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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懂得知错就改的孽种!我已经一再给你机会,你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诓骗我?我问你,入秋以来内城这些毒物咬死人的事件,是不是你做的?”
“咦?!”雅儿的眼睛,犹如突然被扔了一块巨石的水面,剧烈地摇晃起来,“左夫人,这事……不是奇毒的蛇么……怎么会是雅儿……”
“你还要骗我吗,雅儿?”冰玉冷冷地望着雅儿的双眼,“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竟然还不说出实话,我就要代你说出来了。”
雅儿看着冰玉冷静清澈的双眼,突然卸了力气,软软地扑到地上哭了起来。
“左夫人,您……您不要怪雅儿……雅儿也不知道为何那个魔物会听从雅儿的遣使☆初,雅儿甚至以为那只是梦,梦里自己变作了蛇,咬了人之后潜逃……可醒来之后,梦里的人就真的死了。之后次数多了……雅儿才发现,那个魔物是随着雅儿的心神在活动着的……然后,然后……”
“然后你就开始有意识地操纵那条魔物,让它替你除去你心里碍眼的人和物,在这座内城里面一个接一个地杀人,对不对?你知不知道魔物就是利用人心里的这些欲望和阴暗,一步步地蚕食生命,令自己的邪恶魔力不断成长的?你被它利用了还不自知!等有一天它成长得足够强壮,就会反过来吞噬掉你,然后变成为真正为害人间的东西……你是不是要到那一天,才肯醒悟过来?”
冰玉冷冷地一番训斥之话,令下面跪着的雅儿目瞪口呆。
雅儿怔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唇答道:“雅儿……雅儿不知……根本没想到……”
冰玉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本来也不知道这件事,直到你这一次病倒。你身上已经被邪气侵袭很深,这一次我确实设法救了你,下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救得了你。”
雅儿神色闪烁地望向坐在宝座上的冰玉,眼眶渐渐地红了:“左夫人,雅儿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并不知道此事竟然关联重大。那些人在雅儿的梦中死去是千真万确之事,雅儿觉得,是蛊虫自己去害人,而雅儿自己不知为何梦到了而已,真的不是雅儿的错!”
“你还嘴硬?你手上的伤痕,我一看就知道,是被辟邪的宝物所伤,寻常治疗方法的话,它根本不会再痊愈……普通人不懂,内行人的话,你根本瞒不住的!莫非你真的是不到黄河泪不流,我这样为你好才劝阻你、想要帮你,你自己却非要糊涂地送了小命才罢休吗?”
雅儿晶莹剔透的眸子睁得大大,终于,那双眼中落下泪来。
逐渐地,泪水在那张白皙的脸庞上汇聚成了两条小河。
“雅儿知错了……左夫人……姐姐……雅儿错了……”
她终于完全臣服地跪在地上,不断地磕起头来。
“请姐姐恕罪……请姐姐救救雅儿……”
嘤嘤的哭声,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骄横与狡辩,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响起,与半夜醒来不见娘亲的孩子哭起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孩子的哭声。
凄凄惨惨的……
“娘亲……我要娘亲……”
月明星稀,小小的孩子却找不到娘亲,哭得声嘶力竭,任旁人怎样簇拥了来哄都无济于事。
“你们都怎么回事,我只要我的娘亲,为什么娘亲不在这里?爹爹……娘亲……”
三岁不足的孩童,一双泪眼随着烛光摇曳不定,可怜巴巴地唤着,一边抽噎着一边哭喊,声音都沙哑了,还是劝不下来。
“娘亲,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哭声哭得司徒槿心都痛了,忙伸出双手,急急地应道:“娘亲在这里,昊月别哭,娘亲来了,娘亲疼昊月……”
手却是什么都没有抱到怀中,司徒槿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伸到空中,帐幔之中投入丝丝阳光,原来是清晨的黄粱一梦。
她眨了眨眼,立刻有滚热的液体顺着两旁的脸颊流到耳根,泪,却是真实的。
梦里面,小昊月哭得那么声嘶力竭,一个劲儿地寻着娘亲,一定也是真的……
司徒槿缓缓地爬起身来,下了床,披了件衣服,这才到窗前将窗户推开。
外面,果然是阳光万丈,窗外的积雪发出耀眼的反光,刺痛了人的眼睛。阳光比严冬的时候要繁盛很多,春天……果然已经近了。
司徒槿轻轻地吁一口气,合上窗户,回到房内换了外衣,取水洗漱过后,又到妆台前,将妆容收拾整齐,这才披了白狐皮的斗篷,推门出去。
雪白衣裙的两位女神官站在院子中,见司徒槿来了,都微微一礼道:“右夫人,早安。”
“早安,”司徒槿淡淡地打过招呼,便轻声地问道,“请问罗莉……她现在在哪里?”
