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十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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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我问，并且由衷地产生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关妍有点犹豫：“他说，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说是想当面向你道谢。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感觉……”
我在心里默默地给关妍点了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已经可以模模糊糊预感到危险了！
当然，要是这个危险和我无关，那就更好了。
大年初二，大姨带着关妍来了爷爷奶奶家，寒暄过后，大人们聚到一起去打牌，我们俩凑到一起聊了一会儿，关妍稍微讲了讲她和林星涵——她男朋友——的事情。
总之，在两个人开诚布公谈了很多之后，目前保持着比之前好得多的交往状态。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至少在提起林星涵的时候，关妍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我想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对方，并且在为这段关系而努力着。
为此而生出的莫名欣慰感，在听到关妍提起对方想见我一面时，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盯上了的恐惧感。
“关妍，你是怎么和你男朋友提起我的？我是说……嗯，比如说，你和他说到我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虽然这么问有点失礼，但不得不问啊。
关妍回忆了一下：“就是……他问我怎么会想到和他这样谈一谈，那不太像我的作风的时候，我说是我表妹劝了我，我才下定决心，还说我很感谢你。”
——完蛋了，预感成真。
大概我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关妍变得有些不安：“……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关妍。
想了想，在没有真正见到她男朋友之前，我还是不要随便说比较好——说不定这就是我神经过敏想太多呢？而且毫无实际根据就往坏的方向揣测，关妍也会不高兴的。
就像如果有人这样揣测陆曦，我也会不高兴一样——哪怕可能揣测得一点儿都没错。
于是最后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太郑重其事了，有点惊讶。”
又和关妍聊了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关妍被大姨叫了过去，我趁机掏出手机，用前所未有的急切给陆曦发微信：[陆曦，你方不方便打电话？]
信息发出去没一会儿，陆曦的电话就来了，我戴上耳机，偷偷猫到阳台上，蹲在一堆装着冰糖橘的箱子后边接电话。
“小乐，出什么事了？”陆曦的声音相当沉稳，带着一股很能安慰人的力量，“方便的，你慢慢说。”
陆曦就是这样，关于我的一点点小事也能让他焦急万分，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就慌里慌张的。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也会是那个冷静地帮我解决所有问题的人。
就像现在，被陆曦这么一问，被激起的恐惧感骤然就安定下来了。
“其实是……关妍今天和我说，她男朋友想见我一面，亲自向我道谢。”
电话那头的陆曦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我不想去。”在陆曦面前，不存在丢脸不丢脸的问题，“陆曦，我害怕。”
至少我不在乎让陆曦看到我的恐惧或是脆弱，我知道他不介意，他真正介意的是，在害怕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告诉他
“别怕。”陆曦放轻了声音，“不想去就不去，小乐，别怕。”
他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我叹了口气：“但是这次不去，下次呢？”
“把手机给关妍，我和她说，放心吧，会解决的。”
我想不出陆曦要怎么解决，但我总是无条件地相信他，陆曦说能做到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到的。
于是我把关妍叫来了阳台，把手机递了过去：“陆曦找你。”
“咦？”关妍一脸疑惑地接过手机放在耳边，“你好……是陆曦吗？我是关妍。”
然后关妍按开了免提键，把手机放在我们中间：“可以了。”
“小乐，我让关妍开了免提。”陆曦的声音被放大后有些失真，“因为我觉得最好还是让你知道我要说的话……对不起，可能会让你担心。”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想起陆曦看不到，赶紧说了一声“好”。
“……什么？”关妍一脸迷茫。
“关妍，我听小乐说了，你男朋友想要向她道谢的事情。”陆曦话音一转，骤然又变成了冷静强势的语调，“我必须告诉你，小乐不愿意见他，并且，我不希望小乐去见他。所以这件事，我需要你帮忙回绝掉，除了你之外没人做得到。”
“为什么？”关妍疑惑地问，“其实我和小乐说的时候，她的表情也不太对……所以果然，是有哪里我没注意到的地方不妥吗？”
“有，因为你男朋友对小乐的态度，绝对不是善意的。”陆曦冷冷地说。
关妍愣住了，陆曦也没有继续说话，于是我们之间呈现出一种胶着的沉默来。
好半天，关妍才开口：“怎么会？小乐帮了我们很多，他也说很感谢小乐，他不会对我说谎的。”
“他确实感激小乐，我不否认这个。但除了感激呢？”陆曦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威胁的意味，“关妍，想想你男朋友，他知道小乐影响了你对他的态度，是你逃跑的时候寻求庇护的人，甚至间接促进了你们之间关系的复合，……他是会感激小乐多一点，还是对小乐怀有敌意多一点？”
“当然是……”关妍一瞬间像是马上就要冲口而出答案，可话到嘴边她却刹了个车，变得犹豫不决，“感激”两个字在她嘴里打转了很久，也没有真正被说出来。
