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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这人身材高大,声音沉实,竟是她没有听过的声音。
她稍松一口气,正欲再探了头仔细看个清楚,门外之人已结束了客套寒暄,准备各自移动了。
“远道而来,实在不胜感谢,今日就送到这里为止,等你们启程离开时,再设宴相送。”欧阳耀祖笑不露齿地道。
“欧阳丞相,你客气了。”
那紫衣男子果然是没有见过的人,高鼻宽额,脸盘方正,眼中透出一股见过市面的沉静。他说完这话,已察觉到旁边在偷偷望着的司徒槿,露出稍稍不解的神色,往她这边望了过来。
司徒槿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敏感,吓一大跳,赶紧又躲到墙壁后面去。
“怎么了,鲁伊?”欧阳耀祖询问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那个叫做鲁伊的男子顿了顿,“那么,欧阳丞相,鲁伊告辞了,信中所提之事,还望祁胤之皇能够快点给出正式的答复信函。”
在旁偷听着的司徒槿心中猛地缩了缩答复?答复什么事?
她恨不得自己能冲出去,揪着这名乌孙特使问个清楚,但又不敢贸然行动,怕泄露了自己本来就跟乌孙之王有着千丝万缕的事实,反而挑起了祈胤对乌孙的深深敌意。
欧阳耀祖哈哈大笑道:“你尽可放心,这样大的喜事,岂是耽搁得起的,我们会尽快地拟了公文给你送过去的。”
“有劳丞相了。”
鲁伊举手作揖,就此辞别,而欧阳耀祖走路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跨过门槛,回到殿内了。
司徒槿再也等不了,急急地走上前去,跟在欧阳耀祖后面进了勤政殿。
“咦,公主?”欧阳耀祖还没来得及绕过那个巨大的屏风,就先被司徒槿赶上,不觉讶异地转了眼道,“怎么突然跑到勤政殿里来了?找皇上有事?”
“槿儿?”司徒楻的声音在里间响起,脚步声也随之响起,看来是往这边走过来了。
司徒槿银牙一咬,已经上前攥了欧阳耀祖胸前的衣襟问道:“方才乌孙的使者送来的书信是什么?你们要回复他的公文,又是什么?”
“公主,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国事来了?这……”
欧阳耀祖的话说到一半,司徒楻已经到了跟前,关切地看着司徒槿道:“不是跟子言卿去御花园赏花了吗,怎么又跑这里来了?卿他人呢?”
司徒槿的面上一变,摇摇头道:“他回皇嫂那儿去了。皇兄,这一次乌孙的使者来,是要商量什么事?”
她已经有点急不可耐,额角都沁出了细密的汗殊。
司徒楻见司徒槿紧张成这样,不觉有了疑心,蹙了眉道:“槿儿,平日里你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理的,今儿个怎么反常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司徒槿只当司徒楻是糊弄自己,死活就不肯轻易给她揭示谜底,紧了声道:“皇兄,我问你你就说嘛,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难道就非要我反常了才能问么?”
司徒楻眨巴眨巴眼睛,道:“的确是啦……只不过是乌孙之王即将大婚,娶东南十八部的公主为妻,所以要邀请我国使者前往乌孙观礼而已。这种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反倒关心起来了?”
他的话说完,殿中竟一阵可怕的沉默。
司徒槿的表情完全凝固在脸上,面色苍白如纸。
……大婚?
星夜靡和……冰玉?!
这名使者并不是来向祈胤提亲的,而是来报大婚的喜讯的……
她的脑中仿佛闹哄哄地冲过一队水牛,又像是有一群的麻雀争相乱叫,再往后……只觉得眼前一黑,面前的司徒楻也好,欧阳耀祖也好,统统掩入虚无的黑暗之中,连声音都倏然变得无比遥远。
“槿儿?!”
