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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有刺客!”
他并不恋战,虚招一晃便退身躲开。因为怕帐外还有接应的人,他不往帐篷被割开的地方躲去,反往另一边什么都没有的角落奔去,弯刀狠狠一挥,已经将另一边的帐帘割开一个交叉的口子,一闪身躲开身后的攻击,人已经往前一扑,一个凌空翻身跃出了大帐。
外面,女子的尖叫声响起。
星夜靡从地上爬起来,抬眼一看,发现跟前站着的,竟是今晚被他赶出大帐的卷发女子。她的眼睛红得在月夜下也看得清楚,面上惊恐的神色一览无遗。
星夜靡并没有空考虑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自己大帐旁边,爬起身再大声喊道:“有刺客,快来人!”
身后,几名身轻如燕的黑衣人已经从帐篷中跃了出来,往星夜靡跟前大刀砍下。
星夜靡闪身避过,却见那个女人根本完全愣成了石头,来人的刀就要欲到她头上了,竟然还瞪着刀锋发呆。
他本来是要闪身拖出这三个人的包围圈,好各个击破的,此时电光石火之间,也不知自己的手为何就不听使唤了,“铛”的一声,硬生生地替她挡下了这一刀,同时伸手一推,将她一把推开几步。
星夜靡这一回身,那三个人已经如鬼魅一般缠绕了上来,将他困在中央。虽然因为他刚刚的大喊,已经有士兵从四周跑了过来,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一招之间,他就可能成为刀下亡魂。
“做什么,快逃啊!”他见那个女人摔倒在旁边的地上,仍然睁着不知措辞的眼睛,不由得火大了,一声大喝。
“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三个人并不贻误战机,马上便发动了可怕的攻势。
“哼!”
星夜靡咬咬牙,只得抖擞精神,死命对抗。一把弯刀划出绚丽的寒光,那三个人虽然刀法凌厉,却也一时半会儿没有讨到一点点便宜。
不出三招,那些救援的士兵包括达龙已经来到跟前,阵势立时变得混乱。再过一阵,形势自然大逆转,星夜靡被人护送着往后闪去,而那三名刺客则被人围在当中,陷入危机。
此时,见旁边那名美丽的女子仍坐在原地哆嗦个不停,星夜靡不悦地蹙紧了眉,过去一把拽了她的手臂,冷声道:“你还在地上坐着干什么?真是去了我的脸。”
那个女人听了,眼中诧异地闪了闪,动作倒是突然利落了起来,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站在星夜靡的面前,却仍张着口,一副许多话想要说,却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的样子。
星夜靡见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也懒得搭理她,松了手,就转而观战手下的人如何捉拿刺客。
只一会儿,那三名刺客便被制服,扭送着押到了星夜靡的跟前,脸上的面罩被揭去,露出三张视死如归的面孔。
星夜靡一看他们的神情便知,无需审问,因为这三个人一句秘密都不会透露。
他当下便冷声命令道:“无耻狂徒。都给我拉下去斩了。”
将人处理掉之后,星夜靡便翘起双手,等士兵们将自己的大帐重新换上新的外帘,四周布上更严密的防卫。有人将他的斗篷从帐中拿了出来,他便也随手披上。
半晌,他终于发现,身旁的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心下奇怪,不知她这回演的又是哪一出,不觉拧了眉头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没你的事了。”
她仍不住地四下打量着,小声地应道:“我之前在马圈边上,有见到过刚刚那三个人的面孔。可是,明明还有第四个人……”
星夜靡一听,面上立时变了,睁大了警惕的蓝眸四下望去。
可是他们这样望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站好了护卫的士兵,而星夜靡的大帐,也很快便被修补好了。有人上前来禀报,请鹰王大人回帐安歇。
