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四十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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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陆曦是那个在上午的三级跳比赛拿了第二，并且加油稿一直被播报，给班级挣分争光的人。
那我就是那个来回跑着给陆曦加油，帮他送稿子到主席台的，与有荣焉的幕后工作者。
陆曦对于自己三级跳没拿第一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在意的压根不是名次，只要我站在一边给他鼓掌了，他拿倒数也没什么所谓。
跑到主席台帮他送稿子是我主动要求的，不为什么，纯粹是因为我捧着陆曦的稿子交过去的时候，主席台上的广播员看我的眼神，总是让我相当自豪。
当然我想对方的本意绝对不是这个。
陆曦又递给我几张加油稿：“小乐，去吧！”
他很少这样对我说“去吧”，更多的时候是问我能不能不要去，所以他这么笑眯眯的样子有点反常，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陆曦无辜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算了，反常什么的都无所谓，反正是陆曦嘛，他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于是我一如往常捧着稿子，穿越足球场跑到主席台边，把稿子递给了几乎快要翻白眼的广播员。
广播员同学实在是憋不住了：“能让你们班陆曦少写点吗？年级第一的大大好好写作业不好吗，给别的班点机会啊！”
“但是陆曦写得好啊。”我无比理直气壮地回答，“写得不好交过来也不会让你念的。”
她用一种生无可恋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所以让他别写了啊……”
“那要你自己和他说，虽然我觉得他也不会答应的。”
在广播员发飙之前，我赶紧先跑了。
结果我还没跑回我们班的地盘，却突然听见了新的广播播报：“下面播报来自高一三班，齐小乐同学的加油稿……”
我愣了一秒，立刻意识到了——陆曦干的，这样他那句笑眯眯的“去吧”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穿过跑道走回去，陆曦的视线一直带着笑落在我身上——是那种他为我做了什么事情之后，有点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期待夸奖的小小笑容。
陆曦坐着，我站着，弯下腰，蹭蹭他的额头：“你用我的笔迹写稿子啦？”
“嗯。”他眯着眼睛笑起来，有点像被顺着毛摸的小猫，“一直都是我的名字被播，我想让小乐的名字也被念一次，这样在广播里就也在一起了。”
我被他逗笑了：“但是我只被念一次，你的名字出来那么多次啊。”
“一次就够多了。”他把我拉下来坐到他怀里，用一种抱着毛绒玩具的姿势抱着我，语调也变得孩子气起来，“我不想让那么多人都知道小乐。”
陆曦一直都很希望把我完全藏起来，藏得很深，最好整个世界只有他知道我的存在——这个隐秘的心愿，他只和我说过一次。所以像这样，居然能用我的笔迹写稿子，并且让我的名字被广播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太难得了。
“你没说全部的实话。”我说，一边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点，反正班主任现在不在，班里的人大部分也都习惯了，就算他们不习惯，我其实也不太在乎，“其实你投了一张我的稿子过去，是想让我开心一点吧？”
——因为之前我随口说了一句真厉害啊我都写不出这种稿子来。
其实那完全称不上真心实意的羡慕，更多的，是我对陆曦这种能力的变相称赞——按照套路批量生产优秀作品，说得好像很容易，因为套路就在那，可实际上能做得好的人没几个。
真那么容易的话，已经能把议论文套路倒背如流的我，为什么作文分数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呢。
“嗯……”陆曦含含糊糊地应着，手指一个劲儿地捻我耳朵，“那你开心吗？”
“开心啊。”我实话实说。
他心满意足了，头靠在我肩膀上，懒洋洋地蹭着，发出各种各样无意义哼哼唧唧的声音。
这弄得我有点痒，但我很享受他这种亲昵的举动，所以没有阻止他。我把手伸到他的右手下面，掌心向上，突然翻过来想打他的手背，但他居然很敏捷地躲开了，然后却又把手乖乖放了回来，让我接着玩。
但我就是打不着他，最后两只手还都被他牢牢攥住了。
“你想翻手之前，胳膊总会绷紧一点的。”陆曦说，带着一点成竹在胸的笑意，手指顺着我的手腕划过小臂，到手肘那里停住了，“就是这里……很明显的。”
被他的手指划过的地方有一点痒，酥酥麻麻的。
“不许闹啦。”
这次他的手没躲，很乖地让我拍了一下。
雨已经不下了，只是跑道上还湿漉漉的，太阳从云层后面冒了出来，到下午跑道应该会晾干，看来天气预报有时候也是靠谱的。
“好晒啊——”班里有人抱怨着。
