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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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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眼前。

“他和我说,他会记着你的。”卫彬说,“他说,你说的那些话他都记着,他会在那边一直等着你……”

林兰半晌没做声。

卫彬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干吗又不肯过去了?”

“觉得这女人出尔反尔,比较自私,对吧?”林兰突然说。

被这么一讲,卫彬有点尴尬,他摇摇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一时,俩人之间有点沉闷。

“毕业进入社会,有什么感受?”林兰突然问。

话题又转回琐事上,卫彬有点奇怪,不过他还是回答:“多少有点不习惯,虽然也是一直盼望的事儿,不过……”

“嗯?”

“研究所里人少。”他说,“打交道的就那么几个老师,又都是知道我的来历的……”

“来历?”

“因为我是特殊培养的学生。”卫彬挠挠后脑,“但是进了局里就不一样了。”

“如何?”

“办公室里有同事,还有其它部门的同事,前辈和领导,这个那个的……而且又得担心答辩的事儿,紧张得要死,反正刚去那个礼拜,食欲都不太好。”

林兰笑起来:“后来,好了么?”

“嗯。情绪低落的时候我就想,自己好像也不是太差嘛,过去我……呃,我是说过去的成绩啊,总评啊什么的,还是不错的,就算进了单位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滑落,人际关系这方面我一向都不太行,但也只能慢慢相处,担心也没用。”

林兰安慰似的说:“每个应届生都是这么过来的,一般适应期也就一年,有的人不到一年就成了老油条,那反而可悲,人生都没新滋味了。”

“嗯,我也这么想。”卫彬说,“所以现在比刚进来那个月,感觉好多了。”

林兰微笑,她停了一会儿,又说:“那么是以什么来牵系现在的生活的呢?”

卫彬一时没听懂。

“听起来,你是在拿学校时的状况做基础,然后再在之上进行细节调整,对吧?”林兰说,“‘过去的成绩总评都不错,就算进了单位也不会有太大滑落’,是这个意思吧?”

“嗯,这么说确是这样。”

“所以……”林兰停了一下,“如果真的去了南宋,我又能拿什么来当自己的基础?”

卫彬一愣。

“记忆可以洗掉,认知却无法洗掉,真过去了,我大概会看什么都不顺眼吧:为什么她们都裹脚?我却是一双难看的天足?”林兰笑道“他是带着一肚子诗词歌赋来的现代,我带什么去古代?我的泛亚洲夏季营销计划?”

林兰的笑容有些苦涩。

“算了,这些不讲也罢。”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说穿了全都是借口,退缩了就是退缩了,把自己遮掩成花儿也没用。”

卫彬想了想:“可是他说,他愿意留下来……”

林兰低下头,没出声。

“当时控制室里就我一个人,他悄悄问我有没办法把他留下来。”卫彬低声说,“他和我说他不想回南宋,想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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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兰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卫彬说,“既然他都已经下了决心不当辛弃疾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见林兰不答话,卫彬有点后悔,他停了半晌,才说:“对不起,我说话太直接。”

林兰摇摇头。

“……我们,是商量过逃走的事儿。”她低声说。

卫彬有点惊讶地望着她。

“他说他不干了,他不想忘了我,也不想我忘记他。他说林兰咱们逃吧,去一个小地方,谁也不认识我们,隐姓埋名地生活,对了,他还说他要去学计算机……”林兰忽然笑了笑,“你看,计划得多美好?只要国安局不来抓我们。”

卫彬沉默了片刻,道:“你认为国安的人,一定能找到你们?”

“和国安无关。”

外面的雨更大了,瓢泼似的巨响震天震地。

“……之前,也曾试图让他融入这个社会。”林兰忽然说,“我认识做hr的朋友,想找对方帮忙,把他弄进一家公司的。”

“那个,比较难吧?”卫彬说,“身份还有文凭什么的,怎么凭空变出来?”

