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50部分
扛了那么久,总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或许这个从少年时期就跟随在他身边的女子,能够替他分担一些?
“……还记得宣华夫人么?”他轻声问。
萧后浑身一颤!
“她死了多少年了?还记得么?”
“……是大业元年的事儿,陛下,死了十二年了。”
雷钧慢慢扬起脸,目光投向虚空:“……那么久了啊。”
“陛下……”
“我想去祭祭她。”雷钧低声说,“宫里,可曾存留有她的东西?”
萧后的神情有些凄然,她摇摇头:“……离宫没有。再说,是葬在了皇都的。”
雷钧没出声。
“陛下,到如今您还在想着她么?”萧后的声里充满悲哀,那似乎并不是为了她自己。
“我有负于她……”
萧后看着他,神情欲言又止。
“你是要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么?我知你以前劝过我,可惜那时候我不肯听。”雷钧说着,微笑了下,“贞儿,现在只得你给我作伴,我也什么都肯听你的了。”
被他说了这番话,萧后不禁泫然。
“那为何陛下还对过去的事情念念不忘?”她擦了擦泪,叹息道,“再如何不肯放开,她也早化了白骨,又何必要去祭她?”
“错的是我,不是她。”雷钧摇摇头,“她或生或死,都与此无关。贞儿,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萧后怔怔望着他,她不解话中的含义。
“我活不了多久了,可你还要活很久。”雷钧微笑道,“好贞儿,往后再遇到什么事就不用总想着我了,先顾着自己活命吧。”
他说这话时,依旧微笑的,然而那微笑竟显出某种悲哀与寂寥,就如同被漂白过的亚麻,虽然质地依旧,可是往日那种粗糙的、坚韧无比的活力,却已消失殆尽……
萧后嘤嘤哭起来,已经能够感觉到雷钧的话里,那股不祥的预感。
夜里,雷钧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墙壁上的蟠璃宫灯大多熄灭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把一缕惨白的光投射进宫殿里来,夜色中,宫殿显出巍峨的黑色剪影。一阵微弱的梆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着。
孤灯之下,雷钧拥着冰冷的锦被,在黑夜中蜷缩着,像只孤独的兽。
触目所及,他只觉得满眼凄清,强烈的孤独感像洪水一样覆盖了他。
全界都将他抛弃了。
在这漆黑的重重苦难之中,雷钧寻不到一丝光亮……
睡至半梦半醒时,雷钧忽然感觉帐外有轻微的呼吸声!
夜里,太静,习惯了都市噪音的雷钧总是过于敏锐,那呼吸声是如此微弱,但以足让雷钧惊醒!
他猛然坐起身,屋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透过月光,他能看见帐外的人影!
“谁?!谁在那儿?”他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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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此刻就有人发难了?雷钧忽然想,今才616年呢。
莫非这天下已经急不可耐,要提前来取自己的性命了?
一阵深深的悲哀和绝望,涌上他的心头!
想到此,他索性掀开帐帘,雷钧决定正面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刀剑。
岂料当他掀开帐帘,那人影却慌忙逃开了!
雷钧一愣,那个纤巧的身影异常眼熟,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他忽然从榻上跳起来,顾不上穿鞋,光脚向那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对方见他追来,似乎更加惊慌!雷钧甚至可以听见她娇弱的喘息声。
“别过来!”突然间,女子低声叫着。
雷钧陡然站住!
他的手抓住衣襟,就好像遭了电击!
“……简柔?”雷钧试探着喊了声,“简柔?是你么?”
那是一句绝对不可能在离宫里听见的普通话!
本欲逃走的人,在他这句询问之下终于停止了动作。
他看不清对方,黑暗中,雷钧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紊乱!
“雷钧?”
轻轻的声音,像一道霹雳,响彻雷钧耳畔!
“是的,是我……是我!”
“雷钧?!真是你?”
“雷钧?!真是你?”
