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十九章
！
“表姐，你在干什么呀？”
“在做书签。”我忙着把裹在硬纸板外的白纸压平，没抬头去搭理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小表弟。
“你什么时候做好啊？我带了恐龙汽车来了。”小表弟坐在一边，持续可怜兮兮，“我就等着和你玩呢，我都想了一天了！”
我这种吸引小孩子的体质，有时候真没办法，被动技能，自动触发。
纸压平了，包得很完美，我松了口气，抬手刚想安抚表弟两句，放在旁边的手机就“叮当”了一声，于是我的手转了个弯，略过瘪着脸的表弟，把手机拿起来。
划开一看，陆曦发了段语音过来。
调成耳机模式举到耳边听听：“小乐，过年真无聊，我又收了好多压岁钱，堂姐家的孩子烦死了，一直缠着我，我都没办法好好给你拍照片，气得我恐吓了她一下，现在她总算怕我了，看到我靠近就要尖叫，我觉得这样很好。你呢？你在做什么啊？”
我哭笑不得，光听陆曦的语气就能想象出他瘪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只好点开语音对话哄他：“我刚才在给你做书签，刚把纸压平，你有想要的图案吗？过年就是这样嘛，至少还可以包饺子，你晚上包饺子能给我拍照片来吗？我想看……”
“表姐——！！！表姐你不要说手机了！你别说了，你陪我玩！！！”
把小孩子晾在一边果然会遭报应啊……小表弟等得急了，尖着嗓子一边拼命摇晃我的胳膊。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最需要别人注意力的时候，最好全家人的目光都能在他身上就对了。
真正的大问题是，小表弟那儿童特有的尖叫嗓音也被录进了微信语音里，而由于他一直在拽我的胳膊，我手一松，那段语音就这么半吊子地发给陆曦了。
那么我还有大概二十秒钟的时间——在陆曦听到语音里的尖叫之前。
撤回消息绝对不行，陆曦看了一定会多想。
再发一条语音？陆曦可能听完那阵尖叫之后就会开始给我发语音了，他在说话的时候又没办法点开语音来听。
我抽了几秒钟给小表弟，摸摸他的头：“你现在去把地板上其他玩具收拾干净，把恐龙汽车拿出来摆好，姐姐就陪你玩。”
得到承诺的小表弟高高兴兴地清理地板去了——很好，顺便省了我收拾的工夫。
那现在就看我的手速了。
我发挥拇指指速给陆曦拼命打字：[刚才一直在给你做书签，把三姨家的小孩晾在一边，他等得不耐烦了就开始嚷嚷]
[我被吓了一跳，才把没说完的话发出去的]
第一步，告诉陆曦我刚才一直在给他做书签，所以才引发了小孩的尖叫，一定程度上安抚他的烦躁。并且，最重要的是，要隐瞒下来小表弟一直拽着我的胳膊摇晃的事实。
[我没事，你的书签也没事，放心吧]
第二步，告诉他我没什么事，书签也平安，让他放心。如果小表弟损坏了我给他做的东西，难以想象他会有什么反应，从一开始就避免这种可能。
“刚才是想说，我想看你包的饺子，和你包饺子的样子，能发给我照片吗？我很想你。”
最后一步，把微信语音剩下的话说完，现在可以用语音了，看过前面两段文字的陆曦，应该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坦诚地告诉他我很想他，他会很开心，并且注意力会转移到承诺给我照片上。
过了一会儿，陆曦发过来一张自拍，标准四十五度角，一双眼睛从下向上地盯着镜头看，嘴唇紧紧抿着，一脸的不高兴。
他大概是站在窗边拍的，阳光打在他半个侧脸上成了天然美图，浅色的眸子水汪汪的，睫毛长而密，忽闪忽闪得相当撩人。
我点大了图片，又放大，仔细看看陆曦的眼睛，瞬间觉得整颗心都软得没治了，现在要是陆曦在我身边，他跟我说什么我都能答应。
跟在照片下面的是一条短短的语音：[我不开心，我好想你啊，小乐，让我看看你嘛。]
我开了相机，调成自拍，举起来左看右看，都觉得取景框里的自己不太漂亮。
虽然陆曦已经见过我各种各样的样子了，可像是这种发照片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在照片里看起来好看一些，不求比过自带美颜的陆曦大人，至少不要太挫吧。
拍了四五张，总算挑出一张表情不那么僵硬，笑得很自然的。
我不擅长拍照，在镜头前总是很难笑出来，而且我觉得咧嘴笑的时候，脸颊鼓起来看着很胖。但陆曦很喜欢看我笑，于是我总是努力笑给他看。
虽然效果……我总是觉得很不好看，但陆曦总说非常好看。
把这张照片发给陆曦，再附赠一条语音：“你看到啦，我都在笑了，你也开心一点嘛。我得先去办点事，晚一点和你说哦。”
要办的事当然是正坐在地毯上一脸期待的小表弟。
以及他的恐龙汽车。
“表姐，你拿着这个车，我教你，我们现在要去大魔王家，我们要打那个魔王！”
魔王是另一个怪物模型，被他用左手举着，他右手拿着另一辆正义的恐龙汽车，一人两角儿得相当开心。
男孩子都喜欢这种玩具吗？但至少我没看陆曦玩过。
倒不如说，小的时候他都是迁就着我来玩游戏，跳皮筋踢毽子样样精通，尤其他在跳“五朵金花”的皮筋时，最后勾的那五个金花，可比我流畅多了。
“大魔王来了！冲啊——！！！”表弟大吼一声，挥舞着右手的汽车冲向左手的大魔王。
“冲啊——”我赶紧举着汽车配合地一起冲。
我们两个拿着车把大魔王一通收拾，终于，正义战胜了邪恶，我们胜利了。
“万岁——胜利啦——”小表弟高高兴兴。
“万岁——”我跟着一起欢呼，“这样就打败魔王啦！”
小表弟忽然转过头，用一种十分不屑的眼神看着我：“大魔王都是假的，你还真信呀？好傻！玩玩就好了。”
……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可爱，真不可爱，我和陆曦绝对不会要孩子的！
