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回 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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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老祖宗的诘问,伯爷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母亲非常精明,如今二弟事发了,她定然会有此一问。
甄世弘心说,不敢告诉你,还不是因为您脾气不好,万一再急出点儿毛病怎么办?
面上的话自然不能那么直白,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那小人的奏折递上去后,皇上也只是当庭斥责了几句,也就没了下文。我私下提醒过二弟,他已然悔悟,并保证日后自当谨慎办公,风波既然已经平息了,也就没有再和您说。不想这一回,三丫头的未婚夫郭子怡与一帮学子喝酒时起了纠纷,便摆出二弟的名头吓唬人家,不想动起手来,还......还失手将人打死了。这下子可不得了,苦主家里也是当地一霸,纠集了一帮学子们闹到郭家,又杀气腾腾闹到提举司,当堂举报了郭子怡。二弟又犯了糊涂,私自将这样大的案子压了下来,并未转到当地衙门问审。这次,徐信义终于逮到机会,二次又把二弟给弹劾了,除了原先的几条罪名,这一回又新添了为官不慎、纵婿行凶、以权谋私……,天子龙颜震怒,数罪并发,就地下了大狱,择日将押解回京。”
“哎呦,罪过呀,罪过!”一听三姑娘的未婚夫打死了人,老祖宗终于失去了镇定,脸色“唰”一下雪白,血色全无,哆哆嗦嗦地问:“弘儿,你再说清楚点,那三丫头舅家的儿子,叫什么子怡的,竟然还打,打死人了?这,这不是雪上加霜么,眼下祁儿该如何是好?”
甄宝人听到这会儿,尤其是听到三姑娘甄慕人的未婚夫竟然打死了人,也忍不住心惊肉跳起来。
天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如果未婚夫被判了死刑,那三姑娘岂不是成了传说中的望门寡,将来该怎么办?
伯爷也是焦虑不已,“唉,谁说不是呢?郭家那孩子平日里看着倒还好,谁知道也不是个省心的,家里又娇惯地厉害,受了别人的挑唆,再加上酒后无德,可不就酿成了大祸?二弟这次主要还是受了郭家的牵连才......;本来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也是那个徐信义故意为难,一直就盯着咱府里的动静,这档子事儿一处,二弟就又被他抓住了把柄......”
提起那个鼻涕虫一样,粘着二弟就不放的监察御史,他也是一脸的晦气。
老祖宗连连跺脚说:“这徐信义是何许人也?当真是可恶,为何总盯着咱家祁儿?”
伯爷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匹夫原就和父亲不和,这里面有个缘故,他曾是前右相最信任的幕僚……”
呸!什么前右相,不就是那个该死的老匹夫温世铸吗?老祖宗重重地一拍榻沿,脸色铁青,气咻咻地说:“好好好,温家如今是大发了,养了一批忠实的走狗,我们甄家没找他家生事,他倒是先放狗咬我们了。”
伯爷怕母亲一急又上不来气,连忙轻抚后背帮她顺气,紧着说:“母亲,你身子骨重要,千万不可与那等小人生气。如今的温相爷,为人端方,依我看,这事儿也未必是相爷的意思……那个徐信义本是个出了名的小人,惯于逢迎,阿谀谄媚,却偏偏以铮臣自居,多半是他自己动的肮脏心思,想博左相大人的欢心,以此做进身的阶梯……”
“呸,狗屁的温相爷,休要再提这狼心狗肺的一家人,脏了我的耳朵!”老祖宗一串儿的喝骂打断了甄世弘的话,用手指连连戳着自己大儿子的脑袋,怒其不争地说,“你这个拎不清的糊涂蛋,怎么会替那个小人说起好话来了?你忘记了你父亲怎么死的,还有你妹妹一生都叫他们家给毁了?你不想着替他们报仇,倒替那个该死的温家说起话来了?咳咳,我没被他们气死,倒要被你气死了……”
挨母亲的骂,对于甄世弘而言算家常便饭,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次妻女都在场,已四十来岁的伯爷大人很是尴尬,顿时涨红了面皮。
大夫人轻咳一声,冲甄宝人使个眼色,说:“七丫头,这儿没有你的事了,你先回自己院子歇息吧。方才听到的,干系重大,不许在外头乱说,可明白了?”
