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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祈胤于水火之中的,莫非乌孙不可。望乌孙王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也算得上是为这次的花红喜事,锦上添花。”
星夜靡低眉笑了,那魅惑的笑容令那使者不觉面上稍稍地泛了粉色。那使者静静地掩了眼帘,不再看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孔。
星夜靡的手,静静摩挲着那封洁白细致的信笺,笑中带着浓郁的赞赏之意。
不愧是那双精灵黑眸的主人,不只是一眼看穿了他所有的计谋,还反过来催促他赶紧将底牌统统都交出去,简直是看不得他在这里摆开舞台唱戏,要他赶快滚回乌孙去的意思。
这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意会,就是一种至上的默契之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给他这样痛快的感觉。
的确,攻打楼兰,吞掉半边楼兰疆土,已经算是得偿所愿,出了当年在蓝迪那儿受的一口闷气,反正楼兰王最终也没有得到司徒槿,据说还被划了一刀,他对这个男人己经不再有什么强烈的报复心了。
至于那些被他用作威逼的战俘,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其实也不想要滥杀无辜,毕竟传了出去,对他不是什么好事。他早就算好时间……以司徒槿那样仁慈的心怀,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绝不会不识时务,仍坚持不嫁的。果然,十日之内,安泰公主就如他所愿,点了那个高贵的头了。
匈奴那边,也的确是他埋下的种子,其实同样的事情不过是四两拨千斤的道理,要再翻腾一次,不过是易如反掌。只是如果司徒槿不说出这句话,逼他去做,也许他就只乐得抱了美人归,不必勉强卖祈胤这个人情了。
也罢,既然她都开口了,而且拿出大婚来做幌子,就顺了她的意吧……
难得,三年之后,总算以这样的方式,跟她接上了头。
星夜靡缓缓地抬眼,笑道:“公主信中所提之事,虽然并不容易,但既然是她这样难得地开了金口,我自当尽力而为。至于祈胤的战俘,我一个都没有薄待过,假以时日,自然以合理的方式,交还祈胤。请转告公主,不必忧心,凡事自有定数,这样的见面礼,乌孙还是送得起的。”
那一名使者这才低声道:“如此,请乌孙王务必修书一封,自当尽快送到公主的手上。”
“当然,”星夜靡顿了顿,蓝眸中的笑更深了,“你在这里等着就好,我立刻就写。”
他朝旁边招了招手,唤道:“鲁伊。”
“臣在。”
“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遵命。”鲁伊深深作揖,就此带着旁边几位将领走出帐去,态度从容。
那名祈胤使者见状,面上不免流过讶异之色,但很快又作出无事的表情来,垂手在旁看有人为星夜靡递上笔墨纸张,静等自己的那一封回函写好。
帐内,僻啪的火苗之声而已,两旁站立之人,纪律井然。
司徒槿静静地坐在车内,眼帘低垂。
眼前是一片大喜的红色。红色的车厢,红色的衣裙,红色的丹寇……一切的一切,都是血一般亮丽的红。
喜气洋洋的感觉。
耳旁全都是车辕的声音。
手中,静静地翻看着膝上那个精致木匣之内,点点细碎的东西。
那个在祈胤皇宫她的密室里,躺了三年的羽毛挂饰。
跟儿子时常拿来玩耍的小木马。
顺手将那只卿送的百转玲珑簪拿起来,看了又看,这才放回箱内。
倏然,一滴清泪落下,沾湿了红色的喜裙。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远处飘来的,雄浑欢快的音乐。
她知道……赤谷城已经到了。
城门之外,一定已经列队迎接,她这一位远道而来和亲的公主。
她的第二次和亲之旅,也其实是她第二次……回到乌孙来。
