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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想,这个孩子会像睡呢?又各自都肯定,如果像自己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工作室离公寓很近,一会儿时间就到了,还是于直先下的车,从车内的高洁手里接过伞,为她撑起来,在她跨出车门时扶了一把,将她送到常德公寓的大门口,并提醒道:“我五点和你确认下班时间。”
高洁忙说:“不用了,你也挺忙的。”
于直把伞收了起来,交到高洁手里:“今天下雨,球球一定想要舒服一点。”
高洁无从反驳。
眼前的于直仿佛回到她一开始认识的那一个他,有他的戏虐和体贴,固执和霸道。
高洁默默地转过身,就在门要关上时,于直又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雨中的他,他的发和他的西服都被淋湿了,眼睛却专注地穿过雨幕注视着她。
这不同于阿里山上那相似的一幕,因为并不模糊也不暧昧。她能看清楚他,因为有雨水顺着他的眉滴下,他没有眨眼,一直看着她。
空气是清净的,雨是清净的。她看着她的目光也是清净的。
高洁着急了:“你快上车吧!”
于直笑起来:“你上去吧,自己注意点儿。”他转身钻入车中。
高洁有点怅然,也有歉然。可是,缘起缘灭,皆是虚妄。她为自己的虚妄所欺,也欺了人。是她一直以来的瞥戒,髙洁没有允许自己再往下想。
她走进工作室,小方正在和另一位客服讲话。
“我老公研究过,合家用的就是豪华型。空间大不说,还有 温度分区控制,后排有独立的空调,小孩子动起来一点不会受限制。座椅是电 动的,可以加热,还有腰部支撑调节,4s店的人跟我们说还能选配座椅按摩呢。 可以加热,咱们钱不够。”她看到髙洁走进来,笑着打招呼,“jocdyn,早啊, 我们正聊到刚刚送你来的那车。特别棒!”
高洁将伞放入门前的置伞架:“哦,那是我正巧搭的邻居的车。”
小方问:“是不是坐在里面特舒服呀?”
高洁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扶着椅背坐下来,看看窗外愈下愈大的雨,好 一会儿才答小方:“是啊。 ”
于直是提前到这天下午三点高洁发了短信,告调“我六点到你 公司接你。”
显然清晨的尝试,是不准备同她商置、容她有赖的机会了。高洁 无奈放下手机,知道自己不得不因此就烦。
于直四点十五分就在他熟悉已久的停车场里停好车,此时距离鹏约定的六点 还有一个多小时。
就在午饭后,言楷接待了一家为诸多传统品牌做电子商务代理的公司总 经理。对方带了方案给于直,方案展示了对方服务的品牌近年的电 子商务渠道上的销售业绩,分析了各行业在电子商务平台成熟后的发展趋势。 他们同意于直对视频营销和电子商务结合前景的看好,但是不看好先从珠宝行 业开始试点。在方案里,他们推荐了几家他们所服务的服饰和食品客户,都是 非常着名的品牌,他们期望和合作试点从这些企业内挑选。
言楷补充道:“他们的头儿和‘淸净的慧眼,那边聊过了,感觉他们没 有短期内扩张的想法,不太适合试点合作,而且……”他停下来。
于直示意碰续说。
言说道:“他说那边的髙女士就要生孩子了,精力肯定也顾不上。”
言楷离开后。于直就出了公司。
他想快一点见到高洁,仿佛晚一点,她就又离他远一些。她已经离他很远了,远到她根本不再考虑也不再幻想接受他的关照。
于直从停车场走到常德公寓门口时,停了下来,在门口的咖啡馆门前立了 —会儿。
咖啡馆内的服务员注意到他,推门出来招揽生意:“您是不是在等人?要 不要进来等?”
