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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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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没人开腔。

最终,小武打破沉默。

“……也就是说,一切都基于一个走了形的复国计划?”

小武的声音如同做梦。

“但是,所长毕竟没真把咱们强拉去恢复他的大秦帝国,”方无应说,“我们仍然应该感谢他。”

他的表情疲倦不堪,大概是一下子接收了太多惊人的信息又没法消化所致。沉默中,雷钧慢慢站起身,走出办公室。

“雷钧?”苏虹喊他。

“我……我得想一想。”

他的声低沉无比,隐含着无法言明的复杂心绪。

第百五三章 雷钧的决定

周五,雷钧请了一天假,他去行办了点事情。

简单来说,他将家里的积蓄全部提取出来,然后把房贷一次性还清了。

那笔不算少的积蓄,原本是紧急储备金,只有他或者蕾蕾生了急病,需要大笔医药费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救命。

办完手续,雷钧从银行出来,他没有立即回家,却去了公园。

那座市内著名的公园,在他上大学的时候还需要收门票,现在已经免费了。雷钧信步进去,绕过已经凋零的草坪,来到湖边。

白色长椅的漆有点脱落,雷钧拂去上面的落叶,坐了下来。

深秋的公园几乎没什么人,今天不是周末,游客更加稀少,雷坐在长椅上,慢慢仰望天空,秋日的晴空,深蓝得炫目,像要把人吸进去,枯黄落叶跌在雷钧身旁,发出很轻的“咕”的一声响。

雷钧还记得,早年他和简柔经常来这儿,公园里有人工河道,他们划着小船穿花过柳,有时说笑,有时,静听船底流水淙淙……

简柔伏在船头,闭目假寐的样子柔美动人,别在她丰沛黑发上的那朵栀子花,清纯洁白。

那时候他们都很年轻,年轻到连蕾蕾还没出生。

后来有了蕾蕾,他们也经常带着孩子来公园,雷钧仍然记得,蕾蕾学走路那会儿特别不老实,说什么也不肯叫大人牵着,他和简柔只得弯着腰跟在孩子身后,用两手保护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蹒跚的步伐……

但那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烦。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啊,他有全世界最美丽的妻子,还有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儿,雷钧甚至能感觉到路过的人们,望着自己时那羡慕的目光,所以,他总是不断用谦虚的微笑,来掩饰心中的骄傲和自豪。

从来没有过的自豪。

简柔失踪之后,蕾蕾整夜啼哭着要妈妈,孩子哭得嗓子都嘶哑了,雷钧却只能以“妈妈就快回来了”这种谎言安慰女儿,同时也安慰自己那颗绝望的心。那段时间他连崩溃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眼前,还有这么小的孩子等着他照顾和抚育……

过去的种种,一一浮现眼前,这短短十几年的经历,对雷钧而言甚至比他在隋朝的几十年,更加深刻难忘,而这不仅仅因为时间的远近。

如果可以,雷钧甚至愿意再承受一遍过往,他和简柔还有蕾蕾的过往。哪怕其中充满了痛楚和孤独。如果可以,他愿意拿整个大隋朝的天下来换这一切,拿他曾经日思夜想的皇位来换这一切,哪怕,只换得一天24小时的三人团聚。

他曾经有过很多妻子,但是她们谁也不能与简柔相比;他也曾经有过很多孩子,他们同样也无法和蕾蕾相比。因他从未那么认真投入地爱过她们,为她们激动和痛苦;他也从未那么耐心地抚育过那些孩子,为他们的日常起居和无数琐事操心烦恼……

他甚至从没有像对蕾蕾这样,亲手给那些孩子们擦去腮上的饭粒。

如果可以选择,雷钧希望一直被蕾蕾数落“不许乱动我的漫画书”,不希望如其他那些孩子一样,穿绸戴珠、恭恭敬敬跪在殿下,称呼他“父皇”……

孩子的欢笑声打断他的沉思,雷钧抬起头来,望着远处凋零的草坪,那儿有两个放学归来的孩子,他们正和一条金毛犬玩得欢。

“这也许,是我对这世界的最后一瞥。”雷钧突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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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晚上,蕾蕾回来得很晚,今天老师拖了堂,她又和同学去逛了街,所以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令女孩诧异的是,屋里没有飘着以往的饭菜香味儿,父亲却坐在书房的灯下,对着一堆存折和账本发愣。

“爸?”她喊了一声。

雷钧一怔,这才转头看她:“……回来了?”