林兰点点头:“所以人家也很为难,后来还是答应帮忙看看。我给做了一份中英文简历,想让他从最基础做起。”

卫彬觉得无奈,他从心底就不认可这种无视规则。

“不过最后还是没去成。”林兰抬起脸,笑了笑,“他适应不了,一开始面试就适应不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也毫无兴趣。”

“……那是当然的。”

“我当时就想,算了,就不为难他了。那时我也还没辞职,月薪有好几万,两个人用也不是太难。既然不愿进公司,能进学校也可以啊,古文功底这么好,进不了一流大学的古籍研究所,就找个二级学院教教书吧,好像也不太坏。”

“……我不认为让辛弃疾去教书是个好主意。况且如今进二级学院也要博士文凭了。”

林兰笑起来:“而还要考英文,他恨字母恨得咬牙切齿。”

“明白了。”卫彬突然说,“现代市就是一张疏而不漏的网。他在这里,安插不下。”

“他也丢不下宋的一切,嘴上说没关系,心可是骗不了人的。”林兰微微叹了口气,“哪怕不去工作,就靠妻子来养活,他肯么?他在南宋还有半辈子没有过呢。在这儿,一年可以,两年可以,五年十年,他肯么?想起他的大宋河山,想起他那些一手扶植的抗金组织……难道他还能不对我心生怨恨?”

卫彬静默了一会儿,突道:“如果他真肯呢?”

“什么?”

“丢下过去。”他侧过脸,看着她,“你好像把一切路径都堵死了,没有给他足够的机会。”

林兰深深看他:“……真的有能够丢下过去的人?你见过?”

卫彬一时语塞。

这时恰好前台叫号,林兰站起身:“抱歉,我先过去一下。”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卫彬看看自己手上的号码,前面还有三个人,他又翻了翻存折,上面显示尚有一万二千元的结余。

这就是骠骑大将军的全部财产。

因为研究所提供免费食宿,卫彬的生活补贴大都用在买书上面,他最经常的娱乐是周末去街上逛一天,然后进必胜客喝下午茶啥的,那是相对而言最划得来的消费,因为有他感兴趣的提拉米苏,还可以免费续杯。就算那样,通常卫彬也会带着一本书在手上。目前他拿的是实习工资,数目并不多,又因为临近毕业,补贴即将取消,以及得另外租房子,所以眼下卫彬的生活仍不那么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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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也够了,他觉得,就算是区区一万二千元,也能做一个很好的人生起点。

他是个随时都可以“开始”的人。

正想着,林兰办好手续,从柜台走回来。

“先走了。”她冲着卫彬扬了扬手。

“bye bye。”

那天晚上他的晚餐是鲜奶面包加一瓶酸奶。

最初,卫彬对这个畜禽如此廉价的世界表示过震惊,但偶尔有次看见了现代养鸡场里不见天日的可怕场景后,他对肉类的兴趣便大大降低了。小武说他再这么下去会成苏虹第二,但是卫彬并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丝毫衰弱的迹象。

他还是在坚持健身,只是次数不那么多,因为时间得用在更宝贵的地方,而且当人从熬了一夜的实验室里出来,想去的地方也只有一处:卧室。

对卫彬而言,生活并没有发生质的改变,外人对此不解是因为并未抓住问题的核心:从前这个人是用脑打仗的,如今他仍在用脑工作,高效的头脑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是卫彬始终信奉的观念。

再过两个月,他就满二十七岁了,小杨他们都说要好好庆祝生日,为他这个全局最年轻的成员。

他还不到二十七岁,最年轻的控制组成员都比他大半岁。

二十七,这是一个可以整夜玩网游、可以每月花光自己工资然后啃老,和女朋友满世界玩耍,一个在现代社会仍被当作“男孩子”的年龄,而这对卫彬来说,又是多么沉重的二十七年!