于直透过狮窗往里望,咖啡馆书架错落,很有阅读氛围,高洁也许在这 里小憩过,也许在这里接待过商务访客。他仰头看看楼上,接受了服务员的招 揽,在咖啡馆内买了四杯巧克力和一杯牛奶,外加五块蛋糕。他把饮料和蛋糕 提上了公寓的三楼。
这也是他第二次敲开常德公寓的大门,上一次是在大年夜。
是的是的,在近些时日,于直一直有个清晰的懊悔他从来没有真自己 完全进入高洁的世界。不管在如胶似漆虚情假意的日子里,还是在真相大白互 生芥蒂的日子里。
高洁在此地三楼的工作室内,有一个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五人团队,其中 两个客服是代运营公司的外派员工,她自己的员工也只有两个? 一个编剧兼策 划兼展厅服务,另一个是设计^员兼产品管理,不久前那个设计专员被高洁辞 退。于直笑了笑,她该当机立断的时候从不犹豫,现在的设计传员是她从合作 的工厂里外聘的。
这是一个于直在最近才完全了解的创业团队,他看清楚了高洁选择的另一 条再辛苦也会咬牙走下去的路,亦明白其间的辛哭甘酸,因为他统统经历过, 而她现在的处境与他当初不同,她现在的每个选择,都在给她早就布满荆棘路上设置更多的障碍。
可她就是这样,如同祖母所说硬气刚烈。他竟然让她辛苦这么久,于 直站在挂着“清净的慧眼,木牌的门前好-会儿,才摁下门铃。
开门的是一名年轻的服务员,和上一次开门的是同一个人。于直客气地对她说:“你好,高洁在吗?"裴霈审慎观察着,注意录到她这一次接待的于直有想进来的意思,她又谨 慎地想了想,还是把于直引了进来。
办公室就在进门后的右手边,裴霈敲了两下门,把门推开:“joceiyn,有人找。“于直看到了不过十二三平方米的房间内,靠着窗口置放着一张原木长条桌,有四个人坐在在长条桌的两旁办公。坐在最里面的高洁抬首一看是他,不禁一愣。她站了起来,因为空间狭小,隆起的肚子几乎贴上桌沿。坐在她身边的那位忙不迭起身往外站,给她让出通道。
她是把自己挪出来的。于直皱紧眉头,等她走到面前来,才松开眉头,笑着说:“我今天会结束得早,提前到了,所以给你的同事带了下午茶。”
高洁是实实在在不知道如何作答,被动地看着于直把手里的袋子一递,送到裴霈面前。连裴霜在内,办公室内的全部同事俱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高洁。
于直笑了起来:“还没和各位照过面。我是jocelyn的爱人。”
大伙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点头招呼:“您好您好。”裴霈把袋子接过来,大伙纷纷客气感谢,“费心费心。”
高洁有些窘迫,于直却十分随意,对她说:“给你买的是牛奶。”
高洁说:“我六点下班。”
于直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先忙,我等你。我可以坐在你们展厅里吗?”
髙洁无奈地说:“可以。”
她看着于直大大咧咧地往长廊尽头的展厅走去。她很想说些什么,却又知道在此地多说是不合时宜的。
髙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室内的创业伙伴们都在暗暗觑探她,她知道。因她一贯持重和沉稳的作风,他们不敢随便试探,这是她作为老板的威严。她自若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但是,于直……她的心细如琴弦,被轻轻拨动。
于直径自穿过挂满复制古画的长廊到达展厅。属于高洁的另一个世界,质朴、整洁、简单,迎合着客观的需要,但究其本质,也有着她的本心。于直从桌椅、沙发、茶几和橱柜的莲花脚一路望向临窗佛龛观音座下的玉莲花。在台北阳明山的公墓前,他看到高洁献上了一朵布艺莲花。
展品间不过三十平方米,一眼即可望尽。也像髙洁,想要把她看清,多么容易。她从来不善于隐藏,更不善于伪装。她之所求,一直很简单和直接。
于直坐下来,沙发很软,如同他的心,他随手拿出沙发旁茶几上的杂志。
