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十八章
！
妈妈的发小的女儿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是我某一天放学进家门时，妈妈兴高采烈地对我说的。
多年发小感情深厚，自然也邀请了妈妈，以及妈妈的丈夫还有妈妈的女儿——我——去参加婚礼。
“小乐啊，这周六那个姐姐要去试婚纱，她妈妈没时间陪她拜托我陪着去，你想不想去跟着看看？”妈妈这么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这个时候说不想的话，扰了妈妈的兴致，是非常不明智的。
所以我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去上学的路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曦。
陆曦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之前因为脚踝扭伤，他顺理成章地免掉了一周的值周生劳动，他休息我自然也跟着偷懒，最后两个人都成了少数不参加值周的幸运儿。
听到这个消息的陆曦，一瞬间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眼睛里闪着某种奇异的光：“婚、婚纱吗……”
“对啊，妈妈让我跟着一起去，所以……”
“小乐，我想去，可不可以带我去！我也要去！”
“咦？”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吓了一跳，但仍然点了点头，“可以啊，应该没问题的。”
“太好啦。”陆曦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样。
“婚纱啊，婚纱……”
他牵着我的手，高高兴兴地这么念叨了一路。
我差不多猜到了陆曦的想法。
……虽然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如果他希望的话，我想我会穿给他看看的，反正离真正穿上还要好几年，提前试一下过过瘾也好。
而且，我也有点期待，不知道陆曦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觉得兴奋。
周末的时候，妈妈开着车载上我和陆曦去接那个姐姐，我和陆曦窝在车后座。他很难得地保持着沉默，什么都没说，一个劲儿地盯着窗外看。
我戳了一下他的背，他整个人都猛地抖动了一下：“怎么了！”
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没事……你怎么了？”
陆曦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身去看窗外，闷闷地回答：“转移注意力。”
于是我哭笑不得地放任他瘫在车窗边上。
接上姐姐上了车，往婚纱店开。我们相互打了个招呼，而后我和陆曦保持安静，妈妈和对方聊得火热。
大概就是要结婚啦，真快呀，穿婚纱多漂亮啊，男朋友怎么样啊，哪的人，谈了多久啦……之类乱七八糟的话题。
可能是因为要结婚了吧，姐姐始终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说话的话音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听上去就是非常幸福的人。
虽然很多人都说，婚姻是坟墓，或者说，结婚之后才是磨难的开始之类的，但是在即将结婚的时候，总是会有人对即将到来的婚姻充满期待。
结婚啊……
我偷偷地瞟了陆曦一眼，结果正撞上他一手撑着脸颊，正偷偷看着我的视线。
迅速挪回了视线，一瞬间居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
平时像这样的视线相撞很多次了，应该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上次还会因为对上陆曦的眼睛而心跳加速，似乎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果然是因为婚纱吗？
还是说……因为想到结婚了呢？
也对，虽然只是陪别人去试婚纱，但真正离“结婚”这个字眼这么近，还是第一次啊。
姐姐的婚纱是之前就订做好的，今天过来正式试穿。
试婚纱的隔间很大，放着一个圆形的小台子，几个店员拿了做好的婚纱过来，把旁边围着的一圈帘子一拉，就隔出很大一块空间来，姐姐在里面穿婚纱，我们在外面坐着等，一人手里一杯柠檬水。
“妈……”我悄悄凑了过去，小声开口，“我等会儿能不能也试试婚纱啊。”
我妈用看一盆水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又看看陆曦：“行啊，等会儿我带人家去添点别的东西，正好把你留在这，等我们回来接你吧。”
她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那盆水已经被一干二净泼出去了。
我嘿嘿笑了笑，蹭了蹭我妈：“好啊好啊，还是我妈了解我。”
当着亲妈的面穿婚纱给男朋友看，就算是我也觉得稍微有点耻度大呢。
“废话，我是你亲娘。”我妈一甩头发，无比自得。
又等了好一会儿，帘子才终于又被拉开了。姐姐穿着露肩收腰的婚纱裙站在台子上，下摆散开一大圈拖到地，旁边的几个店员帮她整理着裙摆，她转了个身，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们：“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真心实意拼命鼓掌。
是真的很好看，姐姐个子高，身材纤细，婚纱也做得很贴身，腰线特别漂亮。
陆曦很礼貌地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出来他这个点头有多敷衍了事。
“哎呀年轻人身材就是好，我当年也能穿进这么瘦的裙子，现在就不行了。”我妈煞有介事地感慨。
“这样行吗……”姐姐拎着裙子，原地稍微转了一下身，低着头左看右看，“可以吧，没有很奇怪吧？”
“不会不会，多漂亮啊，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的！”一旁的店员纷纷捧场。
姐姐很高兴地捂着嘴笑起来：“是吗？我特意没让他过来，就是想正式结婚的时候再给他个惊喜！”
陆曦却极轻地叹了口气，相当老气横秋地感慨：“他一定会很遗憾的……”
“遗憾什么啊？”
“第一眼啊。”陆曦低头看了看我，微微笑了，语气温柔，“我一点也不想以后有人比我先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一点也不想。”
“我知道。”我靠过去蹭了蹭他的肩膀，小声回答，“肯定会第一个给你看的，我也不想第一个让别人看。”