女孩松了口气,靠在门上,拖长声音埋怨:“都几点了还不做饭?我快饿死了!”

雷钧呆了呆,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哦!哦哦!我忘了!”

他赶紧起身关上灯,往厨房去。

“真厉害,这都能忘。”蕾蕾嘀咕着,把书包扔到沙发上,“累死我了……”

“每天不说一句‘累死了’,你这一天就过不去。”

“什么呀!我真的很累!”蕾蕾有些不满,“今天两次连堂,下午的活动课还被物理老太太给占了,爸,您说这有多可气!我们的活动课一周才一次呢……”

雷钧笑笑地听着,他一面从冰箱里出蔬菜和肉。

“……真的很过分!而且上周五还非要来上课,谁不知道我们班第二天就去市里参加交谊舞大赛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谁有心思听她絮叨呀?班主任想帮着我们都不成,我看我们班主任还是嫩了点。”

“觉得你们黄老师嫩了点?”

“一般情况下还行,是对付物理老太太就还差点,还年轻嘛,才二十八。”蕾蕾说着,忽然故作神秘,“对了对了,爸,你知道么,我们黄老师谈恋爱了。”

雷钧笑起来:“老师谈恋爱很新鲜啊?”

“不是啊!詹小琪说上次在嘉禾广场看见她男朋友啦,真完蛋,还没黄老师高呢,长得也不帅,唉。”

“或许人挺不错呢?帅不帅的,有什么要紧?”

“哎?爸爸,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觉得黄老师这种大美女,怎么也得找个王力宏那种等级的男友吧?比她还矮……您听听,这怎么配啊?”

“……什么时候老师的婚姻,轮到学生来评定了?”

“这不是评定,我们也就八卦一下,嘿嘿。”

“小丫头眼界太高,”雷钧笑道,“世上只有一个王力宏。”

“不是王力宏也行。”蕾蕾想了想,“小武叔叔也挺帅的,不差给王力宏——爸!不如把他介绍我们黄老师吧!”

“乱来!第一你们班主任有男友了,第二,小武叔叔也有女友了。”

“啊?!真的?谁啊?”

“方队长的姐姐。”

“哇!天大的新闻,你怎么没告诉我?!”蕾蕾做了个惊诧的表情,“而且是姐弟恋啊,当下正流行!”

雷钧看了女儿一眼,笑了却没说话。

“今晚吃啥啊?”蕾蕾好奇探头看看,“哇噢!红烧猪蹄!还有白斩鸡!干吗啊这么隆重?”

“……庆祝你期中考试考完。”

“拉倒吧!都考完半个月了。”蕾蕾悻悻说,“我知道我化学没考好,您这是曲线救国,拿红烧猪蹄和白斩鸡来讽刺我,是吧?就说我那试卷有红似白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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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钧把菜放到水龙头下冲洗着,忽然,他说:“蕾蕾……”

“嗯?”

“要是没有爸爸给你做饭,你怎么办?”

女孩爽利地回答:“吃麦当劳。”

水沁在手背上有些凉,雷钧摇头苦笑。

“还有康师傅,不行就煮点冻饺子呗。”蕾蕾满不在乎地说,“您出差的时候我不都这么过来的么?总上苏姨那儿吃,也挺麻烦人家的。”

“……那要是,爸爸得好久回不来呢?”

“好久?”蕾蕾一怔,“能有多久?一个月?不行我去吃学校食堂呗,啊!对了爸!我跟你说!上次张莹在学校的米饭里吃出一只疑似小强胳膊!”

