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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巫女视为罪大恶极的人群,不管是哪里发现了,都必将杀而诛之的。
司徒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眼前竟然就坐着一位真正的巫女,而且这一位巫女,还是她心中认为绝不可能与这些邪恶的东西打上交道,心明如镜的铃音。甚至,再过几日,铃音就会成为楼兰的王妃,母仪天下。
一时,她的惊愕全部写在脸上。
铃音见了,无奈地一笑:“我又不是自己要生为巫女的。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被母亲教了一大堆,不学好,就不给饭吃。到长大了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也已经再也逃不了这个宿命了。”
“可是……以后,莫非你还要将这些东西,继续传给你的子女吗?”司徒槿不觉追问道。
这似乎是问得有点多了,铃音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司徒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噤声不再往下问了。
“铃音,有没有什么解毒的方法,又或者驱除蛊虫的办法?”蓝迪在旁问道,“虽然槿儿如今尚好,但蛊虫未除,保不准什么时候,事情就会临到她的头上。”
铃音道:“如今连蛊虫或者蛊主的影子都没见到,谈解毒或者驱除都只是天方夜谭。但是若要暂时保住槿儿的平安,法子却是有的。”
她起身往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个小小的木盒回来,推到司徒槿的跟前道:“通常来说,蛊虫本身是剧毒的,不要说被它咬到或者直接触摸到它,就算是它爬过的地方,也一样很危险,可是只要你日日贴身带着这个东西,瘴气也好,蛊虫也好,都无法毒害你了但你必须贴身带着,稍离远了身子都不行。”
司徒槿半信半疑地将那盒子打开,往里一看,却忍不住“咦”地叫了一声,道:“这不是我当年戴过的那块祖母绿吗?”
可不是,晶莹剔透的色泽,一见难忘的形状和尺寸,司徒槿自问世上再也没有这么巧的事,可以让她再见到另一枚完全相同的稀世珍宝了。
“不错。当年我们在赤谷城为你锉掉那个项圈的时候,你只叫我拿去扔掉就算,可我觉得这么稀罕的辟邪宝物扔了可惜,就自己藏着带回来了。”铃音笑着解释道。
司徒槿眨巴眨巴眼睛,倒也不觉得铃音这样做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是自己不要了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能辟邪用?
她拿起了那个已经重新穿上链子的挂坠问道:“这个祖母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莫非我带着它,蛊虫就不敢靠近我了?”
铃音摇摇头道:“不是的,这个东西只能避蛊毒。也就是说,你戴上了它,就不会被瘴气和蛊毒侵身。但蛊虫本身一旦有了形迹,就不只是靠毒来害人,养得大了,甚至可以直接吞噬整个人……虽然这是可能性很小的事情,但你终究是需要防备着点儿。”
司徒槿不觉想起以前那只巨大的蛊虫来,登时汗毛倒竖,连脸色都白了。
可是……
她猛然觉得有点不对,抬起了头道:“铃音,也就是说,上一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因为佩戴着这个祖母绿,所以身上并没有瘴气的痕迹罗?”
“没有,完全没有……”铃音道,“当然,也不可能有。”
司徒槿不觉睁大了眼眸,沉默了。
既然触碰了之前的那只蛊虫,在她司徒槿身上留下瘴气的可能性为零,那也就是说,如今在赤谷城内作乱着的,令她沾上瘴气的东西,九成九也是一只蛊虫了。
而当年杀死蛊虫的星夜靡,他的身上不知有没有也带着辟邪的东西?他跟她一样触摸了那只蛊虫,还杀死了那只蛊虫,他也没事吗?