手颤抖着合上了木匣的盒盖,抱紧。
她回来了……
回到这个地方来。
她应承婚事,星夜靡许下承诺之后,很快……
他就如约将匈奴的内乱平定,令知了夫妇安然无恙地返回自己的单于之位,喜得知了一封加急的谢书,送到了京城,字里行间涕泪交加,说不尽对司徒槿的感谢。
乌孙则迅速从楼兰退兵,甚至不取一分楼兰的土地,只要了三十年的进贡和边境经商特权协议作为赔礼。
而所有在战争中被俘的祈胤和楼兰士兵,都得以归还自己的国家,自然,乌孙的士兵们也如约得到了解放。
甚至,司徒槿提出苛刻的要求,要自己到达赤谷城的时候,星夜靡亲自出城迎接,他居然也答应了。
一切顺利地进行着,紧张然而有序。
唯一的不和谐音只有,当金壁辉尝试重操旧业,向星夜靡索要高额的聘礼之时,却碰了一鼻子灰。
星夜靡面上笑嘻嘻的,却直接将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后囚禁了起来,反而要司徒楻拿金壁辉索要的那个价钱来换回自己的皇后。
消息传来,笑得司徒槿在床上打滚金壁辉一辈子敲别人竹杠,这一次,总算是反过来被人将了一军了。虽然,这是这几个月来唯一让令司徒槿觉得心情轻松的消息了。
就这样,金壁辉“被迫”成了安泰公主在乌孙大婚的观礼人,在公主到来之前顺便操持公主在乌孙生活的准备事宜。而司徒槿,则有了祈胤历史上最丰厚的嫁妆,甚至司徒楻在临别之际还可怜巴巴地乞求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皇嫂,让金壁辉可以安然回到祈胤。
也许是怕有人真的像当年一样将她掳走,也许是怕祈胤自己会耍什么花招,星夜靡直接派了大批将士到京城接司徒槿,一路护送她到乌孙去。
薛陌然也加入了这一个送亲的大队之中,为的是能够在到乌孙之后,保障金壁辉和司徒槿的安全。即使,司徒槿早已安慰了他无数遍,不会有事的。
……
乐声逐渐地大了,司徒槿的眼泪,也愈发地密集地往下滴到衣衫上。
她知道自己再哭下去,就要坏了妆容,只得掏了怀中的丝帕,小心地擦拭起来,一边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三年没见了,不知道那个霸气又俊朗,叫人又爱又恨的人,如今是什么样子?
心,揪紧了,痛了起来。
马上……就要跟他再见面了。
藩王篇 第二十二章
天,很蓝。
风,柔和地吹着。
山色空明透亮,祥和的白云飘然相随,丰盛的牧草此起彼伏,扬波欢歌,轻灵作响的河水悠然如琴。河岸的桂花树翩然而立,仿佛也在聆听着远处传来的,悠扬的迎亲乐曲。
硕大华丽的队列陈列于赤谷城外,观看大婚的人们伸长了脖子翘足远眺。
祈胤公主的专车近了……更近了。
舞蹈的人们穿了节日的服装,欢快地迎上前去,绕着喜气洋佯的送亲队伍轻巧地舞着,前呼后拥地将公主的冕车缓缓前送。迎亲的队伍足有十里之长,乐声此起彼伏,牧民们的歌舞各见其长。
城门前,乌孙的王公贵族们簇拥着星夜廉静静地等待。
一改往日天蓝素净的温雅色彩,身着大红喜服的星夜靡更显得气宇轩昂,一双明媚如天空的深邃眼眸,带着焦灼的热情注视着公主的冕车,静默地看着司徒槿如何一步步地来到自己的跟前。
马车在台前优雅地停了,随行之人利落地放下马凳,撩起帘子,伸手搀扶那车中伸出来的纤细柔荑。那一点点雪白的颜色,马上令众人的眼前恍然一亮,都下意识地聚焦了目光,看祈胤的公主如何轻移莲步,迈出车厢。
星夜靡一见那个披着红色喜帕的娇俏身影,唇角已然勾起一丝紧张的笑,喉间一咽。
司徒槿隔着红色薄纱的喜帕,望见不远处台子上那一个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壮实身躯时,心立刻如撞鼓般狂跳起来,明明已经干涩的眼角,不觉又开始盈满苦涩的泪花。
幸好……若娴已经伸出双手,稳稳地搀扶好了她,否则她真害怕自己会在下车的瞬间,一个失足落下千古笑谈。
当祈胤公主走下马车,被人搀扶着缓缓来到乌孙王的跟前,小手轻轻地放入夫君的掌心那一霎那,两旁的声乐班子立时礼乐齐鸣,奏起了隆重的乐章,场面之浩大恢弘,当可载入史册。
那对星夜靡和司徒槿来说,则是冰与火相交的一瞬间。
