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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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招招手，一个贴身内侍会意地凑到她身侧，片刻，退回原来的位置，大声地：“太后娘娘吩咐了，下面要请各位姑娘表演拿手的才艺，曾听甄七姑娘擅长奚琴，不仅琴拉得不错，歌也唱得好，今日就从她开始吧！”
甄宝人微微一愣，慢这个时代会拉二胡算什么才艺，便真的算，此时心里一片悲凉，象冰封的大地，哪里还有心情来卖弄？
那内侍挥挥手，便有宫女上前奉上一把奚琴；想来刚才自甄宝人到了临梅馆，就有人得到吩咐去准备了，根本不容她推诿或拒绝。
内侍看着甄宝人，不阴不阳地了一句：“甄七姑娘，那就请你开始吧。”
殿内一干闺秀们也翘首盼着，这奚琴其实戏子们用的乐器之一，根本不入上流社会，今日什么样的场合，太后娘娘居然让甄七姑娘当众表演奚琴，分明让她出洋相的。
几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那韩露雨，见一向伶牙俐齿、不肯吃亏的甄宝人，居然木愣愣地站着，毫无反应，忍不住“噗嗤”一笑；笑声传到她自己的耳朵里，再看众女都纷纷看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殿前失了仪，吓得噗通跪倒，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其他几位姑娘，也纷纷作烟嘴葫芦状，只不敢笑出声罢了；只有温柔，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突然，台阶下的甄宝人哂然一笑。
她本就一无所有的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那么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不过，那人曾经用一片深情点燃了她心底那点星星之火，给了她不该有的奢望和期盼，如今不过证明了一切皆虚幻，一切努力和争取在她的眼里，都失去了意义。
自从她莫名来到这个时代，新的异世人生从伯府莲汀院的东厢房开始起步，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每一日身边总危机四伏，她不得不步步为营；每日里蝇营狗苟地算计着勉强活着，可这一切的努力究竟为了什么？
难道以后还得继续这样的日子，头顶上有太后、魏贵妃、大长公主、老祖宗、大夫人等等这样一群以宫斗、宅斗为一生之宏图大业的狠辣角色，如泰山压顶一般压抑着自己；不远的将来，即使真的嫁了人成了家，依旧天天如履薄冰，天天上演步步惊心，尔虞我诈，这样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来到这个时代所亲身经历的一切，亲人之间的无情，姐妹之间的倾轧陷害，宫闱之间的你死我活，这会儿如一幕幕蒙太奇一样在她眼前回放；再回想起安王刚才厌恶到极点的一推，她一时心如死灰。
甄宝人不停在心里追问自己，在这个吃人的世界还有必要再待下去吗？今日现场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她出丑，怎么能让她们失望呢？
所以，最后她告诉自己，今天即使暴露了也好，被杀了也罢，被认为妖魔附体也行……反正，一切既然已毫无所求，也就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甄宝人一甩袖子，款步走到大殿中间，缓缓地冲太后一礼，：“小女子技艺不精，蒙太后娘娘不嫌弃，却之不恭，愿为太后演唱一曲！”
她平日里之所以不唱，其实因为她会唱的只有现代歌曲而已，不过既然已经不在乎结果，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甄宝人选的王菲的那一首《雪中莲》，这首歌词曲简单飘逸，有方外的气息，与二胡孤清的音色搭配十分和谐。再加上她运用了现代的气声唱法，配合原主独特的中高音之间的嗓音，愈发显得婉转空灵，如天籁之音。
“雪中的莲，花中的仙开在冷冷的雪线边缘雪中的莲，花中的仙开在冷冷的雪线边缘纵然烈日炎、风霜险、积雪千年纵然烈日炎、风霜险、积雪千年也要等待，也要等待，那春到人间”
……
大殿里，太后惊讶万分，这什么曲子，果然怪异；她眯起眼睛细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歌曲虽然从未听过，却十分通俗易懂，曲调清新优美，正如密探折子所描叙的那样，果然十分好听。
慈宁宫门口，匆匆而来的皇帝不由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面露惊讶，然后循着声音慢慢地往临梅馆走来。
大街上，安王骑着青骓如流星一般掠过，周边行人纷纷躲闪，互相磕碰着的，互相推撞着的，鸡飞狗跳。
他一人一马身后的长生和青峰则一脸焦虑，拼命地抽打着马屁股；无奈两人胯下的马和安王的青骓实在差异太大，眼瞅着距离越来越远，两人不由心急如焚。
大殿之内，甄宝人则继续激情演奏，慷慨高歌，全身心投入了这歌的境界之中，抒发着胸中的不平之气。
“莫可奈何汝那雪中最寂寞的莲呀怀抱着烦恼千万瓣，苦心一片独自在冰封的世界里面追寻永恒的春天”