纷繁的思绪在脑海中乱舞着,司徒槿禁不住拧紧了胸前的一片衣衫,连额角都渗出了紧张的汗滴。
“槿儿,我实话跟你说,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你身上的这份瘴气,”铃音凝了眉,沉声说道,“我们的族人,向来只会放一种蛊,但这种蛊就是所有已知的蛊当中,最厉害的蛊王。也就是说,不管如今这个蛊养得多大了,将来一定是为害不浅的东西,甚至可能反过来啃噬蛊主,变作无人可管的邪物。这种巫术在族内本来是已经明令禁止了的,但不知为何,竟然有人斗胆做了这个蛊……我很是在意。”
藩王篇 第四十章
铃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虽说世间正邪相互制约而存在,有正必须有邪,但此蛊若是失控了,天下苍生就要面临巨大的危机,我无法置身事外。本来,即使你不肯对我多说一句话,我也准备自己循着线索去调查的,但如果你可以将你所知道的说出来,我会更感激不尽。槿儿,这虽然是我们一族内部的事情,但也牵涉到世上很多人的性命,我们一起来阻止悲剧的发生,好不好?”
司徒槿心里忐忑到了极点,既有重重不得已的顾忌,又害怕错过除去蛊虫的机会,届时万一真如铃音所说的那样事情闹大,就无法挽回。
“槿儿,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和周围人的安全考虑……”蓝迪从旁插了进来道,“如果你是为了乌孙或者星夜靡的立场而迟疑,那我先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不会趁机落井下石。这件事上,我与铃音的想法想同,都只是希望除去世间的这一祸害,不再做他想。”
司徒槿抬起眼,静默地观察蓝迪的双眼。
他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永远是热情,专注,关怀的……尤其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之后,那些情愫愈发地有增无减。虽然司徒槿知道,蓝迪如今已经决定要与铃音携手走完往后的人生,可是她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他望着她的时候,眼底的柔情有减少一点点。
司徒槿也知道,铃音看见这样的蓝迪时,心底一定不会好过的。
而她,则悲哀地从蓝迪的身上看到她自己。
有些事情,无论决定如何,其实是永远无法忘怀,也无法欺骗自己或他人的。
但即使如此,人始终必须朝前走着……因为人生就是如此,无法停步的。所以她才会跟卿去了岭南,在那一日日相守的日子里,静默地等待自己思念星夜靡的心过去,静默地等待自己可以接受卿的那一天终于到来。
可是,蓝迪等来了翻过新一页的机会,她司徒槿,却被星夜靡又拖回去了之前的旧故事里,无法翻身。然而,不管有没有翻过去这一页,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无法改变的,甚至当那个人离开了,有主儿了,甚至仙逝了……爱这个东西,即使会变质,却是永远不会减少,不会消失的。
所以,在能够守护的时候,应该要尽力的守护所爱的东西。
蓝迪一直在保护着她。过去如此,现在也是一样。对她司徒槿而言,要守护的东西,则是现在赤谷城的中宫里,那一双蓝色眼眸的主人。这一个事实,从来不曾改变过她尝试过逃避,忽视……如今,那一切的努力均被证实是可笑的、懦弱的徒劳。
如果可以借着铃音的力量除去那个祸害的蛊虫。那么,至少也是她为星夜靡做的一点点事情……
她还在顾虑什么呢?
司徒槿默默地按紧了自己的胸前,扪心自问。
铃音既然连自己是巫女这样的秘密都能说出来,九成九该是没什么恶意的了就光铃音与巫女氏族的这层关系,一旦被她司徒槿张扬了出去,他们就已经够受的了。
只是,司徒槿总觉得,在她还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而就是那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令她心里的戒备,无法真正卸去。
可是……
终于,司徒槿静静地颌首,轻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希望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不,助彼此一臂之力。”
她转向铃音,晶亮的眼眸缓缓地抬了起来,眼中,已然没有了刚才的那一种迟疑和闪烁。
“我相信这件事,对铃音来说意义也是非比寻常的。如果那真的是你们一族专有的蛊虫,而这种蛊王又如你所说,如此地危险……此时若不除掉它,将来你们一族只会无法选择地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份,来肃清这个祸害吧?”