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卫彬觉得,这个苍老的数字几乎让自己眩晕,他甚至想不出三十岁的自己会是什么样,有一种失衡感,严重存在于他的内心,那是由烽火连天的二十三年,和之后突然悄寂下来的四年共同组成的感觉:二十三,是他的过去,四,是他的现在。

但是,人真的可以丢下过去么?

蓦地想起白天林兰说的那句话,卫彬突然心生异样,他呆坐了半晌,终于推开灯下的书,从书桌前站起身。

狭窄的房间被高高的书架占去了三分之一,卫彬走到书架前,他蹲下身,拉开书架底部的抽屉。

那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柄金弯刀,一只小得像玩具一样的童鞋。

那柄刀是汉武帝赐予他的,武帝从自己身上将宝刀解下来,亲手递给了他。因此即便在病重之时,宝刀仍然跟随卫彬身边,从未遗失。他所携带来的西汉物品并没有上缴研究所,而是全部以私人财产的名义保留了下来。

而那只成年人掌心大小的绒鞋,是他的儿子霍嬗曾穿过的。

孩子死去已有两千一百年了,但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四年。

卫彬至今仍记得当时看见那句话的感觉:“……居六岁,元封元年,嬗卒,谥哀侯。无子,绝,国除。”

元封元年,嬗卒……

当时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两个字上长达十几秒,最终,还是恢复了阅读速度,移向了下一行字。

没有人知道那十几秒里,他的心情。

默默看了一会儿那只小童鞋,卫彬将它放回到抽屉里,站起身,回到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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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可以永久留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永久生存,物品如此,人亦如此。

孤灯之下,卫彬被一种不知是哀伤还是惆怅的感觉包裹着,他不由静静出神,黑暗中,树木被风给摇动的声音,和远方不知名的潮声混杂在一起,缓慢而坚定地灌入他的耳朵。

第百二十二章 刘郎已恨蓬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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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问题很快就出来了。

按照常规工作程序,每一个误闯现代的古人被送回去之后,这一个月内会有后续勘查,以防修补好的漏洞再次被突破。

但是,当第三次勘查结果出来时,也就是辛弃疾回南宋一个月之后,雷钧发现了问题所在:漏洞始终存在。

“从结构图来看,似乎有什么始终阻挡着漏洞的修补。”他将图表指给小武他们看,“用过加强频率仪,但是效果仍然不大。”

“会是什么阻挡漏洞的补完呢?”卫彬问,“难道是人?”

小武摇头:“不太能。不是整个撕裂,只是边缘始终存有缝隙,比去年汉献帝留下的缝隙小得多,这应该不是人类的所为。”

苏虹想了半天,说:“难道是动物?”

“那也得是灵长类的才有可能引起频率紊乱。”小武说了,又更正道,“而且只是有这个理论的可能性,毕竟类人猿和人类还是存有巨大差别的。”

“那决不可能了。”苏虹悻悻道,“我反没看见辛弃疾带着类人猿过来。”

时间,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想……”

卫彬突然打破默。大家地目光全都转向他。

“辛弃疾走的时候。我们没有对他进行严格地搜查。”他说着,看看他们。“会不会是他带走了什么?”

苏虹一愣:“呃,之前我询问过他。也让他把所有现代物品都留下来了。”

“可你没有搜身……好吧。你也的确不方便去搜男性的身。”

苏虹苦笑:“他在现代社会呆了半年。什么都懂了。如果强行搜身。我们会被他控告侵犯公民权利地。”

“他也有公民权?”