“是我……简柔,是我啊……”
黑影里,女子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他的跟前,停住脚。
是的,是简柔。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自一刻从雷钧的肩上重重跌落。雷钧不由觉得眩晕,他慢慢蹲下身,用手捂住了脸孔……
他开始哭,泪水不断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雷钧想说话,他想说“简柔我一直在找你”,他想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除了哭得像个孩子,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哭声,在这深宫里,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被人发现他这个皇帝哭成这样可不太好办,可雷钧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就仿佛那些泪水和呜咽并不属于他,忍耐了足足九年,到此刻它们再也忍不住,终于迸泻了来……
女子蹲下身,用手抱住他的头,她的身上也发着抖。
她扑簌簌地落泪,一面紧紧抱住雷钧,用手抚摸他的脸颊,肩膀,后背……就好像在抚摸一件珍宝那样仔细和温柔。没错,是简柔,泪眼迷离中,雷钧能够看见女子的脸孔,不是稚嫩天真的宁远公主,不是惊惶悲切的宣华夫人,她只是简柔,那个做了他妻子七年的女人。
历经九年,他终于再度见到了简柔。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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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关于杨广的后宫:丢开隋炀帝艳史之类的野史不提,据记载,杨广的后宫其实乏善可陈,被提过的也只有萧后、萧嫔、陈贵人、宣华夫人、荣华夫人。
虽然宫内一直就有三夫人、九嫔、十二婕妤等庞大的编制,但是这些坑里,似乎并没有填上该有的萝卜(很好理解,这人就爱个花架子)。就连被提到的其中两个还是移栽自他老爸的田里。
事实上,隋炀帝的子女并不多,有记载的只有五个: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至少三个皇后生的。
比起唐太宗那连建制的儿女们,他可差远了……
都说他为博得父母欢心,命所有怀了孕的妾打掉胎儿……且不说古代人重视家族繁衍的心理,至少登基以后,他应该就不必这么做了吧?爹妈全都拜拜了他还做戏给谁看?
难道此人一登基就患了少精症?
这个人当然算不得什么良善之辈,不过某些方面的“劣迹”,恐怕是后世各怀心思的人给他添加上的。
第百五七章 不懈的坚持
雷钧紧紧抓着简柔的手。
从刚才开始,他就这么抓着她,一直不肯松开。简柔也并无要挣脱的意思,她任由他这么抓着自己,让他紧紧搂着自己,就像很多年前,他们还只是一对普通夫妇那样。
这种真实感让雷钧有些发懵,他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为了验证这不是梦,他就只有把简柔抱得再紧一些……
“我不会再跑掉了,也不会变成烟雾的。”简柔终于苦笑起来,“你放心好了。”雷钧这才微微松开手。
他仔细端详着简柔。
九年过去了,她变了很多,她老了。
虽然是自然的那种衰老,但往昔洋溢在简柔身上的那种欢愉的活力,看来已经消失无踪。
她的眉宇间,含着无名的愁苦。
“我可真没想到你会找来。”简柔低声说,“要不是刚才你改口,我还认不出你。”
“……我怕就算我改口,你不肯见我呢。”
雷钧这句话,似触动了什么机关。
简柔慢慢从他地手中,抽回了自己地手。
痛楚地沉默横亘在俩人之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你一件事。”简柔突然轻声说,“那一个,是不是你?”
“什么?”
她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红丝结。
“登基那日,送这结子的不是你?”她伸出手,迟疑地望着雷钧,“究竟是你,还是杨广?”
雷钧立时认出了那同心结!
“……是我。”他羞愧地低下头,“是……是我叫人给你送去的。”
“为什么?”
“我怕会出事,我怕……怕那一个自己逼你殉葬。”雷钧的声音更低了。
简柔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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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不准自己会怎么对付你,第二天我就得回现代了,我是说,那一个自己会怎么干,我拿不准……我就想起了这结子,我怕你会遭毒手,所以我……”
雷钧有些语无伦次。
简柔轻声问:“先帝驾崩那天,半路追赶我的也是你,对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切。
雷钧只觉得两耳轰鸣!