陆曦撑着他那把巨大的黑色伞——防晒挡雨两不误——我坐在伞底下，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神明庇佑的幸运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中午还是只能吃学校的食堂，幸好陆曦带了火龙果来。
他有一个我觉得很厉害的技术——徒手剥火龙果。我一直没太搞懂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就是能把火龙果徒手剥开，并且被剥开的果皮还会像花瓣一样散开，我只要捧着就能啃，比切着吃方便很多。
“这是门艺术。”我捧着花瓣火龙果，边啃边说。
“嗯？”
“你剥火龙果的技术。”
“我觉得我削苹果的技术更好。”陆曦居然很认真地纠正了我，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苹果皮我可以削成波浪形的，小乐你要看看吗？”
“好啊，下次你削苹果给我看。”还真没注意陆曦的苹果皮是什么形状，光顾着吃了。
下午第一项开始的项目，就是班级混合接力赛。这个项目据说应该是第一个开始，为了给各个班级鼓舞士气，增加班级凝聚力用的。
男生女生各十个人，女生先跑第一棒，男生跑最后一棒。我们班的最后一棒就给了陆曦，放在最后面的通常都是最快的。
我被排在第十棒，因为我跑步实在不够快，就塞到中间凑数去了。
之前想着四百米只有八百米的一半，应该挺短的，所以没当回事，但事到临头站在跑道边，看着老长老长的一圈红跑道，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了。
我不喜欢跑步，不如说到了听到跑步就非常紧张的地步，因为跑着跑着，脚踝会觉得很重，胸口像是撕裂一样疼痛，喘不上气，每一秒都相当痛苦。只要提到跑步，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第一棒的女生已经冲出去了，我看着她绕着跑道拼命跑的样子，觉得自己紧张得胃里有点发疼。
光是看着别人跑已经够累了，不知道我自己跑起来会怎么样，虽然肯定跑得回来，可过程肯定痛苦万分。
“小乐，你就慢慢跑就好了。”陆曦说，同时，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安慰似的按了按，“随便跑，被超了也没事，到最后我会给你都跑回来的。”
我觉得我被安慰了，但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没志气：“我应该是超不过前面的，希望别被后面追上吧……”
“你不用管那些，跑回来就行了，跑不动就走回来，我在这等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陆曦此刻是个霸道总裁，而我是被总裁包养的废柴玛丽苏女主角。
“好！”我说，给自己也打了打气。
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跑回来找陆曦嘛！
终于，接力赛赛程近半，差不多轮到每班的第十棒准备跑了。我把校服外套拽下来丢给陆曦，绕了绕手腕脚腕，假装自己做了准备活动。
“小乐，别着急，慢慢跑。”陆曦抱着我的校服外套，笑眯眯地给我加油——虽然加油的方向好像不太对。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天啊，我要上战场了，而我的男朋友抱着我的衣服，在场下笑着给我加油鼓劲。
此时不跑何时跑？不努力跑对得起陆曦吗！
跑道上的风吹得呼呼作响，似乎还是逆风，但我却前所未有地下定了决心。
…………
结果就是，我跑回来之后，只能靠陆曦撑着我才站得住，我几乎没办法呼吸了，整个胸口都发疼，嗓子眼里跑得全都是血的味道，嘴里发苦发腥。
“跑那么拼命干什么……让你慢慢跑就好了啊。”陆曦一边抚着背给我顺气，一边这么念叨着我。
我很想说我背上都是汗，别摸了，但是张开嘴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喘气。
幸好过了一会儿，他给我把校服外套披上了。
就算我跑得这么拼命，也没能超过前面的人，运气好的是，也没被后面的人追上。
“因为……刚才忽然觉得，人的一生，总得拼一次吧……”
我肯定是跑得缺氧了，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陆曦哭笑不得地揉揉我：“小乐啊……”
“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觉得没办法。”
后来，陆曦跑的最后一棒，追回了两个人的差距，但是之前我们班落下的距离有点多，所以没能排进前三，最后的班级名次是第五。
但这对我们班来说，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我其实也有点惊讶，因为陆曦真的跑得太快了，比我知道的陆曦还要快很多。
“啊，这个呀……因为刚才忽然觉得，人的一生，总得拼一次吧……小乐你说得没错呢。”他这么若有所思地回答我。
“……哈？”我一头雾水。
“你拿着我的衣服在这边等我呢，我当然想快点跑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