“……搅闹一场总是麻烦的。不过,我仔细检查过他的随身衣物没有现代物品。看来如果真带走了东西,那也是贴身带着的。”

“那么就是他有所隐瞒。”卫彬坚决地说,“他一定悄悄带走了什么,这很可能就是漏洞出现的原因。”

“那现在还怎么查呢?”小武说,“他已经回南宋去了至连记忆都洗干净了。”

雷钧沉默片刻,道:“那么,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询问了。”

“林兰。”卫彬说。

当天下午,卫彬在打给林兰的电话里,证实了这件事:辛弃疾带走了林兰的玉坠。

“是她父亲十几年前在香港周大福里购得的。”卫彬说着,将那块玉坠的照片投影出来,“这是林兰以前拍下的照片,她在临走当天把玉坠留给了辛弃疾,很可能这玉坠被带去了南宋。”

大家心情复杂地望着那张图。

“之前没想到会是这东西。”卫彬说,“我还以为会是现代商品。”

“如果是塑料制品或者是普通金属,恐怕都不会出这么大问题,哪怕辛弃疾带走一个mp3也好过他带走一块玉,那种东西他最后弄不明白肯定随手扔掉,我们也方便找回来。玉器就麻烦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原因,不过玉这种东西,的确能够引起奇怪的共振。”雷钧停了一下,又道,“之前有一块留在现代的汉代高古玉,也出现过类似问题,后来只好送回去了。”

苏虹知道,雷钧说的是汉献帝留给蕾蕾的那块玉。

“……也就是说,得去把玉坠拿回来。”小武的表情有些艰难,“这可真麻烦了。”

“很麻烦。”卫彬点头道,“辛弃疾已经不记得现代社会的一切了,而且如今他在南宋朝廷里又是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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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东西,强抢也没法抢吧?”苏虹说“天知道他会放在什么地方。”

“这件事得赶紧处理。”雷钧走到示意图前,“缝隙每天都在扩张间越久麻烦越大。”

“但是现在控制组的人都不在……”

方无应他们如今全都在修补屏障,工期紧急,所有人员分成了两队,目前一队在北周建立初期,一队在清嘉庆末年。

“人多了反而很难成功。”卫彬说,“我们是去偷,不是去抢劫。”

苏虹被他这用词给弄得一愣:“偷?如何偷?”

“还不知道。”卫彬说,“但是漏洞已经形成,我们的动作越小,对屏障的伤害也就越小。就算鸡鸣狗盗之事,也得偶尔为之。”

“或者……得需要一个女性。”小武忽然说,“万一他将玉坠藏在卧室,或者更有甚者,他把玉转赠给了妻妾——如果只是单身男性,如何接近他的家眷?”

苏虹怔了怔,点头道:“好,那我也过去。”

卫彬想了想,摆摆手:“小武说得对,不过我觉得眼下有比苏姐更合适的人选。”

“……你是说,林兰?”

“有道理。”雷钧点头:“比起亲近度,苏虹你不如林兰,再说……呃,如果说非得接近辛弃疾本人,万一……”

他的话没说完,表情有点尴尬。

苏虹干笑:“懂了。”

雷钧是为她着想,古人不比现代人,观念差别导致麻烦丛生。例如职场女性最厌恶的性马蚤扰,但如果对方贵为天子,反而会被当作“普降雨露,以为宗社大计”的荣耀和义务,即便不是天子,古人对没有良好家世作后盾的女子的轻慢,也足够让现代女性愤怒的了。

“有个办法。”卫彬说,“可以以抗金人员的名义接近辛弃疾控制的组织,当时北方很多秘密抵抗者,而且据传辛弃疾也一直在搜罗这种人才……”

“是个好主意。”雷钧点头道,“当然你的话,我不担心,只是林兰有些不好办,她毕竟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这一点我明天单独去和沟通。”卫彬说,“我相信能说清楚的。”

当晚,全体员又都留下来加班讨论去南宋的事宜,包括从哪一年,从什么地方突破,最容易成功。

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夜里十点。

小武留守值夜班,苏虹和卫彬拦了辆的士,他们正巧顺路,可以先让车到苏虹家把她放下来,再回卫彬的住处。

回去的车上,苏虹问卫彬,林兰有没有可能答应同去。

“难道她会反对?”