我默默地站起身，把嚷嚷着“表姐！”的小表弟扔在身后，拿起手机进入洗手间，拔掉插在门外的钥匙，把洗手间的门从里锁死——要不然小表弟绝对会拼命敲门，然后还自顾自开门进来找我，只有三岁的孩子根本没什么尴尬的概念，可是我有啊。
然后拨通了陆曦的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跟着是陆曦充满惊喜的声音：“小乐？！”
“嗯……”我有气无力。
陆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担忧无比：“怎么了？很累吗？去休息一下，睡一觉？”
“不是……是精神上的疲劳。”我揉了揉额头，忽然生出一种抱怨的冲动来，“我讨厌小孩子，小孩子烦死了，一点都不可爱……”
费心巴拉地陪着玩了这么久，最后居然鄙视我幼稚！就算你是小孩子不懂事，对我造成的伤害也是事实，不可挽回！
“小乐……”陆曦刚想说什么，电话里就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大力敲门。
紧跟着，小孩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堂哥——你上厕所上完了吗——”
我愣了两秒，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变成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的大笑。
电话那边的陆曦无奈地说了一句什么，但我笑得太厉害没听清楚。
也无所谓，因为后来陆曦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别笑啦，为什么还要笑啦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哈哈哈……因为……小乐在……哈哈哈……笑啊……”
我们像两个弱智一样，握着手机此起彼伏地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喘着气慢慢缓过来。
“所以你也躲到厕所里了？”我感觉心情好了很多。
“小乐你也？”
我无可奈何：“嗯……把门锁死了，要不然我担心小孩儿不懂事，开门就冲进来。”
“我想回家。”陆曦闷闷地说，“初六才能回家，真讨厌……每年都这样子，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陆曦这绝对不是在说气话或者开玩笑，他是认真的，真的快要受不了每年过年都要和我分开了。
小的时候他还完全没问题，后来发展到要我带礼物回去哄他，再后来发展到要互相寄贺年卡，再后来就……就差不多是现在这样了，每天都要发很多微信，打好几个电话，聊来聊去。
“加油啦，今年不是初六就可以回去吗？”我安慰他，“比去年要早一天呢！”
“去年是去年，去年已经撑过去了……”陆曦嘀咕着，我感觉他像是委委屈屈地蹲下身，把自己缩成了一颗球，“为什么过年非要见不喜欢的人呢？为什么过年不能只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啊？小乐，我这边的亲戚很讨厌，每个人都阴阳怪气的，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假惺惺的。”
“因为……过年是个和亲人团聚的日子，但是亲戚不一定都是你喜欢的人。”我绞尽脑汁地安抚他，“就是因为不喜欢，才每年就见这么一次嘛，你看，你和我除了这个时候，天天都整天在一起啊。”
陆曦“唔”了一声，半天没说话。
于是我也没说话，屏息仔细听，发现能听到一点儿陆曦的呼吸声。
呼——吸——呼——吸——
等了半天，陆曦也没再说话，我终于忍不住了：“陆曦？”
“啊。”电话那边传来陆曦变得轻快的声音，“我刚才在听你的呼吸声，听着听着，好像开心了一点儿。”
“我刚才也在听你的呼吸声。”我说，感觉我们两个傻乎乎的，“我也开心了一点。”
“小乐，我十七岁了。”陆曦忽然说，“你也快要十七岁了。”
“是啊，你比我大一点儿。”
“我要是比你大两岁就好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二十二岁才能结婚，可是你二十岁就可以了，那我们一起的话，要等到我二十二岁，你二十一岁多才能结婚，白白浪费一年多。”陆曦听起来有点气呼呼的。
虽然我早就知道陆曦掰着手指在算结婚时间，但没想到他居然在计较这个。
“但你要是比我大两岁，我们就没办法在一个班里了啊。”
“留级啊。”陆曦毫不犹豫地说，“我先休学两年嘛。”
“陆曦。”我哭笑不得。
“……不会的啦，不会，小乐不高兴的话，我会好好上学的。”陆曦委委屈屈地小声认错。
我们躲在厕所里天南海北地胡扯了好一阵子，直到我觉得手机贴着耳朵有点发烫，我才觉得不能不挂电话了：“陆曦，我得去包饺子啦。”
“哦……”
“你也得去啦，记得给我照片，我想看的。”
“好。”陆曦似乎是笑了起来，“挂电话吧，小乐。”
“好，预备，一、二、三——”
……
“陆曦，挂电话啦。”
“可是你也没挂呀。”
“我怕你不挂啊。”
“我也担心你不挂电话啊。”
毫无营养的一通讨论之后，第二次终于成功挂了电话。屏幕一亮，显示通话时间一个多小时。
默默地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给自己降降温，擦干，出去。
“啊！”小表弟看见我，像是看见怪物一样惊叫起来，“姨妈说你掉进厕所里了！表姐，你居然爬出来了！”
然后他就开始满屋子乱窜着嚷嚷：“表姐从厕所里爬出来啦，好臭呀！！！”
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给陆曦发微信语音。
“陆曦，我要结婚，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