他的手滚热如火,她的手寒冷如冰。
隔着薄薄的一层如雾的红色,望见了彼此的眼眸中,那说不尽道不清的复杂思绪与感情。
他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中含着令她感觉陌生的辗转温柔,那双湛蓝的眼睛,却并不掩饰地以最最霸气的方式,打量着她的全身上下。
她欲言又止地微微张开了嘴巴,却根本不知头一句话可以从何说起。
三年时间。
不短却又算来似乎不长的三年。
三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刚刚凭借战火登上帝位,尚未稳固自己与国家的小小藩王,成长为统治西域全境最强的帝国之王。如今,那些曾经令人耳熟能详的诸国名字,都已经归入历史的尘埃之中,一去不返,只有乌孙帝国的名字,将从此与时间长存,响彻云天。
面前的他,正当人生的壮年……如此英姿勃发。
他精致绝美的面容一如三年前在楼兰山洞相遇之时,令人屏息凝视。眉宇之间,却比三年前更透出一股帝王的霸气,稳重表情带着历经风雨的沉静,整个人是如日中天的太阳,散发着一股穿透人心的热力。
她稍稍地眯了眼睛,觉得眼前的他,有点太耀眼。
炫目得,令她有了些微晕眩的感觉。
他却是一寸寸地打量着她的眉眼发梢,耳根颈脖,感觉着她纤细腻滑的葱指,软弱无骨的小手,心中的波涛一片片地激扬。
她比三年前更是出落得美丽了,如蝴蝶破蛹而出,娇美的容貌好似鲜艳的桃花,美得炫目……美得几乎令他有了不曾谋面的错觉。
眉如远山,眸如黑潭,雪白的肌肤就像天山之雪,清凉沁心,一点红唇透着纯真的诱惑,伴着透身而来的丝丝清香,让人不觉喉间干涸,掌心渗汗。
她比起之前那个轻灵如夜间精灵的雪白身影,更添了几分成熟清澈的魅力,娇俏温柔的举止如同和煦的春风,幽娴的神态胜似天鹅的姣姿。眼角间不经意的一瞥,却又含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冰凉质感,令人望而却步,心生敬畏。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知道如今的她,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心如水晶般澄亮透明,不知人间疾苦,世事炎凉的小小女奴。
端庄雍容,她如今代表着东方的大国,跋涉千山万水来到他的面前,即将成为他的妃。
照他当年的承诺,三聘九礼,名至实归的王妃。
“走吧。”
终于是他,说出三年后的第一句话。
“嗯……”
她顺了眼,轻声回答,声音中有种抑制不住的轻颤。
他执着地攥紧了她的手,和她结臂并行,拉着她走下高台,坐上通往城内的双冕礼车。
她的手心,被他攥得带了湿气,却不知那湿气究竟是来自他,还是她。
大婚的步骤纷繁,祭天,祭祖,谢客,大宴。城内井然地进行着一个个重要的仪式,城外,百姓们欢呼庆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直到夜晚,中宫的宴厅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乌孙人的风情歌舞热情奔放,汉家儿女的歌舞更是大放异彩。艳丽的舞娘在中厅跃动如林间仙子,王公贵族与各国使者互相敬酒,谈笑风生。
司徒槿已然退了喜帕,华贵的容颜,优雅的姿态,时时刻刻牵引着众人的目光。
席下的达龙、盖亚等少数熟悉司徒槿的人,此时眼中不免露出讶异之色,面面相觑。但星夜靡一一用目光解答了他们心中的疑虑。多年的跟随,已在他们君臣之间,有了不含杂质的默契,他们很快便再现从容之色。
盖亚甚至朝司徒槿举起手中的酒樽,默默地表示作为朋友的祝福之意。司徒槿则以静默地接受敬酒为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过三巡,司徒槿更大方地接受众人的邀请,向大家展示自己的才艺,两支古朴典雅的《幽兰》和《白雪》,琴声美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