“是因为天我刚明白自己是谁,我……我突然看见了你,我怕你再不见了,我……当时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简柔忽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你……”她低声哽咽,“我没记住当时你说的话,可我记得你……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他,我知道的,他不会像你那样为我难过的。”
雷钧浑身都在发抖,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再度抱住简柔。
“对不起……”
这三个字,终于说了出来,他终于能够当面说出这三个字。
在整整追寻了九年之后。
后来,他们慢慢谈起这一切。
受阻多年的时光开始再度流动,他们仿佛将往事盛于盘中,而后,小心翼翼的剥食,继续着笨拙艰难的努力。
“……我是从萧后那儿知道真相的。”简柔低声说,“记得么?我走之前,去过一次唐朝已经很老了,可她居然还记得我。那次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雷钧默默听着。
“我并不想走,蕾蕾每天还得我哄着入睡,当年她还那么小……”简柔垂下头,神色凄怆,“可是对着一个你,却什么都不能说,我越难过,你就越关心我,你越关心我,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天,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我明白。”雷钧的嗓子有点嘶哑,“你不用解释,简柔,那都是我的错。”
又沉默了很久很久,简柔才继续开口:“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之前在历史上活着的年代,我不能去,不然还得重蹈覆辙,之后,虽然宣华夫人不在了,宫里的人都还记得我的脸,所以我也不敢去长安。”
她停了停,继续说:“我哥哥……我是不想再见他了,就让他醉生梦死吧。”简柔叹了口气,“家国亡灭虽是经由你手,可是雷钧,那实在也算你的责任。”
那为什么要来江都?雷钧想问,却不敢出声。
“我四处乱逛,毫无目的地走了很多年,本想寻死的,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要为什么去死:为陈朝么?我虽是陈朝公主,却不觉得它就该屹立万年;为了你父皇?我……我对他也没那么深的感情;为了你?可你甚至都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泪水又要涌出眼眶,雷钧慢慢低下了头。
“这些年,我问过自己无数遍,怎么会弄成这样了呢?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后来我才明白,是我那日一时软弱,不肯接受事实,还贪恋了你的许诺。一步错,步步错。当年要是手头有一杯鸩酒,哪怕一口气倒进嘴里,也强过……强过被你欺骗,被你凌辱。”
简柔的语气是那么平静,甚至都听不出其中有恨意,但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锐利无比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雷钧的心上!
“我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爱你,还是恨你。如果真的只剩下恨,为什么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和你结了婚呢?我都不记得你了,可这结子却一直留下来,多少年也舍不得丢掉。梁所长当年,那么反对咱们在一块儿,他肯定知道真相,所以才叫我赶紧跟你分手,他还说,全校那么多男孩子,要是真想谈恋爱他去给我介绍,保证找个比你好一百倍的,当时所长说这话,我听了还气得直哭,我和他说我谁也不要,再好我也不要,我就要你……这到底算是恨,还是爱?”
深深的夜里,宫殿寂寥无声有人都睡了,只剩了这对男女,默然相对。
“找不到死的理由,那就只有活着,这些年,我活在时间的夹缝里,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怎么活着。我只觉得怎么都好,就是不能再回去见你……可是总见不着,我又想你。”
“……”
“我以为间久了就会淡忘,我很想把这荒唐的过去给忘掉,要是能忘得一干二净,就当没发生过,那多好——可我办不到。”简柔说到这儿,垂下了头,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想你想得没办法了,就来江都,守着,等你今年能巡幸到这儿,落下脚,我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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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柔的表情,似乎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她抬头,目光迷惘地望着雷钧:“你究竟是不是他呢?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一阵难熬的沉默。
“溜进离宫不是多难的事,可我怕人认出来,更怕被你认出来……”她叹了口气“我一边恨自己,一边又不肯走,想尽办法留在这儿,只为了等你睡着,能再看看你。”
她说到这儿,再度落泪。
那一夜,雷钧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以为发现了真相的简柔,对他只有满腔恨意,他以为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千刀万剐,他以为他再不能听见她叫自己“雷钧”。
可事实上,简柔仍然爱着他,并且为此而深深痛苦。
“……我没想到你会在江都。”雷钧挣扎着,艰难地说,“我没想到……没想到能再见到你。我该早点过来的。”
“你是怎么会一个人过来的呢?”
雷钧沉默片刻,才将局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简柔,包括白起对他们的警告。
最后他说:“以前我在现代,你不能回去。可现在我过来了,你就能够回去了。”
“回去?”
“我想……你到现在,还是不能容忍和我一同生活,是吧?”简柔一怔,然后,慢慢垂下眼帘。
目睹她这样的表情,雷钧觉得心脏疼极了,可他不能不继续说下去:“这样正好,你可以回去见蕾蕾了,你当然应该恨我,但你别恨蕾蕾,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恨自己的女儿……”
“我知道,你会好好待她的,简柔,她现在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一个人过得很惨……她还是个孩子,所以你去帮帮她,去照顾她,好么?”