陆曦眨巴了两下眼睛，侧着脸蹭了蹭我的头顶。
我偷看了一眼，店员在给姐姐介绍合适的头纱，我妈已经彻底懒得管我，跑去当头纱参谋了。
等头纱被敲定之后，姐姐把巨大的婚纱裙先留着店里，说是去买些别的，买完了再回来取，于是顺理成章的，我和陆曦被我妈留在了店里：“我女儿也想试试婚纱，您要不麻烦的话随便给她挑一套穿穿？”
于是我被一群店员关进了帘子试衣间里。
“你想试哪种的？你看这款露肩的，我们都卖得很好，或者这种，蕾丝比较多，比较适合小姑娘穿。”
“呃……”我习惯性地想问陆曦，然后才忽然想起，试衣服的时候，他当然是被帘子挡在外面了啊！
没有陆曦，只好自己思考：“有没有……稍微可以显瘦一点的？”谨慎地压低声音，“我腰没有那么细……”
“那就这个，这个收腰的，背后不是拉链，是绑带式，大小都可以调整。”
“就……就它吧！”看起来还蛮好看的，最主要的是我看不出这些婚纱有什么大区别，在我眼里都是白色的很大的裙子。
默默地脱了衣服脱了鞋，往圆台子上一站，几个店员把婚纱撑开，放低了方便我踩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就骤然感到了来自腰部的束缚：“呃——！”
“吸气，吸气，你腰不粗啊，但是穿婚纱都是恨不得勒细一点的！”店员姐姐相当热情地鼓励我，“来，吸一口气，对对快拉紧！”
我一边做着深呼吸，一边提前体会了新娘的不容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都说婚礼当天新娘几乎不吃东西了，勒成这样没把胃吐出来就很好了，哪里塞得进去啊！
背后的带子终于绑好了，我很想松一大口气，却发现自己几乎连腰都弯不下去了。
转了两步看看旁边的全身镜，我从来没觉得我的腰这么细过。
连我自己看着自己都觉得很陌生，但是这样的我，等一下要给陆曦看吗……？
我忽然之间慌得要死，恨不得找个角落赶紧钻进去躲起来。
并不是不想给陆曦看，而是……说不出来为什么。
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也从来没想过会试着穿这种大到夸张的纯白礼服，真的穿上了，虽然裙子很好看，可是，我自己呢？是不是格格不入？显得很狼狈？
毕竟腰身那里还被勒得那么紧，一点也不舒服。
旁边的店员们已经七嘴八舌地夸起来了。
“很好啊，不错，挺好看的。”
“你还上学呢吧？再过两年个子再高一点就更好看啦。”
“可以了吗，我把帘子拉开啦——”
“等、等等！！！”我下意识地出声阻止了，那一瞬间我焦急无比，如果帘子就这么被拉开，我可能会直接急得哭出来也不一定。
陆曦在外面啊！拉开帘子他就要看到啦！他看到之后会怎么想啊！
我还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小乐？”
帘子外面传来陆曦的声音，接着，帘子的某一块被他戳动了。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手死死抓着裙子，很想现在就把它脱下来，穿回自己的衣服去。
“小乐。”陆曦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语气相当温柔，放得很轻，就像是怕吓着我一样，“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再出来，我不着急，多久都可以等，但如果真的觉得很害怕的话，就别勉强自己，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吧，没事的。”
那块帘子又被戳得动了一下，感觉像是陆曦在戳我的脸。
我忽然觉得自己平静了许多。
这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穿上的，而且，陆曦想看啊……我也想给他看看。
可能没有那么好看吧，可能很狼狈也说不定，但这就是第一次试着穿上婚纱的我的样子啊。
没什么好慌张的。
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我就走下了那个圆台子，直接伸手把帘子拉开了。
——撞上了陆曦平静温柔的浅色眼睛。
然后他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甚至眼珠都在轻轻颤动。
好半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动也不动，小心翼翼地盯着我看。
“陆、陆曦……？”我被他看得越发紧张，只能徒劳地扯了扯裙摆，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的脸，“很奇怪吗？”
过了好半天。
我才听见他轻声回答我：“……不奇怪。”
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像是拼命抑制着哭泣一样。
“很好看，很好看，特别好看……”
他的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我的脸，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发现他在安安静静地掉眼泪。
陆曦就算掉眼泪的时候也很好看，他的眼睛被泪水浸得剔透湿润，脸上却带着笑容。
那个笑容一下子就让我心里温暖起来了，所有的紧张都没有了，只是觉得很踏实。
“是真的啊。”他小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得脸都泛红了，却不肯把视线转开。
眼泪一个劲儿地掉，他也不肯抬手擦一下，只是盯着我看。
我抬起手，把他轻轻碰着我脸颊的那只手，在脸上按住了：“是真的啊，好看吗？”
“好看。”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我察觉到自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了，我想让我自己笑得别那么傻，可是根本没办法，嘴角一直不听话，拼命地向上扬。
结果我只好和陆曦一样，面对面傻兮兮地笑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呢？
后来换回衣服之后，陆曦总算擦干净脸恢复了正常，我也觉得我的腰被解放了，松了好大一口气。
婚纱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了的衣服啊。
“要是以后结婚的时候，我当场哭起来怎么办啊。”他忽然闷闷地嘀咕着，“我不想那样，会给你丢脸的。”
“那就哭呗，我跟你一块儿哭，哭够了我们再戴戒指。”
陆曦的两只手捻着水杯，晃了好一会儿，抿着嘴笑了笑，脸颊上笑出一个小漩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