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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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吃完饭，齐小乐拎着一袋子水果又去找陆曦。
然而，在把水果递给陆曦的时候，遭遇了巨大的难题。
防盗门的栏杆之间缝隙不算窄，却也没有宽到足够一个苹果通过，齐小乐把苹果整个儿转了个圈，也没能找到让苹果顺利通过的姿势，拼命塞，苹果也就卡在栏杆中间，不上不下。
“哎呀……”
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托着腮一筹莫展。
“怎么办，我举着，你凑过来咬一口？”齐小乐提议。
“不要，好脏。”陆曦皱着眉撇撇嘴。
齐小乐一脸认真地摇头：“不脏的，我妈妈刚洗干净的苹果呀。”
“我是说卡在栏杆这里好脏啦！”陆曦紧紧盯着防盗门栏杆，就差盯出个洞来了。
“咦，是哦。”
两个小孩再次陷入了沉默，盯着苹果看了半天。
这次是陆曦想到办法了：“把苹果切开，一半一半地拿过来吧！”
齐小乐忧愁地看着手里的红富士：“我不会切苹果。”
“你拿好，拿稳了我来切，不就可以了吗？”
“你会用刀吗？妈妈说小孩子用刀，刀子就会不听话，把自己也切了的。”
陆曦有点想嘲笑齐小乐脑子太傻，她妈妈那句话明显是骗小孩的，但是一看对方那一脸认真担忧着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变成一句硬邦邦的“不会的，你等着”，转身去厨房里找水果刀了。
拿着水果刀再回来，齐小乐果然还乖乖地捧着那个苹果，坐在门口等他。
陆曦忽然觉得很开心，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好像整个人都飘起来似的开心。
他想，要是回来的时候齐小乐不在那了，不捧着苹果等他，他一定会特别特别生气，特别特别难过。
光是这么想想，居然觉得有点后怕。
虽然他其实也根本没试过用刀子切东西，但他觉得这应该难不倒他。
齐小乐看见他手里的水果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哇，真的是刀呀！好厉害！”
“你把苹果拿好。”陆曦指示道，“一只手拿一半，不要碰到中间，我要从中间切下去。”
“这样？”
“对，你拿着，不要动，靠近一点。”
“给！”齐小乐一脸严肃地把苹果双手递了过去。
陆曦把水果刀拿起来，试探性地用刀尖戳了戳苹果。
“怎么了？”
“没关系，戳得进去。”
“哦，哦！好厉害！”
陆曦看了一眼齐小乐脸上傻兮兮的表情，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没太懂拿刀尖戳戳苹果哪里厉害了，这不是什么值得感叹的事情吧？
“你拿稳了，我要切了。”
“好！”
想得很容易，真正做起来却很难，齐小乐手劲儿不够，水果刀稍微用力，她的手就捧不住苹果了，一个劲儿往下滑，拿着刀的陆曦使不上力，刀刃最后整个卡在了苹果里。
齐小乐看看苹果，又瞄瞄陆曦，小声开口：“这个……怎么办啊？”
“我叫你拿稳苹果呀！”陆曦皱着眉，小心翼翼想往外拽刀刃，“拿不稳我当然切不了……”
“我拿不住嘛……”
陆曦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遇到了他六年人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他有点挫败，又有点窝火，却又不知为什么，一点也不想冲齐小乐发火，可是又不能冲自己发火，最后只能和水果刀较劲。
他用另一只手托住了苹果，示意齐小乐松手，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卡在苹果里的刀刃拔了出来。
齐小乐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手和水果刀看，直到最后陆曦的手也没被割伤，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喏。”陆曦一边觉得齐小乐真的有点傻，一边把苹果递了回去。
“对不起。”齐小乐接过苹果，小心翼翼地道歉，“苹果不能吃了，我回家去给你拿牛奶冰棍来？”
陆曦把水果刀用水冲了冲，放回厨房，拉开冰箱冷藏格，拿了两个可爱多甜筒出来，透过栏杆缝递给齐小乐：“吃这个吧。”
“哇，可爱多！”
就像陆曦偷偷想的那样，齐小乐的眼睛亮起来了，她高高兴兴地拆开冰淇淋包装纸，咬了一大口，眯着眼睛一脸满足。
陆曦终于觉得有了一点成就感，于是切不开苹果的憋屈，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两个把苹果丢到一边的小孩，一人捧着一个可爱多，边吃边聊天。
“陆曦，你几岁了？”
“六周岁零七个月，虚岁七岁，你呢？”