“胳膊?!”

“咳,就是螂爪。”蕾蕾嗤嗤笑起来,“男生们拿去实验室用显微镜看了一下午,都说是一只小强的前爪。后来这事儿就被我们生物老师知道了,他干脆把那东西拿到课堂上来鉴定……哈哈哈!爸爸你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什么?”

“是扫帚苗!哈哈哈!”

雷钧再次苦笑起来。

那天晚上,雷钧坐在书房里,他能从敞开的房门,看见客厅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蕾蕾。

她已经十六岁了,身材发育得很好,和那些拼命减肥的苍白孩不一样,蕾蕾仍然有点婴儿肥,脸蛋则永远红润得像苹果。女孩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还有下巴上的小坑,这都很像雷,脸型五官却像极了简柔,和母亲一样,有着一双清亮的黑眼睛,目光里那一往直前的勇气,都非常神似。

隋朝这个年龄的少女,多半都已出嫁,为人凄母了,可蕾蕾还连袜子都洗不干净,的衣服常常得让雷钧给她收拾。

她才刚上高一,并且,甚至还没结交男友。

雷钧忽然觉得有点遗憾,他以前不该那么担心孩子早恋,如果蕾蕾能有个男友……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亲见女儿成家立业了。

在周一的会议上,雷钧宣布了个惊人的决定。

他说,他已经找到了弥补漏洞的办法。

“别告诉我,你打算回隋朝去。”方无应声凉凉说。

“你很明白结症在哪里。”雷钧看看他,“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苏虹惊得睁大眼睛!

“回隋朝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虹。”雷钧说,“我回去,代替那个死控体度过那两年时光。”

“可是那怎么行!”

“很简单,只要将离线宇宙取消,让一切如原发宇宙的历史那样进行就可以了。”

“……你确定这样可行?”苏虹怀疑地看着他,“那只个离线宇宙,里面的人也只是死控体,你确定你可以取代它?”

“没什么难的。”雷钧甚至微微一笑,“只要过去呆着就行,既然离线宇宙里面的死控体,以静止状态充当了暂时的历史桥梁,那么我也不需要做什么,把一切保持原样即可。我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既然是活生生的我去取代那个轴点,一切就都会按照我的意志继续往前。这样,堵塞的历史就会继续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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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你说得太简单了。”方无应皱了皱眉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样,你和那个死控体的杨广毕竟不一样。”

“从整个历史来看,功效是一样的。技术要求也很简单。”雷钧耐心地说,“我不需要再创造什么,就按照史书上说的做,只要维持到6 18年,让我表哥李渊建立大唐,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大家一阵沉默。

小武突然开口:“在616年和617年保持原状那都好说,可是头儿,到了6 18年你怎么办?”

“到那时就只有让梁所长……”

苏虹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她的玄宗时代,这是个离线宇宙,里面根本就没有梁毅的出现!

“……没有人会去救你的,头儿。”小武轻声说,“你会死在6 18年。”

办公室里,静如坟墓。

“如果必须那样,就那样吧。”

雷钧这一句话,就像往油锅里撒了一把盐!

“就那样?!你疯了!雷钧,你这是要自杀么?!”

“绝对不行!雷钧这绝对不行!我们肯定能找到别的办法……”

看着那三个,雷钧苦笑起来:“好吧,就算我不过去谁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鸦雀无声!

“为这个漏洞,进度已经停滞快两个月了。”雷钧心平气和地看看他们,“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愿回去面对那一切。你们以为研究所的人不着急?我敢保证他们全都清楚,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住屏蔽,只不过……只不过没人肯把这办法说出口。既然此,就由我自己说出来吧。”

“……”

“再不把漏洞补好,屏障就会崩溃,忘记白起说的话了?隋末这个基础点一旦垮掉,整个屏障都会受损,那是我们谁都无法承担的大灾难。”

“那也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填补!你以为你是女娲?!”