甄宝人终于回过神来,胡乱点点头,把茶杯往旁边的小桌几一放,恭敬地退了出去。
她在春晖堂不知不觉呆了这一下午,乍一出来,发现屋外不知道何时起了风,路旁的枝条在风中狂舞,午后的骄阳也早消失在云层之后。
天地间一片混沌,昏昏暗暗的。
甄宝人回自己院子这一路,真是遭了罪,狂风卷起地上的砂尘和落叶,打在她的身上,脸上,衣袂翻飞,猎猎有声,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举步维艰。
风中挟带着一股儿强烈的土腥气,她隐隐闻到了一场大雨即将来临的味道。
甄宝人还未回到自己的院子,远远就看见秋芝手里拿着披风,正在院子前面的三岔路口张望,显然是担心着她为何迟迟未归。
她心头一热,这种有人惦记着的感觉真的不错,立刻扬起手对着秋芝挥手招呼。
秋芝看见她,眼前一亮,一溜小跑着迎上来,不由分说将甄宝人裹进了披风与风帽里,“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这半天没回?眼瞅着要变天了,身边也没个人跟着,万一淋了雨怎么办?”
“这不是知道有你惦记着吗?不过,下次可别傻乎乎地站在风口里了,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就是了。你病了,我也是会心疼的,懂不懂?”
甄宝人一时激动,有些忘形了,话里话外都是平时极少会表露出来的关心。
秋芝登时呆住了,瞪大了眼睛瞅着自家姑娘,眼眶渐渐红了。“姑娘......”
一滴冰凉的水滴落到了甄宝人的额头,她朝天空伸手试了试,已有迫不及待的雨滴先落在掌心。
“还傻看着我干嘛?快回去吧,待会儿真的要淋雨了!”
她看出秋芝这小丫头被自己无意中流露的关心感动了,成了呆头鹅,忍不住调皮起来,顺势弹了一下秋芝的脑门,将她从呆愣中唤醒。
“哎!”秋芝哽咽着应了一声,揽着甄宝人的肩膀,赶紧往院子里跑。
她一边跑,心里却百感交集,觉得自己前半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从老祖宗院子里,主动要求来伺候这个不招人待见的七姑娘。
表面上看去,自家姑娘待人冷冷淡淡的,并不肯随便与人亲近。可是,时间久了,秋芝便渐渐发现,自家姑娘与府里其他姑娘的为人处事,有着本质的不同。
你若是真心待她好,她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身份如何低贱,都会一视同仁。她不仅会将你放在心上,事事会考虑到你的感受,还会尽自己所能保护你不受伤害。
譬如上次姑娘义无反顾地救下了早已赎身的丫鬟秋芸,面对着世人恐惧的诚王府,姑娘甚至都没有一丝儿的犹豫,直接就让自己和秋芸换了衣衫。
大道理秋芝并不懂,可她心里很明白,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别说是一个闺阁千金,就是一个大男人,都未必有这样的勇气。
甄宝人和秋芝回了屋子,赶紧洗脸洗手换了干净的衣衫,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窗外瓢泼的大雨已然下了起来。
她手捧着一杯热茶,信步踱到了窗前,豆大的急雨砸在泥地上,腾起一股一股的轻烟。头顶青瓦铺就的屋顶,噼哩啪啦的象是放鞭炮,吵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凝视着雨雾中黑黢黢的亭台楼阁,甄宝人心头也是阴云密布,立秋后的第一场雨来的声势浩大,似乎要将这巍巍的伯府一气儿冲垮。
之前她以为,只要在伯府内院站稳了脚根,多抓点儿银子傍身,谋个不错的婚姻搭档就行了,如今看来眼光还是太短浅了。
即使她做到了这一步,还是远远不够。
对京西伯府这样的世家来说,庙堂之上的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演变成一场轩然大波。
如果自己对伯府外面的斗争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两眼一抹黑,谋求所谓的岁月静好极有可能就是一场空。
府内庭院深深的豢养生活,她看不到市井人民的疾苦。自穿越而来,有限的几次外出,不是在马车里坐着,便是出入宫廷和高门大阀的府邸,里里外外俱是一派繁华,迷了人眼。
高墙之外的大千世界究竟如何,她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个被某个人篡改了历史发展轨迹的后周皇朝,果然如朝廷宣扬的那样国力鼎盛?百姓果然都是安居乐业?
恐怕这只是个表象,繁华下面的根系或许已经开始腐烂。
既然扬州学子会为了破格录取官宦子弟而发动了学潮,类似于民国时期的五四运动,那就说明朝廷官僚及**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科举制度是寒门士子晋升官僚阶层的唯一手段,荫补是承袭先祖的余荫而补官——也就是说,祖上当官且有功勋,家族里必定有一人或者数人能补授官职。
荫补的官员多了,科举出身的普通学子自然就不能获得授官,民与官之间的矛盾自然就尖锐了。
如果真是一直这样斗争下去,后周皇朝早晚会大乱。
无论甄宝人怎样对伯府不满,但这深锁的重楼华厦总是她安身立命之所,面对着在瓢泼大雨中似乎摇摇欲坠的院落,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浮上脑海。
万一哪一天这个京西伯府都要垮了,她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