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最难的一堂课
真相有时候很残酷，我不想一直生活在一个谜团里，我希望得知真相，但我真没想到真相会这样残酷。我很崇拜凡赛希，我的生活在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一些简单的信仰上，我需要一个信任的人来依靠。
从我第一天认识凡赛希起，他对我说的就不是真话，他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但如果真相不是自己喜欢的那样，那还会调查真相吗？我会的，这就是我——顽固到不可救药的人。凡赛希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圣雄，他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一个魔法版的盖世太保，是我自己把信仰放错了地方。
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一下降低了很多，他不再是道德典范了，简直可以成为反面教材，他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高尚。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平静的问，没有痛哭流泪，也没有歇斯底里。
他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要要怎么说，“是你要问的，你想知道答案，否则你不会安心的，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高尚幕后的卑鄙了。有时候你得知了真相，真相却不是你喜欢的那样，但是你至少得知答案了，即使不是真相，你也至少得个安心。”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用低沉的声音问着，“这样我就能早点安心了。”
“你不会安心的，你的状态会更差，我接你到农场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回忆的的过去，却找不到一丝光明。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你不喜欢听到的，你不会视而不见，最有可能的是你受到二次打击，接二连三的打击你会受不了的。”
我现在也不怎么样，我回忆了一下过去，我的过去基本上和他说的也差不多了，为数不多的光明也有一半是虚假的，贝利亚是要把我当成祭品，菲尔特成天到晚的给我制造麻烦，莉莉到了关键时刻还选择了站在敌人那边，这一切给我带来的痛苦太多了。凡赛希给我带来的虚假的精神支撑是很有必要的，这虚假的精神支撑给我提供了站立的基石，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那块基石，选择凡赛希把那块基石拿走了，让我摔了一跤，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摔倒以后能够自己爬起来，不需要谁的搀扶了。
“对，我需要精神保护，哪怕是虚假的，我还是不明白，议会为什么把我送到你那里？监狱还有不少空房，还有一些其他有能力的巫师，而且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了，议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处于什么目的？不只是给你找事做吧？你都隐藏在墨西哥的山林里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议会会突然想到你？”
“那个时候我想要退休，但工作需要，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我的职位。刚好你引起议会的注意了，那些看你不顺眼的人要借此机会把你处决掉。有一些想保护你的人想到了一个挺绝的办法。”
“想到了什么”我问。
“提议，觉得你有一些同龄人没有的品质，要议会批准把你送给我照顾，是要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掌管‘黑手’。”
我看着凡赛希，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有轻微的发抖，似乎是不愿意多说。
“为什么我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品质？”
“品质是可以表现出来的，会迷惑人。”
“你要培养我成接班人？所以你才让我学习一些……邪术。”
“你是个好孩子。”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沉默了几秒钟，“我不希望你成为我这样的人，我要你自己决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未来的路该你自己走。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不忍心看你变得冷酷卑鄙。”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知道议会为什么要针对你吗？”
“为什么？”我问。
“你的父母，是最早跟随阿罗斯利特的一批强大巫师，是密云团的骨干成员。”凡赛希苦涩的说，声音有些发抖，“你和你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具印出来的。”
“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末尔丹奇提到他的时候语气很怪？”
他沉默了一分钟还多，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叹了一口气，“你的父亲，坚诺，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很耀眼，也很叛逆。他经常钻魔法戒律的空子来达成目的，利用魔法戒律来给议会找麻烦。末尔丹奇的弟弟就是被你父亲杀的，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监察院不喜你了吗？本来你已经消失在了监察院的眼前，你的父母消失之后，你就失踪了，猎人收养了你，后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进入特列索。”
我进入魔法学园的根本原因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萨满达学长会读心术，他是第一个知道魔鬼的事的人，然后是莉莉和索菲亚，魔鬼袭击的事我连安娜都没告诉，凡赛希也不知道。难得的是索菲亚终于成功保密一次了，这次她没让别人知道。
“我以为议会这么对我是因为我杀了贝利亚，后来我以为是因为《兰克沙之诗》，我觉得我的推断很合理，但我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似乎是迁怒于我。”