雷钧苦笑起来:“我说方无应,你就不能给点好的比喻?”

“你想听什么?!”方无应有点火了,他一把将资料摔在桌上,“让我叫你‘拯救地球的superman’?蝙蝠侠杨广?!”

“如果屏蔽碎掉,就只有把总阀门关上,可现在我们找不到所长,谁也不知道总闸门在哪儿。”

雷钧似乎完全没有被他激怒,他的表情仍然那么镇定,“一旦时空紊乱,古今混淆,这世界会发生什么事儿?”

“这不是还没有发生么!”

“方队长,你必须明白:不是每一个暴君都能像你我一样,变成合法公民,而且就算是咱俩,也是经历过那么多磨难才成了现在这样子的。白起和黄巢没有毁灭世界,杨广和慕容冲没有,但是比咱们更变态的张献忠会不会呢?和你同时期的那些十六国的躁郁症,他们会不会呢?难道你想拿枪顶着他们的脑袋,天天逼着他们按时服用锂盐吗?”

方无应一时真想不出话来反驳。

“其实真和我无关,拯救地球那种小孩把戏,谁他妈的爱干谁就去干了,”雷钧说,“地球爱灭不灭,它灭一百遍也和我无关。我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平安活着,我希望永远都不要遇到那些杀人魔。”

“雷钧……”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裂缝一天比一天大,谁也不知道屏蔽什么时候垮掉,或许下个月,或许,就在今晚。”雷说到这儿,顿了下,“与其坐在这儿辩论,不如赶紧行动起来。单单就我个人而言,也有很多事必须立即处理,我们甚至得去找凌涓帮忙……”

他停了停,又微笑了下:“那么,就这样吧,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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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五四章 最艰难的离别

虽然散会了,方无应却不肯离开,他仍然冒火地在办转来转去,最后方无应决定,再去找雷钧谈一次。

到局长办公室,他也不敲门,推门就进去。

雷正在收拾会议材料,看他进来,只掀了掀眼皮,并没说话。

方无应也毫不客气,他走到雷钧的办公桌前,拉了椅子一屁股坐下来,抱着手臂看着他。

“打算准备后事了?”雷钧苦笑:“因为小卫走了,所以得罪人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

“反正你也要走了,不是么?”方无应盯着他,“既然此,我还担心得罪你干吗?”

雷钧不说话。

“你完全取消了别的可能性,雷钧。”方无应说着,用手指敲敲桌面,“研究所目前正在想别的办法,连机会都不给他们。”

“已经两个月了,再给一年时间又能如何?如果有别的办法,当年所长白起为什么没有发现?”

“当年没有办法,不一定如今就也没办法,当年并没有今这么多便利条件……”

“你是说,在如今连所长都不在的状况下?”

方无应不做声了。

过了会儿,他突然冷冷地说:“是你想回隋朝,对不对?”

雷钧有点讶然看看他,然后,他的目光落回到桌面上。

“你觉得自己不配继续呆在这儿了,对不对?你觉得只有回去赎罪,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你甚至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多么正当伟大的理由啊!于是你可以顺理成章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的。”

方无应停止了继续责难。

“我承认你说的都对,”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么,又如何?”

“……”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所有人的难题都得到了解决,包括我自己的……”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自以为是!”方无应突然飞快地说,“自己跑回去送死就万事大吉了?!把蕾蕾一个人扔在这儿就算end了?!你说你不想拖累大家,可这里谁又曾觉得你是个拖累?!这样不顾一切的自找死路,杨广先生,你以为这样真能解决所有问题么?!”