“不好了,来人哪,公主晕倒了……”
子言卿再见到司徒槿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花园的太妃椅上。旁边,是点好的香炉,幽香深远。
随身的宫女都站得远远的,因为司徒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否则就将身边所有能奶的东西都扔得干干净净,大声训斥不止。
据说,公主近几天来脾气变了不少,本来俏皮可爱,观之可亲的人,如今变得暴躁易怒,动不动就乱摔东西,又突然就会落下泪来,一时,又痴痴地长坐不起,任谁唤了也都如离了魂儿一般,不听不应。
太医早已束手无策了,连神棍之类的也试过了,竟然都完全无效,司徒槿痴痴的眼神一如刚回到祈胤的那几天,任人们在她面前闹哄哄的,自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雷打不动。
因为这个,宫里真真地闹翻了天。太后怪司徒楻胡乱在槿儿面前讲话惹得她晕倒了,司徒楻又怪欧阳耀祖不知什么嘴巴乱将槿儿带到勤政殿里去,欧阳耀祖哭诉无门,只好说是乌孙的使者来得不是时候,一团人都急得团团转。
本来子言卿因为这几日在京城中会见同行,谈点生意上的事情,准备要再过几日才再进宫来的,但太后急得乱了心法,急急地要金壁辉将他找了来,看看这个跟如今的槿儿尚算能说得上话的准女婿,有没有什么唤起奇迹的可能。
子言卿顺着碎石小路缓缓前行,走到司徒槿的身边,静默地看着这个数日未见的娇俏人儿。
虽然只是几天功夫,她……明显地比先前显得憔悴了很多。因为无法安眠而形成的黑眼圈,重重地印在那张白皙细致的脸庞上,干裂的嘴唇泛着淡淡的乌青,失去了往日红润的活力,那双被长长的睫毛掩着的水眸,泛着盈盈的泪光,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欲坠未坠。
子言卿一阵心疼,立时在司徒槿的身旁蹲下来唤道:“槿儿,是我,卿。”
司徒槿根本像是未听到他说话一样,目光呆滞,面上一动不动。
“槿儿……”子言卿蹙紧了眉心,伸手抚上司徒槿的额头,“你醒一醒。”
他温热的手心触到司徒槿冰凉的额头,终于令那双空灵的眼眸猛然间闪了闪,有了一点点活气。司徒槿轻轻地避开了脸,仍不做声。
只是这一瞬间的反应,子言卿便已经知道,司徒槿的脑筋,其实是清醒的。也许,她只是想要借着一些疯狂的表现,来发泄心中的某种情绪而已。
“是不是谁又做了伤害你的事情?”子言卿柔声劝道,“槿儿,你何苦为难自己。若实在觉得这个地方呆不住了,就跟我走……”
司徒槿的眼中闪了闪,干涩的声音轻的几乎无法听见。
“走?我能到哪儿去。哪儿都不是我能去的。”
“怎么会呢!”子言卿听得心中一阵阵的抽紧,“天大地大,这里不行,别处一定会有你的容身之所。槿儿,原谅我无法为你在这里争取到什么,但是若你肯跟我离开,我一定会在别处为你觅到好的生活。”
司徒槿苦笑道:“卿,你不知道,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的。你家财万贯,又是独生子……令尊绝无可能接受我这样的儿媳妇过门,你若执意孤行,只会伤了他老人家的心,还是赶快回头是岸的好。”
子言卿微微一怔,问道:“这话从何说起?你是祈胤唯一的公主,天下的男子皆求之不得的女子,你若是绣球一抛,不知多少人会在底下去抢。槿儿,你无需太妄自菲薄了。”
“我并没有妄自菲薄,”司徒槿再幽幽地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如今虽称待字闺中,但其实已经不是洁净之身,如果你执意娶我,只是平白做了冤大头,穿了别人的旧鞋而已。”
她话说到这里,已经羞愧难当,面上绯红一片,眼角泛起泪光,从太妃椅上爬起身来,便要夺路而逃。
谁知,纤细的手臂却被子言卿一把抓住了,再一拽,司徒槿不仅没跑出去,反而被拽得倒退了两步,就此落入子言卿的怀中。
“放……放开我!”
