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皇后·薨
盛夏的天总是说变就变,昨夜星辰永昼,晨起便听到了外面雨打芭蕉叶“哗哗”声,看着朦胧昏暗的室内就越发的懒得起床。
想起那日在慈宁宫的一幕,心里总觉得不妥,看着如嫔的眼神,她为何这么爽快的就认罪了,直觉告诉我接下来会有事发生。
还有太后临行前耐人寻味的话语,太后的眼神中带着轻蔑、讽刺的看了我一眼,轻轻的在我耳边耳语,道:“瑾嫔,没人能在哀家的眼皮底下耍把戏,哀家觉得你很像哀家一个故友,好自为之吧。”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下,心里思索着不知皇后的病怎么样了,如嫔如今失势想来她也能安稳的睡一觉了。
我携了芙蕖就往坤宁宫走去,冤家从来就是路窄,没想到再次碰见了兰常在。
兰常在一双美目含笑望着我,一身猩红的百花争艳大腕袖旗装甚是夺目,这般艳丽的衣裳也只有穿在兰常在身上才能体现她的美。
兰常在遂低眉施了一礼,声音依旧是桀骜不驯:“瑾嫔娘娘安。”
我示意的点了一下头,道:“兰妹妹这可是往坤宁宫去,正好咱们一道。”
兰常在倒是没有拒绝,我走在她的身旁闻到了淡淡的牡丹花香,我心情突然晴朗。
栖凤殿里虽然焚着香,但依旧可以闻到浓浓的药味,看来今日不止兰常在与我过来,还有信妃、恩常在、还有巧答应与熙贵人。
今日坤宁宫的气氛有些沉闷,信妃一脸的愁容,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皇后就知道信妃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皇后的样子比几日前看起来更加的憔悴,面容枯槁,身上轻的似乎一手便能提起来。
信妃悄悄的拉过我,在一旁问:“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我叹了一口气,反问道:“姐姐不都看出来了,反而来问我。”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看是不好呀,听采苹说皇后常常夜不能寐,除了午膳能用点,其他时候是滴水未进,药是天天的吃,就是没见到效果。”信妃轻声的说着,恐一旁的人听到。
我轻声细语的问了皇后一句:“皇后,昨日差人送来的马蹄糕,您吃了没有?”
皇后笑了一下,道:“别人东西不想吃,单单你送来的马蹄糕本宫吃着觉得开胃了许多,就吃了两块。”
“既然娘娘爱吃,那臣妾明日再遣人送过来好了,”我笑着说。
皇后只略微的点了一下头,看了四周帘外坐着的人,道:“今日又是这么多人来看本宫,本宫甚是高兴。”
其他的我并未注意到,我只是多看了巧答应一眼,巧答应心虚的低下了头,遂忽然又抬起了头,犀利的目光对着我的眼神。
我轻蔑的笑了一下,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看起来是这么的让人怜惜,只可惜,我不能怜惜。
兰常在顺着我的眼光看了巧答应一眼,声音尖锐的道:“咦,这不是瑾嫔身边的陪嫁侍女吗?这换了身衣服我差一点没认出来。”
听闻兰常在的话,巧答应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巧答应脸一别过去不去看兰常在,兰常在依旧不依不饶的说:“汉语里有句成语说的好,叫什么来着...对,沐猴而冠。”
芙蕖在我身后捂嘴偷笑,半晌,许久未开口说话的熙贵人似无意间的幽幽说了句:“兰常在,巧答应可是有身子的人,你要是惹怒了巧答应万一她有什么闪失的....”
平静的湖面被熙贵人投进去了一颗重重的石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包括我在内都脸上失了颜sè,唯有巧答应自己洋洋得意。
信妃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那得恭喜巧答应了,怎么之前都没听说。”
巧答应恭敬的说了句:“信妃娘娘,是我自己不想太张扬,唯恐有人打了歪心思。”说着巧答应瞧了我一眼。
“皇后娘娘需要休息,我看咱们还是各自回宫去吧。”我淡淡的说道。
待我离去时,采苹却唤我和新月、兰常在留步,道:“皇后有话想单独和你们说说。”
皇后勉qiáng支撑着起来,我过去轻轻的扶起来皇后,却摸到的是一把瘦弱的骨头咯到了我的手,我不由的心疼了一下。
皇后费力的拉过我的手,道:“你们是本宫在宫里最信任的人了。本宫今日有件事嘱托与你们。”三人一同点头,我只是纳闷兰常在什么时候跟皇后也如此要好。
皇后抚摸着幔帐上垂下来的流苏,缓缓的道:“本宫入宫已有二十年,自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唯一所担心就是二阿哥。”
“你们一定要chún齿相依,一同压制如嫔的势力,这后位谁坐都可以,就是不能她坐!”皇后激动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猛然的咳嗽了两声,嘴里溢出触目惊心的血。
“有件事,本宫要单独和瑾嫔说,你们二人先退下吧。”皇后淡淡的说。
从坤宁宫出来,外面的雨停了,整个紫禁城被雨冲刷的焕然一新,青sè的地砖红sè的琉璃瓦交相辉映。
才刚出了宫巷内的坤宁门,身后的坤宁宫传来震耳的哭泣声,还有治丧的梆子声,我猛然回头,空旷的巷子里只有一个回声:“皇后归天了。”
皇后带着临终前的嘱托归天,而这个嘱咐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我用生命起誓将遵守对皇后的承诺。
嘉和十一年,皇后叶赫那拉氏薨,享年三十九岁,赐谥号:“孝贤睿皇后”。
皇后归天举国哀伤,满宫上下尽是素衣白缟,在这白sè笼罩的紫禁城下,yīn谋在蠢蠢欲动,皇后归天,后位悬空,争斗夺权已经开始。
皇后的棺椁只在宫里停留了几日择了吉时就发往清东陵,依照皇后的临终遗言,陪葬品只有皇后与永琰大婚时穿的龙凤同和袍、成婚时手握的宝瓶,还有绵宁随身携带的青河玉佩。
次日,永琰下旨,后宫将暂时交予信妃、荣嫔与我打理,众嫔妃目送着如压地银龙般的队伍缓缓的出了宫门,哭声如山摇。
忽然一只被永琰幽禁的如嫔从半路冲了出来,跪倒在队伍后面掩面痛哭,嘴里念念有词,道:“皇后娘娘,臣妾舍不得您呀,臣妾连您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如嫔将她的表演发挥的淋淋尽致,连永琰都为之动容,拍了拍如嫔的肩膀,如嫔回头说道:“皇上恕罪,臣妾与姐姐毕竟有十几年的感情了,臣妾就是冒死也要来送送姐姐。”
如嫔披头散发,衣服也没有往日的华丽,想必是下了一番功夫要来此地的,我冷冷的扶风说:“回去告诉守门侍卫,看好她,再不许叫她出来。”
傍晚,永琰疲惫的躺在我的腿上,我轻轻的梳着永琰脑后的辫子,他安详的闭目养神,皇后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毕竟是是相敬如宾了二十年的夫妻,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半晌,永琰淡淡的说了句:“玉玦,朕要好久没有这么安逸了。”
“朕要将你封妃。”永琰话一出,我怔了一怔手里的辫子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