“那么我们就干脆把话说开。”雷钧索性推开桌上的文档,“是的,我没有慕容陛下你那么伟大。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更不愿意就这么一直呆在泥巴潭里,听天由命,哪怕这是一条不归路,至少它是我的选择,我不想一动不动坐在某处,仰脸等着老天来收拾我……或者来可怜我,不,我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我会发疯。就算回江都去等死,那也是我自己的行动,因此,请你尊重它。”

两个人的房间,一时静了下来。

方无应喘了口粗气,他站起身:“我就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雷钧。”

雷钧表情疲倦地摇摇头。

“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弃的。不,我们。”方无应语气坚定地说,“没人会看着你在江都等死,所以哪怕你过去了,也不要心存死念。”

他说完,也不去看雷钧的反应,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最后的决定是,同意雷钧的意见,允许他回隋朝。

这个决定下来的时候,局里所有人,还有控制组的所有人都很难过,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将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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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钧要去的,是死神所在的方向。

但是他们也明白,比起他们来,更难接受这个现实的是雷钧的女儿,那个刚刚上高一的女孩儿。蕾蕾已经没有妈妈了,现在又要失去爸爸,而且等待着这个十六岁孩的,是那么难堪的现实……

雷钧为此拜托了凌涓,事实上凌涓也明白,由来向蕾蕾说明这一切是合适的,于是那个礼拜三的下午,她专程去了蕾蕾所在的高中,以家中有事的理由将蕾蕾从学校里叫了出来,然后带去了研究所的档案室。

那天傍晚,雷钧从局里回到家中。

他独自站在客厅中间,手上握着钥匙,浑身无力,双腿倦怠。望着四周再熟悉不过的一切,雷钧的眼眶忽然潮润起来……

这个家,是他和简柔像两只勤劳的燕子一样,一点一滴衔着泥点和草根筑起来的。房子不太大,他们又没多少钱,所以每一样物品都是俩人商量好了才添置回来的,每多一样东西,两个人都会像孩子似的欣喜不已:这是他们的家,是他们俩的家。

后来又添了蕾蕾,他们的宝贝儿,于是这个家就更加完整,他们在努力建构这个家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的筑进了这个家中。

然而现在,他要离开这个家了,从明天起,这个家里将只剩下一个人,他和简柔最疼爱的孩子将无法继续得到父母的庇护,从此之后,必须独自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雷钧慢慢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天已经黑了,可他没有开灯。

他只是专注的,一心一意地等待着。

他在等待那个早就宣判了一千多年的判决。

……也不知过了多久。

听见脚步声,雷钧猛地抬起头!他惊讶地望着蕾蕾,青灰的暮色中,他能看见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她拎着书包,脸上满是乱七八糟的泪痕,蕾蕾看起来,又仓惶,又悲哀!雷钧站起身,神情紧张地望着女儿!

女孩轻声开口:“……爸,你知道么?我被凌局长找去,说了个很滑稽的故事。”

“……”

“她竟然说……竟然说爸爸你不是现代人,说妈妈也不是……”女孩目光空洞地望着父亲,“她说,说你……她说你是那个隋炀帝,你怎么会是个古人呢?爸爸,你说凌局长是不是在开玩笑?”

“蕾蕾……”

“我逼她承认她是在开玩笑,我还发了火的,可她怎么都不承认。爸爸,你明天带我去骂她,好不好?那些照片和档案肯定都是伪造的,带我去和她说,就说以后不许她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雷钧悲哀极了!

他紧紧搂住女儿,他浑身瑟瑟发抖!

“……爸爸得走了,蕾蕾,往后……往后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

他吻着儿的秀发,他连声音都碎成了一段一段。

黑暗中,女孩失声痛哭。

那天晚上,蕾蕾整整哭了一夜。

她怎么都不肯答应让父亲离去,还说要是雷钧一定得回隋朝,那她也要跟着去,就算会死,也不和雷钧分开。

雷钧用了所有的办法来安慰女儿,虽然他也知道这些办法并没有什么效果,他能安排好一切,但是唯独无法安排女儿的情绪。最后,雷钧对孩子说,她得明白自己是谁的女儿。

蕾蕾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诧异望着他!

“你是我的女儿,蕾蕾,你是杨广的女儿。”雷钧的声音很低,但是非常沉,“我曾经很残暴,也很狡猾……可无论怎样,你爸爸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夫,明白么?”