“罗莉大人如今在冥想室冥想,再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出来了,夫人可以先用了早膳再过去,恐怕时间正好。”其中一位女神官笑吟吟地道。
司徒槿微笑地点了点头,便住膳厅走去。
一路上遇见数组身穿白衣的神官或者女神官,都礼貌地跟司徒槿相互问候,恭敬地称呼她为“右夫人”。司徒槿也早习惯了这个称呼,都一一礼貌地回过。
只是,脚步禁不住愈发地沉重,连早膳都吃得并不专心。
事实上,整个冬天她都不曾专心过……
自从来到这个神殿,甚至在来到这个神殿之前,她的心就已经专注在那一件重要的事情上,再也无法考虑其他的问题了。
司徒槿是为了替星夜靡解毒,才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爬上雪山的半山腰的神殿来求见大法尊的。
拉克丝二世从山脚开始就无法帮她了,司徒槿一个人在半腰深的雪里面几乎是爬着前进,沿途不知听到几次可怕的狼嚎虎啸,夜晚更是缩在偶然发现的洞穴里对着火堆,和洞外不时闪烁的绿色兽眼瑟瑟发抖。
好容易,才终于到了神殿跟前,司徒槿却因为用尽了力气,饥寒交迫地倒在距离神殿只有数十丈的广场边缘。幸好,负责巡逻神殿四周的神官们发现了她这个几乎遇难的访客,将她接入了神殿,又用乌孙最好的秘方将她救了过来。
当司徒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在神殿里的时候,几乎要掉出眼泪来,马上便问身旁的人,要如何可以求见大法尊。
然而,一次次地问,一次次地得到摇头的回答。没有人告诉她,这样的等待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只是都说,大法尊传了言,时候仍未到,要她每日继续在殿中祈祷并且等待。神奇的是,虽然她尚未说明来意,但大法尊却似乎知道她是为了星夜靡而来的般,一次次的回话,都会带上一句:他没事,请勿念。
司徒槿不解其意,然而也只有照做。虽然她有数次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干脆要下山回去赤谷城,然而神殿里的神官们都婉言劝阻,说如果回去就会错过机缘之类,好生把她给劝了下来。
整整一个冬天就这么过去了,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个神殿倒真的是一个宁静的世外桃源,室内暖和,室外景色如画,司徒槿在此每日简单地祈祷和吃睡,日子过得平静如水,虽然这等待煎熬得她几乎要疯掉。
司徒槿不如星夜靡等人那样信奉火神,然而她自己也觉得之前从这里的女神官口中说出来过的预言,准得叫人吃惊,即使被人这样忽悠,毕竟存着一丝希望。而且这一次她本来就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上山来投靠的,所以尽量耐着性子,等待至今。
然而,雪已经开始融化,如果再这么等下去,不知道星夜靡的身子可以撑到几时……
司徒槿正思量着吃不下饭,冷不防身旁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得她一声尖叫,急急地住身后看去。
“抱歉,将您吓了一跳—什么吃着饭却在发呆?”
来人正是罗莉,那一名曾经向她预言过冰玉和星夜靡的红线姻缘,待她冷冰冰的女神官。如今,她倒是总摆出一副笑脸迎接司徒槿的到来,然而司徒槿心里总是有点桎梏,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而已。
当其时,司徒槿看了一眼自己仍旧半满的菜粥,笑笑道:“早上刚起来,还不是很饿。”
罗莉“扑哧”一声再笑了:“自己不饿倒还好,我还以为,是这粥不合口味呢∫们神殿中的人素来粗茶淡饭,清苦修行,平日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实在怕委屈了您这位大国公主。”
司徒槿尴尬地陪了下笑,却干脆将调羹扔到碗里,站起来道:“我正要去找你呢,罗莉,今日大法尊有没有什么?”
“这个……”罗莉摇摇头道,“一如既住,今日不行,您需要再等等。”
“究竟要我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司徒槿不觉拧紧了眉,“今日到花园里去看,雪已经开始化了,估计山下早已经是春意盎然,我实在是等不起……如果等到明日还不能见他老人家的话,我就宁可下山再去想别的办法算了。”
她牢牢记得铃音说过,一旦春天来临,就算蛊虫曾经冬眠,也必然会重新出来活动,那个时候,一切将愈发危险,所以心急如焚。而且,即使是无药可治,跟星夜靡在一起的时间也异常宝贵,她已经很后悔自己被困在这样的地方,与世隔绝地完全不知道赤谷城的情况,再要她等下去,断是不可能的事了。
春天来临的话,与其在这里干等一个不知会是怎样的结果,不如下山去跟铃音会合更为实际……她已经笃定了这样的判断。
罗莉再静默地笑了,道:“您就这么着急?其实,大法尊正巧今日给我留了话,请您明日一早起来沐浴更衣,同他一起去会见火神……”
“咦?”司徒槿不觉一怔,“会见火神?”
“呵呵,直接一点说的话,就是说……”罗莉朝她微笑地点点头,“大法尊终于决定要面见您了,右夫人殿下。”
黑暗的房间中,只有一团火光,荧荧地闪耀着与众不同的光亮。
这是一团蓝红相间的火焰,跟天下所有的火苗都不一样,它并没有灯芯或者任何在燃烧着的载体,只是自己停留在空中,不断地变幻着形迹。
司徒槿看得眼睛都直了,若不是知道这里是火神的圣殿,她会认为这是传说中墓地里会有的鬼火。
“有什么样的感觉……?见了我们神圣的火神的使者?”
苍老的声音在跟前响起,令司徒槿不得不收敛了心神,恭敬地抬头望去。
苍老的面容干枯得犹如树木的皮肤,一双眼睛却闪烁着锐利的精光,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每一个角落。
司徒槿不敢怠慢,缓缓地答道:“很神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火苗。”
“火神以自己的使者惠及大地,让天下的众人可以吃到熟透的食物,不必与野兽一般茹毛饮血,又以火生热,让天下的人们可以在寒冬之中得到温暖……我们的生活中,每一点一滴,都是火神的恩惠,所以,每一天,都应该在心里诚恳地感谢。”
司徒槿已经在众神官的口中听过无数次这种类型的教义阐述了,此时并不慌乱地点一点头,道:“天雷引火,到如今火满人间……不得不感谢火神的慈爱之怀。身在众人之上,就更应该引导人心,以更尊敬的心侍奉和感谢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