“我六岁了，什么叫虚岁？”
陆曦认真地想了一下：“虚岁就是比你现在的年龄再大一岁。”
“那我也是虚岁七岁，我们一样大。”齐小乐捧着甜筒开心起来。
“你的生日是几月？”
“三月。”
“我比你大四个月。”陆曦有点骄傲地宣布，“因为我的生日是十一月的，我比你早出生四个月。”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齐小乐很诚实地摇摇头。
“等你上了小学你就懂了。”
“你说话好像我妈妈呀。”
“……”
两个小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吃零食、聊天、或是看看书——齐小乐听，陆曦念，并负责解答齐小乐各种各样的问题（为什么冉阿让当市长了？为什么珂赛特的妈妈死了？为什么老板娘那么坏？为什么冉阿让又被抓起来了，他不是好人吗？）。
虽然齐小乐的问题很多，但是可以忍耐。陆曦想，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小老师，有些沾沾自喜。
等到挂钟播过五点钟音乐后，齐小乐站起身，把折叠凳叠好，从栏杆缝里塞回给陆曦：“我要回家吃饭了。”
“那明天你还来吗？”陆曦小心地问，又忍不住在心里很期待。
要是齐小乐点头说会来，那他该多么高兴啊。
可是。
“明天不能来找你玩。”齐小乐摇了摇头，“明天我要和表姐一起出去玩，后天来找你玩好不好呀？”
……
胸口就像被石头砸中一样，难过得要死，疼痛得要死。
“为什么？”
愤怒得要死。
“为什么你非要和表姐玩，为什么你和她玩就不能来找我？！”
齐小乐这次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是才刚刚一步，就被陆曦伸手死死拉住了。
防盗门那边的小孩一只手握着栏杆，另一只手死死抓着齐小乐的胳膊，浅色的眼睛紧紧盯住另一双黑色的眼睛：“为什么你要和你表姐去玩？她没有我聪明，她不会给你可爱多吃，她不会给你念书，也不会给你折叠凳！”
“因、因为……”齐小乐下意识地回答，“表姐来找我玩……妈妈要带我们两个出去玩。”
“……是吗。”
愤怒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陆曦把手一松，突然觉得自己没意思透了。
能有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朋友只有齐小乐一个人，可是齐小乐的朋友一定不止自己一个人。
自己只能被防盗门锁在家里，就连齐小乐想分给自己一个苹果都做不到。
而只要齐小乐不来找自己，转身出去找别人玩，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没办法把她拉回来只和自己玩。
——这该死的栏杆，该死的防盗门。
——该死的，把他关起来的父母。
“你去吧。”陆曦低着头说，“后天我去找你玩。”
“真的呀？”齐小乐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提议，“那我带你去楼下玩，楼下有秋千，我们去荡秋千吧！”
“好。”陆曦笑起来，隔着防盗门的栏杆，那双浅色的眼睛像水晶一样剔透漂亮，“等到后天我去找你玩，我们去荡秋千，说好了哦！”
“嗯！”
“还有……对不起，我刚才把你抓疼了吧。”
齐小乐眨了眨眼睛：“没关系，不太疼。那我回家去吃饭了，后天你来找我哦！”
陆曦看着齐小乐走回隔壁，再次看着那扇门打开，又“咔哒”一声合拢。
——这次没闻到什么饭菜的香味呢。
这天，陆曦等到很晚，才终于等到自己的父母都回到家里。
他早就想睡了，只是硬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为了后天去找齐小乐，为了不继续被防盗门锁起来，他必须要趁着明天做一件事。
“爸爸，妈妈。”陆曦用自己最真诚的语气和表情，满脸懊悔地站在两人面前，“我想明白了，我不该把人推到地上还打伤，是我的错，我不够宽容。我愿意明天去向他道歉，请你们不要生气了。”
父母说过，只要他认识错误，亲自向那个孩子道歉，那他就可以出去玩，不用再被锁在家里。因为只有不听话的坏孩子才需要被关起来。
那么他就“承认错误”，他就去“道歉”。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是他的错。
但是他要出去，他后天要去和齐小乐荡秋千，所以他不能被锁在防盗门后面。
——只要可以出去。
陆曦下意识地攥紧了右手——就是这只手刚才死死拉住了齐小乐，却又因为泄气而松开。
——只要可以出去，那么就可以继续用这只手拉住齐小乐。
而且不用放开。
这样齐小乐就可以只和自己一个人玩了。
只是待在屋子里等着，总有一天齐小乐会再也不来找他的。
牢牢地拉住她才可以。
这是唯一的办法。
有些东西的种子悄然开始发芽。
而那个时候的陆曦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