苏虹迟疑了片刻:“说不准,已经决定不再相见了,又被迫见面,其实心里滋味不好受的。”

卫彬没说话。

“再说,辛弃疾都不记得她了吧?”苏虹说,“这要是再见面岂不是更难过?眼看着人家有妻有妾的……”

沉默。

“……让人想起一句诗:‘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苏虹说完,又笑起来,“啊,抱歉抱歉。”

那诗的第一句是: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此诗多少与霍去病的异母弟弟霍光有关。

卫彬会意过来,他道:“抱什么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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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没什么——最近我好像总得罪你。”苏虹苦笑。

再度的沉默。

“其实,我也不记得我的妻子了。”

卫彬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苏虹吃惊!

车里没开灯,司机开着的收音机里,唱着老上海的旧调子:《何日君再来》。车窗外,天空在茂密阴暗的树木衬托下显出入夜的莹蓝。

“她是……是什么人?”苏虹小心翼翼地问,她的心不禁怦怦跳,因为历史上有关这个女人,一个字的记载都没有。

“不是什么人。”卫彬淡淡地说,“一个卑贱的女奴。”

苏虹不太敢继续问了。

卫彬将有些走神的眼睛转向街面,一辆停在阴影处的车里,橘色路灯匆匆,映出两个拥抱的身影。

关于儿子的母亲,卫彬不想和苏虹多谈。

那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愿和外人谈及自己的过去,更多的则是因为,他甚至搜寻不出多少有效记忆。

他能回忆起的,只是光影和声音,还有气息……黑暗中,有人掀帐登床,轻轻卧在他身边。昏醉沉沉中,他发觉来者,于是顺势翻身搂抱住来人温暖芬芳的赤裸身躯,一时动了情兴。

他知那是姨母卫子夫送来的女奴,这种专供“侍寝”用的女奴,姨母曾命人送来好几个,都是面容姣好,身形温婉的年轻女孩。

但没有哪一个的脸,能让他记得十分清晰,他根本没那份心。

云雨方歇,他含混地问:“……叫什么?”

“……蔓儿。”女子低低的声音。

后,再无声息,他只记得五更三刻的低沉街鼓萦绕耳畔,怀中女子温热的肉体令人贪恋。

那是他唯一记得的一个名字,如蔓草般随处可见的女奴,美丽却毫无地位,孩子生下来就被抱走,不能给她亲自抚养,因为她只是个低贱的女奴,而他是大将军。

很快,苏虹的家到了,她下了车。

“再往哪儿?”司机回头看看卫彬。

“前面那个十字路然后……”他突然停住,又改口,“不,请您直接开好了。”

“直接开?开到哪儿?”

“……麻烦您,到港口公园。”

司机从后视镜里疑惑地看了卫彬一眼,又看看表:11点25分。

但他仍然没说话,只发动了引擎。喇叭里的《何日君再来》早就换了热闹的周杰伦,大众车微微喘息了一下,如同一头森然的兽,悄无声息潜入夜色之中。

卫彬重新靠回后座上,呆呆望着黑洞洞的窗外。

他今晚,有点不太想马上回家。

第百二十三章 目的地:南宋

次日上午,卫彬找到了林兰,郑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当得知是那块玉坠引起了屏蔽漏洞,林兰也有些惊讶。当日她留下的定情信物,却搅得人家一整个部门不得安生,这让林兰多少有些感到抱歉。

“也就是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把那块玉坠拿回来。”卫彬说,“所以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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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我去么?”她低声说,“可我不想去。”

“如果你不肯去,我们只好让苏虹过去。”卫彬耐心解释道,“但这其中有诸多不便,更重要的是,苏虹没有你熟悉辛弃疾。”

“……”

卫彬想了想:“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原本不该来麻烦你。但是事出紧急,如果你能给予协助……”

“……我什么都不会。”兰说,“也不知道怎么说话,我学商管的。”