简柔没有做声,她伸出手,慢慢握住雷钧的手。
“可你怎么办?”她忽然低声说,“再呆下去,你会死在这儿的……”
冰凉湿润的触感,雷钧能感觉到,有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就算是那样我也认命了,真的。”他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只当我为历史再做点贡献。”
“不,我不走,我也要留下来。”她忽然呜咽着说,“要死,咱俩就死在一块儿……”
她这最后一句话,好像一道暖阳光柱,雷钧心中那些坚固的冰凌,在它的抚慰下,终于开始融化……
“唉,那怎么行?”他故作轻松地说,“这儿可没有你的名额。”
简柔终于哭出了声。
雷钧搂着简柔,轻轻拍着她,似乎是要让她把这些年的苦楚,全都哭出来。
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秀发,雷钧安慰妻子的姿态,就好像很多年以前,简柔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来被他抚慰一样。之后,雷钧问她,身上带了定位器没有。
简柔摇了摇头。
雷钧从怀里掏出定位器,拉过简柔的手臂,仔细替她绑好。
“他们非要我带上,我不肯要新开发的皮下定位器,他们就给了我这个老式的,还说要是发现我没带上,就强行再把我抓回去,”雷钧笑了一下,“其实我留着它也没用,你带上吧,这样你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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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生存的机会,简柔完全明白雷钧是把最后一丝机会让给了她。
“可是雷钧……”她的神情凄然。
“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真的,我这颗大好头颅,其实谁来斫之都是一回事。”雷钧微笑着说,“想到那边有你和蕾蕾在,我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春风抹过花瓣的轻响。
他的笑容,又温柔,又勇敢。
黎明之前,趁着离宫内的人们还没醒,雷钧送走了满面泪痕的简柔。
虽然他万分舍不得,虽然他们分离了九年,到现在才刚刚见面几个钟头。
但是短短一夜,一切都改变了。
现在,连简柔也走了,这个时空,真正只剩了他一个人。
雷钧回到窗前,慢慢坐下来。黎明的微光正自东方渐渐升起。
舍弃一切,他的人生至此,才真正开始。
遥远的未来,有所爱的人存在,如此而已,而在当下,有他住着,如此而已。
那儿蛇般蜿蜒而逝的过去,这儿,如潮般汹涌而来的如今。
只是如此而已。
雷钧现在的心情,如无风的海面,广阔,却无比平静。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面对未来了,哪怕,前面就是死亡。
简柔的归来,无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事情。
她失踪了九年,在雷钧与大家道了诀别之后,却突然出现,并且还是雷钧把她送回来的……
这让所有人心绪复杂。
等到蕾蕾放学冲进局里,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简柔时,女孩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甚至都不认识自己的女儿了,简柔离开时,蕾蕾才六岁,可是现在这女孩已经上高一了。她甚至和简柔一样高,简柔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没有人能责怪简柔,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他们可介入的资格。
再说,现在不是雷钧失去妻子,而是简柔失去丈夫——一切都倒过来了。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苏虹充当了好友的“向导”,她将这九年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简柔。她想尽量协助简柔再次适应。
迎接简柔的不是哭泣的女儿,还有一堆按照规定必须给予的各项处罚,另一方面,因为有未成年女儿需要抚养,再说,孩子的父亲刚刚离去……考虑到这些,简柔还是被允许回到原单位继续就职。
“当女野人当了九年,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接续上以前。”简柔苦笑着和她说。她曾经像朵颀长的花,连花瓣的边缘都是精致芳香的,可是现在,那些动人的美都被默默隐藏起来,从而使得这女人,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静和忧郁。
简柔的这些改变,苏虹后来告诉了方无应,说这些的时候,苏虹觉得心里很难受。“她和雷钧的事儿,太复杂了,复杂得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方无应默默听着,他忽然说:“很明显,她还爱着雷钧呢。”