司徒槿又羞又急,一眨巴眼,一滴晶亮的泪珠就此滚下通红的脸庞。
“我不放。槿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仍是一国的公主,不是什么旧鞋之类,请你不要这样鄙薄自己……”
子言卿的确感觉到了怀中佳人的腰腹,并不如寻常所见的平坦,但他依旧坚持地拥紧了,即使心中仍止不住有种惶恐之感。
一旦此时放了手……也许就是一生的遗憾。
十年,整整十年。
而他子言卿已经品尝过一次“遗憾”的滋味,他绝不要再有第二次。
“不管你过去一年经历了什么,往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子言卿的声音中带着少见的强烈味道,“槿儿,你不必抱着一个人抗下所有事情的想法。如果这国家,这皇室真的容不下如今的你,我愿意为你撑起一小片宁静的天空,守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这个尚在你腹中的孩子,如果你果真想要生下来并且抚养长大,那我就做他的爹,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般宠爱教诲,将他养育成人。”
司徒槿心中被人一箭戳穿了一样,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已经一片红白相间的尴尬颜色:“你……已经知道我……”
面前俊朗的面孔上并不见一丝戏谑的意味,那双深情脉脉的眼睛如海般蔓延开来,一下子将司徒槿没了顶,有种沉入水中的感觉。
“槿儿,皇后已经什么都跟我说了,我早就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千辛万苦回到祈胤,伤痕累累,却因为自己生在需要维护体面的皇家,无法容身于此,我越想便越觉得心疼。所以我想要带你走,走得远远的,远离这些事事非非,远离这个苛刻却其实也无可奈何的皇廷,到真正可以平静度日的地方去。”
“我……没……”
司徒槿心中一阵阵地疼痛,想要说句什么来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却又说不出一个合适的字来。她没有料到子言卿居然早已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实,却依然一步步地朝她靠近,向她款款情深地表白自己想要娶她的愿望,这……
子言卿的这一番话,更是句句说到她的心上,令她再想到这些天来,背着自己的那些算计、讨论。
她即使一直装作不知,心里却早已明白透彻,更是难过得无以复加,此时都一下子缺了口,破堤而下。
更甚,因为那个意外地被归还的公主令牌,令她心中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她以为,星夜靡既然已经有心要她以公主的名分出嫁,就应该不会吝惜到祈胤来提亲的……谁知,这最后、最后的期待,竟被深爱的那名男子,亲手再撕得粉碎……
看着司徒槿的面上,哗一下露出崩溃的表情,拾了袖子捂住脸面,就此无声地哭了起来,子言卿却反而慌了,手往腰里摸了好几下,才找出来一条雪白的丝巾,犹豫着递到司徒槿的跟前。
看她接了去擦泪,他才终于吁了口气道:“槿儿,就当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司徒家的面子,顺应这门亲事……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岭南,那里没有宫中这样细密的眼线,也没用那没多过街的流言蜚语,在那里,你可以做一个平凡的女子,不必想什么国家社稷,也不必再为自己身为公主的诸多礼节条例耿耿于怀……”
“……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不可以……”司徒槿迷糊地道。
子言卿柔声道:“对我来说,能够成为你的驸马,已经是今生最大的幸运。”
司徒槿终于止了哭泣,缓缓地抬起眼来。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视着子言卿的双眼。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藩王篇 第十七章
手,不自觉地往自己腰间摸去,抓住那个冰凉的公主令牌。
星夜,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最后的抉择了,对吧。
所以……虽然你也许不知道我腹中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是你坚定地往着藩王的路上走去了,正如我离开赤谷城之时,可以预见到的那样。
虽然我曾经在楼兰,再一次为你送到我手上的这个令牌,为你在那里引起的轩然大波而震动不已,几乎想要就此再跟你回去乌孙了,但是……
看来你已经放弃了。
尽管你看起来不该是这样的人,可……也许对你来说,我并不值得你再继续奋力去争取什么吧。你的江山已在你的手中,你的身边,也已经有了可以一起指点何山的佳人……我已经在遥远的地方,与你相隔一生了。
这些,在我离开你的时候,已经有所觉悟了。你根本不必,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