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十二章 下
！
“哈啊……”
好困啊。
我背靠着墙蹲在陆曦家门口，一个劲儿地打哈欠。现在谁给我一个枕头，我能睡到阿基米德把地球撬起来。
我和陆曦一直是一起去上学的，风雨无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其中一个如果生病了，另一个也会跟着请病假，过去待着陪病号一整天。
现在去寒假补习班也是一样。
大部分时候，陆曦都比我起床要早，所以通常都是他来我家找我一起去上学，但今天直到我拉开家门，都没看见陆曦的身影，我就蹲到他家家门口来等他了。
至于为什么不按门铃……我怕如果我进了陆曦家，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又睡着了怎么办。陆曦绝对不会叫我起来去上学的，他会直接给我们两个都请病假。
于是我只好靠墙蹲着，努力和睡意作斗争。
虽然困成这样，可想想书包里那封情书，又觉得满心都是成就感——光是为了一字不错纸面整洁，我就来回认认真真抄了两遍，其中一遍还是因为太困，笔一滑就报废了。
所以我是一定会，一定会……等到……陆曦……的……
…………
“……！！！”
我觉得我像是有一阵儿睡过去了，闭着眼睛眯着靠墙，猛地一睁眼看了看表，忽然发觉有点不对。
陆曦再不出来的话，就真的要迟到了。
我精神了一点，拍拍自己的脸，站起身，按了陆曦家的门铃。
像这样由我来催陆曦去上学的时候，还真是满少见的，想想陆曦会不会一脸惊慌，脑袋上还顶着没梳顺的头发，我莫名有些期待。
门铃叮当叮当地响了好一阵子，都没人开门。
我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动静。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初中的时候也有一次是这样，陆曦早上发高烧烧得起不来床，但他的父母每天出门工作都很早，没有察觉，最后是我进了他家里喊他才发现的。
——当然了，我当然有他家的钥匙，陆曦也有我家的，只是很少用得上而已。
翻了翻书包，掏出陆曦家钥匙，开门，进屋，换上我的拖鞋。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陆曦还没起床。
我真的有点担心了——陆曦很少有起不来床的时候，如果他起不来床，要么是他特别累，要么就是他生病了，后者的可能性往往更大一些。
陆曦的房间门关得紧紧的，我小心地推开一条缝往里看看，发现床上没有人。
又把门推开一点，终于看见陆曦趴在书桌前的样子，他身上穿着他的那身浅蓝格子家居睡衣——有一年我攒着零花钱送他的生日礼物——脸颊枕在手臂上，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书桌上散乱地放着许多张纸，有一些被陆曦压在了手臂下面，还有一些滑落到地上，我悄悄地捡了一张起来，看见上面写着许多零零散散的小短句。
[脸颊好柔软，好可爱，很想一直捧着。]
[身高刚刚好。]
[什么发型都好看。]
[没有哪里不可爱。]
“……”
心脏被箭射中了。
然后那支箭融化了，又暖又软地，把整颗心都包裹起来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陆曦会就这样趴在桌子睡过去了。
睡得那么熟，那么沉，连我开门进来都没有醒来，连早上要去上的补习班都忘记了。
默默地回了趟隔壁的家，和妈妈说陆曦太累了有点生病，麻烦她帮忙打电话给老师请个假——小学老师这种有寒暑假的工作真不错——然后又回了陆曦家，还拎着一袋子妈妈翻箱倒柜出来的常用药和一兜子水果，说是给陆曦补充维生素。
再推开门进去，陆曦还是那么乖乖地趴着睡觉。
我轻轻戳了戳他的脸，他抿了抿嘴，发出了一串含糊不清的声音，也没醒来。
我想他大概是写着写着就睡过去了，明明不擅长熬夜。
“陆曦，陆曦……”我放慢了语速，小声地喊了他两次，“醒一下，就一下下。”
这么喊着，又推了推，陆曦终于费劲儿地睁开了眼睛，浅色的眸子水汪汪地看着我。
“醒了吗？”我问他。
“醒了吗？”他有样学样。
……没睡醒，但是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
我拍拍他的脸，他就拍拍自己的脸。
我坐到了床上，他迷迷糊糊也跟着坐来了床上。
我在床上躺下，他也跟着躺下。
我闭眼，过会儿睁眼一看——很好，陆曦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把被子给陆曦盖好，我也躺下去，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
再睁眼的时候，陆曦已经不在床上了，窗外的阳光很灿烂地洒了进来。在冬天，阳光亮到这个程度，至少也有十点钟了。
爬起来抓抓头发，觉得睡得脑袋有点晕。听说人睡多了会智商下降，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我想我的智商再怎么下降也不会有多大变化，就随它去吧。
床头柜上放着我的大白兔杯子，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
喝了水走出房间，听到厨房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就是那个锅铲和炒锅相互碰撞的时候，总会发出的那种很有生活气息的声音，一听到就让人觉得是要开饭了，很温暖。
“陆曦。”我靠在厨房门边，喊了他一声，“你在炒米饭？”空气里都是鸡蛋和葱花的香味。
“醒了？”陆曦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十分纵容地笑了笑，“睡得头发晕的话，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昨天晚上剩下一点米饭，我说炒了先吃着垫一下，中午再给你做好吃的。”
他的眼下还带着一点淡青色。
陆曦皮肤偏白，因此偶尔身上撞到淤青就会特别醒目，黑眼圈也不例外。
虽然是让他躺到床上好好睡了，但一个晚上都用那种姿势趴着，肯定会休息不好。
我走过去，把脑袋抵在他背上，像个大号寄生虫一样蹭了蹭：“让我靠一会儿呗。”
“好。”陆曦说，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继续哧啦哧啦地炒米饭。