卫彬苦笑:“没关系,至少你学了一些南宋官话对吧?其它的事情有我在,只是在我不便于出手的时候,得需要你帮忙。”

又沉默良久,林兰终于点点头:“好吧。”

翌日上午,林兰来了局里。

她需要签署一系列保密协议,以及得临时补充相关知识和安全常识。

雷钧问卫彬,就他们俩过去行不行,这是人数最少地一次行动。虽然都有植入皮下地微型定位器,但是雷钧仍然不太放心。

“足可以了。”卫彬说。“如果是以亲眷地名义,人多反而让辛弃疾起疑。”

他林兰是以表姐弟地名义过去的。

雷钧沉吟片刻。道:“其实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

“局长是担心林兰过去了就不肯回来?”

雷钧点点头:“她原本就想跟过去。这次正好遇到了机会……”

卫彬想了想:“原先的许可证在法律效应上仍然可用。如果情势允许,她又坚持,那也不碍事。我随身携带清洗记忆的药物只要把她放在南宋人的圈子里,行为认知方面的矫正自然就能慢慢完成。总之我会把玉坠带回来的,除此之外,应该不会出现多大的损失。”

雷钧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你斟酌着办吧。”

若是换了别人雷钧恐怕还不会如此放手,但既然卫彬认为自己独自一人能够操作也就没必要再嗦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卫彬干不来的,这是全局人的共同认知。

在他们谈话的隔壁房间,林兰更换了古装:淡黄铯绢布狭领长祅上,套着一件橙红色合领半袖背子,背子上则是七彩丝线绣成的缠枝花纹,深红色长裙间束着一根带宫绦的赭褐色腰带。发髻再高高梳起,沿着髻腰插着一小溜顾盼莹然的金玉首饰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家世良好的南宋女子。

“真古怪,这一身……”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苏虹笑道:“有什么古怪的?如果当时嫁过去,就日日穿这样的衣服了。”

那时候俩已经无话不说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兰叹了口气:“我算明白古人每天忙些什么了,就这身衣服穿戴整齐,都得费两个钟头。”

“你以为现代化妆就不费时间?”苏虹说,“我同学,早上五点起来化妆,八点才能出门,经常为此打的。”

林兰笑起来:“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苏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说得好像你不是女人似的——首饰什么的,千万要小心不能遗失,不然有的麻烦。”

林兰点点头。

那一刻,西装裙的女子站着古装女子身旁,穿衣镜里映出两种仿佛截然不同的人生。

苏虹望着镜子里的她,忽然轻声问:“……后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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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兰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怎会。”她轻轻摇头,“我的人生一向如此:落子无悔。”

“骄傲的家伙。”苏虹微微苦笑,拉了拉她的胳膊,“好了,下面告诉你用餐顺序和行礼规则。”

出发之前苏虹告诉林兰,卫彬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别看他比你年轻”,苏虹笑了一下,“老虎不发威,别真当人家是hello kitty哦!”

“……可毕竟还是个应届生呢。”林兰苦笑,又想起她在银行里喊卫彬“恩人”,对方年轻的脸上露出的尴尬神色。她暗想,难道让一个二十几的毛头小伙子来保护自己?

振荡渐渐停止,白雾散去,眼前的一切,让林兰吃惊!

就在前一秒,她还处在一间现代装潢的房间里,只不过眨眼间,自己竟然来到了一片广袤的平原上!

“……这、这是哪里?”她不由颤声问。

“南宋。”

旁边的年轻男声让林兰回过神,她见卫彬取出仪器,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抬起头来:“淳熙六年。不过这里不是南方,而是山东。”

林兰一愣:“那不就是在金人的控制范围内了?”

