:“也罢,眼睛快瞎了。”
“成急性青光眼就真的瞎了。”雷钧说完,伸手拽起李白,“行了去洗澡吧,饭菜准备好了,吃完我送你回去。”
那天凌晨五点,李白吃了他在现代社会的最后一餐:外卖的麦当劳早餐——猪柳蛋汉堡,港式奶茶,薯棒。可他说不太好吃,并且表示想再来一瓶二锅头。
李白的这个要求被雷钧严肃驳回。
一切准备停当,检查项目也完全通过,雷钧带着李白来到转换室门前,让他意外的是,里面的灯竟然开着,门也没锁。
雷钧吓了一跳!他慌忙拉门进去,结果发现凌涓在里面。
“局长?”雷钧松了口气,“怎么?你昨晚没走?”
凌涓捧着笔记本,另一只手拿着笔,她看看雷钧:“有些监控数据不太对,我想自己看看……”
她的表情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平常,凌涓收起手里的笔记本:“要送李白回去?”
雷钧点点头。
凌涓笑了笑,走到门口,她回头看看李白:“诗仙,一路平安。”
看着她走出去,关上门,雷钧指指那张床:“上去吧。”
“要做什么?”
“注射药物。”雷钧走到旁边的密码柜前,弯腰打开密码锁,取出注射用的洗脑药物。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李白一直用眼睛盯着他。
“这个,不疼的。”雷钧安慰道,“就是把你这段时间的记忆全都洗去,你就不会记得来过此地了……”
李白愣了愣:“全都不记得了?”
“嗯,等于你没来过。”
“……不能留着宫崎骏?”
“不行。”
“邓布利多呢?”
“不行!”
“……猪柳蛋也不行么?留着我自己回去做嘛。”李白很有些伤心的样子。
“你刚刚不是还抱怨它不好吃么!”雷钧瞪着他。
“……可是,都忘了多可惜。”李白叹了口气,“都没来得及和王胜平道别。”
雷钧一愣,笑:“你还记得他啊?”
“嗯,也不知道他到了洛阳没,那匹坐骑如何……”
“好吧,回去写首诗纪念他,就跟《赠汪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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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记得他了,如何写?”
雷钧哑然,半晌,他拍拍李白肩膀:“那些于你,记住了反而有害。”
李白想了想:“如果我知道结果,就不会再回永王麾下了。”
“那就不会出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了。”雷钧笑问,“你不觉得,那比你忘记了邓布利多更可惜么?”
李白没出声,但是他的表情认同了雷钧。
“拿好你的剑,金龟官凭也收好。”雷钧说,“回去之后,好好写诗,天天向上。”
李白也笑了,他伸出左手手腕:“好,来吧。”
……
等到装置的绿灯闪烁终于停下来,里面的人影消失无踪时,雷钧才微微叹了口气。
“忘了剧透你,李白,邓布利多死了。”
第四十一章 舒湘医生的心理咨询 (a)
天阴沉沉的。绵绵秋雨下了三天,到今日为止虽然停住,秋空却依然未放晴。
下午四点。
方无应看了看手表,离会面时间还有三分钟。他吸了口气,往研究所的东楼走去。
研究所解放前是租界里的德国领事馆,文革时期曾受到过冲击,不过前两年经过文物建筑的重新整修,恢复了原貌。这里的外观与内部装潢,多少和普通国内建筑不太一样,方无应有段时间对西洋建筑很感兴趣,这座具有小圆尖塔的典型德国建筑,他曾经给拍过无数照片。
事实上,他对这里的特殊感觉,并不是源于其异域的建筑风格。
进了东边那栋楼,直接上楼梯,如每一个人员不多的办公楼,建筑内部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皮鞋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的轻响,方无应听不见别的声音。
到了二楼,在203的门口,他抬手轻轻敲门。
“请进。”温和的女声。
方无应顿了一下,伸手扭开金色的门球。
那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
进门,靠墙放着褐色的素雅长沙发,小方玻璃茶几,一个电暖炉。净色的墙壁上是一副油画:静静的白桦林小径。沙发对面,是一张高背软椅,罩着飞蛾般细碎兰花花纹的墨绿色椅罩。
舒湘正站在沙发旁,对着他微笑。
“很准时。”
“我一向准时。”
在关上门之前,方无应将门球上的牌子转到“有客在内”。
“啊,多谢。”舒湘说着,转身到柜子前,拉开玻璃门,“喝点什么?抱歉,我这儿没有好茶叶。”
方无应笑了笑:“随便什么——别是果汁可乐的就成。”
“有蜂蜜柚子茶。”舒湘笑道,“养颜的,呃,不讨厌吧?”
方无应在软椅上坐下,他摸摸没刮太干净的脸,“别人说这话我还不至于翻脸,可如果是你,我就要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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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湘笑。
她走到水壶前,倒了大半杯热水,然后转身递给方无应。
“五年没见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她仔细打量方无应,“居然一点没老,真是妖怪。”
“好吧,我驻颜有术。”
舒湘再次笑起来。
她四十岁上下,肤色白皙,微有点胖,但体形并不离谱。五官平淡,打扮也毫无华彩之处,却自有一种魅力,让人甘心放下防御,愿意与之亲近。舒湘属于这样一种女人:她们脸上每一根线条都表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并含有深意,一颦一笑不是说明什么,就是掩藏着什么。
“看起来过得不错。”舒湘回到沙发前坐下,“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
方无应抱着杯子,看着她,他眨眨眼:“你指哪方面?”
“整个,从头到尾。”她做了个手势,“其实我有些担心,怕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焦虑症的典型站在面前……”
方无应说:“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舒湘。”
“多少有一点。”舒湘笑眯眯地点点头,“幸好所有的咨询对象,都比我要自信和坚强。我一直为此骄傲。”
方无应放下杯子,他眯起眼睛看着舒湘:“你是否在提醒我,如今已不复当年?我已经没有崩溃的资格了?”
“是么?你那么想?”舒湘仍然笑眯眯的。
“要么,就是你期望看到一个再度坏掉的我,然后你又可以‘大显身手’?”
舒湘笑得更愉快:“你认为我渴望这种大显身手的机会?”
方无应无所谓地摇摇头:“我不清楚。而且事实上,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再次联系你。”
“为什么?”舒湘收起笑容,温和地望着他,“为什么不肯联系我?”
“那让我感觉糟糕。”他轻轻咧了一下嘴角,“让我觉得自己……嗯,觉得自己又不行了,又需要依靠他人了,又成为了某种……某种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