我忽然很想和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就是很想和他说说话。
听到从厨房传来的声音时，看到他站在灶台前时，他回过头，我看到他的眼睛时。
——那些瞬间，每个瞬间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我竟然那么喜欢他。
重新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陆曦，我给你请假了。”
“嗯，我知道。”
“我也没睡够，可困了。”
“嗯，吃完饭接着睡。”
“哎……你是不是在给我写情书啊？”
“……你看到了？！”陆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就像一个拼命布置屋子的小孩，还没挂好全部的拉花，客人就都提前到了一样。
我伸出手臂把他的腰环住，手拍了拍他的肚子——唉，没赘肉，真好啊：“有一张纸掉到地上，我看到上面你写的啦，说我哪里都可爱。”
陆曦的脊背一下子就僵住了：“……啊，啊，那个……是、是啊……别的你没看到了吧！”
“没有呀——我猜到你在写情书了，所以我没有看别的。”
脊背又一下子放松下来，声音变得赧然：“嗯……我还没写好，想今天给你的，结果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一边这么不好意思着，一边陆曦就很利落地关了火，我松开他，去橱柜里拿盘子，陆曦接过盘子，把炒得颗粒分明的米饭盛出来。
这就是我敢随便打扰他的缘故，陆曦从来不会因为我的打扰而耽误事。
米饭剩得不多，就像陆曦说的那样，炒了垫垫肚子而已，我们一人一勺地很快就把盘子吃空了。
洗完盘子，我想起自己书包里的那封情书，觉得是时候给陆曦看看了，好歹我期待了一早上，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了这么久。
“陆曦，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嗯？”
“诶嘿嘿……”我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安地翻出了情书——特别挑了淡蓝色的信封——递到陆曦面前，“来，来，拆开看看！”
陆曦似乎一下子发起呆来，我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怔怔地接过信封，也没拆开看，只紧紧盯着我：“小乐……你没睡好，是因为这个吗？”
“咦？不是啊，是因为我自己很想写好嘛。”
“……对不起。”陆曦抿着嘴唇，很是难过地垂下了眼帘，“因为我缠着你要情书，结果害得你都睡不好觉……我不应该那么任性的，你是不是悄悄生我气了？”
我愣了一下，他还是一脸难过自责的样子。
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脸：“陆曦，我没有生气，你先拆开看看里面我写了什么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很仔细地拆开了信封封口，又很小心地把信纸倒出来——他似乎捏着信纸的厚度愣了一下——然后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笑着点点头，他就把信纸展开，很认真地一字一句看起来。
我牢牢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过了那么几分钟，陆曦连第一张信纸都没看完，就忽然把信纸又叠了起来，小心地再塞回信封，把信封放到一边。
接着他用两只手捂住了脸，静静地埋下了头。
“……陆曦？”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和我说话。”手掌里面传来陆曦带点哭腔的声音，“我现在脸上表情特别特别糟糕，不能给你看见啊……”
于是我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他的背，终于，他慢慢的平静了，拿开两只手，露出一双被泪水浸得湿润剔透的眼睛。
我很想亲亲他的眼睛，于是我就那么做了。
好像有点痒，他眨着眼睛笑起来，睫毛像排小扇子似的，一扇一扇。
“还觉得我生气吗？”
他乖乖地摇头。
“不继续看吗？”
“……不了，我舍不得看完，我会一点一点看的，把每个字都记住。”陆曦很珍惜把信封捧到了手里，“在那之前，我要把给小乐的情书先写好！”
“写呀，我等着看呢。”
“虽然可能写不了像你一样那么好……”他又不好意思起来，拨拉着一绺头发。
我安抚他：“会写得比我还好啦。”
“不会了吧……你写的太好了，总之，总之，就是非常非常好，特别好，我没办法形容的好，每个字都特别特别的好。”
他一旦像是小孩儿一样颠来倒去地说话，就证明他真的十分开心，以至于他不想花心思去组织自己的语言了。
“那是因为是我写的。”我把自己挂在了陆曦身上，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你写给我的话，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非常好，特别好，没办法形容的好的。”
“真的吗？”
“真的呀。”
陆曦蹭了蹭我的头顶：“我忽然想给你写很多情书了，好吗？”
“当然好啊。”
“每天我都告诉你，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然后，你就一直一直看，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好吗？”
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脸，直到他低下头来看着我。
“陆曦，那我也给你写情书，你一直一直看，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使劲儿地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个孩子一样。
“那就好了啊，我也一样的。”我揉了揉他的耳朵，“会一直在一起的，就算你不写情书，也会的。”
他眨了眨眼睛。
这次真的像个孩子一样，一边笑着，一边泪珠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