“爸爸……”

“所以你也得很勇敢才行!”他紧紧握着女儿的胳膊,“你是隋炀帝的儿,蕾蕾,你是大隋的公主,你妈妈也是真正的公主。要牢牢记住这些!蕾蕾,别让人家小瞧了你!”

蕾蕾拼命点着头,她的眼泪成串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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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的早上,雷钧独自离去。

按照他的要求,没有人送。

第百五五章 雷钧走了之后

雷钧走后,苏虹几乎天天去陪着蕾蕾。

起初那几天,蕾蕾怎么都无法接受现实,反反复复问苏虹,爸爸怎么会突然成了隋炀帝。虽然中学生到高三才学中国古代史,可是之前的历史课本对隋炀帝有过非常详细的描述。蕾蕾想不通,爸爸怎么会和那个千古暴君联系在一块儿了?

苏虹没有办法,只得把那些事实再次讲给蕾蕾听,甚至包括凌涓当初一笔带过的简柔的事情。苏虹把简柔的身份,以及简柔在隋史中的际遇,完完全全告诉了蕾蕾。

尽管苏虹小心翼翼地选择词汇,尽量不以史书中普遍采取的鞭挞口吻来阐述当年那些过往,可是蕾蕾仍然深受刺激!

“那真是爸爸做的事?!他真的那么对待妈妈?”女孩子抓着苏虹的手,她的声音发抖,她又惊又怒,唇青面白。

苏虹的表情十分为难,无法说谎,是事实又这么令人憎恶。

“那不是爸爸,蕾蕾,你得明白,那时候他还不是雷钧。”她努力想把这整件事澄清,“隋朝那种大环境……皇族的人都很扭曲,蕾蕾,你不能指望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出一个现代思想的人来。哪怕你不太懂历史,也应该明白一千多年前的人,和现在并不一样。”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欺骗妈妈?!”

苏虹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说:“如果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蕾蕾,那我恐怕不能容忍和你父亲同一间办公室。但是在我心里这两个人是截然开的,杨广是杨广,雷钧是雷钧,我可以鄙视那个晋王杨广,可我怎么能鄙视你爸爸?雷钧又做过什么错事情?从来没有,蕾蕾,你也要为过去那些与你毫不相干的事情,而去恨你爸爸么?”

蕾蕾沉默良久才开口,她的表情迷惘到了极点。

“……我不知道,苏阿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想。”

苏虹有点迟疑:“我想,也许我并不该告诉你这些。”

“不,不是的。我该知道这些。”蕾蕾握住苏虹的手,她的样子活像个大人,“你告诉我这一点都没错,就是我……我得要点时间来想明白。”

“花多长时间都没关系,不管最后决定怎么看待他,你爸爸都不会怪你的。”苏虹疲倦地笑了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我们才都舍不得他走。”

蕾蕾忽然,小心翼翼地问:“……苏阿姨,爸爸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是的!”苏虹语气坚决地说,“没有谁肯放弃希望,哪怕花上几十年,我们也会把他救回来!”

蕾蕾没有再说话,忧郁的表情略微起了点变化。

雷钧走后,蕾蕾的法定监护人改为方无应,雷钧的积蓄虽然大部分偿还了房贷,不过剩下的部分,节省着用的话,足够蕾蕾用到高中毕业。

但是上了大学,蕾蕾就必须自己打工赚生活费了,这是雷钧离去那晚与女儿商定好了的。他当然知道,方无应和小武他们决不会撒手不管蕾蕾,但无论是雷钧还是蕾蕾,都不愿意过度依靠外人的帮助。

礼拜一,经过几天的闭门痛苦挣扎之后,蕾蕾又回到了学校,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女孩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开始计划着花钱,不再关注那些少女们迷恋的奢侈品,给自己列出了人生计划,甚至打算去考那种收费不高,并且有补贴的专业例如军校。蕾蕾明白,今后的一切都将由自己选择了,同时,也由自己承担一切的后果。

现在没有人给她依赖了,她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她甚至都不再哭了。

“爸爸说,我是大隋的公主,所以不能叫人小看了去。”蕾蕾甚至在电话里,和苏虹开玩笑,“那些自封的韩剧公主,都得给我统统闪开!我才是血统纯正的天潢贵胄。所以,既然是公主,那就得有个公主的样子。”

苏虹苦笑:“这么说,你想通了?”