“你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陆曦的语调仍然相当冷静，“听好，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你还不够了解他，所以口无遮拦地在她面前说了小乐的事情。没有提醒你，是我的过失，我现在很后悔，但后悔是最没用的事情。我打这个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你要怎么回绝掉他。”
我一直默默地听着，但在这里不能不插了一句话：“陆曦，那不全是你的错，我也没有提醒。”
“还不够谨慎，那就是我的责任啊。”陆曦的声音一下子就柔软起来，“小乐永远都没有错。”
“……为什么你知道要怎么做？”关妍忽然板起了脸，语调也强硬起来，“陆曦，那是我男朋友，而你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一面，你怎么会认为你比我要了解他？”
我整颗心猛地一跳，一种预感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
不会吧，难道说陆曦是打算……所以刚才才说，可能会让我担心吗？！
“陆曦！”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这样……”
“没事，小乐。”陆曦的声音很轻柔，微带笑意，我几乎能想象出他脸上浅浅的笑容，“不这样的话，说服不了关妍。而且我认为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陆曦真的固执起来的时候，要说服他很难，即使是我也很难。
“……好吧。”最后我说，然后转向关妍，“关妍，接下来陆曦说的话，你一定要保密，因为你要听到的事情，在这之前只有我和陆曦才知道，绝对不能说出去，说给任何人都不可以，明白吗？”
“给你男朋友可以。”陆曦轻轻快快地补充道，“我不在意这个。”
“什么事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陆曦。”关妍相当执着的一面显露出来了。
陆曦在电话那边轻轻笑了一声。
“关妍，我的确没见过你男朋友，但是在同类人之间，很多事情都是共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关妍迟疑着问。
陆曦轻轻叹了口气：“意思就是，我和你男朋友是一类人，就像他对你抱着那样令人恐惧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一样，我对小乐也是一样的。因为是同一类人，所以我多少能明白他的想法，你现在懂了吗？”
关妍沉默了很久。
我忽然很希望我能在陆曦身边，这样我现在就可以抱抱他了。
陆曦是个病娇这件事，至今为止只有我知道，实际上，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让其他人知道。
某种程度上，这比暴力倾向还让人感到恐惧，如果别人知道了陆曦的这一面，很难说会不会激起恐惧与排斥。我不希望那样，陆曦也不希望，所以我们相当默契地，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如果和大多数人相悖的话，我就无法在这个社会里顺利生活下去，那样就没有能力保证让你开开心心一辈子了。小乐，即使是我也明白的，本性和任性，那是两回事。”
——陆曦是这样说的。
可现在还是告诉关妍了。
多告诉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但陆曦还是告诉她了。
发愣了很久之后，关妍终于动了动，她转头看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小乐，陆曦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你是说比常人要厉害得多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以及更大的做出过激行为的可能性……那么是的。”我点了点头。
“是、是吗……你怎么能……”
忽然，我觉得我被关妍的目光刺痛了。
就算我知道那对于她而言是正常的，可那种自然而然，丝毫不加掩饰的恐惧与排斥，还是一瞬间让我心里发冷。
有什么办法，那是陆曦啊。
关妍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开口：“那么，陆曦，如果你知道林星涵对小乐抱有敌意，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对我也抱有敌意？”
“虽然的确不喜欢你，但远不到敌意的地步，因为你影响不了小乐，也改变不了她的任何决定。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试图用你的思维去揣测我和小乐，也不要劝说她什么，你对她说的任何自以为为她好的话，实际上都会伤害她。”
“陆曦……”我轻轻喊了他一声。
没什么理由的，我就是忽然很想喊他的名字。
心里那一点点的寒冷，似乎就这么被驱散了。
陆曦的声音很温柔：“嗯，我在呢，没事的。”
下一秒，他的语气又转冷了：“关妍，消化好这个事实了吗？不管你接不接受，都要仔细听我说，我会告诉你你可以说的和不可以说的，接下来具体怎么做，看你自己。”
“你说。”关妍用一种下定了什么决心的语气开口。
陆曦说得很慢，一条一条清晰无比地交代了各种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关妍令人惊讶的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甚至还跑出去一趟拿了纸和笔来做笔记。
“好了，就这样，就算真的拒绝不了，至少能让他减少敌意……小乐，如果对方这样还执意要见你，就不要拒绝了，我陪你去。”
“好，你陪我。”我点了点头，不自觉地笑起来。
关妍收起了纸和笔，沉思了一会儿：“谢谢，我会按你说的做的。你提到了很多我从来没仔细思考过的事情，我想以后也会有帮助的。”
“没什么。小乐，把免提关掉，和我说说话吧？”
关妍冲我点了点头，离开了阳台，我拿着手机，继续蹲在一堆冰糖橘箱子后边，和陆曦聊天。
“跟你说，我现在被冰糖橘包围了。”
“陆曦，你收的压岁钱是不是又比我多啊……”
“我还是不喜欢羊肉胡萝卜的饺子，那个味道太可怕啦。”
聊着聊着，感觉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了。
不如说，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想我其实还是会害怕。
但是有陆曦的时候，就又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