“可她不肯和雷钧生活在一起,”苏虹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大家都明白这其中的苦衷,可是眼下雷钧都生死未卜了,她还不肯原谅他……”
“简柔会等着雷钧回来的。”方无应说,“真到那一天,我不相信她还能再逃回隋朝,继续避而不见。而且他们这个状态,离婚也没多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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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下的问题也挺严重:她脱离这个社会太久了,这么突然地回来,连孩子都不知道怎么面对。”
“是说蕾蕾?”方无应问。
苏虹点点头:“看得出来简柔有些失落,之前还黏在她身上、妈妈妈妈叫个不停的小孩儿,一转眼都一米六三了,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她了……”
“是因为她爸爸的缘故?”方无应问,“妈妈回来了,爸爸却没能回来—孩子难免心生怨恨。”
“……或许。”方无应沉默了片刻,才说:“对蕾蕾来说,这个妈妈是天上掉下来的,她适应没有妈妈的生活已经适应九年了。”
“嗯,蕾蕾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妈妈,她悄悄和我说,她受不了简柔还总把她当小孩儿,简柔改不了口,总是叫她‘宝贝儿’什么的,同学在跟前,蕾蕾觉得太丢脸了……”
“蕾蕾在雷钧跟前撒娇倒是挺自然。”方无应说到这儿,没再往下说。
“这一家三口,多灾多难,聚少离多,有些伤痕怎么都愈合不好。”苏虹低声说,“我还听简柔说,之前所长反对过他们的婚姻。”
“所长还反对过凌涓的婚姻呢,”方无应说,“结果,这两对都结了婚,所长反对也没用。”
“但他们的遭遇都不太好。”苏虹望着天花板,慢慢说,“所长什么都明白,这两桩婚姻的问题他都早早看出来了。”方无应搂着她,他慢慢抚摸着苏虹赤裸温热的肩头。
“所长是天才命,工作狂,这样的人对婚姻的看法,和常人或许不同。”
“雷钧和简柔的事儿,我能理解,可他当年怎么那么反感史远征?”
“……不是说了么?凌局长当年那么有才华,却非要去给个唐朝草莽‘洗手做羹汤’,女人一结婚生子,事业多半会受影响,身为导师的所长当然气恼。”方无应想了想,又说,“再想得多一点,恐怕是身家显赫的嬴氏长公子,对草莽出身的盐贩子的轻视。”
“真不知道所长要是看见咱俩,又会怎么说。”苏虹突然说。
“嗯,他会说,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此乃天作之合也。”
苏虹噗嗤笑起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咦?我有说错?”方无应故意问,“我们哪里不相配?床上还是床下?”
“喂!你啊,有点正经好不好?”
“正经多累呀……”他笑嘻嘻地说着,开始亲吻苏虹,“我就喜欢不正经。”
他们甜蜜地亲吻,这让苏虹觉得幸福极了,可在这幸福之中,她又微微生出一丝悲哀来。
“怎么了?”方无应轻声问。
苏虹忽然哑着嗓子说:“冲儿,咱们千万别分开,好么?”
方无应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
“咱们不会分开的。”他低声说,“什么时候都不会分开。”
第百五八章 战神也为贷款愁
钧离开之后,没人放弃过努力。
虽然屏蔽漏洞修补好了,是他们仍然可以探测到隋朝末年的动向。目前为止,为防范修补的屏蔽再度破裂,穿越工作暂时停止,古人们也不再来马蚤扰他们了,是以全机构上下所有人的力气,都防在了解救雷这件事上。
某次,小武和方无应提出,既然梁所长无法找到,那么他们应该去找当年另一个合作者鹰翼。
“我觉得他也掌握着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小武说,“不光是咱俩,我不相信军方对所长住处的搜查会一无所获。”
方无应看看他,然后转身打开军区局域网,用鼠标找了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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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个。”
他将一个页面给小武看,后者被他所见到的吓了跳!
那是一张告示,照片里的人,正是鹰翼。
“已经去世了。”方无应叹了口气,“就在咱们三个会面之后的第二个月,其实那天见面时,他的病已经到晚期了。”
看着告里的照片,小武难过不出话来。
但是从当年有关人员下手的这个想法,却启发了听见他们对话的苏虹。在如今先有的基础上,他们没可能找出更有效的解决方法,那么,或许从过去被隐藏的秘密里着手,能够拓展出一条新的道路。
她和方无应说,也许应该再去找找百起。
“你觉得他仍然有所隐瞒?”方无应疑惑说,“我不觉得,他应该把能说的都说了。”
“不是说有没有隐瞒,我的意思是,屏蔽最开始的基础,是他和所长两个人建立的,所以我想让他回研究所来帮忙。”
方无应苦笑:“你叫他回来帮忙?人家自己的厂子不管了?上次耽误他开个会都那么不愿意。”
苏虹没说话,托着腮,靠在椅子上想了会儿,才道:“我总觉得该去试试,百起那次来,不是说有事儿找所长么?到最后他也没说是什么事儿嘛。”
方无应点点头:“这倒是。难道说这事儿和时空屏蔽有关?”