“想通了。”女孩非常干脆地说,“他是我爸爸,就算他是隋炀帝,我们的父女关系也不可改变。我是杨广的女儿,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爸爸的那些事情既然是事实,我就全盘接受。就这样。”

“唔,蕾蕾,这……”

“苏阿姨,我想求你们一件事。”蕾蕾突然顿了下,“因为我还没成年,所以这事儿必须获得你们的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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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我想改名。”

“啊?!”

“确切地说,是改姓氏。”蕾蕾说,“我要改姓杨。”

苏虹握着电话,一时没有说话。

“苏阿姨,你觉得‘杨蕾’这个名字如何?”女孩问,“我觉得比雷蕾好听。”

“……为什么?”苏虹把手机换了个手,“怎么突然想到要改名?”

“我只想接受事实。”女孩突然,笑了下,“爸爸说到底还是不肯接受,对吧?其实大家都不肯接受。”

苏虹轻轻叹了口气。

“接受现实比较好,”女孩爽利地说,“从我做起。我是他的女儿,那我就第一个承认他。”

“……好吧。”苏虹说,“我和方队长商量一下,定下了时间就通知你。”

当晚苏虹把这事儿告诉了方无应,方无应有点惊讶于女孩的决定。

“不愧是杨广的女儿。”这是方无应最后的结论,其中不乏钦佩。

后来,蕾蕾就改名为“杨蕾”了,虽然身边的同学和老师,没有人知道其中原因。

雷钧走后不久,隋朝的那个裂缝就迅速弥补上了。当这个拖延了数月的工程终于竣工时,却没有谁感到高兴。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们送走了最喜欢的上司。

谁也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救回雷钧,甚至,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他们相信雷钧在隋朝那一端,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但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痛苦,无人能说清楚。

雷钧独自站在内殿的花廊前。他的身旁,一面是漾漾的莲花池,一面曲曲折折的长廊,雷钧站在远远的梨趤〗芟旅妫鞘腔ㄒ褚醢档牡胤健9庀撸腹髂镜姆煜兜愕闳髁讼吕矗谒牧成希纬梢黄跤舻墓狻br />

午后的时光,寂静得要沉睡过去,在雷钧那漫长的记忆之河中,突然有一个小小的浪花飞溅了起来……

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也是这样的夏天里,他懒懒靠在这样的长廊石凳上打瞌睡,水里开满了粉白的莲花。阳光下,水波潋滟,亮晃晃的光反射到他的脸上,雷钧揉了揉眼睛醒来,正看见一朵花开在近榭的地方。那朵花儿开得极好,他一时兴起,看看四下无人便顺手摘了来,然后他靠在阑干上,把花拈在指间转了转,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微笑了下。再抬起眼,水边曲折的竹廊上,妻子正牵着蹒跚步行的小女儿,引那一池的鱼,女孩把手心的面包屑扔下去,鱼儿们飞纵,一池碧水里,扯出无数缠绵红絮。于是雷钧便越发高了,他看着那对母女,不禁微笑起来……

“……陛下。”

一声轻唤,打断了雷钧的沉思,他仿佛从梦中惊醒。

……这里不是瘦西湖公园,他不在二十一世纪的扬州市。

他在隋朝,公元616年的江都。

“陛下,洛阳来书。”满头珠翠的女子将一封书信奉上。

“放那儿吧。”雷钧淡淡回答,目光又转向远处那接天的碧绿。

看来,他对那封标有紧急标识的书信,毫无兴趣。

女子不敢再说什么,将书信轻轻置于座椅旁,便悄无声息退下了。

目送着背影的远去,雷钧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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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子,是大隋的萧皇后,他奉母命娶了她,之后相守长达三十多年。