星夜靡觉得再提心吊胆未免有点杞人忧天,吁了口气对那个也已经手足无措的女人道:“大概是你记错了。走吧。”
那个女人怔怔地望着那个禀报的卫兵,面上又是那种出神的表情。
星夜靡实在觉得这个女人是受惊过度了,恐怕刚才的也是她自己的臆想。他话说完,便弯刀入鞘,再也不打算搭理她,抬脚要走回自己的顶帐去歇息。
说时迟那时快,她却突然地尖叫了一声:“危险!”猛地朝星夜靡的身上扑了过来。
星夜靡一时没反应过来,耳旁却已经听到“簌”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急速地在空中飞过,身子已经随着那个女人的力气,往后退了两三步。
星夜靡终于看清了,那个禀报的卫兵,拿着一个吹筒般的东西,已瞄准了他星夜靡,而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背上已经湿了一片。
鲜红的血,涌了出来……
“星夜靡……大人……您有没有……”
她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那一瞬,时间仿佛变得慢了许多,周围的一切倏然安静了下来,他的眼中,居然只看得见她泪流满面的可怜面孔。
其实,她虽然是西域的女子,可是眉眼之间轮廓圆润,有一点点东方的味道,这正是他看上她的原因。此时,这双明媚的眼眸闪着熠熠的泪光,突然之间,令他回忆起了遥远的时空中,另外一双美艳动人的杏眼。
可是,现在,面前这双眼睛黯淡下去,变得了无生气。
星夜靡伸手扶了怀中的娇躯,却见她的手已经冷了,整个人已经无力地自他的身上滑了下去。她的嘴巴仍张着,方才她似乎是有话要说的,只是……已经再也没有力气把话说完了。
面前那个暗算他的人,已经被两旁冲上来的士兵制服,但星夜靡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替他挡了那一枝毒箭,如今在这里变得冷硬的,就是他星夜靡了。
他冷冷地命令道:“将这个人五马分尸。”
左右一声得令,那人被拖下去了。
星夜靡听着耳旁混乱的哀嚎与马嘶,缓缓地蹲了下来,伸手替那名女子合上双眼和嘴巴,身体平放到地上,又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覆在她的身上。她合上眼,仿佛沉睡一般,竟比她最最热情的时候,还要更令他觉得怜惜。
星夜靡这样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将这个女人好好葬了,以军礼抚恤一下她的家人。”
说完,他抬头望着天上一弯迷炫的下弦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星夜靡及其随从,踏上了往赤谷城的回程。
“听说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在关心你有没有受伤?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呢。”沙耶赶上前来,在他的身旁微笑地道。
星夜靡瞥了他一眼,并不吭声。
沙耶却并不在意,笑了笑继续道:“听说她原本是北边某个部落的部落长之女。她们的部落被匈奴人占领了草场,烧光了部落,男人都被杀了,女人几乎都被掳走成了奴隶,只有她们几个女眷,在忠实的仆人护卫下逃了出来,几经跋涉,最终流落到这里。我想……她虽然可能是真的看上了你,但潜意识中,大约也是希望能借着星夜靡大人您的力量,多多少少能为自己的族人报仇雪恨吧。”
“你的话大多了,沙耶。”星夜靡冷冷地道,纵马一跃,将沙耶撇在身后。
沙耶一笑,并不放弃地再追了上来:“星夜靡大人,匈奴人几次三番地骚扰我国北边国境,烧杀抢掠无数,不知毁了多少牧民安家乐业的居所,您真的觉得,可以就这么放任不管,由着他们横行霸道吗?”
“管理北部疆土的是鹿王和虎王,他们会去考虑这些事情的。我只消想好我西南部族人们如何能够安家乐业就好。”星夜靡又加快了马速。
“可是,您的心里真的只装了这么一点点的土地么?”沙耶知道自己的马跟不上星夜靡那匹阿斯兰的腿力,不由得着急了,“草原之上的霸主,不是乌孙,就是匈奴,如果将匈奴驱走,这大片的肥沃草场,就都是乌孙的了!只要您可以为乌孙拿下草原的霸权,那下一任的昆莫,不就非您莫属了吗?!”