“不管怎么说,得去问问。”
苏虹是说干就干的行动派,上午说了这话,下午就打电话去了华鑫厂,说要和白起谈谈。
白起在电话里拒绝了她。
“我觉得没什么可谈的,娘娘,你们的麻烦我解决不了,我的麻烦你们也解决不了。”
苏虹握着电话,停了会儿,说:“我想知道您目前有什么麻烦,特别是,您那天究竟是为什么事情来找所长的。”
“这和你无关,娘娘。”白起稍显冷淡说。
“不是为了和屏蔽相关的事情么?”苏虹大着胆子又问。
“当然不是。”
“那是和华鑫厂有关?”
白起在那边停了停,然后很有耐心地说:“我们好像不是在玩幸运五十二。”
他说完,挂了电话。
“没辙。”苏虹沮丧地撂下听筒。
简柔在旁边看这样子,想安慰,又不知该怎么慰。
方无应一直在旁边听,此刻他却突然若有所思:“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什么?”简柔抬头看他。
“看来他的确是为了他的厂来找所长的。唔,我大约琢磨到是为什么了。”方无应说着站起身,“有方向就好办,我去调查一下。”
他说完,转身出了公室。
他去调查什么?”简柔问苏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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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苏虹说完,笑了笑,“据说他在外头有关系网。”
当晚,方无应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早上一早,天没亮他又出去了,苏虹都弄不懂他在干什么。
到了次日下午,他回到局里。
“弄明白了。”他将一叠资料扔在桌上,“果然我所料。”
那三个全都万分惊讶!
小武拿过材料来看了看,他“啊”了声。
“看懂了吧,白起想要钱。”方无应笑了笑,“不,确切地说,是要贷款,大笔的。”
“他的厂不行了?”简柔问。
“不,恰恰相反,”方无应说,“苏虹,你还记得雷说的金融危机吧,他当时还担心华鑫厂因为这次融危机受损,事实上这次,反而是这个厂壮大的关键时刻。”
“怎么讲?”
方无应坐下来,拿过那叠资料:“这是重新洗牌的时机,本来这个领域很多小厂家不按规矩出牌,搅乱市场的状况已经持续很久了,像华鑫厂这种认真运营的国有企业,在鱼龙混杂的状态里,受害远比受益多,今危机一来,运营混乱的小厂纷纷倒闭,是供需的缺口仍然存在。”
我懂了。”小武说,“难怪他对广交会那么上心。”
“不止这一点。”方无应将几张满是数据的表格递给他们,“另外,一些原本由大企业承担的生产任务,因为成本的提高,也纷纷转向了更小规模的企业。总之从我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华鑫厂应该是积蓄了好几年的力量,就等着这次机会。”
“……听起来有点像当年的秦国。”简柔像是想起了什么,“战国初期,比起山东六国的富庶和强大,秦国其实就是个又穷又惨的小可怜。”
“但最后,偏偏就是这个小可怜统一了天下。”小武笑起来,“怎么?历史重演?”
“华鑫厂就是小型制造业的秦国。”方无应说,“可是眼下这个‘秦国’资不够,订单虽然弄到手了,可是却没有足够的钱来购买原材料以及改善生产线。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苏虹疑惑看着方无应,“这些信息是哪儿来的?”
方无应神秘地笑了笑:“还真以为我是孤家寡人?再说,好歹认真当过几年侦察兵。”
大概是他在社会上的朋友给帮的忙,苏虹想,真不知道方无应这家伙有什么干不来的。
“就算知道这些,咱们也帮不上忙啊?”小武还是犯愁,“这儿谁能贷款给他?”
“我们没钱,可是我们能帮他弄到钱。”苏虹突然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苏虹?”