卫彬收起仪器,点点头:“是靠近江苏的地方,不过仍然在金人的地盘上。先找到人群集中地,再慢慢打听吧。”

俩人便开始往南行,林兰边走边看,她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却觉得新奇不已!最大的变化是空气,虽然这东西无臭无味,但新鲜与否,人体还是最敏感的。

“有何感受?”卫彬回头,饶有趣味地看她。

“……缺乏规划,连像样的道路都没有。”林兰提着裙子,一面费劲前行,“不知为何,有一种强烈的失控感。”

“现代社会什么都是控制好了的,丧失了控制,人也变得惶恐了——鞋子不适应么?”

“嗯,脚板太软了。”林兰苦笑,“而且我没穿过这么复杂的衣服,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卫彬想了想:“我倒是觉得高跟鞋比布鞋更可怕。”

“啊?哪里可怕了?”

“……不是可以当凶器的么?”

林兰噗嗤笑起来。

“还有一点发现没?季节也不对了。”

林兰突然站住,四顾看了看,白杨的叶子凋落了大半,一阵风来寒意蚀骨。

“啊,真的!咱们那边还没入夏,可是南宋已经到深秋了。”

“季节似乎是相反的。”卫彬说,“如果再晚点来,就是冬季了。”

“难道说,古代其实是在南半球”

卫彬笑了:“你把绵羊国和袋鼠国置于何处啊?”

林兰耸耸肩:“反正它们都没有古代可言。”

“于是就可以随意霸占人家的地盘?……”

好像到此刻人之间的氛围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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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以为你是不会开玩笑的人呢。”林兰打趣道“总是那么严肃。”

“严肃?”卫彬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我?”

“可不是?好像永远身负着国家使命似的。”林兰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放松一点。”

卫彬愣了一会儿,才转继续往前走:“……我习惯了。”

“什么?严肃?”

“……身负国家使命。”

以为他在开玩笑,林兰再度起来。

俩人就这么边说边走,大约前行了四十多分钟,忽然卫彬停下。

“……有人来了。”

林兰莫名其妙看着他!她完全没听见任何声音。

“马匹,十几匹马,人很多还有啼哭声。”卫彬的神色郑重起来,“从西北方向来。”

林兰朝着西北方向仔细看了看了茫茫的地平线,她什么都看不到。

“哪有人?”她困惑地看看卫彬,“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的耳朵被播放器给毁了。”卫彬快速说完,又拽了一下她,“得赶紧逃!”

林兰有点不服气,刚想反驳,这时候,她看见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烟雾,似乎是什么搅得尘土飞扬!

她惊诧万分地望着那一大片烟雾,它升腾得越来越高,竟至弥漫了整个西北天空!

“……是金人!”卫彬咬牙道,“糟糕!这儿没有可以藏身地方!”

的确没有,他们当时身处的是一片广袤平原,没有供躲避的小丘或者灌木树丛,以身在马背上的高度,短时间之内他俩无法逃出金人的视线!

逃,已经来不及了,十几匹马疾风般卷至他们跟前,只见马上之人全都是金国兵卒打扮,有的怀中还胁持着女性,那些女性被紧紧捆着,连哭带喊,甚是凄惨!

“……哪来的?!”为首一名头领,将马奔至卫彬他们面前,勒住喝问。

卫彬看看林兰,那一个早就吓得面如土色!

“兵老爷,我们是走亲戚的。”卫彬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他的金国语言也不太熟,听起来倒像是当地百姓的口音。

马上那人冷冷看看他们:“走亲戚?行啊!小子,你自己去走亲戚吧!给我把这女的留下!”

他这话一说完,身后几个金兵大笑着跳下马来,闯到面前就要伸手去抓林兰!

就在其中一个的手即将抓住林兰胳膊之际,一柄刀凭空冒了出来!

“放开她!”卫彬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慑人!

那金兵惊奇万分地望着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会被一个当地百姓威胁!但当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便勃然大怒!他一把抓过林兰:“老子就是这片的头儿!谁敢不服……”

他的话还没说完,卫彬手上的刀,轻轻巧巧划进了他的胸口!