……
大殿里，太后用眼色示意，内侍把盛放着玉如意的盘子端到了正端坐着的温柔面前。
甄宝人一曲歌毕，一个太监上前高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天资聪颖，德容兼备，温氏长女，进退有度。兹仰太皇太后懿命，以册宝封尔为安王正妃，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温柔一见那皎白的玉如意，缓缓松了一口气，知道尘埃终于落定，这个万众瞩目的安王妃终于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虽然她的心里某一日早已装上了另外一个俊朗矫健少年的身影，但这大周朝举国无尚的荣耀终于因为自己落在了温府的头上，她终于没辜负举家上下的期望，提了这许多日子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立刻翩然翻身跪下，三呼“谢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并叩首谢恩，然后礼成；至此，历经半年沸沸扬扬的安王选妃大戏正式落下帷幕。
大殿上甄宝人垂眸低首，如老僧入定一般，似乎眼前太后赐婚的一幕全然与她无关；但此时此刻，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不停地打哆嗦，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克制着这发自内心的痛苦和软弱。
与此同时，她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诉，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大，震耳发聩，渐渐笼罩了她整个身心，响彻整个大殿，响彻整个天宇，“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临梅馆外，皇帝听得悠然神往，情不自禁脸露微笑。
太后娘娘的懿旨宣读完毕，今日的仪式算彻底完成，太后直接从内殿移步慈宁宫，有内侍过来带几位姑娘离开。
韩露雨及其他几位姑娘内心如何感受看不出来，这姐几位立刻上前将温柔团团围住，如众星捧月一般，恭喜着温柔，二姑娘甄巧人当然也不例外；唯有一旁的甄宝人恍如行尸走肉，慢腾腾地走着，目不斜视，丝毫没有上前道贺的意思。
甄巧人看着接人待物的表现大失常态的甄宝人，忍不住暗暗咬牙，心你这个臭丫头，这会儿了，还看不出形势，还要和人家温家较劲儿吗？难道让这个温柔也记恨上你，连带着恨上伯府，她已然未来的安王妃，这不给伯府添乱吗？
二姑娘当然不个傻的，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然看出今日的事儿不那么简单的；温柔当选安王妃她倒不意外，毕竟如今的温府在朝堂上一呼百应，隐隐有百官之首的势头，为了限制他一家独大，联姻皇室经常采取的办法。
可甄宝人本不该出现的，她能感觉出来，这臭丫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得罪了太后娘娘，忽然不被待见了；太后今日的行为举止分明惩戒她的，最后还将安王妃颁给了温府的所谓嫡长女温柔，这到底明了什么？明太后娘娘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温府的一边，小七这个从出生就带来不祥的人，会不会给伯府招来新的祸患呢？
二姑娘之所以这样猜测，主要她今日先于老祖宗和甄宝人被太后宣入宫中，并不知道此刻老祖宗还站在慈宁宫门前喝冷风呢！并不知道太后气得伯府的当家人，至少安王与甄宝人的事儿没暴露之前这样的，所以她才将一味地将甄宝人往坏处去想。
站在甄巧人的立场，可不想伯府因为甄宝人这个不相干的人，继续和如日中天的温府作对，毕竟，她想嫁入东平侯府，还需要伯府在背后支撑着自己，如果在这之前，伯府先被温府给斗败了，斗散了，那自己可就全完了！
她一瞅甄宝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大殿门口，急促地给温柔匆匆一礼，抱歉地：“我家小七今日不大舒服，失礼之处，请各位多多包涵，我这就去看看她怎样了，就先一步告辞了！”
“无碍的，我们也就散了，且去吧！”在场的其他各位姑娘也纷纷挥手作别，温柔表现十分得体，却下意识看了一眼甄宝人消失的方向，心里不出的五味杂陈。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她从没有离开过温家，那么，今时今日，这个荣耀不就属于她了？”温柔在心底默默问自己。
二姑娘并不真的这么好心，她真的怕甄宝人这样不管不顾的，在宫里再惹出什么大祸来，那么大家都要跟着遭殃了。
她提起裙子一边追甄宝人而去，一边在心里提醒自己，回去一定要把今日太后娘娘厌憎小七的事儿和母亲好好一，让母亲另想办法，不要受她的连累。
与此同时，出京城的东城门门口，行人们吓得纷纷避让，安王则一骑如飞冲出城门，往西而去。
在他混沌一片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意识，一直往西，一直往西去，西边有兴安城，那里有落日有草原，还有自由自地的风；那里没有羁绊，没有肮脏的宫闱秘辛，没有令他厌恶的权力斗争……