“忘了倩兮了?”苏虹扭过脸,对简柔说,“她现在就在外资行里,专门负责中小企业贷款的。”
她说完,立即给白起去了电话。
一听见又是她,白起有点不太耐烦了:“娘娘,我没空陪您聊天。”
“我找您是有正经事,白将军。”
“屏蔽的事儿也别找我。”白起冷冷地说,“你是想叫我带着大军杀去隋朝?抱歉,我只对秦朝有趣。”
“不是为了屏蔽的事,也用不着大军去隋朝。”苏虹耐心地说,“我想说的是有关华鑫厂的事儿。”
电那边,沉默了几秒。
“我猜,您来找所长是为了贷款的事儿吧。”苏虹大胆问,“企业资周转上有了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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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苏虹拿过桌上的材料,尽量把语气放得温和:“我这儿,有华鑫厂这两年的银行流水。”
电那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白起的声:“你身边跟着一个福尔摩斯,对么?”
苏虹无声笑起来,抬头看看方无应,翘了翘大拇指。
“好吧,你们知道我的麻烦了,那又何?”白起说,“你们该明白,我更没可能挤时间来帮你们救那个末代皇帝。”
“是这样的,白将军。”苏虹顿了下,说,“如果我帮你弄到贷款,你会来研究所帮我们么?”
她这话一说,那边不出声了。
“你们厂做不了企业贷款,对吧?”苏虹说,“华鑫厂的销售额只有三百万左右,眼下只能走个人经营性贷款的路,并且看来您需要的贷款额度,超过了正常情况下您能贷到的数目您是法人代表?”
“你那位福尔摩斯打探得很清楚嘛。”白起说,“我想知道,你又如何弄到贷款?”
“不是我来弄,事实上,白将军,我有个很要好的同学,在一家外资行的中小企业部。”苏虹说,“虽然我对此一概不懂,是她经常给我讲这些,听得多了就有所了解。”
那边,暂时没出声。
“有人总比没人好,而且我同学和我关系很好,这么说吧,很多不方便的时候,果有人,大家就可以把话说开。”
“……你这,算是谈判的条件么?”白起突然说,“你是要我去隋朝救人?”
“呃,还没到那一步。”苏虹笑了笑,“我只是希望您能来研究所帮帮我们,您或许能给我们出点主意……”
“我不能保证帮到你们。”白起打断的话,“虽然当年我跟随长公子|久,也多少参与了基础的开发,这并不代表我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眼下谁也不能打包票,这我明白的,我也决不是拿这来要挟您。”苏虹将听筒换到左手,“但是多一个人,尤其是像您这样参与过早期开发的,绝对比找不到人帮忙要强。”
“这倒是。”
“那么,您意下如何?”苏虹说,“只要您同意,我这就给我同学打电话。”
“那就再想办法。”苏虹苦笑,“您放心好了,我说了我不是出于要抰的目的。您现在有难处对么?好歹咱们都是从过去来的,我们理当对同伴给予关。”
白起沉默良久,才道:“thankyou”
挂了电话,苏虹比了个ok的手势。
简柔松了口气。
“他答应来帮忙了。”苏虹说,“当然,这之前我们得帮他弄到贷款。”
小武苦笑:“我从来没想到,人屠会为了钱而犯难。”
“那不是一点点钱,那是上百万的贷款。”方无应纠正道,“如果没有行肯帮他,一百个人屠也弄不到这笔钱。”
“弄不到钱,他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厂子在竞争中失败,最后垮掉。”苏虹叹了口气,“杀人容易救人难,救活一个企业,比屠杀四十万赵军,难度要大得多。”
“其中的功德也远远无法相比。”简柔沉思道,“也许我们不该再称他为‘人屠’。”
苏虹点点头:“嗯,就我个人而言,这次我很愿意帮助他,哪怕他最终不能帮到我们我去给倩兮打电话。”
倩兮就是苏虹那个在银行工作的同学,听了苏虹的介绍之后便答应帮忙,苏虹又给白起去了电话,将倩兮那边的传真电话告诉了他,叫他去和倩兮联系。
过了几天,倩兮把电话打到了苏虹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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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点问。”她说,“就是上次和我说那个厂子的事儿。”
苏虹心里一紧:“怎么了?不能办?”
“也不是不能办,不过……我觉得还是和苏虹你说一声比较好。”倩兮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说实在的,苏虹,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厂子,从厂长到会计全是。”
苏虹一怔,也跟着笑起来。“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