他大声的阐述之中,星夜靡的马,已经远远地往前去了,只留下一溜清脆的马蹄声,和飘起的尘土一起,融入一马平川的肥沃草场。
沙耶见自己的马没了后劲,只得放慢了马速,恼火地一空甩一下手中的马鞭子,却是无可奈何。
风吹拂着脸,面前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绿草一望无际,星夜靡纵马往前奔着,心里却并不如面上那般沉静。
‘匈奴’……吗?
倒不是因为昨夜的那个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的女人……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也不打算去记住。他的水殿并不缺少暖床的女奴,而她,不过是他在寻访部落之时消遣的玩物之一而已。
女人这个东西对他星夜靡来说,就好比一日日要吃的食物一样,虽不可少,也无需太执着,他在不给自己制造麻烦的前提下,向来是尽情享受着的。至于她们的心里的情,口中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是从来不屑于去细想的。
只是……‘匈奴’这个名字,已经随着沙耶方才的一番话,倏然嵌入了他年轻好战的心中。
草原的霸主,不是乌孙,就是匈奴。
如果寻机会灭了匈奴,那么……乌孙就会是草原上最大的霸主。
届时……
星夜靡微微一笑,再给了阿斯兰小小的刺激,让它跑得更快一点。
阿斯兰果然听话,愈发加快了步子,直直地往东方而去……
时光飞逝。
一年之后的初夏。
星夜靡带着自己身边数骑最信任的轻骑,从遥远的鲜卑成功游说回来,正一路飞奔地,要赶回乌孙去。他们计划要顺路在东南十八部停留数日,拜祭他星夜靡亲生的母妃,其实是趁机对路德再度展开游说。
在楼兰与祈胤交界处,人烟罕至的地方,往前方去寻找绿洲的探子回来报说,发现前面有一处小绿洲,水源充足,绿荫成林,是个休憩的好地方,但不知为何,曾经有过激烈的战斗痕迹,地上人马的尸体已经烂了很久。
星夜靡一听尸体已经腐烂,便判定事情过去已久,不会有什么意外的麻烦,当即下令往那个绿洲的方向行进。他们眼下走的这条路,是避过楼兰的所有城镇,在荒芜地区可以安全返回乌孙的捷径,他不想要偏离了方向。
这一趟远往东方的鲜卑而去,本以为那里的人会长得跟祈胤的中原人相似,结果却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长相,连女人都是黑黑瘦瘦的,叫他大失所望,竟然发展到想念起水殿那些本来早已经令他觉得乏味的女奴来。
只是……在到达东南十八部之前,恐怕路上都要风餐露宿,没什么盼头了。
星夜靡暗暗叹一口气,眼前漫漫黄沙之中,已经出现了一片美丽的绿色。
这里果然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不知为何,死的人都是中原人,马匹却是中原和匈奴的都有,而且按人马比例来说,马匹的数量多了点,显然是有人打扫过战场。
星夜靡抽出自己的弯刀,谨慎地寻到那个洞口挂着蓝布,很是诡异的山洞里头,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估摸着那个蓝色衣衫的女人已经被获胜的那方掳走了,便收了弯刀,准备出洞去休息过了就离开。
谁知,一声老鼠的惊叫响起,令他下意识地又将洞中检视了一番,而且比第一次更警觉,更慎重。
于是……
他突然发现,在山洞中一片巨石平台的后面,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像是……一块颜色隐蔽的毛毯。
虽然有一种本能的自卫意识叫星夜靡不要过去掀起那块毯子,可是……鬼使神差一般……他走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会对这个山洞这么感兴趣,也许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到遥远的东方来,也许是因为,这似乎是跟祈胤稍微有一点点关系的东西。
记忆中那个白衣的身影早已模糊了,然而那种感觉却无法散去,她依然是他心中最美丽的风景线。那种纯净又满载着睿智的美丽,那种令人安心的气息,那种丝丝入扣不含任何杂质的关爱……
手,在纷繁的思绪纠缠之中,缓缓地揭开那一块蒙了尘土的毯子。
一瞬间,全身仿佛遭了电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