蓝迪缓缓地,望向站着的铃音。
铃音的面上比任何时候都要肃穆,细细地将司徒槿上下打量了数个来回,才点头答道:“不错,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若一切都如我所猜测的那样,那么……事情非常严重,而我就是那个最最着急的人。如果你帮了我这个忙,我铃音会一生记得这个恩惠。”
司徒槿原话的意思,是表态自己即使说出了事情的细节,也没有求人的意思,只是互助,但却没有料到,铃音居然会说出这样重的话来。
这样一来,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忙摆了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恩惠,如果能够借这个机会,除去这一祸害,对我们,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接下来,司徒槿便将水殿里一连串的神秘死亡事件,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
“十有八九是蛊虫在作乱吧……”铃音听完之后,来回地踱着步,沉吟地道,“成长的第二阶段,毒性已经很明显,也开始嗜血,只是危害还很有限,仍不能吃人……”
她说到这里却变得急躁起来。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的蛊虫,仍很脆弱,若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可都是一命呜呼的事儿,一般蛊主不会放它出来乱逛的才对。另一个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就是,这么小的蛊虫,照理说时日不长,毒性和瘴气都不应该这么重的才对。照你的描述,咬痕不大,却竟然能将人毒得全身发黑,毒令全身的血液都凝结,那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奇怪……真是奇怪。”
司徒槿和蓝迪都定定地看着铃音在眼前晃来晃去,想帮忙可又一窍不通。
“铃音……”司徒槿想了半天,终于小心地道,“实话说,我也从来没见过那条蛊虫,只是发现过一次尸体而已。如果你真的要亲眼见到才能下定论的话,不如……你到乌孙去一趟,我设法替你混入内城,你自己亲眼找下线索看看?”
“咦?这……”
这一下,铃音和蓝迪异口同声地应道,俱露出讶异的表情,又面面相觑。
司徒槿本能地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是…是哦,过两天就是这两个人新婚的大喜日子,正是情意绵绵,日子甜如蜜糖的时候,她怎么可以说出叫人家新娘子跑去乌孙那种话来!
乌孙距离楼兰不止十天半月的路程,到了那儿再一折腾,都该隆冬时分了,届时再要回楼兰,就十万个不方便了,当然是行不通的。
“我……我的意思是,现在自然是不方便了,可是来年春天,等路再通了,铃音有时间的话,最好能去乌孙实地调查一下……”她慌忙亡羊补牢。
然而,面前的两个人,却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半晌,蓝迪问:“铃音,你觉得如何?若是等到明年春天,恐怕会有太多的不确定。”
“嗯……”铃音沉思地答道,“本来蛊虫尚小,应该不足为患的,可是既然这条蛊虫有点不寻常,又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再放任不管,不知道会不会出更大的事来。”
“铃音,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会支持的。”蓝迪抬起了头。
铃音沉默地望着那张已经一起走过了无数岁月的面孔,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她突然撅了嘴巴,道:“其实,或许也不必急在一时。蛊虫以蛇的形态出现,就一定有冬眠的习性,只要今年入冬之前不出大事,估摸着明年开春之前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司徒槿听出有异音,忙在旁边略微心算了道:“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再过一月就会下雪。等大婚完了我回到赤谷城,山里的蛇恐怕也该到冬眠的日子了……”
“赤谷城的内城不是以温泉导入地板,整个内城都如春般暖和的么?即便是蛇有冬眠的习性,这么暖和,恐怕也不需要什么冬眠了吧?”蓝迪却并不晓得罢休,一句话就堵了过来。
铃音冷笑一声,道:“对,如果真因为我迟到了误了大事,可就不得了了。这乌孙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出起事儿来呢,就连隔壁门某人都觉得太远了,更何况那十天半月的路程呢。”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蓝迪“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说以治蛊虫为己任的是你,说蛊虫危险的也是你,我不过是怕你顾忌我的感受不敢乱动,所以才劝你早将事情解决了,两头都放心,你怎么就非要这么小心眼呢?是不是后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