她才是他的妻子,是他真正的结发妻子。

雷钧觉得满嘴的苦涩,再度涌了上来。

雷钧是三个月前回到隋朝的,他的短发与不合规格的装束引起了江都离宫之内,所有人的惊诧。甚至他的外貌也有改变,总体上雷钧给她们的感觉年轻了太多,但是无论怎么说,那都是同一个人,他所散发的整体气息丝毫未变,理性捕捉到的信息,远没有潜意识捕捉的信息更多更有效。在短暂的不习惯之后,人们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于是雷钧也就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对他而言,接续起从前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就好像许多年不开车的司机,重新握住方向盘,并不会感觉有多惊慌。

随着离宫的生活逐渐深入,雷钧旧日尘封的记忆,也慢慢被开启,之前他仅仅只是“记得”,就好像记得自己看过某部电影,内容全知,却仿佛站在银幕之外一样感受浮泛。但是三个月下来,所有的感受都变得真实无比,就如同将一副早已褪色的水彩画,重新用浓油重彩描绘了一遍。

他终于记起了那些情绪,那些激昂无比的情绪:开通南北大运河、西巡东征、重修长城、造洛阳……

他也记起了那些残酷时刻:父皇的驾崩、大哥攀在树上的狂叫诉冤、弟弟们的凄惨死亡、与朝臣们的密谋、对政敌无情的杀戮、对母亲的虚伪逢迎……

他仍然记得自己干那些残忍的事情时,心壁上那种沁凉沁凉的死感,每想起一件绝情的事,雷钧就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某一部分迅速死亡。

而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干了,就只有停在这儿,反复回味那些如滔天骇浪般的过去,以及他曾经亲口说过的话:“吾当夸三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不可及”……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蒙着眼睛不顾一切往前冲了。

他已经冲到悬崖下来了,他应该歇着,也必须歇着了。

如果说这个国家原本是一匹千里马,那么这头曾经被他过速驾驭的马,因为他的狂傲,常年日行万里,到今早已累得口吐白沫,四蹄瘫软,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他该静静呆在江都,守着这几乎停滞的时光,等待……

等待宇文兄弟抓着刀剑冲进宫来,然后,结束这一切。

第百五六章 夫妻重逢

雷钧一反常态的沉默和自闭,引起了离宫内嫔妃宫人们的慌张,好像短短一夜之间,她们的帝王就不再开口了,他不再和她们调笑,不再夜夜笙歌,不再四处巡游……

他甚至都不再宠幸她们。

有的时候,雷钧就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静静的也不出声,仿佛连呼吸都一同省略了。窗外湖面的风迎面吹过来,雷钧坐在那儿,宽大的袖子被吹得飘飘荡荡,而身体却纹丝不动,那样子看起来,像化石,或者一棵植物,甚至一件家具摆设,没有人气。谁也不知道雷钧在想些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想,仿佛就只是坐在那儿而已,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直到宫人们进来提醒夜深了,陛下该歇息了,他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昏沉沉的屋内射进几缕月光,照着了雷钧搁在榻旁的一只手上,瘦削的手掌,骨节分明……

他消瘦得很厉害,几个月下来,两腮已经塌陷。雷钧吃东西很少,他没有什么食欲,每次进膳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宫人们纷纷传说陛下病了,但是太医又查不出病因。萧后在暗自垂泪许久之后,终于还是亲自找了雷钧。她对雷钧说不能这样下去,这么不吃不喝的,身体扛不了多久。

她问雷钧,是不是陛下有什么心事?在听见“心事”二字时,雷钧本来缺乏光彩的眼睛,微微转了下。

“陛下是不是……是不是想见什么人?”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雷钧,萧后能够发觉他望向那些宫人们时,那种充满探索却最终失望的目光。

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雷钧忽然心里微微一动。他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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