“噗!……”

淋漓的鲜血溅了林兰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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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彬一把拽过她:“后退!”

几个发呆的金兵突然清醒过来!纷纷亮出了兵刃!

厮杀是在一瞬间展开的,林兰万分恐惧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这么危险的境地,然而此刻,一个比她还小六七岁的年轻人,正被一伙凶残的古代侵略者围攻!

……是真的在杀人!

林兰的脑子完全木了!

她从未想过,来到南宋才不过一个小时,就不得不面对残酷的杀戮!

她的目光移向刚刚倒地的尸首,那人的胸口被卫彬的刀弄出一个大洞,汩汩的血往外流淌着,身体扭曲成了奇怪的角度……

林兰差点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从西南方向又冒出了一群骑马者!

只见他们蒙着面,身形却快似鬼魅,奔至近前林兰才发现,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持着刀剑,很快他们便加入了恶斗中!

林兰在一旁,她被吓得出不来声,但即便如此,她也发觉:来人是在帮着卫彬战金兵!

因为有了这批不知名的生力军,战斗并未持续多久,约莫十多分钟之后,十几名金兵系数被斩杀,血肉模糊的尸体,滚落了一地……

每一个人的刀,都垂下来了。

静默。

气息的流动间,只能听见咻咻风声。

那些本来被吓呆了的妇女,此刻反应过来,又都发出轻轻的啼哭。林兰第一个清醒,她飞快奔向那些尚被捆在马上的妇女!

“别哭!这就给你解开!……”

她用不太熟练的南宋官话安慰着她们,一面费力试图弄开粗如婴儿手指的麻绳。

卫彬和那几个蒙面人也被她感染,都奔到马匹前,用刀弄开绳索,将一身尘土、泪痕满面的女子解救了下来。

被解救的女子一共有八名,她们纷纷伏地,向救了她们的这群人叩首。

“不用这样,快起来吧。”林兰扶起她们,“现在还能回去么?”

其中一个女子哽咽道:“爷娘尚在家中……”

“那就赶紧逃吧。”林兰道,“别再让金兵抓住了!”

她目送着女子们三两结伴,蹒跚离去,这才叹了口气。

一个蒙面人看看卫彬:“……这都是鞑子兵‘打野草’抢掠来的良家妇女。”

“现在该怎么办?”卫彬看看那蒙面人。

“离开此地。”蒙面人道,“这儿的事很快就会被暴露,你二人不可久留。”

“唔,可是……”

蒙面人看看他,忽然笑道:“小兄弟,若方便的话,能否到鄙人寒舍一叙?”

他说完,对身后人做了个手势,一人跳下马来,将自己的马匹牵至卫彬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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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彬看看林兰,心想反正暂时找不到辛弃疾,不如跟着这批抗金的人探听一下。

他点点头:“好。”

第百二十四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那群蒙面人为首的叫陈胥,是秘密抗金组织的领袖人物,而他的表面身份,却是个绸缎庄的老板。

后来镇定下来,林兰暗地开玩笑说陈胥对卫彬“一见钟情”,他被当时卫彬孤身一人与十几个金兵奋战的情景给震撼住了,这绝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干出来的事儿。

“你们都是这样的?”林兰有点好奇地问。

“什么?”

“呃,就是……”林兰迟疑了一下,“会武功……那样的。”

卫彬深深看了一眼:“你是想说杀人吧?”

被他一语道破,林兰有点尴尬,但她仍然点点头:“很让我意外——”

“防身的本领,工作人员都必须学习的。”卫彬说,“至于我……”

没再说下去,林兰也不太好问了。

陈胥对卫彬十分之欣赏,一心想将他留下,希望他能成为抗金组织的成员。

卫彬告诉他,目前自己不能留下。他要送表姐去南方寻找姨父一家。“他们在前两年的流民队伍里失散了。”卫彬解释道。“近得了消息。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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