这个时刻没有其他客人上门看货,他—个人安静地坐着,高洁和她的员工也没有出来打揽。
情境似乎相熟。于直想起来,曾有一日,高洁也是孤身坐在自己公司一楼的大堂里,那时她还有求助于他的念头,后来他把她的这个念头彻底掐灭了,自此之后,恐怕高洁再也不会让自己生出哪怕一丁点从他这边获得帮助的念头了。
于直心烦地放下手中的杂志,恰好电话响起来,他走到阳台上接起来,是陈品臻打来同他确认最近一个月的行程,他吩咐陈品臻,把四点到六点半的时间都空出来。挂了陈品臻的电话后,他又接连接了好几个公事电话,一直讲到高洁走到他跟前来。他把电话挂上,一看表,已经六点了。
高洁说:“你真的不用特意拨时间,我知道你很忙。”
于直见她已经穿上了外套,拿好了包,问:“可以走了吗?”高洁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于直跟上,路过办公室时,门开着,六点下班的两位同事也在收拾准备走人。于直顺手拿过高洁手里的提包,高洁没有立时松手。
他们僵持间,于直靠近过来,鼻尖几乎凑到她的唇上,眼睛看到她的眼底。 他轻声地,几乎是亲密地呢喃:“我来拿。”办公室内的同事们都瞅着他俩。
别有意味的觑探,身不由己的意动,让高洁只得放手。她又被蛊惑了,掩藏在心底自己最不齿的位置的蠢蠢欲动,驱使着她跟着于直,一路走到了停车场,照旧上了他的车,照旧坐在后座。
于直将车开出停车场后,从后视镜里望了望高洁,髙洁正好也在望着他。他们的眼光在后视镜里一对,她立刻移开。
车子启动,高洁终于把所有的蠢动抛离。她闭上了眼睛,教导自己要身心安静。
于直在后视镜看见了,然后挺无奈地把目光放到前面的主干道上,说:“我教了赵阿姨按摩手法,今晚开始你让她给你按摩吧。”在她睁开眼可能开口拒绝前,他补充道,“经常抽筋对球球不好。”
高洁就没有再说话了。
而于直继续无奈。他正在慢慢接近,但是壁垒坚厚。她一时一刻都不愿松懈自己的意识,比她以前更坚定,要克制、更不会幻想。而他比以前多了顾虑、多了牵挂、多了愧疚、多了尊重,于是变得谨慎,变的……不敢轻易惊扰她。这才是现在最大的无奈。
但是至少,他已经可以同她平和地在一个空间相处。没有关系,他们的时间很长。
于直心情愉悦起来,与高洁用各种形式周旋,这不是第一次。他和她,就是从各种周旋开始建立的关系。
这天开始,赵阿姨果然每晚会为高洁按摩小腿半个小时,手法已经纯熟,用力恰到好处。于直也会每天上午准时在公寓门口候着她接她上班,每天下午提前一小时到常德公寓接她下班。
在路上,他会闲聊几句,也仅限于高洁的三餐、髙洁的身体和孩子,没有什么让髙洁感到难以应付的话题。
高洁难以应付的反而是自己的心。
家里的冰箱内多了很多水果,泰国的芒果、台湾的山竹、四川的批杷、日本的草莓,每日都有搭配好的果篮新鲜供应。
赵阿姨也不瞒她:“于先生每天会送一批过来。”
高洁不会矫情到拒不食用,她客气地向于直致谢。于直只是盯着她的肚子, 问她:“他喜欢吃水果吧?”
高洁点头。
“夜里还喜欢吃夜宵吗?”
高洁想起某一夜,还有过往的许多夜晚,虽没有了她用在他身上的心机,但最后可能成为他们孩子的一个习惯。
她说:“是的,几乎毎晚会加一餐夜宵。”
于直想起什么似的,又问:“这个周四你是不是要做四维彩超了?”
高洁一愕,没想到于直竟知道她的预约时间,她点点头。
于直很小心地问她: “我可以一起去吗”
高洁不是没有犹豫,但也不是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渴望。他扬着眉毛,等待着她的首肯。
骨血牵连,人之天性。曾因此,她会对于直生出本能的更为深刻的恐惧,想要逃离。也因此,现在的她对他逐渐卸下深重的心防。
深入骨血的牵连,才容易让人温和以及软弱。如她这样,毫不例外。
高洁到底还是在父亲“三七”这日在工作室内的佛龛前上了—炷香,看香烟袅袅,辨不出其中酸苦。一切因父亲而生、由她欲念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