“就是在迁怒，你的父母确实惹恼了很多有影响力的巫师，不少人听到你的名字就会想起你的父母，好不容易风波逐渐平息了，贝利亚的死亡把你再次推倒了风口浪尖。有人不想你死，向高级议会提议，‘黑手’是官方意义上不存在一个办公室，没有合适的人加入，我老了，该退休了，希望有新鲜血液的注入，那人暗中向高级议会推荐你加入‘黑手’，我当时对你了解不多，就同意收养你，后来我发现你不适合做‘黑手’，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些品质。”
“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那些品质。”我微笑着说。“哪些品质？”
“黑手只能为议会着想，不能为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而烦心，而你绝对会考虑对错。你不会去做那些你认为不对的。你只是一个害怕的孩子，我不希望这份卑鄙的工作毁了你，所以我没有过早的告诉你太多。”
拥有杀人执照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能够超越规矩做事就代表着自己是外人，那个时候能够约束自己的只有自己了，有时候我甚至想躲开超自然界的纷扰，可我已经卷入太深了，很难退出了。
“是谁提议的？”我问他，“这虽然是为了救我，可这方法实在是不太好，但我还是要感谢提议者，能告诉我是谁吗？我至少要知道自己要向谁道谢。”
“伊林。”
“谁？”
“伊林?古铁雷斯。”
我想起来了，在那次高级议会的九位紫袍巫师讨论是否和解的会议中的一位，伊林在参加会议的路上遇到了密云团暗杀小队的袭击，他坚持要继续作战，最后在伊林的强硬态度下，兰斯才没有把我卖给安吉尔。
“伊林……那个紫袍巫师吗？”
凡赛希笑了两声，“除了那个伊林，还有谁会叫这种名字？”
我记得克里斯的父亲就叫伊林，克里斯好像就姓古铁雷斯，如果伊林是克里斯的父亲，那么这一切就好解释了，我曾经几乎舍命的救了克里斯，他不欠我什么，但我估计是他在帮我。
“我不想多问了，有些事情知道了会更糟。”我说。
“你终于长大了，你聪明了不少。”
“我不会多问。”
“小孩子啊……”凡赛希很轻的声音说，然后摇摇头，“我现在要教你最后一堂课，也是最难的一堂课。”
“我会认真听的。”
“有些事情你需要做，这是责任，哪怕是有生命危险，甚至是必死的，都应该去完成。”凡赛希说，是教育者的语气。
“我知道，我会去做我该做的，我明白责任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会为某个家庭主妇和会记挡子弹。”我说。
凡赛希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知道，是《铁面无私》的情节。”
“这堂课我上过了。”
“这还只是半堂课，还有后半堂。有些事情却要躲避，即使你很厉害，有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不管你多么想控制，都不能控制住。”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如愿以偿，人生中总会有一些遗憾，我们努力就是为了减少遗憾，不管我们怎么减少，但这些遗憾总归还是有的，没办法完全消除。
“这我早就知道了，这点我深有体会。”我谦虚的说。
“你竟然认同了？这不符合性格，我以为你会和我争论一番，然后气鼓鼓的说出你自己的观点。”
“老师，你活了一百多岁，而我这个年龄应该还在上学，我不会妄自反对你的观点，也不会明确的表现出支持。你活了过百年，我知道自己的和您比智慧是差远了。”我说，“但我还是我坚守我要坚守的东西。”
“如果你哪一天撞墙了，我希望你对墙能仁慈一些，墙被撞塌后，你别忘了把墙补好。”
“让别人再撞吗？”
“不，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撞墙。”
“总有吧。”
“至少我没想到有谁会抱着把墙撞塌的决心去撞墙。”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如果你愿意成为一个悲情英雄，我也不会过多干涉，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悲情英雄是什么样的人？是一类很特殊的人，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但我个人还是很崇拜悲情英雄的，至少这些人是个英雄，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配上英雄这个称呼，悲情倒是挺悲情的，想到这里，我自嘲的笑了笑，在笑这个局面，也在笑我自己。
“你有你自己的峥嵘风骨和贵族情节，但别忘了大局观。”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凡赛希离开了，我没有看他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不愿意看。
老人离开后，我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我觉得很累，我不再害怕了，我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死亡了，我看着自己躺在地板上，地狱犬撕咬着我的身体。魔鬼已经握住我的心脏，我想要挣扎，却又很难挣扎出来。
手上传来了温暖的感觉，安娜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眸，在某一瞬间，我想把一切都告诉安娜。算了，还是别让她知道了，我不想把自己的痛苦传递给她。
安娜的手动了动，我在有些时候很敏感，安娜的呼吸频率和心率都变了，这是恐惧的本能反应，她在害怕什么？是我吗？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不是很对劲。
“你怎么了？”安娜的低语中带有忧愁。
我看着她那明亮的双眼，然后很快就避开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没事，只是有点冷。”我选择了谎言，即使是善意的谎言，还是令我的心不安。
“你不会说谎。”安娜只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了一些真相——残酷的真相。”我说，“是我的父母，他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的人。”
我没有再说下去，安娜也没有再问，她总是相信我，也那能体谅我。
安娜把嘴唇凑了过来，在亲吻的时候，我感受到安娜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着，这并不明显，我却能感觉到。我没有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但心中的血液却在沸腾着，这是一种心被贯穿的感觉，安娜害怕的是我。
“卡斯……”安娜的声音沙哑，“确实很冷。”她保持着镇定，这种镇定不是很真实。“你的唇和手一样冷。”
“安娜，有事要发生了，我这里不是很安全，你先回到以色列，好吗？”
“我要陪着你，别想摆脱我。”安娜笑着说。
“陪着我……安娜，为了你，我不会有事。”
“你活着不是为别人活的，包括我，你要为你自己活着，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这是某种提示吗？”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我也希望不要有那一天，但我不能保证我能一直陪着安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